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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的决定,让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吃了好多苦头,受了好多罪,让他害怕,怕到不得不拼命地去找他。

    南乙感觉到有凉凉的水滴落在他后颈,但他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回抱住秦一隅的腰身。

    他其实不想要秦一隅可怜自己,却也不希望他为其他人掉眼泪。

    这颗重新振作的心捏在我手里,所以他的眼泪也只能是我的。

    南乙的手指点在他后背,缓缓地画着圈,画着小花,又不知不觉、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乙字。

    “明明找到了,为什么不见我?”

    他的手略略一顿。乙字未免太简单了,像个小钩子。

    于是他又轻轻地,写下一个更复杂的字,11画,弯弯绕绕,比找寻这个人的路还要曲折。

    “因为我是幽灵,不可以见光。”

    第56章

    事后拉扯

    自打跑回内地,张子杰就总想着找陈韫接济一点,填一填他的窟窿。

    但很显然,陈韫并不是那么大方的人,在他没能让南乙那小子从海选筛下去之后,更是对他不客气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可除了他,张子杰找不到一个有钱有势的靠山,继续当他的狗腿子,从他那儿抠出一星半点来,也比没有强得多,至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陈韫多少还愿意借他一点。

    刚从陈韫待着的私人会所里出来,张子杰就接到一通电话,明明接通了,可对方什么都不说,任他怎么问,都始终沉默,跟鬼似的。

    一次也就罢了,可这已经是这三天来的第18通了,每次来电的手机号还都不一样。

    最关键是,这是他刚换的手机号,连他爸都不知道!

    实在是瘆得慌,加上他为了躲债,吃不好睡不着,整个人精神恍惚,过马路都差点儿被撞。

    半夜三点,近郊公路静得可怕,零星几辆车穿过雨后油亮的柏油马路,白惨惨的车灯像长刀似的,捅开前面一小段黑夜。

    他像个回魂的孤鬼,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吊着口气上了末班车,坐在最后一排。

    车上除了司机,只有他一个人。张子杰打开手机,确认了最后两张没透支的信用卡的额度,又删掉了根本删不完的催收消息,想开窗喘一口气,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他妈的……”他都要神经衰弱了,再不发泄出来就快疯了。

    张子杰红着眼,手指头戳上屏幕上的接听按钮,张口便直接骂了出来。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是你一直打电话是吧!你他妈找错人了!神经病,再打过来信不信我直接……”

    “您先不要挂。”

    张子杰一愣,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斯文柔和的女声,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人。

    “请问是张子杰先生吗?”

    他有些狐疑,并没有直接应下来,而是谨慎地反问:“你是什么人?”

    “是这样的,我是文锐都市报的记者,这次来找您是想了解一些关于诚弘集团董事长独生子的新闻,您先不要挂,我们可以先聊一聊报酬……”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挂断,陈韫父子俩都不是善茬,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可听到“报酬”两个字,他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干得发痛,他连说话都是哑的。

    “什么报酬?”

    电话那头的人详细说了许多,最后留给他新的联系方式。

    “看您好像有些顾虑,可能不太愿意加我们的微信,没关系,我给留一个邮箱地址,如果您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发送匿名邮件找到我们,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约地方面谈。”

    挂断电话之后,他仍旧没有下车,七魄尽失一样坐在最后一排愣神,直到前头的司机大声叫了他,张子杰才如梦初醒,冷汗涔涔地离开这辆公交。

    他知道太多关于陈韫的事,如果告诉狗仔或媒体,必然没有好下场,除非这个报酬高到他可以远走高飞。

    但在陈家父子俩的势力下,他真的走得掉吗?

    这通电话撕开了一个贪欲的口子。尽管他不敢贸然行动,但却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有得选,绷紧的弦一时间松泛不少。

    直到四天后的晚上,花光了所有钱的张子杰不得不再次去求陈韫,大少爷喝了个烂醉,接电话把他骂了一通,又让他滚过去接人。

    为了躲开那些讨债的人,张子杰专门找了个拆了一半的老小区,没监控,一到了晚上连人都没多少,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出去,得骑至少十五分钟自行车才能到公交站。

    他挂断电话,把陈韫骂了一通,却还是不得不穿戴好下楼。

    刚出去,他就感觉不太对劲,疑神疑鬼地回头看了好几次。老小区绿化茂密,跟树林子似的,残败的楼房窗户全都卸了,只剩一个个黑洞洞的大窟窿,墙壁上写满血红色的拆字。

    他快步穿过必经的小路,还没走出树林,忽地眼前一黑

    再后来,他是被水泼醒的。

    头痛欲裂的张子杰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置身于一间没窗户的房间,眼前只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他大喊救命,男人却无动于衷,只是拖着一张小桌子踱步到他面前。

    金属的桌子腿在地上拖出尖锐的摩擦音,刺的张子杰浑身发毛。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快放了我!!”

    男人不发一言,绕到他身后,粗暴地解开手腕的绳子,扯过他右手,狠狠摁上了冰凉的桌面。

    “我是谁不重要,你欠了多少钱才重要。”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听得张子杰毛骨悚然。

    “你、你是他们派来的?你怎么找到我的?”张子杰后背冷汗涔涔,衣服都湿透了,他盯着男人纯黑的帽檐,发现他另一只手伸到了背后。

    “你要干什么!”

    “躲了这么久,让我们好找啊,怎么?还不上了?”他从背后抽出一把闪着光的剔骨刀,“刚刚你没醒的时候,我给我老板打了电话,他的意思是,就算从你身上收不回钱,也得拿点儿东西回去交差。哪根手指头,你自己选吧。”

    张子杰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浑身都在发抖,不断地求饶,之前催债的那些手段他不是没见识过,但这么狠的还是头一回。

    “求、求求你……再宽限几天,手指头不值钱,你拿回去也交不了差不是?”他反手抓住那男人的手,“你既然已经找到我了,就不怕我会逃跑,一周,最多一周,我一定会还一部分!”

    对方冷哼一声,刀在铁桌边缘磨着,“你要是能弄到钱,早他妈还了!”

    “我可以!你相信我,我有办法!”张子杰不断地求饶,汗水大颗大颗滚下来,“就一周,你放我走,我绝对会还的!”

    “一周?”男人用刀尖划过他的手腕,挑断上头的绳子。

    “最多三天,你看着办吧!”

    “三天??”秦一隅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昨天一个晚上抵三天不能亲嘴??”他直接抬起双手拎起自己两只耳朵,“该不会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吧?”

    “没出问题,是我说的。”南乙戴好棒球帽,“你数过昨晚多少次了吗?三天已经是打过折的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你小子怎么这么黑心啊,下了床就不认人,亏我昨晚连哄带亲的……”

    “是你之前答应我的。”南乙双臂环胸,直勾勾盯着他,“答应得比谁都快,结果呢?”

    “这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得响的吧?难不成昨晚跟我搞到一起的是你的幻肢……”

    秦一隅没能把话说完,就被南乙用手捂住了嘴。

    “小点儿声行不行?”南乙语气有些凶,压低了声音,“你是想开嗓吗这么大声。”

    “唔唔……”

    秦一隅点了头,还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看上去十分乖巧的样子。

    南乙表情刚好了一些,下一秒手心就被啧啧亲了好几下,他猛地抽回手,秦一隅笑嘻嘻的一张脸露出来。

    他伸开双臂,再自然不过地搂住了南乙的腰,毛茸茸的一颗脑袋埋在他肩窝。吃准了这人吃软不吃硬,于是干脆撒起娇来。

    “我昨晚还抱你去洗澡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小乙。”

    南乙被他弄得很痒,躲也躲不开,“那是你非要抱的,还差点在浴室门口摔一跤,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那还不是怪你腿太长了,你这几年吃什么长高这么多啊,再说了,我又没有公主抱的经验,谁知道打横着还能进不去啊。”

    秦一隅还埋在他肩头傻乐:“摔了就摔了呗,到时候我拄着拐上去唱歌,多身残志坚啊,说不定还能捞点儿同情分呢!”

    南乙不喜欢他说“受伤”之类的字眼,更不喜欢他用这么满不在乎、开玩笑的方式说,因此有些不高兴。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

    本以为交代完那些跟踪他的事儿就结束了,可秦一隅把他弄进了浴室,又死活不出去,非说要一起洗。

    南乙下定决心要赶他走:“别闹了,我明天一早还要起来练琴。”

    就在他撂下这句话,把人使劲儿往外推的时候,秦一隅忽然抱住他,一脸认真地发问。

    “南乙,你之前找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已经……不在了呢?”

    就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全身泄了力,怔愣在原地,直直地盯住秦一隅。

    他不知道秦一隅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到一块儿了。

    可偏偏秦一隅还在笑,只是他脸上的笑和之前都不一样,令南乙越看越难过。

    “没想过?”

    “想想好像真的挺吓人的,咱们俩总是差一点儿,上学的时候我但凡认真点,不和你闹着玩儿,是不是早就认识你了?又或者是那个音乐节,要是你没走,我找到你了……”

    秦一隅本来是不想让他难过的,只是在某些瞬间,他的确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他也是人,在遭受连番打击的时候,也会觉得人活着好没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问出了口,是想逗一逗他吗?

    虽然他知道南乙有多在乎他了,但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会犯这样的毛病啊,总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一听到他说练琴,秦一隅总会想到自己,只是他从来都不提,或许这一晚不一样,他们把彼此都交给了对方。

    南乙也太坦诚了,弄得他也忍不住想试探。

    他一直想知道,南乙喜欢的秦一隅,是那个很会弹吉他的秦一隅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秦一隅笑了一下,垂下了眼,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刚开始知道左手可能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的时候,我还是挺……我是真的有想过,你知道……”

    可当他看到南乙眼里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地泛了红,却又倔得像在看仇人,忽然就扛不住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刚刚就是脑子一抽,你别……”

    南乙突然靠过来,偏过头吻了他。

    很轻的、但又很缠绵的一个吻,他没有抬手抱他,但却莫名让秦一隅感觉很眷恋、很依依不舍。

    过了一分钟,或是更久,秦一隅才意识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吻其实更像小动物舔舐伤口,很小心,很柔软。

    浴室氤氲的湿气将两人包裹了,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心碎的声响。

    说好了要赶他走,可莫名其妙又吻了他,莫名其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缠,赤条条的躯体和两颗受伤的心,都泡在暖溶溶的白雾和水汽里,和之前较着劲的那一次完全不同,他们像是要融化水里,流淌到彼此的身上似的。爱欲与怜悯交织,每一个动情的吻都掺杂着珍视与呵护。

    秦一隅还是改不掉多话的本质,哪怕他方才的痛苦一览无余了,可在一切复杂的情感和生理感官攀升交融到极致时,仍在南乙耳边小声说:“宝宝,你是不是心疼我?”

    又这么叫。南乙喘着气,整个人都要化在他怀里了,也没精力为这个怪异又令人脸红的称谓去辩驳。

    就算辩驳,后半句也是真的,他有什么好辩的呢。

    结束后,他还存着一点气力,拉过秦一隅捧着他脸颊的左手。

    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里,他准确无误地细细吻过秦一隅手上每一处伤痕。

    “我没想过那些。”

    不敢想。

    “你也别想。”

    “可是你偶尔也会为我可惜吧?”

    秦一隅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透了。

    花洒喷洒出来的热水冲掉了粘稠的欲望,只剩下两颗相互依偎的心。

    “你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不弹琴也没关系,你做我的主唱,我做你的乐手。”

    南乙握住了那只手,第一次主动地十指相扣,“这样就够了。”

    真的足够。

    他要的不多,只要秦一隅一直这样,快乐地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写歌、唱歌,做所有他想做的事,就够了。

    “怎么了?”

    秦一隅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到当下。

    看着他的脸,南乙摇头,不想被他察觉,于是干脆转移了话题,“你能不能换件衣服,这么低的领子,你是担心大家看不到你身上的印子吗?”

    秦一隅低头瞅了一眼,“看到看到呗,反正大家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我自己啃的,只要赖不到我头上就没事儿!”

    南乙无语了。

    刚心疼了他一会儿,现在又想杀人了。这样跳来跳去,他迟早得疯。

    “你看这牙印,整整齐齐的,这四颗深得发紫了……”秦一隅拉着衣领,“都不用比对,整个疯乐营找不出来第二口这样的牙……”

    南乙气得直接走到床头柜跟前,翻出一大袋创可贴。

    “全给你贴上。”

    “行,这怎么不行呢?要是有人问,‘你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一晚上过去就成这样了啊?’,我就说,‘都怪我手贱,大晚上跑去园区后头逗流浪猫,被扑上来挠了个遍’,您看这样行……”

    没等他说完,南乙一个创可贴封住了他的嘴。

    世界清净了。

    可挨个给他贴创可贴也挺羞耻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能把人弄成这样。秦一隅浑身上下都是印子,下巴被他咬得破了一小块,脖子的刺青、锁骨、侧颈……好几处发紫的印,就连肩头和手臂上都有牙印。

    不仅如此,后背还有深深浅浅不少的指甲痕迹,他昨晚去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

    秦一隅还开玩笑呢:“贝斯手不是不留指甲吗?能挠成这样,得是使了多大力啊。”

    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胯骨上一大块淤青。

    创可贴都不够用了。

    他只能撕了秦一隅嘴上那个,贴在他颈窝上。

    “你不觉得这样更明显吗?”

    南乙不想搭理,心里做好了秦一隅再多说一句他就把他锁在宿舍的准备。

    但这家伙偏偏就不说了,跟着他后头跟个小宠物似的,亦步亦趋,一开门,他们正好撞上回来拿东西的李归,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是你们啊……”

    南乙生怕秦一隅说一些有的没的,特意挡在他前头,可李归还是看到了,指着秦一隅问:“你怎么了?怎么跟木乃伊一样?”

    “为了能配你的男鬼风。”秦一隅笑嘻嘻说,“咱俩别比了,去鬼屋当NPC得了!”

    “那不行……”李归幽幽地说,“你这人不靠谱。”

    南乙差点儿笑出声。

    “说起鬼屋。”李归话锋一转,“你们俩昨晚有没有听见水声啊?”

    南乙和秦一隅同时眨了眨眼,谁都不说话。

    “哗哗哗的,感觉流了一夜,都把我吵醒了……”李归皱着眉头回忆,“我一看时间,都凌晨三点半了,谁还会洗澡啊,还洗那么久,好吓人啊……”

    “不知道,睡了,没听见。”南乙听不下去了,他只希望这个浴室半夜哗哗放水的事件别被剪进正片。

    心虚的他拽着秦一隅就想逃离现场,“我们先去排练室了。”

    李归还在原地思考着:“难不成……是水鬼吗?”

    秦一隅就这样一路憋着笑,被南乙拽着胳膊来到了排练室,想逗他,又怕真的挨揍。

    到了门口,南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松开了秦一隅的手。可忽然间,两人同时听到了非常奇怪的声音,嗯嗯啊啊的,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尖叫,越听越怪。

    关键是,这仿佛是迟之阳的声音。

    “嗯……不行不行……好难受……啊!停停停……严霁你……啊……”

    如果换做是昨天的两人,可能都不会这么尴尬,可他俩昨晚刚开了荤。

    秦一隅偏过头看向南乙,抓了抓头发,又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开门。

    南乙却想转身就走。

    别啊你这样更奇怪了!秦一隅直接抓住南乙的胳膊,拉着他猛地开了门。

    “上班啦!!!”

    排练室里的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你有病吧?这么大声。”迟之阳趴在瑜伽垫上,抬起脑袋骂他。

    严霁两手握着筋膜刀,正刮着他的小腿,看过来的眼神清澈得像大天使。

    “早上好,你们要不要放松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严迟小剧场

    由于前一晚一直听到莫名其妙的水声,迟之阳没睡好,加上前天和秦一隅比赛绕着CB园区跑步,他起床之后浑身难受。

    迟之阳:“严霁,我身上疼。”

    严霁:“哪儿疼?”

    迟之阳(指指腿,指指腰,又转着圈指指后背):“哪儿都疼,而且我最近练鼓练得太狠了,胳膊也酸。”

    说完他又躺下去,“我不想起了。”

    严霁笑着将他拉起来:“起吧,排练室有筋膜刀,我一会儿给你刮一下,刮完就不难受了。”

    迟之阳:“真的假的?这么神?”

    严霁:“试试就知道了,我会骗你吗?”

    半小时后

    “不行不行……好疼……不弄了!”迟之阳抓着瑜伽垫想跑,他不明白平时的严霁明明是最好说话的,怎么这个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别弄了我求你了!”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严霁抓住了他的脚踝,毫不留情地把人拽了回来。

    第57章

    创作核心

    “别,我今儿特舒服,不用放松。”

    秦一隅咧着嘴,看见了站在瑜伽垫后面的阿迅,和挂在他背后站没站相的倪迟,忍不住拿他俩开涮,“呦,还排着队呢?严师傅生意不错啊。”

    严霁刮完最后一下,将筋膜刀放一边,站起来拍拍手,走到秦一隅跟前,笑眯眯打量他:“半夜翻墙出去劫富济贫了?伤这么重。”

    “这都被你发现了……”秦一隅本想顺着贫两句,可余光瞥到南乙拿琴的样子,简直跟提溜人头一样,杀气重得不得了,于是话到嘴边又兜了个圈。

    “翻什么墙啊,睡得太死了,一翻身摔了下去,磕着床头柜,被台灯砸了,倒霉死了。”

    严霁听完,略带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却凑近笑着说:“我看你挺开心的。”

    “苦中作乐。”秦一隅学着他眯眼笑。

    扭过头,秦一隅把矛头指向倪迟,“哎,你没有自己的练习室吗?还是没有自己的乐队啊?”

    倪迟从背后搂着阿迅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笑嘻嘻说:“你管我?怎么,羡慕我有哥哥你没有?”

    “我羡慕个嘚儿。”

    我还有男朋友你没有呢。

    秦一隅直奔南乙,胳膊刚想搭上去,就被要去插音箱的南乙完美躲开。

    “你看,你队友都不想理你。”倪迟吐了吐舌头。

    这是我队友吗?

    “你懂什么?”

    秦一隅不打算和没有男朋友的人较真,“小乙我帮你。”他从南乙手里拿过插头,帮他去接音箱。

    “秦一隅。”

    听到南乙叫他,半蹲在地上的秦一隅嘚瑟地抬起脸准备接受夸奖,“嗯?”

    南乙面无表情:“这是吉他音箱。”

    “诶?”秦一隅抓了抓头发,往前面一看,还真是,他连连抱歉,嬉皮笑脸换了一个插上。

    是下意识吗?音箱都分不清了。

    莫名有些心疼,于是南乙也蹲了下来,靠近他小声说:“谢谢。”

    秦一隅花了五秒钟才忍住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他。

    轮到阿迅躺下接受筋膜刀的洗礼,但倪迟却没让严霁出手,自告奋勇帮忙,刚刮了两下,想起什么,四处望了望。

    “诶,尼克呢?刚刚还在呢。”

    “尼克?”迟之阳原本在检查身上的淤青,听了这名字一愣,“你们执生的贝斯手?”

    “是啊,他跟我一起来的,想来找小乙。不知道人又跑去哪儿了。”

    “我来了。”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一个金发背头混血脸的大高个儿迈步进来,拎着两袋零食,笑得跟大金毛一样,飞快凑到南乙面前。

    “你干嘛去了?”倪迟握着阿迅的腿,小声对哥哥说别动。

    “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赶紧回去取了,正好赶上。”

    明明是跟队友说话,可尼克眼珠子就没从南乙脸上移开,他说完,便将两袋东西都塞到南乙手里。

    “你好,我是Nick!这是牛肉干,我看了前几天的快问快答,你说爱吃牛肉,这是专门买了送你的。”

    南乙没什么表情,盯了几秒他递来的东西。

    “是吗?谢谢。”

    正打算收下来,哪知道秦一隅头一歪就插到两人中间,毫不客气地接下见面礼。

    尼克看了他一眼,礼貌又敷衍:“啊!秦一隅,你好,你复出了真是太好了。”

    毫无感情地客套完之后,他又凑到南乙面前,笑得跟不要钱似的:“要尝一尝吗?他们都说好吃。”

    南乙对过分热情的人都有一种天然的防御机制。

    “我现在不饿。”

    秦一隅几乎是一瞬间就感知到南乙的疏离,就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墙,瞬间出现,挡在他和外界之间。

    或许是因为适应了亲密相处的模式,他有些陌生,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样子的南乙了。

    就在尼克准备发动第三轮微笑攻势的时候,秦一隅本能地挡了下来,揽住他,亲切地对他说:“哎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像我喜欢的一个电影角色,一个超级英雄。”

    尼克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啊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像美……”

    “我说的是毒液。”秦一隅微笑着打断。

    “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笑声成功化解一切。没多久B组的人就到齐,倪迟也适时地带着尼克离开,走之前尼克加了南乙的微信,非常兴奋,对南乙的冷淡似乎毫不在意。

    而南乙也像平时一样,独自在安全的角落,只是这次他没有弹贝斯,而是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按照之前的习惯,B组众人先将已经写好的部分合了几遍,调整了编曲上的一些问题,人实在太多,光是最基本的排练,就花了一个半小时。

    “现在这首歌的几个片段我觉得都很成熟了,大家也排得差不多了。”严霁坐在键盘前,“因为咱们有十个人,所以我和每个人都聊了一下,征集了一些问题。”

    乐手之间的沟通说简单也简单,音乐就是最好的语言,说复杂也复杂,理念不合有时候会成为致命的矛盾。

    和其他组别不同,B组这一轮冒着巨大的风险,选择了集体式创作,这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发出自己的意见,也都拥有否决和修改权。

    诸多创作思路的交锋和碰撞过于复杂,需要有人来梳理。

    或许是因为年龄和阅历,严霁自然而然地被推举为组长的角色,也成为了沟通的桥梁。

    “有一个问题是:因为歌词不是一个人创作的,主歌和副歌之间有视角的转换,相对来说,会有割裂感。”严霁说完,看向闽闽,“这是闽闽提出来的,我觉得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穗穗看着歌词,沉思片刻说:“主歌部分是第三人称,副歌部分是第一人称,要不要统一一下?”

    趴在桌上的秦一隅第一个举起手:“反对。”

    “你说。”严霁看向他。

    “如果副歌换成第三人称,会削弱冲击力,强烈感少了一大半。”

    绣眼问:“反过来呢?主歌也改成第一人称。”

    迟之阳皱着眉头:“嗯……这样好像就没了‘旁观’的感觉了,不好不好。而且鼓也是跟着视角变的,主歌部分的鼓没那么强烈啊。”他试着打了几下,“如果视角要换,鼓的情绪也要换。”

    在大家的讨论下,李归和迟之阳试着改了鼓的形式,换了很多种方式,不断地调整、和众人排练,但效果都不如最开始的版本。

    眼看着没有定论,严霁出声道:“先跳过,下一个问题,因为我们十个人都会上台,为了不变成大合唱,其实需要更有层次的唱段,不仅仅是和声,还有歌词。”

    礼音立刻说:“这个是我提的,我觉得现在排练下来整曲都是一个层次,排开让出主唱位置的阿迅,我们现在有主唱,还有像严霁和穗穗这样的伴唱,声音很多,但除了像秦一隅这样有自己强烈风格的嗓音,其他人的声音都融到一起了。”

    “我觉得这部分可以交给恒刻。”穗穗直言,“之前的《梦游》的层次就非常好。”

    他们私底下已经把各自乐队的代表作和现场都研究了一遍,对彼此的了解都很透彻。

    绣眼想了想:“梦游是好在歌词的视角就一分为二了,加上一隅和小乙的音色是两种极端,所以层次就很清楚。”她顿了顿,“感觉还是得从歌词下手。”

    “现在的歌词其实就像是一个受害者的自白。”秦一隅也认真起来,“或者说是一封遗书。”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想用《梦游》的方式改这首歌,就得从现在的歌词叙事里抽出其他视角。”

    “你是说加入加害者的视角!”迟之阳立刻明白。

    “这也是一种选择。”秦一隅耸了耸肩。

    “可是……”绣眼说,“假设三个主唱分别唱三个视角的歌词,听感肯定是很混乱的,切换起来也会给观众生硬感。”

    “那最多就只能是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角度了。”

    “我觉得也是。”

    “先这么定,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主唱层次的问题。”

    这时候阿迅忽然开口:“……啊对,我不当主唱,我可以伴唱。”

    迟来的反射弧把众人都逗笑了。

    “去吃饭吧!”迟之阳腾地从鼓凳上站了起来,“我饿死了!”

    于是在他的号召下,B组众人像中学生放学一样,将手头上的活儿暂且搁置,一涌而出,结伴来到了CB食堂。

    和他们的浩浩荡荡截然相反的是,明明已经划进了大组别,但无论是S组,还是A组,乐队之间都有着明显的距离感,即使都在食堂,却各坐各的,泾渭分明。

    当坐下来,迟之阳就小声对身旁的南乙说:“小乙,我打听到一个八卦。”

    南乙勾了勾唇角:“又是蜡笔小新告诉你的?”

    “是啊是啊。”迟之阳低声说,“他是S组的嘛,雾都怪物的贝斯手,我听他说S组现在乱套了,之前明明定了让倪迟弹主音吉他,雾怪的吉他手弹节奏吉他,结果昨天突然要求换掉节奏吉他。”

    坐在南乙右边的秦一隅也凑过来,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要求?谁要求?”

    人类在聊八卦的时候总是能化干戈为玉帛。

    所以迟之阳也难得地靠近了秦一隅,“说是他们S组的导师让换的。”

    南乙看着聚在自己跟前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一时不知该怎么动筷子才不会戳到他们俩。

    “导师?”严霁听了也觉得奇怪,“可是我们组的导师除了给我们排练的意见,基本不会干涉。”

    这确实是。南乙也就是在学新器乐的时候找了赵楠,通过赵楠向节目组申请了新的器乐老师速培。

    “所以S组现在的气氛很僵啊,离淘汰赛就剩一周了,原定的人没病没伤的突然就被换了,谁能舒服?”迟之阳小声说,“可能就是黑幕吧。”

    严霁点了点头,“难怪这两天倪迟总往B组跑,S组现在的排练氛围应该不太妙。”

    南乙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换了谁?ReDream的阿丘?”

    迟之阳眼睛一亮,刚夹起来的小油菜都掉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南乙垂了眼,没继续说了。

    这下秦一隅想不明白了。

    上次他们在食堂遇到阿丘,就感觉南乙一直盯着他看,这次又直接猜中别组的内情,还是那个阿丘。

    同为吉他手,阿丘出道比秦一隅晚一年,中途因为斗殴的负面新闻,换了一个乐队,他技术一般,但因为外形好,粉丝不少。

    无论秦一隅怎么想,都想不透南乙关注他的原因。

    他不是最慕强的吗?

    就在这时,B组其他乐队的人也端着餐盘落座了,长长的餐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眼见着失去了旁敲侧击的机会,秦一隅有些烦躁,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大拇指笃笃笃地敲着屏幕。

    没连耳机,咚咚咚咚的声音直接外放了出来。

    这自然引起了南乙的注意,他扭头看过来:“你在干什么?”

    “啊,敲木鱼。”秦一隅一边超高手速敲着屏幕上的木鱼图标,一边回答,“电子木鱼,我那天看绣眼在玩,就下了一个。”

    绣眼听见了,弱弱地说:“我不是在玩,我是认真敲的,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

    秦一隅越敲越快,笃笃笃的声音简直砸在迟之阳脑门儿,他一把抢过手机,关了电子木鱼的软件,再扔回他怀里,“他是平静了,我脑瓜子疼!”

    “你毁了我的功德。”秦一隅瘪起嘴。

    南乙被他逗笑了,嘴角的梨涡露出来。

    “哎小乙有梨涡诶!”礼音捕捉到这个小细节,有些惊喜,“好神奇,你平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一笑起来又有点甜。”

    李归忍不住感叹:“南乙这样的小酷哥,上学时候绝对一大帮女孩儿追。”

    “那不是和一隅一样?”闽闽咬着筷子头,“之前吃到过一个小瓜,说无序以前还是校园乐队的时候,就已经风靡西城区了,好多别校的都去看。”

    绣眼想了想那画面:“你俩要是在一个学校,那阵仗多吓人呀。”

    两人都一顿。

    谁的反应都没有迟之阳快:“他俩还真……”

    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以前南乙一直瞒着,于是及时刹了车。

    一桌子人都等着他把话说完,可迟之阳却干笑着话锋一转:“还真是哈,都挺受欢迎的。”

    严霁被他糟糕的演技逗笑了,决定帮他转移话题:“所以小乙以前真的很多人追?”

    秦一隅发觉严霁说话还看自己。

    看我干嘛?

    我会因为这种事儿生气吗?

    喜欢南乙难道不是每一个人应该做的吗?

    喜欢就喜欢呗。难不成我还能因为错过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而破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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