第62章
“没良心的东西!”杨老夫人实在没忍住从牙缝挤出来一句,心里还觉得委屈了。
“她若没良心,能给你留下这么一大碗的药膏啊!”
一旁杨姑奶奶狠狠白了眼杨老夫人,表情有些不善,口吻甚至还带出了一股子的嫌弃味:“嫂子,都一把年纪了,其实我也不爱说你的,但不说你,你又啥都不懂。”
“你说说你,原本好好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的,本可以一家子把日子过得美美满满的,可偏偏你那眼珠子长头顶上去了,竟还看不上你那宝藏似的媳妇儿,非得搞婆母是天那一套,跟个不知什么玩意的东西,弄了那个韦氏进门……”
第246章
离心
“把好好的孝顺儿子,硬是给逼得离了心……”
说到这事,杨姑奶奶也是生气的。
想当年齐悦刚生产完,她这个老嫂子就用药算计了自家儿子,听说用的还是勾栏里那种极强的秘药。
因为这事,杨铁江差点杀了人。
而她这个拎不清的大嫂,不知悔改就算了,竟还一哭二闹的闹得人尽皆知,连圣上都知道了,后来韦氏有了孩子,这才不得不让韦氏入了府。
所以杨昭跟杨怀瑾的年纪,相差一岁不到!
虽然韦氏生下孩子后,杨铁江就把孩子给抱到了齐悦身边养着,可这事到底也是一种伤害的,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那对蜜里调油的夫妻。
杨家姑奶奶想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看着杨老夫人的目光中,都忍不住带着一抹责备:“你啊你啊!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吧!想想为什么自己儿子会跟你离心,孙女还不待见你……”
杨老夫人脸上明显有些铁青了下来。
虽然在知道齐悦就是知道‘齐杨公’时,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些事,可到底还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反省的话,她觉得脸面有些下不来台。
忍不住道:“若是能一开始就告诉我,齐悦就是齐杨公的身份,我也不会嫌弃她啊!”
“是她自己没说,才会害得我以为她就是个出身低微且没教养的女子,不懂温良贤淑,还抛头露脸……因此我才会不喜她的!”
“合着你还怪上人家了?”
杨姑奶奶有些被气笑似的,直接坐直了身板,面对上杨老夫人就道:“嫂子,你这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让你如此厚颜无耻到说出这些话来的?”
杨老夫人脸一黑。
“你……”
“别你你的!”
杨姑奶奶直接打断她,嘴叭叭起来:“你是没听到吗?齐杨公那可是先帝御封的,连当今陛下都是不知道,可你却在这怪人家没早早告诉你?怎地,你是以为你自己的脸比那圣上的还大了?”
“还是你觉得你比那圣上还重要?”
杨老夫人听着杨姑奶奶这肆无忌惮的话,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还有,就算人家不是齐杨公,你又凭什么看不上人家了?”
“呵!还嫌弃人家呢!”
杨姑奶奶鼻孔哼出一口气:“虽然韦家是官宦,可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个庶女出身而已!”
“我哥当时可是个很有前途的郎将呢!你嫁给我哥做了正妻,都是属于高攀了,当时我们杨家上下可有嫌弃过你?”
听到‘庶女和高攀’二字,杨老夫人就跟被人踩到了痛脚似的,气得惨白的脸色都有些红起来了:“我当时可是寄养在嫡母名下的,是嫡女,你们有什么资格嫌我……”
“是啊,有什么资格呢!”
杨姑奶奶冷笑看着她:“所以说,你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呢?”
“整日一副把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的样子,若非我阿娘与父亲是个和善的,是个不计较太多礼节的,你以为你能过得那样顺遂?”
“若非是我哥哥处处护着你,时常在我娘面前说你孝顺,替你送些小玩意讨阿娘欢喜,左右的平衡着你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你真以为你的日子能过得那样舒坦?”
“你真以为当初我哥是没别的选择,才娶的你?”
“当时兵部的侍郎早就看中了我哥,有意把他那嫡幼女许配给我哥的……”
杨老夫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不可能!”
杨老夫人一直以为,自己嫁到杨家,都是属于稍微低嫁的,所以杨家人才会处处的忍让她,婆母也被她给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她才会不喜那个完全不受她掌控的齐悦。
也不喜跟齐悦一样反骨的杨昭!!
似看出杨老夫人心里所想,杨姑奶奶不由嗤笑了:“怎就不可能?当初你不就因为我哥身上有那个旧香囊的事,而闹起来过么?”
“不妨告诉你,那香囊就是那位侍郎家小姐给我哥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我哥当初没答应娶那位小姐,但那个香囊确确实实就是那位侍郎家小姐的。”
这‘刀’简直是插入了杨老夫人的心口了。
杨老夫人想到杨老太爷死时,还抓着的那个香囊……脸上因刚刚气红的血色,瞬间尽退了去,脸色瞬间比之前更加惨白……
“我不信!”
“他是爱我的,他答应我不纳妾,他就一辈子都没纳过妾的,他不可能……”后面杨老夫人没说下去。
她一直以为,杨老太爷是爱她入骨。
所以一生未纳妾。
可若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深埋了别人呢?
杨老夫人身体一晃。
明明被封掉了痛觉的,可此时她竟感觉到心口一阵阵的抽痛,她顿时没了力气似的,重重的靠回到了床头上,一脸面如死灰……
有些东西是不能想的。
一想就会发现很多问题……
“现在知道被人活生生‘拆’散的滋味是什么样子了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我们杨家一直对你太过宽厚纵容了,我若早知道你会弄出韦氏那样的丑事出来,当初我就该让我阿娘好好磋磨你一番的……”
杨老夫人已经听不到杨姑奶奶那还叭叭的话了,她只觉的脑袋嗡嗡的。
心口闷疼。
最后白眼一翻就厥了过去。
其实杨老夫人真正不喜的,是因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竟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而那女人却还只是一个来出身卑微的商户女。
而齐悦又完全没有这个朝代女子对长辈那种服服帖帖的温顺礼教,给她立下的规矩,她也几乎都不遵从,晨昏定省更是没来过几次。
杨老夫人早在心里就埋下了成见。
所以无论齐悦如何做,杨老夫人都觉得她粗鄙,觉得她是抛头露脸的商户女子,骨子里都是低贱的。
觉得她配不上她儿子。
加上当时杨铁江被封侯了,连带着她杨家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接触得越多的世家宴会,杨老夫人就越发觉得商户的齐悦粗鄙,越发的看不上她,看她更是哪哪都不顺眼。
所以当韦老夫人带来了从‘外家’归来的女儿时,杨老夫人是一眼就看上了那浑身都充斥着贵气、却又对她十分恭顺娇美的韦氏。
她喜欢极了。
所以她提了要杨铁江纳妾。
可却惨遭拒绝,杨铁江甚至不顾她娘家脸面,直接就让门房禁止了韦氏进府的行为。
杨老夫人当时被气得不行,觉得是齐悦善妒,给自家儿子吹了枕旁风,才让自家儿子干出这种把亲戚拒之门外的行为来。
后来在韦老夫人多次暗示下,她才算计了杨铁江那一出。
她以为,顶多让儿子生气一阵。
她到底是他母亲。
母子哪有隔夜仇的!!
可是……
他们母子却彻彻底底离了心,连带着孙子孙女都对她不热乎,孙子她可以忍,可她却无法忍杨昭的‘反骨’……
第247章
婆媳
杨老夫人做了很长的一场梦。
梦到了未嫁之前。
梦到了小娘病死前,哭求着嫡母把她也过继到名下时的卑微……
梦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杨家老太爷时的场景。
梦到了她当年嫁入到杨家做了正妻的喜悦,梦到了自己被淳朴公婆一家子呵护着,还有被自己丈夫相敬如宾宠着的舒心日子……
其实她一生过的很不错了。
即便杨家一开始并非什么大富大贵,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至善淳朴的人家,在杨铁江被丢的十几年里,她一直未有所出,而丈夫遵守着诺言未曾纳过妾侍,公婆虽有过念头,可却也一直未曾在她面前提过半句。
她都知道。
可她仍没打算过大度……
看看!
原来自己也并非是个什么大度之人,也不是一个完全服帖恭顺公婆心意的好儿媳。可她成了人婆母后,却是把自己一直没遭受过的罪,一并的施加给了那个自己不喜的儿媳身上了……
杨老夫人是在刺痛中醒来的。
睁开眼。
入目是一张年轻娇媚的少女脸庞,她正在往她身上施针。
而在床边站着的。
是面无表情的杨昭,和那个脸上带有一丝担忧的杨家姑奶奶。
见杨老夫人醒来,杨姑奶奶眼底亮起来:“醒了醒了,这醒来了是不是人就会没事了?”
杨姑奶奶忙问着许姝儿。
许姝儿见杨老夫人醒来时,也是暗松口气,随后她才收回扎针,回头扬起一抹灿烂笑容:“没事,不用担心,老夫人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加上流了点血有些虚弱而已,现在醒来就没事了。”
听到气急攻心,杨老夫人心虚的摸摸鼻子。
“这大晚上的找你过来,麻烦你了,先出去吃点东西吧,我已经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爱吃的烤串和汤锅子。”杨昭看着笑得灿烂的许姝儿,嘴角不由扬起说。
那笑颜璀璨极了。
杨老夫人看着杨昭那笑,眼睛似乎都被刺到了一般,酸酸疼疼的。
杨姑奶奶因一直看着杨老夫人,倒是发现了她那异常,不由得皱起眉:“你这又哭什么呀?一把年纪了,被我说两句,就被气晕气哭的,也真是没谁了!行了,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杨姑奶奶跟杨昭和许姝儿道:“你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看着。”
在许姝儿起身后,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然后端过了早放在了小桌上的肉粥,亲自喂杨老夫人:“来,吃点东西先。等会你要还想要哭,也才有力气哭出声音来让大家都听听……”
噗!
走出屋子后,许姝儿实在没忍住笑了。
“阿昭,你这个姑祖母是个厉害的!”
“这一张嘴,就把你那祖母给噎得脸色都黑了。”
“而且,我刚刚查了你祖母身上被封的痛感穴道,竟都被气得冲开了一大半,可见你祖母当时被气得有多狠了。”
杨昭想到杨姑奶奶的战斗力,不由得也勾起唇角笑了。
“嗯!确实是厉害!”
其实,她这位姑祖母年轻时并不是个善于言语的,甚至可以说很木讷,加上长得不算出色。所以当年议亲时,家里人怕她受委屈,就特意给她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忠厚家庭。
可若一个人都立不起来,即便嫁到再忠厚的家庭里头,那也是会吃亏受委屈的。
听说当年姑祖母也受大委屈了。
后来似乎因为她娘,不知跟姑祖母一起做了什么,不但让姑祖母给立起来了,还让她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了。
这些事杨昭并没跟许姝儿说。
两人一同到了院子,就见杨怀瑾已经在那烤着串串了,而石桌上的汤锅子还在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桌上有不少打火锅的食材。
“来了,快坐下来吧,这烧烤串串就快要好了。”
杨怀瑾翻着串串,熟练上料。
许姝儿看到杨怀瑾的背影,十分欣赏的感叹:“这样的弟弟……我还真是想要啊!”
杨昭瞥她一眼,忽然勾起唇角:“放心,会有的。”
许姝儿却当她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闻到那鸳鸯锅里香喷喷的汤锅子,她口水都要流了,哪还有什么淑女形象,麻溜坐到了石桌前,
笑呵呵冲着杨昭招手:“阿昭,你快点坐下来。”
杨昭坐下后,杨怀瑾也把烤串端了过来:“姐姐,你们快吃吧,吃完后记得要吃些下火的甜汤,我去看看祖母。”
说罢,杨怀瑾就离开了。
许姝儿笑看着杨昭:“阿昭,你这个弟弟能卖不?我都想打包回家了。”
“不用打包,迟早也会是你的。”
“什么?”
许姝儿有些没听清楚。
杨昭看了她一眼,笑着夹起一块烫好的羊肉放到了她碗里:“没什么,就是让你赶紧吃,不然肉就烫老了。”
“哦!”
许姝儿也没再多追问,欢快投入到吃上头去了。
杨昭看着她那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由笑弯了眼眉,眼底甚至还透出了一丝宠溺。
“还有很多,不着急。”
“试试沾点这个酱料。”
“唔唔,好好吃啊……”
“还有这烤串……”
院中圆桌前。
两个长得各有千秋的美丽女子,一个夹,一个吃,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和谐。
远处屋顶上。
一道黑影隐在了黑暗中,眸光深邃的落在了那个笑得一脸宠溺的杨昭身上……
第248章
朝堂
她似乎……很宠那个少女。
那样的笑,极少能看到。
墨君然在那屋顶一坐就是一晚,没人知道他那一晚上都想了什么,直到了快五更天,他才起身一闪,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
在这日清晨。
六皇子的玉王府里,再一次响起了下人的惊叫声:“快,快来人啊,不好了,王爷、王爷又掉茅坑里了……”
玉王被人捞起时,那张刚消肿的脸再次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那股恶臭味,把匆匆赶去的玉王妃和小妾们,都给熏吐了。
听说后来。
玉王不但增加了成倍的府兵和贴身侍卫,还令人把整个王府内的所有粪坑都给填平了,连小厮奴仆都得用上粪桶了,几乎夜夜玉王府都得运出好几马车的粪桶出府!!
……
“你说这上头是不是有所察觉了?不然怎会在会考后,非得弄了这个什么糊名封装,害得我们现在找起来就跟大海捞针似的。”撕开扫了一眼还得小心翼翼复原回去,实在麻烦。
另一人闻言,却不以为意道:“哪一次不是都得弄出一点小动静出来,不过就是上头做做样子,为的就是让百姓们知道这科举严谨,想要舞弊是不可行的。实则哪有什么不可行的啊,只是看你自己够不够‘能力’而已。”
“也对。”
“行了,别说了,趁着那些誊写的大人都还没来,赶紧找到把考卷给互换过来……”
‘砰’
几个衙役撞门而入。
那两个正翻着考卷的官服男人,在看到衙役身后进来的人时,都齐齐变了脸色……
……
半月后。
早朝钟声敲响。
文武百官并列两排的进入了金銮殿。
一身绯红官袍的吕老,一脸精神抖擞的出列了:“皇上,臣有本要奏。”
文元帝看着一副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在发着亮光的吕老,不由得疑惑起来。这吕尚书因年纪大了,又因快要致仕了,这两年来可是极少有这般‘精神’面貌的。
难不成是发生什么大好事了?
文元帝不由得微微坐直了身板,扬起唇角:“吕爱卿有何事要奏?”
吕老见文元帝如此‘认真’。
心底不由得有一些激动,觉得陛下对他寄予厚望,这会肯定是期待已久了。
吕老顿时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厚厚的奏本。
打开。
群臣眼睁睁看着那本厚厚的奏本哗啦的落下,中间的弧度都直接落到了地上了。
众人满眼错愕。
这吕尚书要干啥啊?
文元帝也是有些懵。
吕老却声音洪亮的说道:“陛下,臣经过这些时日的忍辱负重,不惜以自身为诱饵,终于不负陛下所望,彻底调查出来了这些朝中蛀虫……”
朝中蛀虫?
什么意思?
群臣目光都望向了吕老。
文元帝也看向了吕老——手中那本长长的本子,心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不好预感。
果然。
就听吕老声如洪钟般开始念出了一个又一个官员的名字,名字后还并列出了他们所犯下的罪名,什么科举舞弊,买卖官爵,贪赃枉法,吞没军饷……
那罪列,几乎都是不带重样的。
而随着越念越多,一大半朝臣的脸都逐渐黑了,但一时也没人敢吭声,因为刚刚吕老说了,‘不负陛下所望’。
意思就是……这是文元帝让吕老去调查的。
是文元帝要整顿朝堂。
不然就靠一个就要致仕的吕老头,他敢如此得罪大半朝臣么?而且他也没那么大本事,竟能这般无声无息调查出来这么一堆官员的罪名出来,而且一个个竟都还是真的。
可没人发现,随着吕老一个个念出来后,文元帝那眼皮子狠狠的抽搐了下……
这吕老头是想要在致仕前,把他的朝堂给掀了吗?
“陛下,这名册上的,全都已是罪证确凿……这些人都是国之蛀虫,若是不除,迟早将成为我朝的大患,还请陛下定夺……”
吕老说的口干舌燥的。
没办法,这些名册等罪证那都是他连续好些日子才给整理出来的,若不当朝念出来,感觉不够力道,这可是皇上给他的圣恩,他必须要在致仕前为国好好的贡献一笔功绩出来。
保证让皇上满意。
卫秦一直在偷偷关注着文元帝神色。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觉得文元帝是‘高兴’的,特别看到文元帝那微黑的脸和抽动的眼皮子。
但是……
卫秦这时也出列了:“陛下,臣附议吕大人所言。”
“陛下,臣也附议。”
“臣等也附议。”
一波朝臣走出列了,纷纷开口附议了吕老的话,这些人自然都是不在那名册上的。
这朝堂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有人被拔出坑了,那自然就有人填进来。
反正在不连累到自己头上的情况下,不少人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之后有人细细一品。
还会发现,吕老这些册子上的官员,竟都恰好是那种不算很高可却又在很关键位置的官职,且不少一部分还是刚上任没几年的。
有些与权贵扯上关系。
但却又不是深到能牵扯到权贵根基的地步上,只是被拔出时,仍是会让他们感觉到肉疼而已,不过在这层面上套上了‘皇帝’的意思,那这点疼还是能让不少权贵忍下来了。
就是仇恨值拉起了不少。
最后结果就是:打入大牢,撤职查办。
毕竟朝堂之上,吕老都念得如此大声了,且一条条罪证都还是罪证确凿,文元帝自是不可能装不知道了。
看着一个个喊着冤枉,被拖下去的朝臣。
看着一下子就空了大半的朝堂大殿……文元帝只觉得心口一口气上不来了,当时那脸色甭提多难看了。
当然了。
吕老以为文元帝那是因知道朝中蛀虫之多,动怒下的反应。
所以当下朝后,听到太监通传,说文元帝要在御书房召见他时,吕老那腰杆子是挺得笔直的,与同僚一个拱手后,就昂头挺胸的跟着太监去了御书房。
“看来陛下是打算在吕老致仕前,想用吕老的手来整顿朝堂上下了,只怕今日早朝上的那些还只是开胃菜,后面怕还有大的。”一位老大人抚须的高深说。
与他并肩的同僚脸色不太好:“吕尚书这次一出手就如此之大,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烧到我们的头上来。”
“是啊,这次吕老下手可真狠!”
“可不是嘛,我看到有好几个都是与他有些亲戚关系的,好像还有几个是挂了他门生名号的,他竟都敢直接下手了,吕老这次怕是下足了血本啊!”
“真是狠!”
这时,一道低声道:“这狠的怕不是吕老,而是……陛下。”
第249章
发怒
不少人瞬间望向了出声之人。
那是一个有些面生的武将……
满朝的文武百官,一些吊车尾的小官,自是不可能人人都认得的。
“若非陛下授意,吕老哪敢如此雷厉风行?”
武将微微凑低声道:“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这朝堂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吕老却连自己的人都敢下手,从这就可以看出来,那肯定是陛下早有意想整顿朝堂上下了。吕老那不是狠,那是聪明,顺势而为,不但能把自己给摘除清楚了,还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等这件事过后,吕老借着这一大功绩,定是能写入到史册上,名留青史……”
一听名留青史,不少人眼神都变了。
细细一品。
还真是有道理啊!
怪不得刚刚那吕老头的脑袋都要昂到天上去了呢,怪不得刚下朝,陛下就把吕老给召去了御书房呢,只怕他们这是要搞大动作的准备啊!!
不少人心里又嫉妒又有些害怕。
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屁股上。
不过,也有不少的人是另一种情绪的,匆匆离开去,收尾的收尾,找背后的人商议的商议。
而刚刚那小武将,早悄然离去了。
……
御书房中。
吕老刚跪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万岁,就听到了一杯盏被摔碎的声音。
摔得还挺近。
茶水都飞溅到了他衣袍上了。
“好,好得很啊!”
“吕尚书今日可真是闷声干了件大事!”文元帝高坐在御案前,目光冷冷的看着底下的吕老。
不出声则已。
一出声,竟是直接把他大半的朝臣都给端了。
以前他怎就没发现,这老头竟还有这本事啊?!
吕老心头一颤。
看着那被摔碎的杯盏,老脸绷紧起来,他伏低身躯高呼道:“陛下,老臣知错了。”
“现在知错有何用?”
要不是知道这吕老是个忠心的,又是从他是皇子时就一直尽心扶持他,之后也是唯一一个没往他后宫塞女儿的老忠臣,文元帝刚刚那杯盏估计就是砸他头上去了。
吕老犹豫了下,牙一咬,就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本子。
“陛下放心,待明日早朝,老臣一定会把这奏本也念出来,绝对不会再有所顾忌了。”吕老其实准备了两个奏本,只是那本薄的,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当朝念出来而已,因为牵扯之大。
后来他想想,还是觉得要循序渐进。
哪知……皇上竟发怒了。
也是,皇上都派黑甲军在暗中盯着了,那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这小本上的事了,估计也就等着他当众挑拨出来呢,可他却有所顾忌了……
哎!
吕老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胆气都不够了。
文元帝看到吕老那手中的本本,眼皮子狠狠一跳,“那又是什么?”
吕老还没回答。
文元帝就摆手让李公公去拿过来了,打开一看,当看清楚上头的内容时,文元帝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泛黑,最后还是死死咬着后槽牙,才忍过去了那心底起伏。
“你居然……”
“陛下,翼王来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通报。
因为那一身玄衣的身影已经踏进屋来了。
文元帝脸色有些黑。
但在看到进来的翼王墨君然时,他脸色才稍微好些起来,随后他就把吕老给打发了。
不过,怕吕老明早真把本子上的事给闹出来了,他警告了他一句:“吕尚书,明早朝堂上你什么也别说,闭好嘴就行。”
吕老闻言,眼睛亮亮。
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离开时竟是一副被打了鸡血似的……
“坐下吧。”
吕老离开后,文元帝直接让人给墨君然赐了坐,之后他揉着太阳穴的,显然被今早朝堂和刚刚那本子给刺激到了。
然而墨君然坐下后,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陛下,是臣弟曾让人去过吕府……”
文元帝揉着太阳穴的手停下。
他微微眯起眸子,看向了墨君然,“所以,是你让吕老去调查那些的?”
就说那吕老头怎会有那样大本事!
闷声不吭就把他大半朝堂的人都给端了,虽然那些打入大牢的官员并不是最主要的那一批,但到底还是牵扯不小。
文元帝挥退了御书房内宫婢内侍。
只剩两人之际,文元帝一巴掌就拍在了御案桌上。
“墨君然,你倒是好本事啊!竟都能越过朕去发号施令了。怎地,你是准备谋好了朕屁股下这个位置了,才想起来通知朕一声是不是?”文元帝脸色有些沉冷下来。
墨君然闻言,立即起身,单膝而跪。
但他一声没吭。
看到他那样子,文元帝气得拿起一本子就朝他砸了过去:“说话!朕问你话,你哑巴了!”
本子自然没朝他身上砸,而是砸到了他面前地上。
哗啦展开。
本子上头写着的赫然就是后宫嫔妃名字与勾结前朝官员买卖之事,但上头涉及到的人物身份,却比前朝堂上念出来的那些人大多了。
其中之一,就有钰长公主……
文元帝同胞的姐姐。
墨君然扫了一眼那地上本子,神色一点没多变化。
他面无表情回道:“陛下,从出生起,臣弟就只会是您手中的一把刀,替您监察百官、肃清外敌。至于您屁股下的那把椅子,臣弟从来就不感兴趣。”
这小子说得真特么直接。
但想到一些事,文元帝是信他所言的,就是看着他那一副没啥情绪的表情,文元帝心里头就又闪过了一丝不舒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