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霍星延刷脸过闸,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大厦32楼他的办公室所在。才坐定,助理康晨便送了热咖啡进来。手磨的,不加糖不加奶。在康晨做助理的这三年里,霍星延一直都是这样喝。起初康晨会给他几种样式供他挑选,可他的答案永远都是“照旧”。几次三番后,康晨就不问了。只要霍星延出现在公司,无论早晨还是下午,都会给他递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清咖,一直延续至今。
“霍总早。”
康晨妥帖地放下了咖啡,随后坐定,ipad和录音笔一丝不苟地放在面前。
霍星延:“早。”
接下来的一刻钟,康晨详细说了当日行程安排,霍星延专心听着,偶尔会有些疑义。
康晨当即修正。
整个过程轻松迅速,默契尽显。
结束后,康晨对霍星延说,“海沃的秦先生今儿托人送了请柬过来,说秦老爷子四天后过七十大寿,您要是有空就过去凑凑热闹。”
霍星延瞥了眼桌面上的台历。四天后,七月二十。那天晚上,他约人了打球,那个人还是最厌恶别人鸽他的岑北。但秦家与徐家有旧,秦老爷子七十大寿这样的大事儿,徐家老爷子定是会去的。他老人家惯爱带着徐云雾出去显摆,这会儿她回国了,多半会带着她一道去。
秉承着那句“兄弟是衣服青梅如手足”,霍星延未多犹疑,“回复秦家,我会去。”
康晨应答的下一瞬,霍星延下达新的指令,让他找些适合开设茶会所的老宅子。
“越快越好。”
康晨以为自己听错了,冷静出现一道微弱裂缝,“怎么想着开茶会所了?”
霍星延顿了数秒,“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结果这一句不仅没能消解康晨的好奇,反而加深了。就他们霍总这乖戾冷漠的性子,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他这么上心啊?然而好奇心再怎么重,康晨也不敢再往下问了。
“收到,尽快。”
此间事了,康晨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霍星延一人,冷寂,落针可闻。这是霍星延的习以为常,他该是气静心平继续工作。然而在这一瞬,他的思绪仿佛忽然有了自我意识,兀自朝着有徐云雾的过往飘去。他愿与不愿,都无法阻止分毫。
徐云雾成年礼翌日,暮霭还未彻底淡去,霍星延回到了霍家老宅。一身黑衣覆了尘,他的眉眼却依旧清隽,影影绰绰间,透着些懒倦的厌世感。
外面都说霍星延好运势,泥鳅都能跃龙门,从一个不名一文的混混变身为权贵公子哥。可在他自己看来一切同以前没什么差别,仍旧没有父母管教爱护,一个顶着霍家二公子名号的孤儿罢了。不过他并不是太在意,得过且过,在哪儿不都一样?
他一进宅子,就听老爷子一声吼,“霍星延,你还知道回家啊?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霍星延凝眸看了过去,先是不冷不热地唤了声,“爷爷。”
随后,漫不经心回应,“有点事儿。”
霍辉看他这样子就来气,面容越发冷肃。长年居上位,脸一冷下来,压迫感明晃晃,“有点事儿?”
“当街和一群混混打架斗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啊?特别有英雄气概?”
“好,我就算你是为了还人情,你没手机?你整夜不回家不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昨儿云雾成年礼,你就没想过你缺席她会伤心难过?你失联,她会不会担心?”
一如霍星延所想,老爷子什么都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也成功地戳中了霍星延,寂冷的心湖有一缕微弱的波纹荡开。不过他面上未显分毫,声冷如尖刺,“少拿徐云雾来压我。”
“我就是这个性,处事手法就这样,您要是看不惯就把我送回潮东,我真的无所谓。不过我是真心建议您放低对我的预期,您能指望一个爹妈同时缺席教养的人有多大出息?”
“别把时间花在我身上,纯属浪费。当然了,您执意要浪费,我一做孙子的也拦不住您。”
这个早上,霍星延说的话比过去一周还要多。
霍辉气得心口泛疼,“你……”
想骂他,但怎么都骂不出口。只因霍星延的话勾动了他的愧疚。父母荒唐,受伤的永远是孩子,他根本无从反抗。
霍星延看他这般,心知今早的对峙结束了。
他的唇角若有似无地动了动,随后踱步,眉目冷淡地从霍辉身旁走过。并肩的那一瞬,霍辉清晰地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霍星延随意地冲了凉,换了身衣服。
黑色的,洁净的,宽松的,让他无比轻松。他这才从脏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充电。兜转折腾,手机早就没电了。
妥帖后,他仰头瘫倒在床上,双目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发呆,其实心不静,脑子乱得很。而这一切,全因老爷子的那连番质问,
“昨儿云雾成年礼,你就没想过你缺席她会伤心难过?你失联她会不会担心?”
他想过的,但那个念头很微弱又是一闪而过,根本不足以促使他做什么。可他没想到,一场他没觉得有什么的“错过”
之后,他会为此心烦意乱。
这时霍星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早上仅仅是一个开始。从这一天开始,徐云雾这个人仿佛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一般,彻底销声匿迹了。
第一天,他若无其事。
第二天,他开始烦躁不安。
到了第十天,他实在忍不住了,敲响了徐家宅院的大门。开门的是徐家的阿姨,她对他说云雾和她妈妈去了法国,归期不定。
暑假的末尾,徐云雾终于回来了。
他终于如愿见到了她,只是没想到,徐云雾会以一种柔和到疏离的语调对他说,“霍星延,过段时间我就要去法国读书了。”
“再见,还有……”
好好照顾自己。
徐云雾这日着了条薄荷绿连衣裙,青竹一般的清新自带清冷感。风拂过,纱质面料贴向她的身体,肌肤若隐若现,勾勒出一种朦胧美感。
那一瞬,她可与光争艳。
霍星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又开口,
“怎么这么突然……”
话没完,徐云雾便又开口,“原先就有出国念书的想法了,也一直有在做准备,只不过有些犹疑。”
“现在确定了。”
霍星延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一瞬,霍星延再度尝到了被失落攫住搓磨的滋味。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多年前他生日那天。他多么希望妈妈能记起他的生日,给他买一个蛋糕,多小多廉价都没关系。只要她能记起,买给他,那他的这个生日就是圆满的。
可惜,他的妈妈忘记了。
她凌晨两点才回家,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他故意开着房门,原是为了等待惊喜降临,现在却被后悔啃骨。从那一天开始,他憎恶“生日”这两个字,也不再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心存幻想。他以为他做得很好,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又一次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想徐云雾留在北城。
他想她陪在他的身边,就像过去的三年一样。
可是他也知道,他没权利要求这些。他是一个连缺席她的成年礼都不愿意打电话同她说一声的怪种。
“很好啊。”
说违心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一旦开了个头,后续就变得异常容易。
“祝你学业顺利。”
“谢谢。”徐云雾朝他笑笑,嘴角弯出的弧度一如从前,可每每看向他时眼中的那一抹独特光亮消失了。
霍星延感受到了差别,道歉的话到了嘴边,被他突兀窜出的情绪干扰,没能说出口。
如今倒是说了,却也没能换回熟悉的笑颜。
第06章
第
6
章
霍星延的思绪如潮水漫溢开来,末了,止于一个电话。
张延华,北城圈叫得出名字的公子哥。段琮玮和华俊和若攒局,少不了的一号人。
霍星延瞥了眼手机屏幕,便拿起手机、接听。
“延华,什么事儿?”
张延华:“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
霍星延:“可以找,但我未必有空搭理你。”
张延华呵了两声,“是是是,霍总你大忙人,没空搭理我们这些苦苦谋生的小虾米。”
霍星延:“两分钟。”
张延华:“……”
“你这狗脾气,和商栩有得一比了。耐心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埋汰了两句,心里稍稍舒坦了,张延华才开始说正事儿,“我一朋友从外地过来,约了今晚赛车玩儿。”
“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霍星延拒得那叫一个干脆,“不去。”
张延华被伤着了,大声疾呼,“唉,我说你这人,真的是装都不装一下啊。”
霍星延:“有必要吗?”
张延华:“……”
同霍二沟通,太特么地费力了。但再怎么怨念都好,霍星延有句话说得没错。
他没必要应酬任何人。
他不想,谁也奈何不了他。
……
这日吃过早饭,徐卿寒和秦芸千一道出门了。
一个向左,去往徐家控股的海创传媒。
一个向右,去往弘翎集团。
徐云雾一个人在家,慢吞吞地收拾了碗碟。随后烤了些无糖小饼干、细致分装,忙活到十点过半才出家门。
近半个钟头后,她的车停在了爷爷的小院门口。
她没有立刻下车,开了车窗,按了两下汽车喇叭。
很快,徐鹤轩和太太叶景岑相偕走出,步履稍显急促。
“是云雾吗?”
徐云雾攀着车窗,笑意盈盈地看着二老,“是呀,如假包换。”
片刻后她来到徐鹤轩和叶景岑面前,双臂极致展开,同时将两人拥入怀中。勾在指尖的袋子因动作幅度太大,悬于虚空凌乱地晃着。
“可把雾宝想死了。”
叶景岑被指自家乖宝逗得乐不可支。
徐鹤轩却绷着脸,“就不该去国外读书。”
叶景岑不满睨他:“去国外读书怎么了?我们云雾爱去哪里读书就去哪里读书。”
被太座大人训了,徐鹤轩的脸色越发的冷了。徐云雾见状,连忙哄道,“爷爷,别气了。以后再出国,一定把您和奶奶带着,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鹤轩哪里还舍得冷脸对宝贝孙女儿?
他的脸部线条肉眼可见的柔和了,“我可听进去了。”
徐云雾信誓旦旦,“说到做到。”
祖孙三人回了屋,徐云雾将三袋奶香小饼干搁在方桌上。老人家念旧,日常用的东西都有些年头了,过时的款式,无一不透着浓重的经时光磨砺过的美态。徐云雾很是喜欢,手指若有似无勾勒方桌侧面的花纹。
“爷爷,这是我今早烤的小饼干。无糖的,您和奶奶都可以吃。”
“三袋,一袋给您,另外两袋给林爷爷和霍爷爷。”
徐鹤轩:“你林爷爷去深城了,他的那份我替他吃了。”
“你霍爷爷的那份……”
徐鹤轩停了数息,仿佛是在思忖,“反正离得近,待会儿你给他送过去。”
徐云雾有些犹疑,末了还是应了下来。
究其根源,不过是不想过往种种影响到正常的生活。她和霍星延并无深仇大恨,也远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和爷爷奶奶聊了阵,徐云雾拎着一袋小饼干出了门。
霍家,近一公里外。
慢慢晃过去,权当锻炼了。
在逝去的时光中,她也曾一次次这么走过,拿着她烘焙的点心抑或是柠檬小排去找霍星延,揣着对他的喜欢看他吃完。明明很开心,还要佯装镇定矜持。
稍显漫长的距离,足够徐云雾的思绪完成一轮跌宕起伏。来到霍宅,院门不知怎么大开着。
徐云雾往里走,来到大门口,正准备按门铃。
厅内忽而有茶盏撞地的尖利声响传来,随后冷声迸出。她几乎瞬间认出了那道声音是霍老爷子的。
“霍峰渝,你还要不要脸?星槐和星延都奔三了,你又给他们整出一个弟弟。两个孩子若是早婚,你这会儿该做爷爷了。”
“圈里的人会怎么看他们?”
“多好的孩子,可惜命不好,一路都被你这只精虫上脑的东西拖累。”
老爷子一生正直,妻子吴欣亦是良善之人,他实在想不通他和妻子为什么生出霍峰渝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霍峰渝被骂得不敢回嘴,他百无禁忌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老父亲。说到底,心里清楚他放浪恣意的资本都是老爷子给的。再则,这次回来是有求于老爷子。
他想那个孩子像霍星延那样认祖归宗,进族谱。但这事儿,他说了不算,必须老爷子点头。
于是按捺着脸热,低声下气,“爸,你信我,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不想的。”
霍辉冷哼一声。
霍峰渝:“爸,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你的亲孙子啊。”
霍辉气得面红耳赤,搭在拐杖上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几次反复,终是抡起,拐杖狠戾地敲在了霍峰渝的身上,
“孙子?我只有三个。”
“儿子,我只有霍峰宁一个。”
本就不多的父子情分被霍峰渝的荒唐行径碾尽了。
霍辉话音冷戾,“从今天起,你别姓霍了,你不配。以后你爱生几个生几个,和我和霍家没关系,和星槐星延也没关系。再我听到你打着霍家名号做什么,后果你自负。”
“爸。”
霍峰渝顿时慌了神。
霍辉:“张海,请他出去。若反抗,直接动手,废了他一条腿。”
一直站在霍辉身后,安静得仿佛隐形人的张海低声应道,“是,霍老。”
话毕,径自走向霍峰渝。
“先生,请。”
霍峰渝没将他放在眼里,一个佣仆罢了:“滚!”
话落提步,想到霍辉身边,不想提起的那只脚还没落地,胳膊就给张海拽住,硬拖着往大门口走去。他看起来轻轻松松,霍峰渝却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张海,你这个混蛋。”
“爸!”
霍峰渝的骄傲和自尊被重创,可没人再理他。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当大门开启他看到了一个小辈站在门口,眼下正冷冷地睇着他,眼底有着些许嫌弃。
徐家的小姑娘?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霍峰渝有些不确定。
徐云雾却在这时敛尽了眼底情绪。
望向张海时,已是微笑盈面,说不出的柔和清雅,“请问霍爷爷在吗?我是徐云雾,徐鹤轩是我的爷爷。我做了些无糖饼干,送些过来给霍爷爷尝尝。”
她的声音穿过半开的门渗进厅内,停在老爷子耳畔时,他凝眸看了过来。微怔过后,紧绷的脸部线条开始放松。
“云雾回来了啊?”
“快进来。”
“听到了多少?”
一场闹剧过后,大厅重归静谧。霍辉和徐云雾隔着茶几面对面而坐,面前各放着一盏热茶,茶香袅袅。
徐云雾如实回道:“我来时,茶盏刚落地。”
霍辉闻言,笑开来,“来得巧啊,重点听全了。”
徐云雾将霍老的神色看在眼里,总觉得比记忆里颓丧不少,不禁心中一软,安慰的话自然而然出口,“爷爷,人各有志,您左右不了所有。若是可以,放宽心些。”
霍辉坦诚心思,笑着说的,伤感却无法全然藏住,“几个老兄弟,子孙缘都比我好。”
老林儿女双全,皆是乖顺有能力。
如今孙辈都长大成人,个个年少有为又亲他。特别是外孙商栩,几乎是人见人夸。
徐鹤轩也不差,徐卿寒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后回北城接掌海创传媒,徐卿驰接了他的衣钵,如今也是画坛的中坚力量。几个孙辈,安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
唯有他。
二儿子长年驻边,不在身边。大儿子又是那般荒唐,留在身边的两个孙儿……
“我这才知道,含饴弄孙其实也不是件容易达成的事儿。”
徐云雾没有安慰他,自知言语苍白无力,想驱走老者的孤寂伤感,要靠霍星槐霍星延还有那远在边疆的霍峰宁父子。可他们各有因由,不断伤害着这个什么都没做错所求又那般少的老人。
但叫她什么也不做,也是不可能。
徐云雾朝他笑笑,乖顺又甜蜜,“爷爷,尝尝我做的小饼干吧。”
“您的这包,我放了您最喜欢的芝麻,您不爱的白糖我是一粒都没放。”
说话间,徐云雾从纸袋里拿出一小罐,开了盖,径直递到了霍辉面前。
霍辉察觉到了小姑娘的心思,也愿意配合,当即拿了一块往嘴里送。淡淡的炒芝麻的香气充斥唇齿时,他的情绪竟真的提振不少,由衷道,“好香。”
徐云雾:“真的吗?那以后我爷爷有的小饼干,您就一定会有。我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在家做全职孙女,经常给大佬们做小饼干。”
霍辉笑了起来,“不走了好啊。你出国后啊,你阿爷脾气差了不少。”
“像一支冲天炮,一点就爆。”
“哈哈。不瞒您说,我来前他刚爆过。”
话落,“爷爷走吧,去我家吃午饭,我爷爷准备开他藏了三十年的老酒与您共饮呢。”
说到徐鹤轩藏的酒,霍辉再顾不得伤感了,当即道,“那就现在?没什么要收拾的了。”
徐云雾多少感受到他的急切,不禁笑开来,“您馋我爷爷的酒很久了吧?”
霍辉:“小家伙,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
近午时分,段琮玮畅通无阻地进了星佑集团,大爷似的坐在了霍星延的面前。
霍星延半天没理他,他也不说话。手头的活告一段落,霍星延才勉强分了点眼神给他,“有屁快放,放完滚。”
段琮玮闻言,先前贴着椅子的上半身往前折,双臂落在了霍星延的办公桌上,“我建议你对我说话客气点儿。”
“怎么呢?”
“万一我是你命定的大舅哥?你就不怕我给你穿小鞋使绊子。”
霍星延冷嗤一声,“我好怕。”
段琮玮:“怕是对的。”
话落,拿了手机,发了几张图片给他。
“我要的车,四选一。”
霍星延瞥了眼自己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知道了,尽快。”
段琮玮:“你都不看看?万一我挑的都是千万级豪车呢?”
霍星延:“那我就当孝敬我命定的大舅哥了?”
段琮玮被梗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找到反杀之法,“你这么识做,我总要回馈些什么。”
“要不这样吧,今晚我带云雾去诺瑞那边耍耍。张延华有打给你吧?今晚诺瑞那边有个私人的车赛。”
霍星延低低应了声。
段琮玮随即和他详细聊起了这岔,
“他那朋友刚从欧洲回来的,留学生圈子里出了名的学霸车手。这回豪砸千万,为这次车赛备了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