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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收工早,去做了个SPA放松一下,”她俯身,凑在他耳边喃喃,“忽然想你了。”

    周诺言笑起来:“今天怎么了?”

    她的手从他的脸抚过,划过眉眼、鼻梁,停留在他的唇上,轻轻柔柔地抚摩着,何碧玺说:“周诺言,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受什么刺激了?在我面前说这话,你是在讨打吗?”

    “我认识你的时候才十四岁,现在我都三十了,你还没看腻啊?”

    “你非要提醒我是个快四十的老男人了吗?”

    何碧玺嬉笑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就算我变成豆腐渣你还是万人迷,院长大人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虑。”

    周诺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老婆大人,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今天突发感慨的原因?”

    何碧玺一撇嘴,趴在他胸膛上:“你知道秦筝吗?就是这几次聚会孝安带来的人。”

    “你们公司新签的模特,哪得罪你了?”周诺言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敢!”何碧玺歪着头睥睨他,一双桃花眼斜斜向上,“当着我的面乖得像只哈巴狗,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以为我不知道她背地里是怎么说我的。”

    “说你什么?”

    何碧玺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原话比较好,省得院长大人动肝火:“难听的话来来去去不就是那么几句,我发现要是一个人自己心里黑暗龌蹉,就很容易想当然地以为别人跟她是一样的。”

    “无聊人说的无聊话,你上什么心?”

    “也不全因为她,”何碧玺琢磨了一下,“公司每年都会签新人,像秦筝那样的我见得多了。”

    “你是郁闷孝安会看上秦筝吧?”

    被周诺言说到重点,何碧玺面露忿然:“没错,想不到他品位这么差,亏我当初还夸他。”

    “他为什么要跟秦筝一起,你看不出来吗?”

    何碧玺偏过头看他:“她们两个真有那么像?”

    “像不像是一回事,哪怕秦筝哭起来或者笑起来只有那么一刹那有安小朵的感觉,孝安就会对她另眼相看。”周诺言顿了顿,又说,“他得不到安小朵,就要在其他人身上找回来。”

    “得不到?我看是他不想要。”

    “那么大的结,怎么能轻易解开?”

    何碧玺默然,过了良久喃喃地说:“我跟你不是好好的吗?难道一定要经历那么大的痛苦才能看开?”

    周诺言知道她在想什么,板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因缘际会,各自修行,你管不了那么多。”

    “你说我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好管闲事的毛病从小到大都改不了,我早习惯了。”周诺言半抬起身体,从茶几上拿起保温杯。

    “你就不能说好听点?我是仗义好吗?”

    “是是是,老婆大人。”

    何碧玺扑到他身上,周诺言赶紧将保温杯拿远些,怕热水溅出来烫到她。

    “你知道吗?当年,我差点就撑不下去了,”何碧玺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幸好后来你醒了。”

    “为了你,我怎敢不醒来。”

    何碧玺抬头,热吻意料之中落下。

    下了车,安小朵走进路边的小吃店买了一份蛋炒饭,她租的房子虽然有厨房,锅碗瓢盆也齐全,但她很少开火,偶尔也就煮煮泡面什么的。一个人吃饭,花心思花时间做一餐饭,她觉得划不来。

    她拎着泡沫盒上楼,这栋楼统共有八层,没有电梯,她住在最顶楼,虽说不算高,但每次爬上去也不免气喘吁吁。

    钥匙丢在包里,被其他零碎的东西压在最下面,她伸手进去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出来。她开了门,将包往门边的小椅子上一放,随手打开快餐盒,用附带的一次性塑料勺舀了口蛋炒饭往嘴里送,边吃边甩飞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去厨房的冰箱里拿可乐。

    “你每天就是这么吃饭的?”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她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过去。客厅的光线被浴室一面墙挡住,白天不开灯就暗得像晚上,不仔细看真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在。

    黎孝安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也不知坐多久了。

    安小朵艰难地把饭咽下去,心有余悸地说:“你怎么进来的?”

    她随即想起自己喝醉的那晚,他雇人撬开防盗门跟着还换了锁,一定是那次留了钥匙。

    黎孝安沉默地打量她,自下而上,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他的目光傲慢中带着一点挑衅。

    “过来。”他命令她。

    安小朵只好走过去,她一手盒饭一手可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不免显出几分局促。

    黎孝安自自然然地接过饭盒,看了一眼:“这你都吃得下去?”

    安小朵看着他,没有开口。

    他忽然笑了笑:“看来以前你说的是实话。”

    安小朵一脸茫然,黎孝安动作优雅地拿起那只被她咬得有些变形的塑料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

    “你说,你很好养活的。”

    原来是指这个。有一阵子黎孝安加班加得凶,整晚待在书房不出来,她心疼他工作多,总笑话他明明就是个富二代,还要以拼命三郎的形象示人,而他大多时候只是笑笑不理她,偶尔也会叫她过来,等她颠颠儿跑过去,他就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薄唇贴着她的耳朵,说:“我这个富二代不比老唐,说断粮就断粮了,要是不努力点,将来怎么养得起你这只小馋猫?”

    她不服气,转头瞪他:“我很好养活的!”

    “嘴巴这么挑,吃顿饭都挑三拣四的。”

    “才没有,”她在他怀里扭啊扭,“豆腐青菜我也爱吃啊,实在不行炒饭也能将就啊,你少冤枉我!”

    “别乱动!”他按住她,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黎孝安仿佛想到了什么,薄薄的嘴角勾起来。

    安小朵说:“你身体都好了?”

    “本来还没有,不过听到一个好消息,心情好多了。”黎孝安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你想不想知道?”

    安小朵感到一阵寒意:“什么?”

    黎孝安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安小朵刚弯下腰就被他一把拽住,她立时站不稳,栽倒在他身上。

    黎孝安勾起她的下巴,一双眼瞳透着丝丝笑意,却没什么温度,仿佛浸在凉水里:“是关于你父亲的。”

    安小朵一颤:“他怎么了?”

    黎孝安低下头,在她唇上狠狠碾过,安小朵边躲边问:“我爸爸怎么了?你说啊。”

    “他自杀了。”

    安小朵完全呆住,脑子一片轰鸣:“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的头发在刚才的躲避中弄乱了,黎孝安好心替她将贴在脸上的发丝理到耳朵后面,颇为耐心地说:“监狱长打来的电话,总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

    “不,不——”安小朵惊慌地从他怀里滚落,形象全无地满地找她的包,她的手机……

    从联络人里调出王剑的号码,她四肢发冷,手指怎么也触不下去,黎孝安伸手过来替她按下:“核实一下也好,省得我弄错。”

    等待的嘟声异常漫长,她就像掉进一个冰窟里,如果黎孝安说的是真的,那爸爸对她未免太过残忍。几天前她才去见了他,转眼他就去死,这算什么?算什么呢?

    当对方接通的那一刹那,安小朵的声音跟身体都在发抖:“我爸爸,他……”

    对方似乎在接起来前就料到了她的心意,压低了嗓音说:“抱歉,我这几天请假,下午过来才知道……”

    手机直直地从她手里掉下去,黎孝安眼疾手快地接住,好脾气地笑了笑,放回她的耳边:“听下去。”

    “……幸好抢救及时,虽然我没看见,不过打听了下,人应该没事了,你不要太担心……”

    安小朵两腿一软,扑通坐倒在地上。

    短短两句话,她仿佛去地狱走了一遭。

    黎孝安掐了线,将手机丢开:“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见你吗?你以为是我威胁他?”

    安小朵下垂的长睫颤了颤。

    “是他一厢情愿,以为只要不见你,我就会放过你。你说,他活了大把年纪,怎么会这么天真?”

    安小朵捂住脸,眼泪漫过眼眶流下来。

    黎孝安拿出手帕,拉开她的手,仔细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痕。他是一个好情人,一举一动都无懈可击。

    可是,安小朵看见他唇边那缕残忍的笑。

    “你想怎么样?他在里面生不如死,你发发善心放过他吧。”

    “放过他?那谁来放过我的元元?嗯?”

    安小朵痛苦地闭上眼,内心有两股力量在拉锯着,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对半撕裂开来,爸爸……我受不了了。

    她想告诉黎孝安,绑架元元的人并不是父亲,而是另有其人,可是话到嘴边她猛地想到——父亲为什么要自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这么毅然决然地去死,究竟是为什么?是怕她会说出绑架案背后还有一个女人的存在?是怕本已尘埃落定的案子会重新翻起来?是怕他自己再也保护不了那个女人?所以他想用这样一个惨烈的方式来结束一切,埋葬所有的所有。想到这里,她顿时冷汗涔涔,她不能说,不能说出来,这是父亲宁死也要守住的秘密,可她该怎么做呢?

    身边的男人站起来,她仰起头看他,时光顿时逆转,回到当年开庭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高高在上,他是神,但他不是没有爱,他曾经毫无保留地给过她,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她痴痴傻傻地看着,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像是想抓住那些从她指缝里溜出去的幸福,可手指刚刚碰触到他的衣角,一阵急促的铃声同时惊扰了两个人。

    目光齐齐落在响起的手机上,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来电者的名字——乔柯。

    黎孝安的目光一冷,抬脚踩上去,然而这一脚却是落在安小朵的手背上。

    黎孝安的眸光越发的冰冷。

    伴随着铃声,手机还在震动,安小朵的手覆在手机上,感受着它的固执不休。

    “踩坏了我还要花钱买。”她淡淡地解释。

    黎孝安弯腰捡起来,按下免提键,乔柯的声音骤然响彻在小房间里:“小朵,王剑要调走了,这小子瞒得可真紧,下午回去办离职手续我才得到风声——”

    王剑是乔柯的发小,正好负责看管父亲所在的那号监,当初她父亲入狱,她几次三番去探视,父亲都不肯见她。无计可施下她通过乔柯找到了王剑,每月定期给他汇一笔钱,这钱的用途是心照不宣的,她总是尽可能多汇一点,只希望王剑能多费心照应一下父亲。王剑也算尽心尽力,父亲有什么头疼脑热,他都会第一时间让监狱的医生去看,偶尔也会把父亲的情况告诉她知道。

    “喂喂,你在听吗?小朵?”

    “在听。”她只得应了一句。

    “你别急啊,走了就走了呗,咱们再想想办法,狱警那么多,总能找到个肯帮忙的。”

    黎孝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安小朵顿生绝望,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些:“知道了,乔柯,我现在还有点事,回头再说吧。”

    “哦,行。”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安小朵试探地问:“调走王剑是你的意思吧。”

    “他为调职到处求人,我不过是暗中帮了他一把。”

    安小朵点点头,她早该想到的,父亲是被“重点关注”的犯人,这两年王剑在中间传递父亲的近况,他耳目众多又怎会不知?他之前隐忍不发,算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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