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3章

    又青将温热的茶水奉上,紧张的望着她,满脸的担心。

    温黛接过她手中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整个身子似乎都暖和了不少,让她心头安心几分。

    她摇了摇脑袋道:“没事,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她并不想因此节外生枝。

    外头丫鬟们井然有序的撒扫,温黛抬眼透过窗棂看着她们张灯结彩的模样有些好奇。

    她看向守在旁边的又青,“外面这是做什么呢?”

    自从郡主醒后,不似以往那般说笑,连带着对又青也是十分冷淡的模样。

    眼下见着小郡主问她,又青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道:“回殿下,这是龙抬头的好日子要到了,下人们图个好彩头呢。”

    温黛了然似的点点头,神情廖廖,水葱似的指尖拨弄着雪白的棋子。

    她睫毛微颤,道:“那这几日能出去吗?”

    从她苏醒至今,几乎都是在院子中,有时甚至连院子外都待不了多久,就被大长公主赶回屋内了。

    毕竟她那几日高热不断的模样,实在是把大长公主吓坏了。

    眼下大长公主对温黛可谓是含在嘴中怕化了,放在手中怕摔了。

    如今外头谣言四起,又因着大长公主忙着和永庆帝父子俩周旋斗法。

    外头可谓是腥风血雨,很是不安稳。

    这种情况下,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同意让温黛出去。

    眼下听着郡主说这话,又青也很是为难。

    “郡主,这几日外头不太平呢,不若等夫人回来了,派些侍卫跟着咱们,也安心一些不是?”

    温黛这些天听这个说法都听腻了,知道又青做不了主。

    她只是摆摆手,又问道:“那你告诉我,我究竟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因着大长公主怕温黛想到那日恐怖的事情,勒令全府上下闭紧口风。

    是以这几日无论她如何打探,府内上下没有人敢说。

    “这...”

    又青握紧手,进退两难。

    瞧着她为难的模样,温黛也知道是打听不到什么了。

    “算了,你先下去吧,我再睡会儿。”

    说着温黛径直躺了下去,扯着蚕丝被盖过肩膀,身子背对着又青。

    又青抿了抿唇,“那奴婢就在外面守着,郡主有什么吩咐就是。”

    她心中虽然也心疼郡主,可到底不能违背大长公主命令,纠结着退下,不敢再多说半句。

    “嘎吱——”

    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声音。

    温黛躺了半晌,听见没动静后才坐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推开小轩窗。

    怕吵到温黛,外头的人大部分都撤下了,又青,又只是守在正门,是以无人发现准备偷跑的小郡主。

    温黛这段日子做梦总是梦到那段场景,梦中的人面容模糊,只知道他好似姓谢。

    可无论她如何追问,大长公主也不肯告诉她。

    温黛便决定,出去瞧瞧,总会有人知道的。

    只是现下,她得小心再小心些。

    院内种着一棵高大的榕树,树根盘根错杂。

    最重要的是,它的树干直通外头的小巷子。

    温黛小心翼翼踏出一只脚,确认了那根树枝很坚硬之后才将另一只脚放上去。

    她慢吞吞的一点点挪着,生怕稍不注意踩空就前功尽弃了。

    大半日的光景就这么过去,温黛擦了擦因着紧张渗出的冷汗,眼见着就要踩上围墙的瓦砾。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慢吞吞的乌龟?”

    温黛心底一惊,下意识寻着声音看去。

    只见得树下不远处,坐在石凳上的青年一边往嘴里扔着核桃仁,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树上的她。

    是伏清!

    若说这段日子见得最多的人,除了大长公主外就是这大夫。

    每日里开的汤药比黄连还苦,她若是皱着眉头不想喝,伏清总是会冷笑着出现各种冷嘲热讽。

    温黛偏生咽不下这口气,次次都上当将汤药一饮而尽,事后总是懊悔,可第二日又是如此。

    这伏清简直就是个煞星!

    温黛抓住褐色树干的手微微蜷缩,几乎都能猜到下一刻,这家伙要如何恶劣的将人叫来。

    温黛越想越气,恶向胆边生,斥了他一句。

    “要你管!”

    旋即她毫不犹豫的踩上瓦砾就跳下去。

    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先出去了再说。

    到时候,就说是受不了伏清才出府的,这样也算是个理由。

    温黛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她未曾预料围墙太高,在跳下去的时候心头都有些后悔,想着只怕是摔好大一个跟头。

    只是闭着眼睛闭了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疼痛,身子反而陷入绵软中带些硬实的地方。

    下一刻,伏清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来。

    “你要是不想要这条命,干脆我给你开服汤药算了,免得浪费我精力,又浪费那么多好药材。”

    温黛原本有些后怕的心情尽数转化成了愤怒,她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

    “谁要你管了,摔死我也不要你管。”

    温黛这人向来遇强则强,比嘴毒,她还真是没输过。

    偏偏伏清也不是个轻易被噎的主,闻言当即放开手。

    温黛“啪嗒”一声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还好扶住了墙才没摔个大根头。

    瞧她这样,伏清“啧”了一声,“还真是摔不死呢。”

    温黛只感觉扶着墙的手都有些硬了。

    只是转眼一想,既然她出来了,自然要去办正事,何苦跟这家伙掰扯浪费时间。

    于是小郡主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转,趁人不注意就准备跑。

    才跑了两三步,未曾想一把就被人拽住了后领。

    柔软的锦缎摩挲着嫩白的脖子,当即磨出些红痕,电光火石间,温黛脑袋突然抽痛一瞬。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身影,好似曾经有人也对她这般做过。

    那厢伏清见抓到了人,得意道:“哟,乌龟爬不动了啊。”

    温黛没说话,伏清心中有些异样,可还是冷嘲热讽着。

    “别以为你这样我会心软,我可不是大长公主,不吃你这套——”

    他转身来到小郡主面前,却见温黛神色怔愣,摸着脖颈,眼眶有些泛红。

    他寻着去看,只见得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分外明显的红痕,瞧着就有些触目惊心。

    伏清也没想到,他不过轻轻一抓,分明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么会这样。

    眼下瞧着温黛不说话的模样,又看着那红痕,伏清难得有些心虚。

    可他前十几年几乎都在山上渡过,终日与草药为伍,从没人教他要如何哄女孩子。

    虽说他平日里最是看不过这娇气包喝个药都跟喝毒药似的模样。

    可眼下见着人真哭了,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情,还哭鼻子,大不了我不告诉大长公主,让你出去就是了。”

    陷在回忆中拼命回想的温黛,甫一回神就听到这话,她有些惊诧。

    伏清居然能有这么好心?

    她当即道:“你中邪了?”

    “...”

    77

    ?

    新欢

    温黛最终还是如愿的出了府,并且还狠狠地敲诈伏清了好一番。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莫名其妙怕她,可机会摆在眼前,不好好利用才是傻瓜。

    于是她威逼利诱着让伏清一同出去。

    这样即便是被逮到了,她可以说是伏清带她出来的。

    对于诬陷伏清这事,温黛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解气。

    谁让这家伙平日里总是对她冷嘲热讽,让他嘴贱。

    而伏清完全不知道温黛心中打的小九九,只觉得温黛还挺好哄。

    不过若是让他知道温黛真正的目的,只怕是要气得跳脚。

    如今虽说年关早就过了,可街上的行人依旧穿着略厚的衣裳,可如温黛这般穿着墨狐氅的还真没有。

    尤其是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容貌清俊,一个容貌妩媚娇俏,看着十分登对。

    尤其是两人身上穿的衣裳,看着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伏清只觉得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将眼神望在了温黛身上。

    本能的他觉得烦躁,快走了两三步将温黛挡在身后,遮住那些人看过来的视线。

    甚至还挨个望回去,直把人盯得头皮发麻,成功让不少人收回了视线,伏清才挑了挑眉头,神清气爽。

    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还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温黛,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糕点铺子面前。

    尤其是温黛小嘴不停叭叭,不知道跟那铺子老板说什么。

    见他来了,温黛扬了扬手中包好的糕点,笑得分外甜,一看就很不安好心。

    “哥哥,快付钱吧,我可没带银子呢。”

    她可知道,伏清除了嘴毒外,就属抠门,尤其是银子,从他手上拿银子,简直就是给铁公鸡拔毛。

    ——难如登天。

    身后的老板也跟着道:“就是嘞,小伙子,你有这么好的妹妹还不哄着,怎么能跟人吵架呢,你妹妹买糕点可都想着你呢,你这当哥哥的也别太小气了。”

    于是,温黛成功的看到伏清脸色很是奇怪,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中蹦出来似的。

    “妹...妹?”

    他歪头看向温黛,可温黛只是笑眯眯的模样,完全不接话。

    反而煞有介事道:“怎么了哥哥?”

    迫于无奈,伏清到底还是上前付了银子,只是之后他看着温黛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温黛不以为然,反正刚才的气她已经出了。

    她余光瞥见低着脑袋不知想什么的伏清,想了想,又拿出一块牛乳糕准备去逗他。

    可没等她说话,伏清就先发话问她。

    “你刚才和...那老板说了什么?”

    这么半天,这家伙居然还在纠结这件事。

    温黛有些诧异,顺手将牛乳糕塞进嘴里,酸甜酸甜的。

    小郡主腮帮子鼓囊囊的,漫不经心道:“说我哥哥总是骂我啊,还舍不得给我买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黛丝毫不觉得心虚,不过她看到伏清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你就说了这些?”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温黛吃了似的。

    温黛“昂”了一声,完全没有胡编乱造的心虚。

    看着人没心没肺的样子,伏清只觉得心梗得有些疼。

    叉着腰,呼气有吐气,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

    偏生小郡主气死人不偿命,“怎么了嘛,别这么小气嘛。”

    伏清磨了磨后牙槽,瞧着小郡主眉眼间都是憋不住的得意,他气极反笑。

    趁着人不注意,一把将她手上的糕点全抢了过来,连带着将她手上那半块没吃完的都抢了来一把塞进嘴里。

    分明是软绵绵的糕点,却被他吃得“嘎吱”作响。

    温黛没想到伏清这么突然,一把全都抢完了,她愣愣的看着人。

    伏清嚼着嘴里的糕点,看着小郡主傻眼的模样,颇为志满意得,不过他突然想起,嘴里这块,好像是小郡主吃过的...

    肉眼可见的,伏清耳根子‘蹭’一下通红。

    连原本要嘲笑温黛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口,只转身一个劲的往前走。

    可温黛全然没发现伏清的不对劲,只以为人拿着糕点就准备逃之夭夭,她赶紧追了上去。

    于是繁荣闹哄的大街上,两人一个使劲往前走,一个拼命在后头追着。

    高处茶楼之上,原本漫不经心同人说话的郎君,无意间瞥了一眼,紧接着瞳孔骤缩,赶紧又望了过去。

    擦了擦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

    谢淮临走前,特意给江弈去了一封书信,心中多是让他好好照顾小郡主。

    但自从温黛受伤回府,大长公主谢绝一切看望,本来以为瞧不见人,未曾想今日这般巧,他出来同人谈事情,就这样遇见了。

    只是那前头被小郡主追着的那人,他怎么感觉没见过啊。

    难不成是,新欢?!

    江弈瞧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

    尤其是那郎君好似生气,温黛在后面那追着哄的样子,简直和当初追在谢安屁股后头一模一样啊!

    而那边,温黛可不知道这些,好不容易追上人,她气得好一番谴责伏清的行为。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厉害了,伏清这家伙今日居然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黛觉得定然是她太有道理,伏清这家伙自觉理亏。

    不过闹腾了半日,温黛才想起出来的目的,也不管身后当哑巴的家伙。

    她寻着脑海中模糊的地点来到了临近谢府的街上。

    一眼就望见了谢府的牌匾,气势恢宏,只是门上贴着封条,大门紧闭着,同她记忆中那个模样大相径庭。

    许是温黛在这里站着盯着的时间太久,旁边有挑着菜框子路过的老伯好心提醒了一句。

    “姑娘,这地方可不吉利,您别待久了,晦气得很。”

    温黛有些疑惑,想了想将银裸子塞了两块,打探道:“老伯,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能说说嘛。”

    这两块银裸子,足够将他这两筐菜都买下来。

    老伯有些激动,忍不住多讲了好一些。

    “这谢家啊本来挺风光的,还和那郡主有婚约,谁知道一朝败露,竟是个贪污受贿的肮脏地,这才沦落成这副样子。”

    直到老伯走了很远,这话依旧在温黛脑海中回想。

    姓谢,和郡主有婚约,怎么着似乎和她的关系不简单。

    可既然曾经是婚约的人,大长公主为什么不肯说呢,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事情?

    温黛百思不得其解,她有些怔然,只觉得头疼欲裂,像是有人拿着针不停的扎着。

    刺刺的抽疼,让她吐息紊乱,原本红润的小脸苍白一片。

    伏清见状连忙将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倒了两颗小药丸让温黛服下,这才让温黛稳定下来。

    伏清皱着眉头,“既是想不起来,便不想了,能忘记的,能是什么好事情。”

    温黛含糊的“嗯”了两声,伏清知道她这是糊弄他呢。

    他叹了口气,突然想到温黛方才随手给出的银裸子。

    下一刻,伏清分外清晰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说,你身上没有银子吗!?”

    完蛋了。

    温黛眼神飘忽,打着哈哈,“时辰不早了,等会就要被发现了,快回去吧,快走快走。”

    “温黛!”

    伏清气得跳脚,亏他还想着安慰她,这家伙还真是一刻不消停。

    日光薄暮中,少年郎君气呼呼的跟在明显心虚的少女身后,不时谴责两句。

    声音飘在风中,四散开来,逐渐隐没于日光浮影中。

    事后,温黛刚回去就被人逮住了,意料之中的斥责没有落下,大长公主只是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温暖馨香的拥抱总是格外让人安心,充斥着踏实感。

    即便温黛依旧为之陌生,可心头却忍不住触动,片刻后,她蹭了蹭大长公主,回抱了回去。

    她抿了抿唇,尝试着安抚,“下次不会了,阿...娘。”

    久违的称呼,大长公主眼眶一热,“诶”了一声。

    不远处倚靠在门边的伏清,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眼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笑意。

    ...

    秦国国都

    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内,浓郁的血腥气盘绕在空中,而曾经不可一世的二皇子殿下跌倒在龙椅之上,无比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一身玄衣的郎君,半边白皙的脸上都染上了血色,阴沉昳丽的眉眼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猩红血液,衬得他越发乖戾诡异。

    而他手握长剑,剑尖还还滴着血,二皇子无比清晰的知道那血是温热的。

    因为那是谢淮杀了他舅舅,一剑穿心而沾上的!

    这个人简直就是疯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杂种,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想着派了几波人将其截杀在路上就行了。

    可这家伙不仅没死,还一路被人护送进了建康。

    他目眦欲裂,不甘心道:“你为何,为何知道我所有谋算?!”

    若今日成功,他本该坐上那至尊位!

    谢淮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你蠢成这般无可救药,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得不说谢淮嘴毒得要命,尤其是眼下不耐烦,就更加厉害了。

    二皇子被这么一刺激,哽得两眼一黑,差点当场就去了。

    他怒吼道:“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我不会输,我还有禁卫军,今日死的只会是你!”

    恰逢此时,赫连煜慢悠悠的从外头进来复命。

    他瞥了眼二皇子,道:“回禀殿下,外头的人已经被林振带军解决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虎符调兵,虎符明明是在父皇手上,可他已经死了!”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