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徐漾时却一下站了起来,她拉着陈仄走了过去:“我们也去求求。”陈仄笑着任她拉,跟着她走到雪山下,加入那些人群里。
东风从雪山处吹来,拂过他们一群人人时,混着低低的虔诚诵经声围在他们的耳边。
陡然让陈仄生出了一种想要将徐漾时留下的冲动来。
她身上有着他遍求不得放不下的春天,但她就像那天边的云,只是途径此地,而不会长久地留在这里。
天边的云是不会为人间庸俗人停下步伐的,他们自有一程山水去赶。
他留不下她,也从来没有任何的立场去留下她。
他只能看着她在春意阑珊时打马走出他的世界,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远处的雪山沉默不发,他只埋头跟着人群一遍又一遍地绕着白塔,在心里悄悄求着:“佛祖在上,还请你保她一世顺遂。”
徐漾时走在前头,关于陈仄的心理波动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她只认真地端详着前面的老人,老人步履蹒跚,背微微佝偻着,头发上盘着许多的银饰。她低低地俯着身,一手摇着转经轮,一手捻着佛珠,嘴里虔诚地念着经。
徐漾时兴高采烈地跟着她,依葫芦画瓢地模仿着她的动作。只可惜她不会藏语,不然高低也要跟着念起经。
她只在心里求着自己的自由和远方,偶尔斜睨陈仄一眼,就替他求着解脱。
“希望他入青云,要直上九万里,不要拘泥于这红尘。”
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时间也走了一步又一步。恍然间,让徐漾时生出了一个错觉来,似乎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
等她回神,眼前依旧是那位佝偻着背的奶奶,她依旧在绕着白塔,回头身后的人依旧跟着她。
一念之间,似乎流转了千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她还在转塔,还在这片空中全是自由味道的土地上。但她又似乎走了很远很远,远到时间也追不上的地方,那里有她真正寻找的自由。
转完塔后,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陈仄看了看时间说:“我们现在回去刚好能赶上晚饭。”
徐漾时高兴地点了点头,她边走边回头看着那座白塔,看它上面的经幡随着风飘荡。
她想如果真有那么灵的话,请你一定要实现我的愿望,让我早日找到自己的自由之地。
他们跟着风走着,走到风停的地方也就到了家。
徐漾时推开门就看到周渡和贺莞,他们还是坐在沙发上隔绝了所有人,专注地看着各自的资料,偶尔一起讨论两句。
徐漾时坐到周渡旁边,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周渡偏头过来问她:“怎么了?”
徐漾时指了指外面小心地说:“一会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呗,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行。”周渡简单地答完后又继续看着他的资料了。
早就知道他性格的徐漾时也不恼,她坐在旁边刷起了视频。
陈仄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端了一杯水在面前放着。水一点也没喝,眼里只能看到徐漾时和周渡亲密的样子。
或许是陈仄的视线太浓烈了些,徐漾时总感觉有人在悄悄盯着自己。但她抬头看的时候只看到喝水的陈仄。
她跟着音乐晃了晃脑袋,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没坐多久,赤央就过来叫他们吃饭了。徐漾时兴奋地冲过去,很快的吃完了饭,她搁下碗筷给周渡使了个眼神。
周渡朝她暗暗颔首,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陈仄安静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感觉自己的心扎的有点痛。
他遇见她的时间还是太晚了些,其实明明他才是最先认识她的人,但他是个胆小鬼,不敢往前走一步。
没吃两口饭陈仄就放下了碗筷,自顾自回了房间。
徐漾时在沙发坐着等,周渡一吃完饭她就拉着他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徐漾时也不知道该去那里,下意识地就往之前找陈仄的方向走去了。
周渡默默地跟着她走,在远离房子之后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徐漾时捏了捏衣服,给自己打了打气才说:“你和陈仄熟吗?”
徐漾时轻轻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在心里庆幸着现在天已经黑了,不然就要被周渡看见自己羞红的脸了。
周渡过了一会才说:“算不上熟,也算不上不熟。”
徐漾时疑惑了,这到底算熟还是不熟呢?
她急切的说:“那你把知道的部分给我说说吧。”
周渡虽然疑惑徐漾时为什么突然对陈仄感兴趣了,但还是说起了陈仄的事,毕竟这也算不上秘密。
“陈仄算是我的研究生师兄,他是我导师的t?孙子,一直以来都有天才的名声。
我进组的时候,他研二。那一年他提出了一个关于绿绒蒿的课题。当时导师觉得这个项目没有研究价值,但他少年意气正是最自信叛逆的时候,他带着一个师兄张子安来了这里。
但张子安在雪山上意外离世了,陈仄也在课题刚出成果的时候解散了小组,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徐漾时安静了一会,嗓音滞涩地追问:“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周渡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我并不是当年那个研究小组的人。陈仄走之后,老师不想让这个有价值的课题被搁置下来,重新组了一个小组,也就是我们接着研究。”
徐漾时埋着头不发一言,通过周渡的寥寥几句话,她也能想象得出,那个时候的陈仄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一间小小的民宿里,硬生生被磨平了棱角,丢了所有的意气。
陈仄,为什么命运都不曾眷顾我们呢?
第十七片叶子
第十七章
春日的晚上总是热闹的,山间的鸟鸣续在了草绿的月色里。
这些往日于徐漾时而言都能算是欢愉的声音,在此刻竟然如此让她心乱。
周渡的那些话像是夏季里的大暴雨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一时之间竟将她砸懵了。
她的脑海里不住的将如今的陈仄与周渡话里的陈仄相比较,比来比去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风霜都磨平了他的棱角。
他曾经的少年意气和离经叛道都已在这岁月的流逝当中消失殆尽。
徐漾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陈仄的民宿,远远的望着那个沉默的陈仄,她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了一阵怜惜。
如果说一开始的徐漾时对陈仄只是单纯的好奇,那现在徐漾时希望陈仄能走出这段寒冬。
他不该被困在这里。
周渡看徐漾时久久没有说话,就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他的事情感兴趣了?”
徐漾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只是说:“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周渡叹了一口气,带着点警告的对徐漾时说:“他是留在这里的人,而你是迟早要离开的。”
“徐漾时你只是一个旅人。”
徐漾时不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周渡,他是个好人。”
周渡无所谓的笑了笑:“所有人都在劝他走出来,可是他还是被困在了这里。徐漾时,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
周渡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将话挑明了:“世界上好人那么多,你每个都要管吗?”
徐漾时站起来有些激动的说道:“他不一样。”
陈仄和他们都不一样。
陈仄是唯一一个会在她哭的时候告诉她,眼泪没有错,你也没有错的人。
陈仄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周渡,你说了他是一个天才。”徐漾时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应该发光发热,而不是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愧疚里。”
从雪山上的风肆虐的吹过徐漾时,将她的泪水分成了两份。
一份是为陈仄哭,另一份是为自己。
其实想来她和陈仄都并无区别,他们都被一些看不见的枷锁给困在原地,走不动一点。
“这也难怪,”徐漾时心想,“自己在见他的第一天就对他心疼了。”
原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徐漾时哭着看着周度说:“周渡,你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周渡无奈地摊了摊手,破罐子破摔地问:“行。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徐漾时拿手背揩去了自己的泪,她的目光一下变得坚定了起来,她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想带他出来。”
我想带他出来。
我想救他。
我也想救自己。
周渡轻轻叹了一口气:“徐漾时,希望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现在非常清醒。”徐漾时很肯定的对周渡说到,“现在的我比从前所有的我都还要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周渡,我想要自由,他也要自由。”
“罢了。”周渡还是妥协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该劝的都劝了。只是你如果执意要这样做,我也不会再拦你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也祝你祝他都找到你们要的自由。”
徐漾时迎着风笑了出来,她张开双手轻轻抱了一下周渡:“我就知道你永远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周渡轻轻的笑了笑:“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尽管往前走吧。”
徐漾时松开手,不经意间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这里远离繁华,虽说有诸多不便,但却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一条星河静静流淌在草原的上方。
徐漾时怔望着天空怔愣了许久才回神,望着满天的星,她飞快跑了回去。
周渡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着急。不过他今晚倒是难得闲了下来,他就慢慢走着。
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一块岩石,周渡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今天有难得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