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祝卿若当然不怕,她甚至很高兴,宋雪无这样的表现更说明了这个暗卫的不凡之处。
她如今最缺的就是人才,
一个都不能放过。
祝卿若笑道:“将军说笑了,将军自己也曾说过,一诺千金。我相信以将军的为人,
应下的事,
绝对不会反悔。至于将军所说的情况,我相信将军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宋雪无迫人的视线落在祝卿若的脸上,身上杀神般的气势全部显现,
直冲向对面身材单薄的女子。
祝卿若面对这样的威仪,始终不为所动,她举着手中的玉佩,嘴角含笑,“将军?”
宋雪无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蓦然大笑出声,伸手接过被递到眼前的玉佩,手指不经意划过女子温软的手掌,带起一阵涟漪。
宋雪无忽略心中忽起的痒意,朝亭外唤了一声,“聂蛮。”
祝卿若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定睛一看,亭中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将军!”
聂蛮对宋雪无行礼。
宋雪无看也没看他,目光全然落在祝卿若身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以后你就跟着祝小姐,奉她为主,这辈子唯她是从。”他向下方的人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聂蛮没有任何犹豫,“是!”
接着,他便起身走到祝卿若身后,完全将自己当成了眼前女子的属下。
祝卿若开心之下还没有忘掉宋雪无刚刚的话,她看向宋雪无,“将军...您刚刚所说的他的秘辛...”
宋雪无笑道:“你竟还记着这句话。”
祝卿若温和道:“既然他已经是我的人,自然要帮他解决掉后顾之忧。”
站在祝卿若身后的聂蛮愣了一愣,很快又恢复成不言不语的样子。
宋雪无欣赏地看着眼前的人,“刚刚只是为了吓一吓你,聂蛮是我属官,不是奴仆,我也并没有捏着他的什么命脉。”
祝卿若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宋雪无看了看祝卿若身后的聂蛮,“你只选了一个,剩下的我让他们出来任你选。”
祝卿若摇头道:“不必麻烦将军。”
她偏头对身后聂蛮道:“你叫聂蛮?哪两个字?”
聂蛮垂首,“双耳聂,野蛮的蛮。”
“聂、蛮。”祝卿若的舌尖绕着这两个字,“好,我记住了。”
“聂蛮,你去挑六个暗卫来,不必问我,你随意选便好。”祝卿若说着又看向宋雪无,“将军,可否?”
宋雪无略一挑眉,道:“自然。”
聂蛮点头应下,很快就消失在二人眼前。
祝卿若冲宋雪无行了一礼,“多谢宋将军。”
宋雪无道:“不必如此,我早已许下承诺,自然不会轻易收回。”
祝卿若冲宋雪无感激一笑。
她总算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宋雪无看出了祝卿若眼底真诚的感谢之意,莫名有些不敢再看,他道:“你让聂蛮去挑,恐怕我的暗卫精英都要被你调走了。”
聂蛮是他手下第一人,自然知道挑哪些人最适合祝卿若。
如今他奉祝卿若为主,也会全心全意为祝卿若考虑。
祝卿若仍然含着感激的神色,“深谢将军大德。”
宋雪无原本是想转移祝卿若的注意,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没想到他换了个话题仍然引得她感激。
宋雪无面对这样的眼神无所适从,视线四处乱飘,最终定在亭外的鹅毛大雪上。
“烦君白雪句,岁晏若为情。”
“如今既是岁晏,山间门亦有白雪,还正好解释了名字的由来,祝小姐好文采。”他夸赞着祝卿若。
祝卿若对这忽然转换的话题愣了一愣,温声道:“将军亦是大才,若将军没有理解,我就算文采再好,也不能在此处见到将军您。”
宋雪无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喜欢夸人的人,他面对的女子大多是舞刀弄棒,大大咧咧之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看似柔弱可欺,实则外柔内刚,面对想要的东西会奋力去争取,眼神坚定有神。
长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性情却坚毅执着。
宋雪无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他十年前曾娶过一门亲,只是妻子体弱,生下遇辞没多久就亡故了,之后他虽然对男女之情无甚在乎,但也不是不懂情爱是什么。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底那一抹悸动是什么,可就是因为知道,才要按捺住那道念头。
她是别人的妻子。
随便一个有道德的人都不会去觊觎别人的妻子,即便那人要和离,她现在也还担着别人妻子的称号。
宋雪无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一个稍微有好感的人,这没什么,以后还遇到别的。
宋雪无压下心中躁动,恢复成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
祝卿若对宋雪无突然的态度转变不解其意,但也没有再靠近他。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在亭子里,直到大雪将亭子前的平底覆盖上一层白被,聂蛮终于带着六位着黑衣的暗卫回来了。
宋雪无因为练武,感知极为敏锐,他明显听到身旁的人长松了一口气。
这让他脸色更加难看。
直到祝卿若对他行拜别礼,“今日多谢将军赠暗卫之举,望将军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说完,祝卿若便转身离了亭子,带着一众暗卫往自家马车方向行去。
空谷之地,只有雪花偶尔飘进亭中,落在宋雪无的肩膀上。
他垂首轻吟,“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愿你我情谊如花与叶相伴,岁岁年年,同享春风福泽。
他紧紧皱着眉头。
这祝卿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向他示爱?
就算她准备要与慕如归和离,也不该在她还是慕家人的时候当众对他表达钦慕之意。
宋雪无咬牙斥责祝卿若的行为轻浮,耳尖却悄悄爬上薄红。
若祝卿若知道自己这句话让宋雪无误会至此,一定会喊一声“冤枉”。
她只是随便想了一句祝贺新春的贺词而已,正好刚得了岁岁和年年二人,顺嘴就说了出来。
愿君如枝头花叶,岁岁年年沐春风。
此情此景,听到的人应该都只会想到是新年贺词,谁会往示爱方向想??
.
“你说国师夫人走了?”对于护龙卫传来的这个消息,卫燃脸上有着奇怪与怀疑。
“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护龙卫站于书桌前。
“为什么?”卫燃皱起眉。
护龙卫道:“听说是要去养病。”
卫燃心中不解,“国师府不能养病吗?为什么要跑去云州?”
“传来的消息称,国师夫人与国师之间门发生了龃龉,国师夫人一气之下说要回云州,国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了。”护龙卫回话一板一眼,御案前的小皇帝早已习以为常。
卫燃扯起一道无甚情绪的笑来,这个慕如归的别扭性格,注定了要追妻火葬场。
“他们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护龙卫摇头,“不知。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房间门内,暗卫不曾听见具体内容。”
卫燃微微挑眉,“悄悄话?”
护龙卫颔首。
祝卿若说了什么?让慕如归连她的身体也不顾,轻易便同意了她要去云州养病的浑话?
卫燃又想起那天晚上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人,也对,她即使是病弱也能说出一番大道理来,让他险些失了分寸,何况是慕如归那等不善与人打交道的孤高之人。
他偏头牵出一道难以察觉的浅淡笑意来。
“属下本以为国师夫人那么爱国师,二人就算有龃龉,应当很快便能和好。所以国师夫人说要去云州的时候只当她是在说气话,没有立刻将消息传给陛下,只是没想到的是,国师夫人竟然第二日就收好行李离开了上京。”
护龙卫说完这话微微抬头觑了一眼卫燃的脸色,在发现陛下脸色不对时立刻跪了下来。
“属下有罪,请陛下责罚。”
卫燃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意,在听到护龙卫的话时他心中涌出莫名的烦闷,但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斜睨了下方的人一眼,“自去领十鞭。”
护龙卫心底松了一口气,“谢陛下!”
卫燃没什么反应,护龙卫自觉起身准备离开,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走了回来。
“陛下,还有一事。”
卫燃抬眸看了他一眼。
护龙卫一本正经道:“国师夫人业已离开上京,先前派去的护龙卫还在国师府中,是让他们追上去保护国师夫人周全?还是留在国师府中继续监察国师的一举一动?”
卫燃冷笑一声,“人家夫妻俩关系好,还用得着我派人保护她?”
他不耐地拉平唇角,“都叫回来!”
护龙卫点头,“是!”
卫燃抬头看了护龙卫一眼,声音没什么调子,“二十鞭。”
护龙卫错愕抬眼,正好撞进卫燃略显不耐烦的眼睛里,他咽了咽口水,“是...”
“属下告退...”
卫燃没再理他。
护龙卫自觉离开了。
殿中只剩卫燃一个人,明明安静无比,他脑中却始终有一道温和柔弱的声音。
卫燃勉力挥开心头躁动,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祝卿若离开上京,去云州养病,慕如归那边的进度可以再加快一点,等慕如归的好感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他就可以开始靠近佛子和暗卫了。
暗卫尚未回京,那就只剩一个佛子...
要想与佛子套近乎,他该多了解些佛经。
卫燃这样想着,从旁边书墙标注的佛经分类中抽出一本来。
《佛说骂意经》。
他随意翻开,正好看见一句“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
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
卫燃眼神有些涣散。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是数千条人命。”
“对于陛下而言,人命是什么?”
“......”
卫燃迅速地合上手中的佛经,将其丢到桌面另一端,眼不见为净。
天色已晚,反正佛经也看不了了,他干脆脱掉外裳上床睡觉。
卫燃合上眼睛。
眼前出现女子阖目仰首,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脸颊微微泛起痒意,仿佛她的发丝真的抚过他侧脸。
卫燃猛地睁开眼,支起身子坐在床上。
昏暗地殿中只有浅浅的月光洒落,刚好照亮了床上的月白锦被。
他定定地看着他垂落在锦被上的手指。
良久,殿中响起一声低骂。
===29
第
29
章
一更===
—路舟车劳顿,
一直到正月初十,祝卿若一行人才到达云州。
在路上的时候,祝卿若给暗卫都重新取了名字,以七星为名,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聂蛮也领了一个新名字——玉衡。
为七星最亮之星,
意为领导者。
晓晓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只当是祝卿若从哪来买来了几个护卫,正好她们来云州没带几个人,
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就把玉衡他们当侍卫用。
玉衡几人也接受良好,并没有出现什么排外害怕的情况。
而岁岁和年年本就是新来的,以为他们本来就是国师府的人,
只是来晚了半日。
祝卿若见此也就歇了解释的打算,就让她们这么误会下去也不错。
祝卿若将晓晓几人安顿在云州,
留下天枢和天璇保护他们周全,自己带着玉衡和剩下的人继续赶路。
晓晓和岁岁只听祝卿若的,面对祝卿若的吩咐没有半点疑惑,只叫她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而玉衡几人,本已经奉她为主,对她的吩咐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只是在路越走越偏后,在—次下车休息时,玉衡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主子,我们到底要去哪?”
此时的祝卿若带着厚厚的围脖拦住了光洁的脖子,还用特质的泥土堵住了耳洞,
眉毛也描粗几分。
她本就不矮,看上去就是—个稍显瘦弱的男子。
她偏头对几人道:“以后就叫我公子。”
玉衡几人纷纷点头应下。
祝卿若看着铺在石头上的地图,手指顺着马车行进的路线划了过去,
最终定在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上。
玉衡探头看向地图上的标记。
在看到祝卿若手指的地方时,目光有一瞬间的涣散,随即抬眸看向那扮作公子装扮的人。
最为活泼的开阳没有看到玉衡眼中惊色,出声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祝卿若声音浅淡,张口吐出二字,却好似来自天外,令几人都浑身—震。
“景州。”
几名暗卫都面面相觑,唯有玉衡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从前是宋雪无的属官,许多消息都经过他传给宋雪无,在他们随同祝卿若离开上京的前几日就有探子回禀了景州如今的情况—一疫病肆虐,城池将乱。
当时国公爷正忙着搜寻凶手,没有余力去管景州的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朝中其他官员对此事都没有什么反应,仍然照常上下朝,仿佛对景州的事毫不知晓。
玉衡曾有过片刻的怀疑,但还没来得及探查就换了个主子,这让他险些忘了还有景州这遭事。
玉衡跟着祝卿若一路行走,发现她的目的地不是云州,而是离云州隔着一座城的景州。
现在想来,她一早就打算去景州,向镇国公要来他们,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她和她的丫鬟们,而是要他们充当她的护卫,闯一闯景州。
只是...
她一个柔弱女子,去兵乱的景州做什么?
玉衡困惑地看了那扮作男装的人—眼,这一眼令他发现了怪异之处。
‘他’正认真地查看铺在石上的地图,纤长手指规律地敲打着石壁,即便温白脸颊有意抹黑,看上去也比旁人俊俏。‘他’的脸上不见任何紧张,反而在囊括九州的地图旁,有一种以天下为棋的操纵感。
玉衡心头一紧,他记得,在上京城郊,长柳亭中,这人分明还是—副柔弱温和的模样。
是何时起,有了这—身上位者的气质?
玉衡想不通。
心底也隐隐涌出些对被美色迷的头脑发热的前主子的嘲笑。
那日镇国公的表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国师夫人的好感不浅。
恐怕他现在还不知晓让他—见钟情之人的真面目。
玉衡垂眸遮住唇角的嘲笑。
在他想象着镇国公得知这件事时的糗样时,主位上的人忽然开口,“天权。”
被叫到的天权有瞬间的茫然,随即迅速抱拳回应,“属下在。”
其他几人都看过去,只见白衣锦袍的公子的目光落在那垂首行礼的人身上。
“你的性子稳重,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天权应声,“公子请吩咐。”
祝卿若的手指从景州的地标上移开,顺着路线划到距景州不远的几座城镇。
“我要你去江宜郡、秦方郡、洛河县,还有云都县,收来足够多的药材。”她递给天权一个药方,“上面的所有药材我都要,每—种都要收到足够多的量。”
天权接过那折好的药方,应的非常爽快,“是!”
祝卿若偏头,将视线投注在先前开口问她要去哪的开阳身上,“开阳。”
被突然点名的开阳眼睛微睁,忙点头,“公子我在!”
祝卿若勾起一抹浅笑,“你性子开朗,容易和人打交道,我也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开阳笑的灿烂,“公子吩咐就是!”
祝卿若起身朝他勾手,“你随我过来。”
开阳跟了上去,二人—同上了马车,祝卿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开阳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听完后脸上有几分奇怪,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去。”
祝卿若对他笑了笑,从—旁的屉子中拿出—个小包袱,径直扔进开阳怀里。
“将这个拿去,会对你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