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侍女并未跟过去。花园虽占地辽阔,但西蒙通晓人性,不会领着蒂安娜去危险的地方。“西蒙——西蒙——”蒂安娜抬手拢了把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跑着追上猎犬,“你怎么跑到灌木丛里来了?”
平日,西蒙喜欢带着蒂安娜在宽阔的花圃和浅池里戏耍,除了追逐着蝴蝶蜜蜂忘乎所以,很少会跑进灌木里。
今天他的反应显然不太寻常。
蒂安娜裙子下面穿了长皮靴和耐磨的粗麻长裤,不必担心被灌木划伤,她提着裙子便跨进了灌木丛。
这时,西蒙忽然停下脚步,挡在蒂安娜身前,冲灌木丛里低叫了一声,又转过头看她,似乎在告诉她里面有东西。
而茂密的灌木丛中,也传出了活物行动的窸窣声响。
“怎么了西蒙?里面有什么吗?”
蒂安娜胆子实在大得离奇,压根没想过里面会否是毒蛇或其他伤人的爬虫,说着直接拨开灌木靠近了声响的来源。
西蒙只对着她叫了一声,没拦她,想来里面并无危险。
蒂安娜用裙摆包住手,拨开些许扎手的灌木,看见里面躺着一只受伤的小猫。
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身上脏兮兮的,四肢后背到处都是灌木和细刺划出来的细小伤口,瞧着还都是新伤,正在流血。
蒂安娜惊讶地“啊”了一声,“哪里来的小猫,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它身后的灌木丛上挂着几块破烂的衣裳布料,蒂安娜看了一眼,喃喃自语般问道,“真是可怜,是谁将你丢在了这儿吗?”
西蒙应和般“嗷呜”了一声,脑袋从蒂安娜拨开的灌木缝隙钻进去,好奇地凑上去闻它。
但冷不防吃了一爪子。
西蒙吃痛,龇牙怒吼了两声,压低身躯,做出捕猎的姿势。
蒂安娜见此,忙拉住它脖颈的项圈,蹲下来抱着它的脑袋温柔安抚,“别!西蒙!它受伤了,我们西蒙是乖狗狗,不和小猫咪生气的。”
说罢,还在它被抓破的鼻子上亲了一下,“小乖狗,亲亲就不痛了。”
地上的小猫戒备地看着这一人一狗,身上的毛全炸了起来。
蒂安娜用裙子包住手,试探着朝地上的猫伸出了手,“小猫,没事,我抱你出来好吗?”
它探出了爪子,可似乎是迫于蒂安娜身边虎视眈眈的西蒙或是已经精疲力尽,没敢将爪子往她身上招呼。
蒂安娜半哄半骗地将它抱出灌木丛,它察觉她无恶意,也乖乖窝在她怀里没乱动。
西蒙动着鼻子嗅它,伸出舌头想去舔它毛发上的血,却被小猫嫌弃地躲过了。
来时的方向传来侍女焦急的呼叫,“公主——公主——”
蒂安娜提声道,“我在这儿。”
侍女循声快步跑来,她们跪下来理去她裙子上的草叶,“谢天谢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们神色慌张,身后还跟着两名持剑的侍卫,像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侍女看着蒂安娜怀里缩成一团的脏毛球,“公主,这是——?”
“小猫,我刚刚捡到的。”
怀里的小猫忽然挣扎起来,蒂安娜忙用力抱住它,“没事、没事,小猫乖,别怕,待会儿就帮你包扎,好吗?”
蒂安娜安抚好它,问侍女,“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侍女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名侍卫向蒂安娜行了个礼,直言道,“大王子宫里一名刚入宫的男仆逃跑了,正派人寻找。他们说此男仆身带武器,属下担心他躲到公主这来了,特此请公主回寝殿。”
“男仆”的称谓实在巧妙,天真年幼的蒂安娜相信了这个说辞。
可后来得知大王子嗜好幼年男童的恶心癖好后,才知那逃跑的男仆是他不知从哪里拐来的可怜孩子。
但梦里、或者说过去的蒂安娜却只是点了点头,一手牵着西蒙,一手抱着猫,在侍卫的保护下往寝宫走。
身边的侍女见她小小一个手抱不住猫,伸出手,“公主,将猫给我吧。”
蒂安娜看了往她胸口钻的小猫一眼,“不用,它有些害怕。”
她终于又得了一个玩伴,喜不自胜,一路走一路和它小声念叨,“不要怕,小猫,我带你回去上药,应该会有些痛,但你要忍着,养伤的时候还要多吃些肉,长成像西蒙一样威猛忠诚的小狗,知道吗?”
侍女看着将脑袋埋在蒂安娜胸前的小猫,捂唇笑道,“公主,它这样小,怕还只能喝奶,不能吃肉呢。”
蒂安娜低头在它较为干净的脑门上亲了一下,对侍女道,“那回去后,把我平日喝的羊奶弄来吧,西蒙就是喝羊奶长大的。”
可惜蒂安娜的养猫计划没能如愿。
她养了它约半个月,将将养好它一身伤,后来天寒,她生了场病,她的母亲说她生病是因花了太多心思在猫身上,伤了神,便遣人将那小猫扔出了宫。
究竟去了哪里,蒂安娜不知道,侍女也不敢告诉她。
不过从那以后,除了西蒙,蒂安娜再也没养过别的东西。
蒂安娜从梦中醒来,脑子里还清晰记得那猫的模样。
那小猫看着很小,毛发里遍布黑灰色的斑纹,许是营养不良,身躯只有平常猫咪四五个月大,但爪子却宽厚,腿骨也异常粗壮。
蒂安娜在床上睁着眼躺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那哪是什么狗屁小猫,分明是一只未成年的雪豹。
0049
(48)我不觉得您是怪物
海水温柔拍打着舷窗,夕阳沉落,在蒂安娜沉睡之际,艾德里安带她回到了远行号上。
但眼下她并不在自己的船舱,而是躺在艾德里安的床上。
艾德里安不在房间里,蒂安娜撑着床,想坐起来,可手臂稍用了点力,顿时感到一阵酸痛。
而腿间更是胀痛不已,还有些黏糊,像是那些液体还留在身下。
起了一半的身体“咚”倒回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醉酒时的记忆骤然涌上脑海,与西蒙在地下城纵淫荒唐的画面浮现在蒂安娜眼前,她睁着眼,面色怔忡地躺了会儿,忽而抬起手,不可置信地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急需证明地下城里荒诞的一切只是她做的怪梦。
她宁愿承认自己骨子里是个荡妇,想被艾德里安的鸡巴操想得做了下流至极的春梦,也不愿意接受那个被一条尾巴实实在在操到失禁的醉女人是她自己。
她睡得脑子发懵,力道没控制住,白皙的脸颊被她自己扇得泛起薄红,疼痛刺激得她完全清醒了过来,可这却也证实了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甚至这“啪”的一声,叫她联想起了更多荒淫无度的记忆。
她懊悔地闭上了眼,忍不住想,西蒙带她离开时又好好地帮她带上帽子吗?有贴心地整理好她的裙子吗?
那里的守卫在进隔间时闻到里面奇怪的味道会不会知道她和西蒙在里面放荡行事。
再恐怖一些,会不会有人闻出来那淫靡的气味,猜到她在里面被干到尿了一地。
以西蒙的性格,绝对不会在离开时将那里打扫干净。
蒂安娜咬住唇,面色羞红,忍不住在心里开骂。
混蛋西蒙!臭小狗!臭艾德里安!臭尾巴!
甲板上,正看着船员升起船帆的艾德里安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疑惑地皱了下眉头,揉了揉鼻子。
他看了海上沉落的夕阳一眼,转身下了楼梯。
蒂安娜骂了几句,忙掀开身上的薄被往下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不是之前那件,应当是西蒙或艾德里安重新买的。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帮她换上的,蒂安娜就不知道了。
她拉高被子,将鼻子捂进被子里,和艾德里安身上相同的好闻气息涌入口鼻,蒂安娜闻了闻,有点烦躁地想,怎么一股他身上的味道。
她一边不满,一边又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大口,捂得有点喘不过气,才把脸伸出来。
她缓缓撑坐起来,发现她的靴子不知所踪,床下立着一双新的皮靴,和她之前那双相似,甚至靴筒里也有一个暗袋,她的匕首就插在其中。
她穿好鞋子,坐在床边打量着艾德里安的房间。
依旧简单干净,但他本该整洁的书桌上却放着一盆盛放的玛格丽特,旁边还躺着本书。
蒂安娜怔怔看了那玛格丽特好一会儿,走近书桌,弯下腰轻轻嗅了嗅中间一朵粉白的小花。
还是她喜欢的花香。
梦境里的回忆和地下城里半醉半醒的交谈告诉了蒂安娜西蒙的身份。他并非什么拥有两个灵魂的怪物,他只是那只可怜的、奄奄一息的小猫,他还是今生与前世的艾德里安。
阔别十七年、性格大变的艾德里安。
蒂安娜坐进椅子里,手掌搭在桌面褐红色牛皮书壳上,无意识地抚摸着上面凸显的文字,心中思绪万千,塞满了疑问。
忽然,她感觉手下的书本并不平整,里面像是夹着什么东西,她打开一看,见里面躺着一张对折整齐的褐色油纸,中间夹着一张书签似的玩意儿。
蒂安娜取出油纸,发现里面是她送给艾德里安的那朵百合花。
白百合已有些枯萎,但花瓣却还完好无损,妥帖地压放在油纸间,已成了薄薄一片。
馨香的花汁榨了出来,带点浅绿色的乳白,晕染在花瓣边缘。
如果在之前,蒂安娜定会觉得这是情绪内敛的艾德里安所为,只有他才会偷偷将她赠给他的一朵普通花枝妥善保存。
可现在,她却不确定究竟是艾德里安还是西蒙想要留下它。
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区别,两人都是艾德里安,无非是一个比另一个虚长几岁,性情稍有不同罢了。
如今的她和以前天真愚蠢的模样也大不相同不是吗。
蒂安娜正胡思乱想,忽然,舱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转头看去,看着走近船舱的青年,试探着道,“大人?”
“嗯。”艾德里安低声应她。
他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近,“你好些了吗?”
蒂安娜不清楚他何时和西蒙换了回来,也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只好装傻,“您指的什么?”
他皱着眉,似有些愧疚,做足了思想准备才开口,“你、你那里肿了……”
许是方才在甲板上待了太久,艾德里安的脸庞被晚霞晒得发红。
“那里”是哪儿他也羞愧得不敢直言,像是怕她生气,他话说得很慢,“之前我给你换衣服时,看见它肿得很厉害……”
蒂安娜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您替我换的衣服吗?”
“玛丽那时还没有回来。”他低声解释道。
艾德里安垂首看她,“我试着上了点药,但不知道效果如何,你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他这样一说,蒂安娜终于知道身下的糊腻感是怎么回事了。
“不舒服的话,您要帮我换种药涂吗?”
她本意逗她,没想他居然认真点了下头,“船上备着很多消肿的药膏。”
言下之意,蒂安娜想用哪种都有。他显然很在意蒂安娜身上的伤。
虽然那些伤是西蒙弄出来的。
说着,他拉开衣柜,又拉出中间一只抽屉,给她看里面十几瓶伤药。
“噢,对了,”他指向桌下靠墙的一排酒罐,“那家旅馆的酿酒我也买了一些。”
他说一些,但那起码立着十只半臂高的酒罐。
按蒂安娜的酒量,就算她每日都喝,这十罐子至少够她喝上一个月。
但现在蒂安娜却没心思在意这酒,因衣柜里,立着两套不同颜色的重甲。
一套艾德里安常穿的银白色,一套蒂安娜在教堂初次见到西蒙时他穿的银黑色。
她指向角落里银黑色的那套,“大人,这套盔甲为什么从来没见您穿过。”
她问这话,是想试探如今艾德里安对西蒙是否还停在一无所知的地步。
如果不是最好。
如果是,那蒂安娜就还得继续在他面前假装不知道西蒙的存在。
不同于以往,现在她已经知道西蒙本也就是艾德里安,心绪变换,实在很难保证不会露馅。
艾德里安听她这么问,竟没有过多隐瞒,“那套盔甲是别人放在这里的。”
他没细说,但蒂安娜知道,这个别人指的是西蒙。
他拧着眉,神色认真地看着她,“等回到塞赫里,我有事想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他斩钉截铁。
青年抿了下唇,“现在我在你眼里已经是个长着豹子耳朵和尾巴的怪物了。”
蒂安娜踮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不觉得您是怪物。”
艾德里安眉心并没有因她安慰的话舒展几分,他抬手环上她的腰,“你知道我要告诉你的事后,或许就不这么觉得了。”
蒂安娜听得这话,猜到他或许是想将西蒙的事和盘托出。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她现在要做的,就只需要在返回塞赫里的十数日里,继续瞒着艾德里安,不让他发现她早已与西蒙相识便行了。
0050
(49)蒂安娜也是在欺骗你吗?
滞留比瑟的这几日,蒂安娜在艾德里安的带领下尽情领略了一番比瑟的异域风光。
因拍卖会正在举行,这座本就繁华的城镇比平常更加热闹,码头每日帆樯如林,舳舻千里。
第四日,在拥挤不堪的船流中,远行号扬帆返航。
来时远行号载满了货物,回去时货舱空空如也,航速比来时快了不少。
里德尔不知去哪里逍遥了数日,返航的那日下午,他脚步蹒跚、眼下青乌地回到船上,在床上瘫了几日也没能恢复过来,出现在人前时,总瞧着没什么精神。
士兵们都说他这几日必定是找女人鬼混,被吸干了精气。
海航夜凉风大,蒂安娜用卡尔给她的钱买了几张绣花精巧的毛毯送给玛丽、埃里克和他。
玛丽和埃里克很是喜欢,卡尔嘴上嫌花色太艳,但并没拒绝。
蒂安娜给里德尔也准备了一张毛毯,但她听艾德里安说里德尔身体一直不舒服,便没打扰他休息,过了几日才把毛毯给他送去。
但当她抱着毛毯来到里德尔的船舱,看到他看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时,觉得艾德里安用词实在太过温和。
里德尔那模样哪里是“身体不舒服”几个字能够形容的。
分明像是快要撅了过去。
蒂安娜将毛毯放在桌上,有些担忧地看着面朝下趴在床上、把脸完完全全埋在枕头里的人,“里德尔大人,您还好吗?”
舷窗外,夕阳沉落,缛采霞光入窗,照见床下散乱一地的盔甲长剑。里德尔身上穿着白色里衣和深棕色长裤,和站在门口的艾德里安一模一样的装束。
想来这身衣服是军队统一的服装。
但后者挺拔盎然,床上的人却如奄奄一息的草木。
他一动不动,只从枕头里闷出两个字,“不好。”
里德尔平日对蒂安娜很是友好,她关心道,“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您如果需要吃些东西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里德尔沉默不语。
蒂安娜见此,正打算和艾德里安悄声退出去。里德尔却忽然翻过身,猛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
他萎靡不振地看着蒂安娜,声音听着一股子虚弱劲,却是语出惊人,“蒂安娜,你和男人上过床吗?”
艾德里安刚迈出的步子立刻停了下来,他变了脸色,皱眉盯着里德尔,“……你问这做什么?”
分明是问蒂安娜的问题,他却抢着开了口,但以里德尔此刻的心绪,也没心思调侃他。
蒂安娜听艾德里安嗓音低沉,偏头看他。
他双眉紧拧,神色严肃,面色十分不善,大有里德尔若出言不逊,便上去揍他一顿的架势。
蒂安娜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约莫是病了,竟觉得他发怒时皱着眉头的样子有种说不上来的英俊。
里德尔像是没发觉艾德里安语气中的怒气,他继续以生无可恋的语气问蒂安娜,“蒂安娜,你会和刚认识一天的男人上床吗?”
他说罢,有些期待地看着蒂安娜,显然希望她给出肯定的答案。
“你有完没完!”艾德里安低斥道。
里德尔一心求死,还在发问,“你在床上有和男人说过‘我爱你’吗,你是真心的吗?”
艾德里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面色紧绷地盯着里德尔,显然想揍他一顿但又觉得他这颓废的样子有点可怜。
艾德里安憋着气,拉着蒂安娜的手就要离开,闷声道,“别理他,他脑子不清醒。”
就在两人快走出船舱时,里德尔忽然低落道,“我认识了一个女人。”
他语气沉重得像是刚刚得知自己被处以极刑。艾德里安和蒂安娜停下来,听他喃喃自语般道,“她说喜欢我,认识才一天就要和我上床。”
他说着停了下来,低着头,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我本来不想的……”
蒂安娜注意到他话中“本来”两个字,意思也就是之前不想,但是最后妥协了。
她问,“后来呢?”
“后来等我醒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蒂安娜猜测,“她莫不是偷走了你的钱?”
里德尔摇头,他反身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出一袋子钱币,“她甚至还给了我金币。”
嫖资。
蒂安娜顿时脑子里浮现出这两个字,而后视线又在里德尔失落但英俊的脸庞扫过。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长了一副又笨又好骗的模样。
她在心里肯定道,嫖资。必然是嫖资。
里德尔看向蒂安娜,仿佛抓着救命稻草。,“蒂安娜,你是女人,你想想看,她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他语气痛苦,“我不想被女人骗。”
蒂安娜的表情由担忧逐渐变得同情,她正思忖着如何委婉安慰他几句。
但艾德里安却直言道,“你该接受事实,你们认识不到一天她就能轻易说喜欢,必然是在骗你。”
里德尔不肯承认,“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
艾德里安大步走近,拉过椅子立在床前,双手撑膝在他面前坐下。
他神色认真,大有要促膝长谈、好好治治里德尔这恋爱神经的架势。
他这一坐,坐出了历经百八次情感经历、也依然片叶不沾身的神圣之姿。
看得蒂安娜啧啧称奇,没想到艾德里安还是个喜欢替兄弟解决感情困境的圣人。
“这有什么不知道!”艾德里安严肃得仿佛在商谈国事,“若非心怀不轨,有哪个女人会在认识你的第一天就和你上床。”
虽然艾德里安并非贬低里德尔的意思,但这话多少听起来有些轻视的味道。
里德尔恼羞成怒,忿忿不平地反驳道,“都让你懂了!你和蒂安娜也才认识十天!蒂安娜也喜欢你,你敢说蒂安娜也在骗你吗!?”
艾德里安哪里听得这话,立马掷地有声地驳斥了回去,“胡扯!”
0051
(50)撒娇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甘心承认被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所骗。
人总是希望有一个人命中注定属于自己,供自己依靠,与自己心意相通。
对于情感忠诚而感情经历匮乏的人而言,在第一次动了心有过亲密关系之后,这一点就表现得分外明显。
他们本身讨厌背叛和欺骗,自然也耻于承受被欺骗。
里德尔是这样,艾德里安更是如此,是以两个人就自己究竟是否受骗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里德尔方才还一脸萎靡不振之相,骂起人来倒变得精神奕奕
艾德里安自然不相信里德尔恼羞成怒之际的胡言乱语,在他看来,此刻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胡说八道的里德尔和情急乱咬人的疯狗没什么区别。
但一旁的蒂安娜却是被里德尔短短几句话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艾德里安与里德尔越吵越烈,里德尔气得伸脚踹他,口不择言,“胡扯什么胡扯!如果我被骗了,那你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还是说只准你和女人鬼混,我不行!?”
“鬼混”两个字刺得艾德里安“腾”一下猛站起来,他皱眉避开踢来的脚,居高临下地看着里德尔,语气冷硬,“别人难道通通和你一样?你自己与女人鬼混便觉得别人也都在鬼混吗!”
里德尔咄咄逼人,“不然呢!我一天是假的,你觉得你十天就是真的了,你不过也是一个……”
他思索着恶毒的词汇,但想透了脑子,也只逼出来一句,“一个、一个活了二十三年才碰女人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