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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秋日的清晨凉快,

    灵稚打水洗漱,

    解去里衣,默默地挑了一身既素雅又不失精致的衣裳,用一支玉白的簪子别在发后,将睡乱的乌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看起来不像要去医馆忙活儿,而像是出行游赏的小公子。

    灵稚在铜镜前端详片刻,心满意足地用了早饭,

    就如平常的日子那般步行去医馆。

    萧猊为灵稚准备的这间小院选得恰到好处,闹中取静,步行出一段路,四周便有喧嚷繁华的街道。

    再拐个弯,

    抬头望见医馆的牌匾。

    乌木白字,

    蓝文宣亲手提的“百草庐”三个字。

    在医馆开张前灵稚随蓝文宣私下走访了戌城内大大小小的药铺和医馆,

    左右不过五六间。

    像夏秋之季治疗暑热病症的常见药材,

    因需求量大不愁着卖,

    各间药铺买卖此种药材的价钱远比灵稚他们定的高。

    在不涉及律例的情况下,行有行规,戌城内的医馆和药铺私下里约莫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城内不是没有出现过新医药馆,但之后都不了了之。

    蓝文宣借开馆为由,在药材的价钱上做了调整。比城里的药铺便宜,又定得比在八云村买卖时高一些。

    毕竟医馆的租钱不算便宜,在城里谋分生计并非做善事。

    百草庐的正堂上还挂着大人亲手提的旗帜,以及两封亲拟的名帖。

    待蓝文宣和灵稚的名气一传,哪怕不买或者不看病的百姓,都愿意凑这份热闹,抱着好奇心看看百草庐如何。

    百姓们见到百草庐的两位主事大夫不仅年轻,样貌还各有各的俊,起初还怀疑过两位年轻大夫的实力,一时间大伙儿都在观望。

    百草庐开业后的转机是一位在炎夏时经常泛头痛的娘子,这位娘子来到百草庐看诊,给她诊病的是蓝文宣。

    彼时灵稚手头无事,便去抓药。他认药的功夫天生就厉害,那一手抓药的动作都看得娘子目不暇接。

    过了三日,这位娘子亲自到百草庐表示谢意。

    城内远比院子热闹,话一出口,不消半日就在街坊邻里间传开了。愿意到百草庐看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今日灵稚停在百草庐的大门外,来往的看诊的人比前几日只多不少。

    灵稚没再耽搁,走进医馆内稍作整理,跟蓝文宣一样,坐在诊间里隔着竹帘为排队的病人诊脉。两名学徒负责抓药,大家分工明确,尽量将自己的分内事情做好。

    晌午前百草庐歇业一个时辰,这个时辰用作休息,让大家回复精力。

    灵稚回了院子,喝稀饭有点心不在焉。

    他从昨日听到的话中算了时辰,萧猊此时应当已经抵达翡城,他坐在正堂,目光时而朝院子张望。

    日光晒得石板亮堂堂,不像有人要来的迹象。且萧猊第一日刚到封地,肯定要见樾州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等忙完后肯定不止这段时间。

    他勉强收起乱飘的心绪,敞着正堂的门休憩,午后继续照常不误的到百草庐帮忙。

    灵稚依旧是早晨那副精心装扮过的模样,蓝文宣望着他有话想说。

    灵稚结束手上开方的动作,侧过脸,眸光里明晃晃写着“怎么了”三个字。

    午后干燥闷热,到百草庐的人不若日中前多。为了避免晒中暑,看病的客人都尽量挑早点的时辰来。

    比较大的医馆,时常会在馆内准备冰块,百草炉刚开张,可动用的资金有限。此刻冰块未用。吹的是自然风。

    蓝文宣看手上闲下了,把私心放在灵稚身上。

    他思忖道:“你今日要不要早些离开?”

    虽然对灵稚的那份心思停了,可灵稚这几个月如何,蓝文宣看在眼底,说不动了恻隐之心是假。

    他是君子,自然克制的遵守君子之道,除了医馆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与灵稚往日的谈话仅限于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寒暄问候。

    但他看着灵稚精心装扮过的模样,心内叹息,意有所指,说道:“倘若累了,午后就早些回去,这边我来看不会出什么岔子。”

    闻言,灵稚花了一会儿功夫才领悟出蓝文宣的好意。

    他摇头,轻声道:“没关系,就按平时的来。”

    百草庐每日黄昏闭馆,灵稚抵达小院时辰尚早,索性没有早早回去。

    他驻足在黄昏的闹市中,纷杂喧嚣的声音就如在他耳旁恍惚打着晃飘过。

    灵稚眸光一定,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钱袋子,转去戌城最大的酒楼,要了一份佛扒墙,让小二的打包装好。

    末了,他还买一壶淡酒。

    灵稚一手拎肉一手提酒紧赶慢赶地溜回院子,他在庭中起灯,仰头望着星子稀疏的天幕,拿上两只玉壶春茶杯,一只放在对座,一只自己拿着。

    少年纤细的身影直挺挺地立在秋夜之中,他等得有些饿了,慢吞吞就着凉下来的稀饭搭配佛扒墙吃。

    饭有六七分饱,灵稚放下竹筷,给自己倒一杯淡酒。

    酒杯摩挲着唇角,先慢慢抿一口。

    酒水清淡,入口几乎尝不出呛喉的滋味。灵稚笑了笑,轻握酒杯缓慢饮完。

    他看着空荡荡的对座,给那只空杯子满了一杯,余下的留自己喝。

    夜里风大,空气中漂浮浓郁的桂花香。

    灵稚放下酒杯时,胳膊止不住一抖,清明的眸子有些混沌,他舔了舔湿润的唇,后知后觉地捂上脸颊。

    这壶淡酒入喉时几乎无味,饮完微甘,不过半刻钟,虚浮感自脚底升起。

    灵稚叠上胳膊,呆呆趴在石桌不动。他合眸,眼睫静静垂落,像睡着了。

    院子栽植驱蚊草,纵使睡在庭院中,也无蚊虫干扰。

    一觉似长却不长,门外轻轻响起扣门声,灵稚倏地抖开长睫,直直扫向大门的方向。

    他衣散发乱,早时精心做的装扮趴了一觉后全部打回原形。

    灵稚顾不得拢上衣襟,视野还有些虚晃,他站在门口吸了口气,将门拉开。

    门外的男人俊目深邃,着华衣,一股酒气混加了浅淡的冷香,显然还没重新梳理就过来了。

    灵稚睁大双眸定定打量面前修长的身影,紧抿的唇一弯,笑着小声道:“祝贺你呀,安定候。”

    话音落下的同时灵稚毫无顾忌地扑了上去,脚心微微踮起,胳膊环在萧猊的脖子上。

    萧猊抱起灵稚的腰,顷刻后就着同一个姿势将人从原地抱起,转个身就进了大门,风一吹,门吱呀地合起。

    华服的衣摆落在地面,萧猊抱着灵稚坐在石凳上,略微施力握紧灵稚的一只手,目光凝聚在灵稚的眉眼之间,哑声道:“来得匆忙,时辰晚了。”

    他端详灵稚,目光安静温柔,又问:“戌城好玩吗。”

    灵稚按萧猊的话回应,他倒退着数时间。

    “从翡城来我这儿要三个时辰,不晚啦,我还睡了一会儿。”

    还说道:“戌城挺热闹的。”他目前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玩,得等百草庐步入正轨才能得空闲。

    灵稚反手握上萧猊的手指,还是问那句:“你很早就来了吗,身上的酒味好浓。”

    萧猊把玩着灵稚的手指,说道:“一个半时辰赶过来的。”

    灵稚疑惑:“哎?”

    萧猊道:“府上有几匹踏雪乌骓。”

    他倾身,英俊高挺的鼻梁沿灵稚的颈子轻嗅:“喝酒了?”

    灵稚把脸埋在萧猊肩膀,笑声含糊不清,伸手一指,让萧猊去看桌上那壶他喝空的酒。

    萧猊低声失笑,五指从灵稚的指缝里穿插而过:“挺能喝。”

    萧猊抱着灵稚在院子坐了许久,身上酒味不散,他打算抱灵稚去清洗清洗。

    有人很快备好热水,萧猊解去灵稚的外衫,随后是叠穿在里面的薄衣。

    灵稚被萧猊放进浴桶时才清醒几分,他从萧猊颈侧抬头,胳膊顺势拉了一把。

    他鼻子微动,嘟囔道:“你也喝过酒。”

    萧猊掌心打了香膏,均匀地涂在灵稚每寸肌肤上。

    灵稚胳膊紧了紧:“萧猊,你随我下来洗洗。”

    萧猊定睛看着他。

    温热的水汽熏得灵稚双眸湿润,他毫不避讳,仿佛说的话再平常不过。

    萧猊指腹蹭过灵稚眉眼,垂眸,从容不迫地解开繁复的衣带。

    宽大的浴桶容纳一人绰绰有余,此刻倒是有点拥挤,转不开身。

    萧猊手指勾了点热水抹在灵稚耳垂上,哑声叹息:“此刻知道脸红了。”

    他双臂一紧,从身后拥抱灵稚。

    萧猊说道:“这次让你等久了,今后不会了。”

    萧猊偏过脸,啄吻灵稚泛红的耳根。

    灵稚坐在他怀里,乖顺柔软,没有乱动半分。

    萧猊吻的力道重了些,声音都大了。

    他道:“耳朵越来越红。”

    近乎一边啄亲灵稚的耳朵,一边给他洗浴。

    灵稚握住萧猊的手,胳膊颤抖,开口时声都没能发出。

    他清了清嗓子:“这儿我……我自己来……”

    萧猊低笑:“羞什么,我们不都看过了。”

    灵稚整个人又烫又麻。

    他想萧猊说得也有道理,慌神间手一松,萧猊顺理成章地继续给他洗上。

    萧猊洗得仔细,洗是洗了,片刻之后,似乎不太正经,就如正在把玩一件细腻的玉器,耐心又极致的照顾着各处。

    灵稚眼花缭乱的,他含糊出声,吐字破碎。

    “萧、萧猊……我们要酒后乱……”话没出口,灵稚咽下那不成调的声音。

    萧猊就像一座绷硬的石雕用没有脏的手臂抱紧灵稚。

    他吸了口气,哑声道:“先抱你出去。”

    灵稚坐立不安,没有谁底下咯着块烙铁能坐得安稳。

    “可你,”他手指哆嗦着,“我也可以的啊……”

    萧猊看着他连指尖都格外红润,摇头。

    “这次约莫是不行了。”

    灵稚:“啊?”

    萧猊蹭了蹭灵稚的颈侧,目光略过他的腿。

    “乖一点,我会尽快。”

    灵稚乖得能要了萧猊的命。

    太乖了,不带挣扎地将胳膊搭在浴桶边缘。

    后来他从浴桶回到床榻里,萧猊拢在他身前的手臂都是汗。

    灵稚觉得力道重了就扭头断断续续地跟萧猊说一声,不过萧猊这次似乎没有听进他所说的话。

    他看见萧猊的脖子红得惊人,薄汗不停地落。

    和灵稚湿蒙蒙的眸子对上,萧猊伏低了亲他。

    灵稚膝盖一软,磕在床板有些重。

    乌黑水润的眸子含了点抱怨,灵稚竭力支撑软得厉害的身子,周身红热。

    尤其是腿。

    他濡湿的眼睫眨得飞快,碎声说道:“别……别压我啦……”

    萧猊恍若没听到,汗倒是又流了不少。

    灵稚急忙又重新说一遍。

    这次萧猊听清楚了,俊美的面容汗珠不停滚落,他压制着呼吸细细亲抚灵稚的面颊。

    只不过没有照灵稚的话做就是。

    他低哑道:“我会尽快。”

    灵稚深夜腿酸,他怀疑要擦一点消除红肿的药才能缓解。

    后来灵稚迟钝地想了想,萧猊保证的尽快跟自己理解的尽快原来是两个意思。

    第96章

    我不负你

    灵稚这一觉睡得短暂,

    闭眼不过多时,整个人在萧猊怀里哆嗦着睁眼。

    屋内仅留一盏油灯,光线昏暗,

    他借着朦胧的亮光看清萧猊微微蹙起的眉宇。

    灵稚舔着干涩的唇,嗓子哑地一下子没出声。

    萧猊单手拢在他身后,轻柔拍一记。

    “怎么醒了。”

    说着从床头的矮桌拿了杯水,灵稚就着萧猊投喂的姿势喝。他手指握在萧猊手腕上,

    对方骨节周围汗湿。

    灵稚嗓子发紧,

    开口道:“冷汗。”

    他坐起来,

    顺带扶起萧猊:“身子哪里不舒服?”

    灵稚在医馆学了许多,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萧猊的脉象。

    萧猊道:“酒宴顾着饮酒,没吃几口东西。”

    灵稚认真地号完脉,

    软塌塌的双腿垂到地面,

    松松散散的穿上鞋子。

    他险些就直不起身,腿阵阵软麻,脸皮隐隐发热。

    虽然萧猊只是用了腿,可那种炽热猛烈的滋味太真实了,足以把灵稚烧得理智全无。他甚至发出很奇怪的声音,灵稚无法回忆起自己当时叫的什么。

    萧猊低笑,

    握住他的手腕,低声叮嘱:“当心别摔着。”

    灵稚扭捏地甩开萧猊,头也不回,动作还有点奇怪地往门外走。

    他道:“我、我没事啊,

    倒是你要注意……”

    灵稚站在门后,

    黑凌凌的眸子水一样软软地黏着萧猊的脸。

    “我去弄些稀饭。”

    灵稚停在井口旁,

    忽然跳了跳,

    神色古怪地盯两条似乎受自己控制却又似乎脱离了自己控制的腿,

    真的太奇怪了。

    他打水淘米,坐在灶房的小板凳升火。

    不一会儿,门外靠近一抹身影。

    萧猊走到灵稚身旁,说道:“你回屋休息,火我来看。”

    灵稚仰头,萧猊掌心放在他脑后揉了揉,神色温柔。

    灵稚抿唇笑,模样乖桥,默默拖来另外一张板凳让给萧猊坐。

    两人靠在一起,萧猊握着灵稚的手,偶尔整理柴火。

    萧猊忽问:“你发顶后的东西是什么?”

    灵稚:“啊……”

    萧猊浅笑:“方才给你浴身时就注意到了,后来抱你上床……特别留意了一会儿。”

    当时两人都比较激动,纵使心存疑惑,萧猊还是先照顾好灵稚的感受为主。

    他道:“像一株小蘑菇。”

    灵稚脸红,含糊的轻声道:“就……就是小蕈菇啊。”

    萧猊专注端详灵稚的眉眼,耐心而低声询问:“为何会长这株小蕈菇,可会疼?”

    他话音微顿,皱眉,声音更低了,微微存疑:“我似乎听你说过。”

    萧猊难得有不确定的时候。

    灵稚欲盖弥彰地转过脸,视线落在灶台。

    他小声提示:“稀饭煮好了。”

    萧猊尽管胃疼,却还是泰然自若地盛了两碗稀饭,让灵稚也陪他吃一点。

    灵稚放下萧猊递给他的碗,去另一间屋子找了几份药材出来,给萧猊熬成药。

    他道:“用完稀饭就喝。”

    萧猊忍俊不禁:“是有几分板正的大夫作态。”

    灵稚唇一抿,紧接不由自主的翘了翘。

    他在萧猊面前昂首挺胸的,方才乖顺的神态多了几分神气,故意问萧猊:“那听不听大夫的话。”

    萧猊道:“虚心受教。”

    月色照亮的堂屋前灵稚和萧猊肩膀抵着肩膀慢悠悠地喝稀饭,萧猊手边还摆了一碗乌黑浓稠的药汁,味道闻起来苦涩。

    灵稚喝粥时颈子一低,发后的那株小蕈菇就在萧猊面前原形毕露。

    萧猊问:“真不告诉我为何会长小蘑菇?”

    灵稚将碗里的稀饭喝得干干净净,不忘纠正:“是小蕈菇。”

    又解释:“它都长了一阵啦。”

    灵稚欢喜,与萧猊在浴桶和床上时的那阵羞意过去后,跟萧猊待在一处什么都不做他只剩下纯粹的开心。

    于是连带着说话时嗓子都变了,黏人的,娇声的,不自觉的夹着嗓子。

    小灵芝变成小夹子精倒别有趣味。

    萧猊面不改色地饮完汤药,在灵稚饱含期待的眼神中,会了意,勉强说一句:“有点苦。”

    灵稚唇角翘得愈发地高,从怀里摸出一块糖纸,递给萧猊。

    萧猊道:“留给你。”

    他不贪甜食,又叮嘱灵稚:“莫要贪嘴,吃多了牙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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