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婢女想了想,也好,省的费功夫了。一群人便鱼贯而出,屋内顿时只剩下母女两人。
徐月无奈道:“母亲,现在可还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徐氏咬紧牙,眼中充斥着不甘心。
“我竟没想到温黛那个丫头片子居然在眼皮子底下玩起了阴谋来,还有之前那个府医怎么回事,不是说好那个女人会虚弱至死,我瞧着她精神头倒是越来越好了。”
“原本想着夺了魁首,在谢安生辰宴上,卖个人情给谢家,不曾想被温黛那丫头占了便宜,如今还要搬出去,咱们的计划竟一个都没有完成。”
徐月也是奇怪,忍不住想今日一切会不会就是大长公主和温黛串通起来陷害她们的。
她还没接着想下去,就听见徐姨娘担心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咱们被赶出去了,到时候谢安的生辰宴,你可去得了。”
若是往日,徐月根本不必担心,就算大长公主不让她去,她至少还有孙可莹可以利用。
只是大考一事之后,孙可莹就再也没跟她联系。
这条线,只怕就这么断了。
不过,秀玉那家伙,还有点利用价值。
她安慰徐氏道:“母亲不必担心,生辰宴我势在必行。”
如今谢安对温黛不比从前,又有了救命之恩,局势只会比之前更难缠。
...
那厢温黛一路被一群人簇拥着回去,大长公主更是刚到了地方就火急火燎的让人去请大夫。
温黛见状眼皮一跳,莫名心有点虚。
不过虽然是装的,但那巴掌也是实实在在的落在她脸上,只不过没几分痛意,只是有些泛红。
瞧见温黛脸没受伤,大长公主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啊,平时那么精明,怎么就被她得手了,真是个笨的。”
大长公主自然想不到是温黛故意为之,毕竟在大长公主眼中,温黛素日虽有些娇纵,可心软,不会那些个阴谋诡计。
温黛抿了抿唇,笑着扑进她怀中,一副讨好的小模样。
“那不是以前都有阿娘在嘛,谁敢欺负我。”
“不过,不过阿娘如此行事,只怕汴京城都要知道这件事了,少不得有些人要添油加醋。”
听着温黛担心的话,大长公主心中一软,摸着她柔软的鬓发。
“你以为阿娘这么多年在汴京是吃素的不成,早就看不过眼她,此次正好也把那两个家伙赶出去,省的看得我心烦。”
说起那两个人的时候,大长公主的眼中闪过明显的厌恶。
这么多年,徐氏和徐月的存在,始终提醒着当年温老夫人做出了什么事情。
就像是吞了只苍蝇,咽下去不是,吐出来又恶心。
温黛依赖的在大长公主怀中蹭了蹭,忽而想到先前发现的气血亏虚的手脚。
大长公主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事啊,你就不必担心了,只是谢安生辰在即了,你和谢家的婚事也要提上,音音,你可想好了?”
若是之后,要是再想反悔,可就难了。
说实话,大长公主从来没认为汴京城内世家大族中有谁能配得上她的音音。
之所以选上了谢家,音音喜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皇城之内也有人在虎视眈眈。
她不愿音音嫁入皇家,当初皇后提出联姻之法,她婉拒之后,皇后的心思便越发猜不透了。
虽说满朝只有这一个皇子。
可这些年太子病弱,三不五时缠绵病榻,瞧着竟是有比圣人还要先走一步的苗头。
太子又无子嗣,皇后便越发着急了,前段日子因大考的事情入宫时,皇后居然又和她谈到此事。
甚至愿意将太子妃废黜拱手相让,只求音音为其冲喜,简直是匪夷所思。
心中愁思万千,大长公主却没有表露于脸上,像是单纯的询问着温黛的想法。
温黛沉默下来,没有立即回复。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阿娘,我好像,不喜欢谢安了,我想和他解除婚约。”
大长公主有些讶异,想了想。
“是因为徐月?若你担心,阿娘保证她这一辈子再也不能踏进汴京城。”
温黛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故作轻松。
“我只是觉得我堂堂长宁郡主,才不要追着男子后头跑,那多没面子,而且他早就浪费了机会。”
那场梦异常的真实,梦中的痛彻心扉让她至今仍旧为之颤栗。
那日梦后,她想了许久,想过不会是真的,可细想这些年来她与谢安,才恍然大悟,不过是她自己看不清罢了。
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让谢安也尝尝这个滋味,让这两个家伙后半辈子都痛苦的活着。
她随即转移话题,“那阿爹呢,阿娘真的不要阿爹了吗?”
听到温守成的名字,大长公主手中动作微顿,心中情绪复杂。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
“自然,你阿娘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养个把面首还是不成问题的。”
到时候最好是把温守成那个老家伙气死。
温黛闻言忍不住捂嘴轻笑,余光瞥见门口方才还在的衣角不知何时又消失了。
...
月色杳杳,寒鸦低鸣,汴京城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更夫提醒时辰的声音响起。
谢家后院
柴房门锁紧闭,屋外站着两个小厮守门,眼见着月上中天,其中一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可也难掩好奇心。
“这大公子到底怎么惹到夫人了,这都被关了好几天了,夫人还不打算将大公子放出来吗?”
另外一个看了眼周围才低声道:“他算哪门子大公子,不过是个外室生的野种,你最好别靠近他,没看府上都是夫人做主。”
“听说他害得世子爷受伤,夫人看世子爷跟眼珠子似的,能放过他吗,本来认错就没事了,偏偏他死不悔改,这能怪谁。”
“估计啊,要等世子爷过生辰,夫人才会消气,才会将他放出来吧。”
“不过听说世子爷生辰之后就要和那温家的郡主成亲了,到时候又有银子可以拿了。”
“...”
两人的交谈声并不小,足以让屋内的谢淮听清楚。
身上依旧还是那日的竹青长衫,不过后背血淋淋的一片。
那日大考夺得魁首入宫面圣,圣人当庭对他嘉奖,事后被谢家的门生告知给谢夫人。
谢夫人认定他是故意夺了谢安的风头,随手安了个罪名就家法伺候。
怕他死了,随便喊了大夫上药,上完了就让人将他关在柴房,只想听见他认错。
可偏偏谢淮犟,一语不发。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听见小厮们的议论,他心中也毫无波澜。
只是听到后半句温黛与谢安的婚事,他敛下的长睫微颤。
38
?
生辰宴
秋日多雨,雨丝连绵不绝,阴沉沉的一团,偏谢安生辰那日是个难见的晴日。
万里无云,长天一色
谢府上热闹非凡,来往官员络绎不绝,大多都是国公爷生前的学子门客们。
还有的是看重谢安背后的温家而来。
这场宴会可谓是空前的热闹和盛大。
作为主人公的谢安今日破天荒的穿了一身喜庆的赤红锦袍,上由万缕金丝滚边,分外的耀眼夺目。
有识货的看出其价值不菲忍不住咂舌,这谢小世子当真是只有似谢家这等钟鼎人家才能养出来的人。
加上未来又有温家助力,前程当真才是不可限量。
这边还没好好感叹,就听得外头的门房报声。
“大长公主携长宁郡主,及温太尉来访。”
要说这汴京城内谁最招摇,必然是长宁郡主温黛无疑,不仅因为她是本朝唯一外姓的郡主。
更重要的是她的母亲固安大长公主位高权重。
早年间先帝驾崩,当今圣人势单力薄,是这位大长公主一手将其稳稳当当的扶上皇位。
这位大长公主不仅手握权势,其夫乃汴京太尉,手掌大周接近一半的军权,可谓是真正的天潢贵胄,顶级世家。
是以听见声音,瞧见人进来后,所有的女眷来客皆是行礼问安。
“见过大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本来还在接受众位夫人吹捧的谢夫人更是亲迎了去。
先是冲着大长公主行了一礼。
温黛见状,礼节性的福了一礼,谢夫人直接将人扶了起来。
她脸上神情笑得慈爱,“你啊,就是太懂事了,咱们谁跟谁,跟谢姨做这些虚礼做甚。”
懂事这两个字,还真是温黛长着么大最难得听见的话。
这谢夫人还真是...
虽说心中有些难以接受,但温黛面上依旧维持着方才的模样,只笑着不说话。
谢夫人接着笑呵呵道:“今日安儿生辰,若有招待不周的你就只管说,要去哪只管让谢安那小子陪着你,别怕不好意思。”
她说着就招呼着旁边的谢安过来,明里暗里都让人看到谢家和温家的关系有多亲近。
温黛眉眼轻弯,嗓音柔和轻快。
“夫人这话,长宁可要惶恐了,今日谢安哥才是寿星,长宁可不能坏了规矩去,不然阿娘回头又该教训我啦。”
她回话滴水不漏,不显得有距离,也不过分亲热。
谢夫人是越看越满意,虽说温黛早前骄横了些,可这落了水之后,倒真是越来越知事了。
“音音妹妹你来啦。”
谢安看见温黛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两三步就上前站在温黛面前。
那日大考之后,他上门拜访多次,但温黛都在休养,他无功而返,只好送着各类稀奇的东西给她解闷。
如今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不可谓不激动
。
他看着来人,忍不住想到那日那虎兽垂死反扑,巨兽身形巨大,掌缘锋利,一掌下去不死即残。
可即便如此,少女却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开。
事后谢安震惊之余是无尽的后怕,他发现,他接受不了温黛就此消逝。
谢安这区别往日的热情让温黛都有些不适应,顶着谢安灼热的视线,她勉强扯出一抹笑。
“谢安哥,生辰快乐,这是给你的生辰礼。”
温黛从又青手中拿出东西,是个长盒子。
拿到手,谢安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这是...湛卢剑!”
谢安呼吸忍不住的一滞,有些惊喜的抬头看着温黛。
温黛笑道:“湛卢剑乃欧冶子与其妻女及师弟共同打造,古时吴王带此剑无往不利,闻谢安哥有投效军中之心,这剑与谢安哥倒是契合。”
“是以音音赠送此剑,希望谢安哥早日实现抱负。”
若说先前温黛的救命之恩让谢安为之动容,如今的知己之心更是让谢安心生神往。
他只觉心弦震动,忍不住的有些激动,他看向温黛郑重其事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谢安必将倍加珍惜。”
相比于谢安的激动,谢夫人脸色便没那么高兴,她本就不同意谢安走武将之路。
不过她转眼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就做个赋闲在京的武将就行了。
反正有温家这条路子,她何苦在现在扫兴。
她故作埋怨道:“瞧着小子整日里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你音音妹妹送的,倒是宝贝的不得了。”
瞧着谢夫人明晃晃的撮合之心,事先洞知温黛想法的大长公主并不着急。
她笑道:“两孩子自小相识,亲密些也正常,今日是谢安的生辰礼,还是正宴要紧。”
旁边的温守成可不知道,他上下扫视着谢安这小子,看着他高兴得找不到北,直勾勾盯着温黛的模样。
温守成没忍住冷哼一声,最终挨了大长公主一记肘击后便默不作声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两家其乐融融的模样自然没有逃过她们的法眼。
前段日子还盛传谢安厌恶温黛,两家极有可能要解除婚约,怎么现在风向瞬间就变了。
不少人议论纷纷,可也不敢摆在明面上来说,只能自己私底下讨论着。
今日来的许多贵女,大多都是大考中的学子们。
那日事情之前,本来厌恶温黛的,在那件事之后,对温黛的看法就有些复杂,想道谢,可又拉不下脸面,只能在原地纠结。
而温黛对这些人的想法毫不知情,若是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觉得都是一群死要面子的家伙。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贵女这边更是玩上了飞花令。
带头的乃太师之女董玥,汴京城有名的才女,若说温黛以娇纵桀骜出名,这位便是以才出名。
还真是奇怪,这董玥身体不好,极少参加宴会,没想到今日的生辰宴,她居然会来。
温黛不禁有些好奇的望了过去,谁曾想正好对上董玥的眼神。
同旁人看她畏惧夹杂着恶意的眼神不同,董玥只冲着她微微一笑,眼中情绪复杂,让温黛看不懂。
“长宁郡主。”
没等她细想怎么回事,身前忽而投下一抹阴影,她抬头看向来人,正是孙可莹。
孙可莹消瘦了许多,眉宇间也没有往日面对她的傲气。
“多谢你那日出手相救,往日种种我向你道歉,是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孙可莹神情郑重,说到识人不清时,眼神愤恨。
枉她往日觉得徐月是个没心机可怜的,谁曾想竟是这样一条毒蛇。
孙可莹接着道:“放蛇那件事,并非我本意,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并非想要你性命。”
温黛乃是当朝郡主,皇亲国戚,那可是诛九族的事情,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
虽然没有害人之心,可是这件事情最终还是她自己听信旁人造成的,如今说出来,还是在往日的死对头面前,她难免有些难堪。
本以为温黛会借此说些什么,她也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可是温黛瞧着却毫不意外的样子。
“我知道。”
“你知道是徐月?”
孙可莹有些震惊,声音情不自禁的提高了些,周围人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她见状连忙压低了声音,只是震惊的眼神怎么都掩饰不住。
温黛轻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笨不成。”
“你!”
孙可莹自知理亏,对上温黛这番话也只能咽下去,想着人毕竟救了她。
她扭捏道:“反正你自己小心那家伙,可不是在我家中。”
温黛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奇怪,“你话今日怎么这么多?”
孙可莹:“……”
“郡主,这是谢世子派人给您送来的椹子酒。”
婢女端着酒壶为温黛斟满酒,只是那婢女许是有些紧张,颤抖着不小心将酒液洒落在了温黛的裙上。
玫红色的酒液在纯白的纱衣上洇开,极其明显的一团。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温黛最讨厌的就是旁人弄脏了她的衣衫。
上次李家的女儿不过是摸了摸她的衣裳,温黛反手就将一整盏茶水尽数泼在了那人的脸上
如今更别提弄脏了一整块衣衫,这婢女只怕凶多吉少。
“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婢女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头。
哪知温黛只是扫了她一眼,问道:“更衣处在哪里?”
温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她待在这处又没甚意思。
至于谢安,她今日做的已经做完了,再多的也没什么进展了。
婢女没想到温黛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自己。
她心中一喜,连忙站起身来为温黛带路。
“郡主请随奴婢来。”
人群之中,本来还在接着飞花令的董玥,瞧见这一幕后与身旁的婢子低语。
随后那婢子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宴席如常举行着。
这边的情况自然瞒不过上头,谢安听到这边有异动,想到温黛也在那边,起身就想走过去看看情况。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身旁的小厮上前来传话。
“公子,徐姑娘在外头,说谁要见您。”
“徐月?”
谢安皱了皱眉。
小厮解释着:“听说是徐姑娘有些话想要同公子讲。”
谢安迟疑着,身旁的小厮又接着道:“温郡主跟着婢子去后院去了,向来没甚大事。”
想着都是在谢国公府,谁敢造次,谢安思索片刻便先去见了徐月。
39
?
算计落空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后院没多少人,显得就有几分寂寥。
温黛一路跟着那婢女进了房间,看着婢子将门关上,她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等着又青来送衣裳。
坐了一会,闲不下来温黛起身打量着周遭的情况,瞧着身旁燃香的香炉,她好奇的闻了闻,想猜猜这是什么香料。
只是吸了一口,脑袋沉闷得厉害,眼前越来越晃,天旋地转,她一把撑住桌沿,稳住摇晃的身子。
是迷香?!
温黛没想到到这都能中招,明明梦中没有这一遭。
她思索着是谁下毒手,想要强撑着离开这里。
只可惜药效来得极快,还没来得及碰上门,几个吐息间,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听到屋中传来的动静,门缓缓被人推开。
方才还诚惶诚恐的小婢女如今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紧接着她将门锁好,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