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警惕了起来,在到达后面休息点的时候先翕动着鼻腔,努力采集那个魅魔的气息。他觉得魅魔出现在白狼的领地上不是凑巧,她很有可能也要走这条路。但是后遗症还没散去、最近经常晕乎乎对着空气傻笑的阿萝比他更快,在他闻到熟悉的气息觉得不好时,那一瞬间他身边已经没了低着头的阿萝。
这姑娘又一溜烟地狂奔了。
他黑着脸跟过去,果然又在妓院门口看到了那个魅魔,还有把脸埋在别人饱满胸口里的痴呆阿萝。
这次的魅魔小姐似乎吃的不太愉快,她脸颊上溅了血,半侧脖颈和雪白的胸口上也有淋漓的红色痕迹,手里提着一个不知死活虚软一摊的男人,那男人已经少了一条腿。
放平常阿萝会绕开这种血腥场面,可现在神智不清的她甚至狗腿地帮魅魔提人:“小姐我帮你!……你的手不值当做这些血腥的事。”
利维瞪大眼睛……觉得自己牙根好酸哦。
阿萝从来没主动帮他做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这么热情地贴着他,每次都得他主动走到她眼前,她才能看到这里有个人,而现在这个魅魔,她居然能比自己还清晰地找到踪迹!
酸了酸了酸了。
他黑着脸走上前去,劈手提溜阿萝的后颈。黑发少女被他单手抓得离地,双脚直晃,急得吱哇乱叫:“放开我!”
她手里还拽着魅魔小姐的斗篷不放,二人拉扯之间牵动了对方的身体,这个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女人脚下微弱地晃了晃。
阿萝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一口咬在利维胳膊上,一点劲儿都没省,硌得自己牙都疼了,利维深知自己魔族皮肤的防御力,怕她牙出血,只好皱着眉把手松开。
一恢复自由阿萝就扑了上去:“小姐!您受伤了吗?”
——!
利维瞪着她的背影,他也会受伤啊!昨天打兔子还蹭到手了!阿萝怎么不管他!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不爽,鼓着眼睛看她对那个女人嘘寒问暖,最后甚至不得不帮着阿萝带着她离开,找到僻静的角落里安顿下。
酸死了!
魅魔小姐叫缇卡。
上次阿萝见她的时候,她胸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在愈合,现在这道伤口还在收口,腹部又多了一些血肉模糊的伤,只是她一直笑得隐晦又暧昧,完全不会被别人发现身体的不适。
“诶呀,可真是麻烦小小姐了。”缇卡嘟着红唇,拉起阿萝无措的手,在她手背上湿湿一吻。
——魅魔,行走的荷尔蒙。
阿萝捂着心口无声尖叫,脸红扑扑的,颤抖着声音收回自己的手:“您……您要小心一点,不要再受伤了。”
“真可爱。”缇卡点了点她的脸。
……利维要气炸了。
他咬着牙想把阿萝提回来离开这里,手一伸阿萝就看懂了他的意思,挣扎着推开躲去魅魔小姐身后。
缇卡抬头看了看那个男人要吃人的眼神,再闻闻身后小姑娘单纯到爆的气息和灵魂,叹了一口气。
她雪白娇嫩的手指转回去,在阿萝脑门中一点。
阿萝说不好那种感觉,有点像夏天忽然走进空调房,又有点像发烧的时候额头贴了一剂退热贴……总之浑身躁动不安的氤氲依恋都咻地消失了,像戳破一个梦幻的肥皂泡泡,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无根无据的茫然。
“好啦。小小姐,我喜欢你,你不是那种被魅惑了就只想跟我上床的蠢货,所以我还是把这个小把戏收起来吧。”缇卡笑眯眯的,又戳了戳她的软弹的脸颊。
“你……您?”阿萝茫然地看看脸色阴沉的利维,再看看清醒之后很容易能发现她身体状况不太好的魅魔小姐。
缇卡的脸蛋原本是那种丰润带着粉红的健康肤色,而现在虽然五官仍然是绝艳的美丽,但脱去那层情欲的诱惑之后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面色煞白,甚至能称得上虚弱。
“你好像不太好。”阿萝有些尴尬地想起之前自己是什么扑在人家身上不愿意离开的,紧急转移话题。
“没关系的,小小姐。”缇卡丰盈的红唇勾起一个性感得要命的弧度,阿萝虽然解除了魅惑术,可还是看傻了一瞬间。
利维看不得他们两个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酸得不行,在边上阴阳怪气的:“用得着你关心魅魔?这种族不就是死都要死在床上吗,你在这里关心别人,别人还觉得你麻烦呢。”
确实……阿萝清醒过来之后也觉得每次看到缇卡,对方都在妓院门口或者刚从妓院出来,这样带着伤还干体力活……似乎也不太好。
残留的好感让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缇卡,但是没好意思开口。
魅魔小姐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我有分寸,你快跟你伙伴一起走吧。”
这个面容天真眼神清澈的小小姐,明明被她的气息迷得要死,结果每次都能一眼发现她的伤口,不知道是单纯还是善良……但缇卡觉得挺好玩的。
阿萝也没什么留下来的道理,于是她踌躇着看看缇卡有些发白的脸,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被利维拉着走了。
只是很快,他们就第三次遇到了缇卡。
这时她的状况更不好了,脖子上包着绷带渗出血迹,正靠在妓院门口的马棚旁边休息。
被解除了魅惑术的阿萝这次没有察觉到远处的气息,是利维率先闻到了,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告诉阿萝。
勾搭别人女人的坏女人死掉好了,他在心里偷偷祈祷。
缇卡也如他所愿,情况越来越糟。他们路过了两次马棚,阿萝一直没有注意到她,利维偷摸摸地冷眼看着,看那个魅魔气息一点点地衰弱。
但他们没注意,总有人会看到的。
晚上阿萝跑步回来,肌肉酸痛地半靠着利维的胳膊,隐隐约约看到马棚那里聚集了一小撮人,七八个的样子。
她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只是瞥了一眼,就拉着利维避让开。行走在外谨慎不凑热闹才是最正常的行为方式。
没走两步,就听到那边有熟悉的低磁柔媚声音响起。
那声音念诵着什么咒语,接着围着她的七八个雇佣兵就惨嚎着倒下了,四肢抽搐,从嘴角流出黑色的血肉碎块。
“……是那个魅魔小姐。”阿萝犹疑地不肯再走,站在原地回头看过去。
旁边的利维一直在心里许愿她快死她快死,可惜还是失败了,被阿萝抓着袖子站在原地,也不高兴地看过去。
远处缇卡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衣襟有些松动,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那些佣兵的目标昭然若揭。她面色煞白,嘴角带着血迹,低低咳嗽了几声,又扑到在地上。
马棚旁边的积水明晃晃地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阿萝下意识向那边迈了一步,被身后面色不好的男人抓住了手:“为什么要管她的闲事,这条路上每天死的人那么多,你要挨个救一遍吗?”
“可是,她也算我认识的人。”黑发女孩也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我这种想救她的心情是不是被魅惑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可我觉得她不是什么坏人,既然也不需要我们帮忙动手,只是带她去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为什么不呢?”
她只是想这么做,并且权衡了对自己的安全没有影响,所以就决定施以援手。
利维皱着眉,嘴巴张张合合想不到什么劝阻的理由,只能憋屈的看着阿萝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魅魔。
缇卡的情况近看更糟糕。
她黑色的斗篷几乎沾满了鲜血,干了湿湿了干的,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魅魔本来就不是善于作战的种族,她为什么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受伤?
阿萝轻轻地抬起她脸上散乱的头发,想看看她有没有意识。
发丝拨开,她就对上了那双笼罩着雾气一般的粉紫色双眸,缇卡还醒着,可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失焦的双眸看着阿萝,干涩裂开的嘴唇露出了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
“……露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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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只恶犬-露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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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昏迷之后她身上所有的防御都消失了,原本准备早早出发的阿萝他们不得已在这个休息区等了她三天,利维为此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发脾气……嗯,说实话还挺好玩的,不暴跳如雷也不摔锅砸碗,就是一直跟着你,你看他他反倒扭开头,你不看他他又一直偷偷摸摸瞪着你。
“你怎么了?”带着一个巨大的小尾巴回到房间时,阿萝无奈地问他。
“她是个婊子。”高大的男人脸色阴得能滴水,超级不高兴地缀在她背后:“你为什么要这么关注一个婊子,老子在床上不够吗?”
……这种时候他好讨厌啊,在黑暗世界里生活的痕迹并不是那么简单能洗掉的,气急了他说话还是很不中听。
阿萝皱着眉看他,他也看过来,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委屈。
行吧,转换一下对象,要是她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被一个魅魔迷得七荤八素,还为了这个魅魔打乱计划进度,她也会生气。
阿萝叹气,伸手去捉他僵硬握拳放在身侧的手掌:“……我和你才是一起的,只是不能看着算是自己认识的人这样狼狈地死在路边,如果是我孤身一人遇险,你不会希望有人能救救我吗?”
“那不一样,老子会保护你……”他下意识地握紧那只软绵绵的小手,话说了一半又阴沉地闭嘴。
确实,阿萝在独自一人遇险时,也得到了别人的搭救。
可……那不是重点啊。
高高大大的黑发男人眼睛湿润润的,逐渐有种翡翠碎裂一样的浅浅波澜:“你不能,不能喜欢她。”
阿萝失笑:“说什么呢,魅惑效果已经没了,估计现在我想救她已经是效果最强的后遗症了吧。”
利维这才放心了一点,他不高兴地抿着嘴,双手都被阿萝握着,乖乖低着头像是小学生。
——他是不折不扣的猛兽,可当他被你握在手心时,你知道他绝不会咬你。
阿萝心口莫名被什么刺了一下,又痒又麻的。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是最近几天难得一见的平和和淡淡的暧昧,他的手肌肉放松,被她轻轻握着小指。
身后的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利维柔软的神色一秒收起来,又变回那张冷峻阴沉的脸。
缇卡醒了。
她休息的时候脖颈的伤已经结痂快要脱落了,半魔的体质都很好,特别是在愈合速度方面,魅魔也不例外。她松开绷带摸了摸脖颈,似乎感觉好得差不多了,直接把绷带解了下来。
“小小姐救了我吗?”缇卡眼神一转就看过来,特意绕开了站在前面的利维,暧昧地看着他身后探头的阿萝。
阿萝害怕自己靠太近又被影响,干脆就站在原地寒暄起来:“我们只是把你带到这里,什么也没做。”
魅魔姿态优雅地掀开被子,露出里面只穿着内衬的身体,里衣薄软,显露出的曲线美艳无比,利维下意识就转过来捂住身后少女的眼睛。
“……”
“……”
“咳。”缇卡咳了一声,忍着笑打趣他们:“不用这么紧张,我马上就走。”
阿萝艰难地从那双执拗的大手下面逃出来,鬓发散乱:“缇卡小姐!虽然我知道这样很冒犯,但是您要注意身体,不要再去妓院了。”
……好尴尬的发言,阿萝脸有点红。
“可是我总得吃饭呀,小小姐。”缇卡笑得诱惑,抬起一只雪白的腿穿着皮甲:“还是说,您要喂饱我?”
她粉紫色的眼瞳里像是有漩涡在流转,绞着对方的理智直到粉身碎骨。
万幸阿萝被她取消了术法,不受魅惑术影响,也只是脸红了红,不然利维早就忍不住要冲过去打人了。
看到她的大红脸缇卡才放过她:“骗你的啦。我去妓院不是去吃饭的,是要找人啦。”
阿萝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那天半昏迷时缇卡看着她吐出的名字:“……露西安?”
魅魔系着皮甲的手停了一下,神色有些莫测地抬头看过来:“……你从哪里知道的?”
“那天你昏过去之前,看着我叫了这个名字。”阿萝解释:“我就是随口一猜。”
缇卡沉默了一会,似乎苦笑了一下,可那个笑容很浅很淡,一瞬间就收了起来。
“那是我妹妹。”她冲阿萝眨眨眼睛:“是个人类,她有点像你,都呆呆的。”
接下来她用三言两语给阿萝他们讲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
大概就是有一个小姑娘,和妈妈妹妹一起生活在小镇上。
她是捡来的野孩子,一头红发,逢人就笑,妈妈觉得这样的小孩很可怜,就把被丢在路边的她捡了回去。
妈妈的丈夫去打仗了,再也没有回来。
妹妹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于是她们三个只好相依为命。直到有一天开始,这个小姑娘开始吃不饱了,明明还是一样的食物,面包、乳酪,她吃的肚子滚圆,恶心的想吐,可还是好饿,好饿,真的好饿……
她的眼睛也开始变色了,从普通的棕灰色逐渐晕染上粉色,变得莹润诱惑。
镇上的男人逐渐开始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她,她还是个少女,可那些眼神却像看着最放浪的成熟女性。
她怕极了,变得消沉,不爱出门,可没有用,她还是像开放的罂粟,一天比一天更加妖艳美丽,也更加饥饿。
后来,小镇里来了一帮佣兵。
“那次我终于吃饱了。”缇卡耸了耸肩,“吃饱之后才有了力气,我把他们杀了几个,但是也跑了好几个。”
“那些人大概觉得魅魔的妹妹肯定也是未觉醒的魅魔,所以他们打伤了我妈妈,带着我妹妹走了。我妈妈受伤之后撑了一小段时间也去世了,埋葬她之后,我就出发去找小露西安。”
“希望她还活着吧。”
这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快的故事。缇卡脸上是满不在乎和平淡,可要是她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拖着一身伤连闯一路的妓院。
大概是阿萝的表情太难看,缇卡甚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手上不停地穿戴好装备,再拿起床边的斗篷,走到阿萝面前点了点她的鼻尖:“别难过,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应该伤心的。”
走出房间之前,她在阿萝额角留下了一个吻。
利维眼睛瞪得滚圆,因为察觉到阿萝的心情不好才没敢轻举妄动。
“小小姐,这是魅魔的礼物。”缇卡已经恢复了那种风流魅魔的样子,大大咧咧地散发着性吸引力:“当你和男人在一起时,这个礼物会让你更好地掌握他。”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黑着脸的利维,就轻轻巧巧迈出门去。
这个魅魔的故事让阿萝难过了一段时间,她面上并没有很明显,照样清晨锻炼,白天赶路,晚上继续锻炼,生活一切如常。
但利维能感觉到她的消沉。
“你怎么了?”有一天清晨阿萝又在发呆的时候,利维终于忍不住,拉了拉她的手。
“没事。”阿萝回神,冲他笑了笑:“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在沈枝萝的世界里,也许没有动人的魔法与龙,没有性感的魅魔也没有圣洁的牧师们,但那个世界却有着这个世界缺少的公平与法制。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也许也有着不幸,可绝不会有这么多的黑暗。
最近沿着这条灰色道路行走,她已经看到了好多的痛苦和悲伤。在这个没有秩序的失衡世界里,贵族与平民,圣徒与信众,天然就有着壁垒之差。
如果一个公爵小姐丢失,她的骑士们会全体出动,踏平胆敢冒犯他的人的坟墓。而如果是像缇卡和她的妹妹露西安这样的普通女孩,没有人会管她们,也没有人能帮助她们。
缇卡是怎么知道吃饱的方法的?她的妹妹真的还活着吗?
而即使换个角度,如果公爵小姐只是个没有信仰之力或者魔法感触的普通体质,她也会自然而然地比这些阶级低一头。
这些东西让从前很少见识这种差异的阿萝感到痛苦。
她的意识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曾经感受过平等与尊重的沈枝萝,对这样的世界感到不满,因为那些黑妓院里一群群被抢回来的平民女性而愤怒,又对自己的无可奈何感到羞耻。
另一半则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阿萝,她拥有着信仰之力,也能运用法术,天生就是女主角,她愿意的话,可以随意享受地位与尊荣,她感到与众不同的窃喜。
召唤她来这里的声音告诉她,她是这里需要的人。
她确实活得很好,可是……
“我不明白,这个世界需要我做什么呢?”
利维听不懂她的话,也不懂她的纠结。他祖母绿的眼瞳放大成一个滚滚的圆,真切地看着她,看着他悲伤的女孩。
“我能帮你什么?”他半跪下身体,让自己伏在她的膝盖上,仰视着她苍白的小脸。
阿萝看着他,眼神里是糟乱跃动的怀疑和焦虑,她在不安,并且不会因为他而安定下来。
“你在担心那个魅魔的妹妹吗?”他没有办法,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懂怎样温和地安慰别人。
他只能用自己最诚恳的眼神看着她,笨笨地承诺:“她的结局我变不了,可我能保证不这么欺负别的女人,如果凯里那崽种再坑别人我就揍他阻止……你开心一点,好吗?”
阿萝看着他,眼神迟疑。她知道他骨血里流淌着掠夺和占有。
面容温黑的小狮子抓起她的手在唇边一吻,贴在颊边:“我会学着做一个你喜欢的人,不让你难过。”
他的眼睛像遥远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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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写很复杂的改变社会什么的,只会稍微提一点点
基友:小狮子现在不用老师授课都开始上自习啦!
五十九只恶犬-王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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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只恶犬-王都外
等到阿萝可以闪避利维从后面忽然按下来的手时,他们已经到了帝都外城。
在听过缇卡和露西安的故事之后,她就不再一门心思避人耳目低调赶路了。在面对各种恶性事件时,如果判断不会危及自身,她会尝试着出手阻止。
利维不会参与,她不让。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心结,不是他的。
她的手段很无力,只有一部分成功了,救下了一些可怜的姑娘,也有一部分无可奈何。但在她送两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离开这片黑暗区域时,她们感激的眼神,还是小小地安抚到了阿萝。
一路不停地“找事”,也锻炼了一点她的对战技巧。
“就应该把你丢去角斗场打一打。”晚上利维和她交手时,发现她又忘记了早晨刚教过的东西,他耐心不好,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阿萝有点不好意思,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快到帝都了,我有点紧张……不然你用劲一点,哪里痛了我才能记住。”
利维吭吭巴巴地看了她一会,肩膀一垮:“……老子动不了手。”
奇了怪了,以前和凯里那些人对练,即使晚上就要进角斗场,他们之间最轻柔的举动也只是不打断对方的骨头,为什么看着阿萝就是下不了手呢。
他斜斜瞥着面前的黑发少女,她正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扑闪扑闪,都锻炼了这么久,胳膊腿儿还是那个细细弱弱的样子。
只是他有时捏着她小臂似乎结实了一点,肉没有以前那么软颤颤,变成一种弹弹的手感,他也很喜欢……咳。
看他扭开头去,阿萝还以为他在自责,连忙顺毛:“没事的,慢慢来吧,反正我也不是战士的那块料。”
以前还幻想过自己能变成当时酒馆里那些又飒又美的女佣兵,开始练习才发现自己不管是体质还是反应速度都不算出色,也只能强身健体一下了。
第二天,他们正式进入了帝都外城。
对佣兵再怎么宽容无视,也不会让一条不记名的灰色通道直达帝都,因此他们两天前就走上了普通商路,混进前往帝都庆贺丰收祭的商队。
为了彻底融进人群,阿萝和利维都改头换面了一下。
现在他是个满脸胡子长发潦草卷曲的商队护卫大汉,而阿萝是他的弟弟,笑起来可可爱爱的白净小少年,专帮商队里的有钱太太们跑腿儿。
太太们可喜欢听他说话啦。
“过来过来,小阿萝我们正说到你呢!”盘着精巧卷发的一位太太从马车里摆摆手,喊她过去:“你和你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是亲生的吗?”
太太的女儿也从马车里探出来看她,蓝眼睛一眨一眨的,还给她果子吃。
“谢谢小姐!”阿萝双手接过来,笑嘻嘻的:“我们是同母异父,我哥哥像他爸爸,我像我爸爸。”
贵妇人喜欢她这张讨巧的小脸,扑哧笑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你哥哥那种,看起来就很健壮勇猛,后来年纪大了就喜欢温柔漂亮的了……你妈妈很懂呀。”
这话有点冒犯了,透露出一点上等阶层对平民生活的粗鲁猜测。其实这位夫人受到了很多的教导,她完全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只不过这种规则对平民、贫民没必要用。
阿萝没怎么生气,她跟阿尔芒混久了,也知道一些贵族是什么德性。
不过她还在伪装呢,于是小少年阿萝的脸上适时出现了一丝无措和屈辱,尴尬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他给夫人赔了一个僵硬的笑脸就转头跑走了。
贵妇人和他的女儿在马车里笑得前仰后合,对她们来说,无趣的生活里逗弄逗弄下人再正常不过了。看那个小男孩,他脸上的屈辱也太明显了,可就这样也不敢反抗,还不是老老实实陪着笑脸?
老老实实的阿萝离开前用衰朽术弄断了她们马车的车架,估计最多走半小时这两位自命不凡的高贵女子就会从马车里摔出来,好好看一看别人的笑脸。
她回到自己的哥哥身边,利维从沧桑卷发的缝隙下面看了看她,一把将她提上马背。
“你又捉弄人了。”这句话用的是陈述语气。
“她们先欺负我的。”阿萝撇撇嘴,放松身体坐在自己“哥哥”怀里。
利维点了点头,在作恶一事上他从来不管,甚至拍手叫好,毕竟他才是两人中的那个恶棍。
有些过长的头发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滑了下来,遮挡着眼睛。他想伸手撸一下把头发拨到脑后,可想起阿萝让他用头发胡须尽量挡着脸,又僵硬地把手放回来。
不舒服,超级不舒服。
他眨了半天眼睛还是觉得有东西阻挡视线,难受地凑在怀里的人耳边小声说:“我不想要这么长的头发。”他可是个爱干净的好猫猫!
阿萝也小声安抚他:“没办法,条件有限,只能这样遮挡一下你的脸。”
他的角和尾巴都能收起来,可冷峻深邃带着淡淡杀气的面孔还是一看就不是好人,想混进人群里太难了,更何况是进守卫森严的王都。
利维不高兴,借着宽大的斗篷遮掩,两只手用了点力捏她的腰:“你怎么就可以露着脸?”
简直是明知故问。
阿萝无辜地回头问他:“哥哥你说什么呢?”
她的脸颊是带着些异域风情的柔软,五官线条都是精致柔和的,肤色是带着淡淡温度的象牙白,看起来娇贵可亲。
这个做少年打扮的女孩不管怎么看都是乖乖巧巧的小孩,即使在异族也一定是被良好地保护着的那种,与他不同。
她鸟雀一样灵动的棕黑色眼睛带着幸灾乐祸的挑衅,小钩子一样在他脸上刷了刷,又得意地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