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掂量片刻,岑依洄道:“谢谢,能麻烦你安排我和你朋友见面吗?我想咨询房源。”张左尧微微靠近一步,专注地凝视她:“当然没问题。但作为感谢,我想请你陪我看一场电影,这次总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岑依洄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在梁家别墅的放映厅。她们母女进梁家以前,放映厅就是个摆设,梁家上下没人爱看。
唯有梁泽偶尔使用放映厅,也不是播放电影,而是观看足球赛事直播。
岑依洄曾在深夜撞见过一次。
那时与母亲刚搬进梁家别墅不久,她常常在凌晨时分惊醒。
睡不着,拎着鞋子悄声下楼梯,在神秘朦胧的夜晚花圃散步。玫瑰花树沁人心脾的幽香,一阵一阵,四散氤氲。
沾了满身露汽和花香回屋,赤足踏上冰凉如霜的大理石楼梯,眼角忽地瞥见几缕光线,在地下室的墙壁上熠熠闪动。
岑依洄循着光,走到门扉半掩的放映厅。
透过门缝,看见大屏幕上,一群外国球员在绿荫地挥汗奔跑,激烈的足球赛正在进行。岑依洄平日不爱看球赛,但梁泽好像很喜欢。
屏幕上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中文解说介绍,这场德甲首轮揭幕赛,沃尔夫斯堡主场迎战拜仁慕尼黑,拜仁表现强势。
岑依洄目不知哪来的胆子,鬼使神差伸出手,抱着探索奇妙夜的心情,推开了放映厅的隔音门。
她望着真皮椅中的背影,轻柔地叫唤:“梁泽哥哥?”
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沉沉呼吸声给于岑依洄应答。梁泽手支着颊睡着了,眉心浅浅地拧着。
他手边的置物架,躺了一个遥控器,一罐可乐,可乐的金属铝罐外部凝结出大颗水珠。
岑依洄羡慕至极,大屏幕就该配冰可乐,可惜周惠宣不准她喝所有碳酸饮料。
思绪回到当下,岑依洄同意了张左尧看电影的提议,她自告奋勇去买爆米花套餐。虽然申城目前是冬天,但她请服务员,在她那杯可乐里多加冰。
一手抱一桶爆米花,模样滑稽又可爱。
许是在渝北路看走了一整天,昏暗幽寂的电影院又太助眠,岑依洄挡不住来袭的困意。影片前半段,她靠爆米花和冰可乐提神,电影下半段,撑不住睡了过去。丝毫不见第一次同男孩子单独看电影的紧张羞怯。
最后是被张左尧叫醒的。
影院观众散尽,保洁员提着红色塑料桶和拖把,从第一排开始拖地。岑依洄懵着睁开眼睛,手里还握着冰镇可乐纸杯。
一场电影放完,冰块早已融成冰水,冻得她手指麻木。
岑依洄伸展五指,加速血液流动恢复知觉。她的一双手纤细白皙,指骨分明,手腕处隐约显出青筋。
离开商场,岑依洄手心的温度还没缓过来,皮肤显出异样冷感的白。
张左尧看在眼里,叫她名字,然后问:“冷吗?”
“有一点。”岑依洄掌心合十揉搓,张望地铁标志,“所以我们赶快回……”
手背乍然被一股暖意环绕。
张左尧包着她的手,并未太用力,“暖一些了吗?”
岑依洄轻抿了下唇,只几秒钟的时间,她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要不就让他握着吧。至少,他能为她解决目前火烧眉毛的住房问题。
岑依洄不傻,听得出张左尧口中的“租房”,是他很轻易就能办到的事。
从前周惠宣同男友约会,偶尔也捎上岑依洄。在中环和尖沙咀那些优雅浪漫的餐厅里,岑依洄见过各式各样的有钱男人,去握周惠宣的手。
鉴于周惠宣再三叮嘱岑依洄,不准她捣乱破坏约会,否则下次不带她,岑依洄每次都很乖地在边上喝果汁。
她像一个观察员,闲来无事,研究母亲的微表情变化,以及男士们手腕机械表上的图案。
如今,岑依洄自己也被男生握住手。
她终于理解,母亲当初面对那些男人,嘴角总是不经意间跃起一丝笃定、胜利的笑容。看似母亲的手被男人圈住,事实上,那些男人也被母亲套牢。
岑依洄垂下眼眸。原来想要达成目的,付出的代价并不多,只是牵手而已。总好过去住那间破旧的招待所。
张左尧死死盯着岑依洄的眼睛。
她的睫毛纤长浓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两把舒张的小扇子。也许自己可以成为亲吻她睫毛的人,张左尧生出这个念头时,不由感到雀跃。
耽搁时间越长,张左尧愈加充满信心。
颤动的指尖泄漏了岑依洄内心的摇摆,但她始终没有将手抽走,这便是一种默许。
“依洄,我已经追了你一学期,我很喜欢你,不想只做朋友。”张左尧诱惑道,“你不想提家里的事,我保证不多问一句。我愿意陪你解决问题。”
面前有一条又宽又平坦的路,岑依洄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缓缓地抬撩起眼皮,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熟悉的跑车引擎声凶悍迅猛地在耳边响起。
两束强光由远而近直直地袭来。
岑依洄畏光,偏过头眯起眼,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挡在脸前。
跑车呲啦一个摆尾停到路边,距离岑依洄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岑依洄慢慢放下手。与此同时,跑车的车门被推开。岑依洄看清来人,她陡然瞠大眼睛:“梁泽哥哥。”
张左尧比梁泽小两届,自然曾在学校见过这位风云人物。可岑依洄为什么喊梁泽哥哥?莫非两人是亲戚?
压下心底狐疑,张左尧客气恭敬地打招呼:“梁泽学长,你好。”
梁泽这才平静地看他一眼,眸光短暂地轻轻点过他的脸庞和双手,“你好。”
随即转向岑依洄,问:“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岑依洄有点心虚,眼神不自觉地躲开梁泽,“正打算回去呢。”
梁泽“嗯”了声,拉开副驾驶车门:“时间太晚了,上车吧,我送你。”
岑依洄顾不得探究梁泽为何出现此地,匆匆忙忙进了梁泽车里。她怕张左尧说漏嘴,泄漏了她的真实住址,届时她说过的谎言全会被拆穿。
梁泽摔上副驾驶门,回头对着张左尧一颔首,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
跑车转过街角,毫无征兆地停在路边,岑依洄身体惯性向前,她手忙脚乱抓紧安全带。
梁泽转向她,问:“你现在住哪里?”
岑依洄以为他忘记了住址,便说:“我住紫荆名苑啊,园成路371弄。”
大眼睛眨啊眨的模样万分真诚。
梁泽看了她一会儿,“行,紫荆名苑。”
不知是否是错觉,岑依洄从梁泽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冷讽,车速也比刚才猛烈。岑依洄心下一紧:“梁泽哥哥,你怎么会恰巧出现在汇圆商场?在附近玩吗?”
梁泽不耐烦:“到紫荆名苑前你别开口说话。”
岑依洄怔住,梁泽已经很久没用这样糟糕的态度与她交流了。跑车空间太过狭隘,岑依洄找不到合适的呼吸频率,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在诡异焦灼的氛围中,车辆抵达紫荆名苑门口。
岑依洄推开车门,转身向梁泽道谢。她低头说话的瞬间,路灯昏黄光芒照亮了她半张脸,映出她有些受伤和犹疑茫然的神情。
梁泽有些烦躁地看着她的背影进入小区。
岑依洄还是老规矩,在小区内铁人三项处逗留一刻钟,看时间差不多,起身离开。
夜晚小区门口的商业清冷了许多,岑依洄拉高围巾,把脖子裹得密不透风,抵御南方的湿冷空气。
照例前往公交站,岑依洄脚步匆匆,尚在思考未来住所,一抬头,她愣住了。
黑色跑车没开走,静静蛰伏原地,在空阔的街道上格外醒目。梁泽也下了车,姿态矜贵地立在车前,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
两人相隔一条马路对视,谁也不说话,画面仿佛已经定格。
直到一阵风吹打破画面,几片枯叶在地面打旋,激起一股冬天的萧瑟。
是岑依洄先回过神。她穿过马路,立在梁泽面前,迎着他冷峻的面孔,“梁泽哥哥,你没走?”
梁泽反问:“你出来干什么?”
岑依洄搬出用过的借口:“我去便利店买东西。”
空气中弥漫紧张气息,梁泽冰冷的声音,清晰又疏离地透过夜色飘然而至:“岑依洄,还不说实话?”
第20章
房东同意了。
空气安静许久。
岑依洄猝不及防被梁泽的一句话定在原地,
心中惊愕翻涌。面对凌厉的审视,她放弃找补圆谎:“梁泽哥哥,你什么时候知道,
我不住在紫荆名苑的?”
“第一次送你回家时。”梁泽说。
岑依洄瞳孔闪烁的震惊,瞬间被一股无名愤怒取代。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原来是场漏洞百出的滑稽戏,梁泽早已洞察真相,却不明说,
分明是在戏弄。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把车开过来?”岑依洄的声音携带一丝颤抖,“难道看我出丑瞎折腾很好玩吗?”
梁泽体贴她不想说真相的心情,反倒被曲解成故意看热闹,语调难免参杂不悦:“我没闲工夫特意看你出丑,只是在尊重你的意愿。”
岑依洄才听不进去。
无处可归的焦虑,
逐渐酝酿成在眼里打转的泪水,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你哪里尊重我的意愿?我有让你出现在商场吗?如果你不说送我回家,
我根本不必再撒一次谎。”
“所以变成了我的错?”梁泽简直被她强词夺理的逻辑气笑,
“好心送你回家,
耽误你约会了是吧。”
岑依洄朦胧潮湿的视线中,
看见万家灯火阑珊。
城市庞大喧嚣,
街道熙熙攘攘,
申城的霓虹夜景如同香港一般绚烂繁华,却没有一盏灯属于她。
“是,
耽误我约会。”岑依洄的委屈如涨潮的海水急涌,她哽咽着同梁泽倔嘴,
“谁要你好心了。”
“不可理喻。”梁泽绕到驾驶位,猛地拉开车门,
他双眼盯着岑依洄,“是我多管闲事,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
车门“哐当”闭合,跑车疾驰而去,碾碎了路边层叠堆积的枯黄落叶。
岑依洄立在原地,低着头,积蓄的泪水顷刻夺眶而出,无声地淌过脸颊。
梁泽目光从后视镜收回。
上一次见岑依洄哭,是她故意摔伤脚踝,放弃表演机会。她好像没有放声大哭的技能,脚踝伤得那样重,也只是在他怀里轻声抽噎。
真的有必要和一个闹别扭的未成年小女孩较真吗?
梁泽深呼吸,闭了闭眼,一把方向盘调转车头。
去而复返的黑色跑车停在岑依洄两米之外。
岑依洄此刻的眼神空洞而悲伤,她怔怔地望着梁泽走下车。对方被激起的火气尚未浇灭,但还是冷着脸,靠近她。
“梁泽哥哥?”岑依洄沙哑的哭腔里带了不敢置信,“你……”
“上车。”梁泽低头凝视在夜色中脆弱又摇摇欲坠的小女孩,轻叹一声,“我帮你找住的地方。”
-
岑依洄在副驾驶忐忑难安。
她像个犯错的小孩,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反思方才的态度,实在太过没礼貌。
红灯进入倒计时,岑依洄小声讷讷:“梁泽哥哥,对不起。”
“没听清。”梁泽看她一眼,“如果要道歉,声音大一点。”
“……”岑依洄略微尴尬地望向窗外,“我不跟你说了。”
先去住了半年的酒店拿行李。进了门,老板娘眼尖,迎上前:“依洄,旁边这位是……”
岑依洄:“哥哥。”
老板娘眼珠在梁泽和门外的跑车之间转了个来回,恍然大悟:“哦哟,依洄,家人终于来接你啦?”
岑依洄解释不清,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她带梁泽,进入她长居的那间卧室。房间面积很小,床套被罩换成了浅绿色的款式,岑依洄打开行李箱,将挂架上的衣物整理折叠。
狭窄的房间距离,都不够梁泽的长腿多走两步。
岑依洄的行李并不多,很快拉上拉链封箱,“我好了,梁泽哥哥,走吧。”
梁泽随手掂起桌上的小香猪,亚克力内部换了新插牌,变成:依洄的家-买房基金。看来是把储蓄罐当许愿池了。
“储蓄罐箱子里塞不下。”岑依洄解释。她一手握拉杆箱柄,另只手掌心朝上,“梁泽哥哥,给我吧。”
梁泽依言将储蓄罐放她手上,同时微微探身,接过了她的箱子。
岑依洄怔愣几秒,抱着小香猪储蓄罐跟上梁泽步伐。
老板娘与岑依洄相处半年,已经把她当成朋友,收房卡退完押金,送了她一包酒店自制的茶叶做纪念。
岑依洄捏着茶叶礼包坐入车内,忽然想起:“梁泽哥哥,我在渝北路的玉兰旅舍付了定金,今天去还能退。”
梁泽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本来打算住渝北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岑依洄:“……别的酒店不让我单独登记。”
梁泽没再说什么,挂档踩油门,径直开去玉兰旅舍。
轮廓张扬的跑车,横在店门口地面油漆褪色的停车线框内,店里的人好奇引颈张望。
岑依洄不愿接受众人注目礼,商量道:“梁泽哥哥,能把车开到里面的停车场吗?”
梁泽扫了眼两旁堆满杂物的停车场通道,咔嚓,解开安全带,“不能。”
岑依洄怏怏地下了车。
梁泽有电话接入,他下巴稍抬,示意岑依洄先进去办理手续。
旅店大厅悬挂的电视机,正在播DVD片子,是一部最近火爆两岸三地的台湾偶像剧。电视剧中,女主角意外在游轮上和陌生人男主发生一夜情,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于是两人协议结婚。
前台小妹看得入神,在电脑中翻找岑依洄的定金单时,眼睛不时地瞟向电视屏幕,生怕遗漏关键镜头。
岑依洄并非头一回来,对于前台小妹懒散的工作态度已然适应,她双手扶在台上,明知没用但还是礼貌地催促:“麻烦快一点,谢谢。”
“在找了找着了。”前台说着,又忍不住看向电视机。
此时进来一对中年男女办入住。
中年男稀疏的头发抹了香味浓厚、油光锃亮的发蜡,像是在模仿《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他熟练地递上身份证给前台:“老样子,401房间,开三个小时钟点房。”
与他同进门,浓妆艳抹的妇女,埋着头快步先上了楼。
前台见怪不怪,收下男人的身份证,“你等等啊,我先给这位小姑娘办业务。”
中年男一条手臂撑在柜台,侧身转向岑依洄,眯起眼笑着打量:“哟,好年轻的小姑娘,是和谁来的呀?”
前台白他一眼:“闭上你的嘴吧,别问了,人家是正经住客。”
中年男大笑出声:“你们旅店还能有正经住客?”
前台把房卡丢他怀里,笑骂道:“去你的,少败坏我们旅店名声。押金一百五,还是付现金吗?可别被你老婆发现咯。”
梁泽打完电话进门,就看到这副令人他不适的场景。
岑依洄不想搭话时,整个人呈现拒人千里冷若冰霜的态度。但柜台面积狭窄,与中年男人难免离得近,她脚步动了动,刚想靠边站,忽有一股力量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扯。
踉跄一下,刚站稳,手里就被塞了一把车钥匙。
岑依洄抬起头,梁泽吩咐:“去车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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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岑依洄认出眼前的路通往明诚高中,“我们现在去哪里?”
梁泽报了“建德花园”的名字。
建德花园的硬件设施,在申城只能属于中档小区,但房价和租金却高得离谱。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该小区对口第一梯队的明诚中学初中部。并且离学校非常近,相隔一条四车道的柏油马路。
岑依洄曾动过心思租在建德花园,去中介问价格,听到金额便立刻偃旗息鼓。
中介问:“同学,你来看房子,你父母呢?”
岑依洄随便找了个借口,声称父母在外地出差。
“如果想租,得尽快敲定,好不容易才空出两套房源。”中介说,“很多家长高三为了陪读,提前一学期就向我们预定房子了。”
跑车到达建德花园南门入口,机器自动识别到梁泽的车牌号,道闸杆子上抬。
梁泽将车停在七号楼地下车库。
岑依洄踌躇道:“梁泽哥哥,是这样的,我每月租房预算很有限。如果房源在建德花园,我不一定能负担得起。”
梁泽熄了火,看向她,手还搭着方向盘,“你能负担多少?”
岑依洄慢吞吞地竖起两根手指,“两千。不然我没办法生活到高三毕业。”
梁泽突然笑出了声,逗她:“先下车,看看房子,说不定你愿意多加五百。”
总高十七层的住宅楼,房间在第十六层。一室一厅格局,装修使用的板材和家具品质精良,看得出房主人以前是自住,而非投资出租。
台面柜子空空如也,很久无人到访,但家里保持得还算整洁,没有明显的积灰浮尘。
岑依洄进入卧室环视一圈,从窗帘颜色到墙壁挂画,洋溢着浓浓的男性审美风格。这间房子,应该曾属于某位男士。也许是梁泽的亲戚或朋友。
梁泽双手抱胸倚在门框,问:“满意吗?”
岑依洄回身,郑重其事地点头:“梁泽哥哥,我觉得我可以再加五百,就是不确定房东是否愿意。毕竟这个价格,和市场价相差太大了。”
话音刚落,一条大门钥匙凌空被抛入岑依洄手中。
她傻傻地看着钥匙,就听梁泽宣布:“房东同意了。”
岑依洄愣住,“这房子……是你的?”
“嗯。”
梁泽在明诚高中读书的三年,梁兴华特地在周边给他买了套小公寓,中午用来午休小憩。梁泽高三那会儿课业繁忙,偶尔也在这间小公寓过夜。
他指着客厅那只岑依洄带来的巨型小香猪储蓄罐,“房租就存里面,我抽空来拿。”
“哦。”岑依洄抿了抿唇,“梁泽哥哥,谢谢。”
梁泽自己也说不清,他帮助岑依洄,是因为短短一年不到的“兄妹情”,还是出于同情,亦或是听说周惠宣再次怀孕远赴美国,他生出了一些物伤其类的恻隐之心。
总之,还是出手帮她解决问题了。
然而他的照顾限度分明,只打算提供一间小小的住所,庇护岑依洄到高中毕业。至于她以后的路,便与他无关。
储物壁柜里有被子,岑依洄箱子里自己买过四件套,应付一下就能入住。
已经快半夜,梁泽看着岑依洄忙着与枕头套作战,便提议:“我帮你去楼下便利店买点生活用品。”
洗发露、沐浴露、护发素……,梁泽没花心思选香味,一股脑儿扔进购物篮速战速决。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再返回公寓,推开门瞬间,就看到岑依洄抱着保温杯,气息虚弱地窝在沙发。
梁泽顿了一下,塑料袋放在茶几上,走到沙发边,微弯膝盖:“依洄,怎么了?”
岑依洄五指按住胃的位置,“肚子不舒服,有点想吐,但吐不出来。”
梁泽问:“晚上吃过什么?”
岑依洄拧眉回忆。
她只吃了半个清淡的三明治,食材干净,应该没问题。然后和张左尧逛漫展,接着上楼看电影,她买了爆米花和——
“冰可乐。”
梁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