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而现在,她终于知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原来人真的会变。
曾经苦苦追寻的圣地,
发誓耗尽一生也要抵达的终点,原来也会变成普通灌木丛里的一片沼泽。
“你爸下个月月底有个研讨会,估计是没法儿过来了,”邹淑玢忽然记起这事,难免觉得遗憾,“这都连续三年没陪你过生日了。”
“不用特意赶过来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驾驶座的温礼昂嗓音温润,语气很轻,只是到了红绿灯路口,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旁边的姜筠,眸光深沉。
她今年还会陪她过吗?
到了高铁站,时间还早,温礼昂去便利店给他们买水和食物。
姜筠陪邹淑玢坐在餐厅外面等,忽然,邹淑玢递给她一个锈红色的礼品袋。
“这是什么?”
姜筠没有伸手去接,又听见邹淑玢说:“你帮我把这个给小陈,他给我们送了这么多礼物,这个就当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
姜筠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心疼了起来:“你们花这钱干嘛?”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去买的,估计是知道她不同意,趁她上班那会两人到商场里的金店买的。
邹淑玢没和她辩论,直接把东西塞进她的背包里。
“你别管,这是给小陈的,又不是给你的,你交到他手上就行。”
回来的路上,姜筠就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打开礼品袋的包装拿出来看。
只是,刚打开饰品盒,她就愣了愣。
竟然是一条金项链,吊坠是小金条的形状。
看这克数,肯定不便宜。
旁边的温礼昂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看了过来,问:“这是什么?”
姜筠垂下眼睑,把项链装回饰品盒。
“爸妈让我给他的。”
不用过多解释,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嗯。”
温礼昂似乎没什么反应,只应了一声。
中途经过公司,姜筠说:“我上去拿一下相机,明天要出差。”
“好。”
温礼昂把车靠边停下。
姜筠下了车,但没有把背包拿走,还留在她的座位上。
车门已经关上,姜筠的背影消失在马路对面,温礼昂盯着她背包里那个锈红色的礼品袋,久久没有移开眼。
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把它扔到车窗外的冲动。
明天就要出差,姜筠晚上一直在收拾行李,这次要去杭市一周,那里的天气比北城要暖和一些,她只带了轻薄的夏装。
收拾好行李,她又看向床头柜上那个红色的丝绒盒子,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陈琎。
距离上次陈琎对她表白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可直到现在,她还是捋不清她对陈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像是一团迷雾,她往哪走都找不到出口。
她只知道她不会再像以前喜欢温礼昂一样去喜欢一个人了。
正因为她那样浓烈地爱过一个人,所以她知道此刻因他而起的悸动只是微乎其微。
手机拿起又放下,她纠结了好一会,终于点开了陈琎的对话框。
突然,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验证消息处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陈琎。】
这是怎么回事?
她正要通过,忽然又停了下来。
她要是通过得那么快,他不会以为她今天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吧。
姜筠往上翻了翻,今天陈琎也就早上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在开会,然后再也没有了。
这人不是说喜欢她吗,怎么消息都不多发几条。
姜筠故意过了一会才通过他的微信。
Jin:【刚开完会】
他发了一张落地窗外夜景的照片过来,看背景是在办公室。
看上去像是在和她解释为什么今天没给她发消息。
姜筠:【哦。】
Jin:【又是‘哦’。】
姜筠一边憋笑,一边打字:【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直接来了个十连击。
她在键盘上打字,问他:【这是新的微信?】
Jin:【嗯。】
姜筠:【那你另一个微信不用了?】
Jin:【那个是工作微信。】
姜筠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工作”指的是在姜父姜母面前扮演她的男朋友。
没好气地笑了笑,姜筠抱着手机靠在沙发,打字回复。
【有什么区别?】
屏幕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姜筠就这么看着,等他回复。
Jin:【工作微信里说的话可能有“逢场作戏”的成分。】
姜筠反问:【那就是说,这个微信里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Jin:【嗯,可以这么理解。】
片刻后,陈琎发来一条10秒的语音。
手机贴近耳朵,她点开播放键。
“姜筠,我想你了。”
清冽的嗓音传入耳膜,姜筠胸口有些热。
下一秒,有文字消息弹了出来。
【比如,这一句,就是真的。】
姜筠抿住嘴角的笑意,把手机反面盖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又拿起来看了一眼,眉眼弯了弯。
姜筠出差的第四天,温礼昂在书架第三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枚冰箱贴。
他是在找书时无意间发现的,冰箱贴放在书架最里面的位置,右手触碰到浮雕上凹凸不平的纹理时,温礼昂神色变得紧张,喉结动了动,随后缓缓收回了手。
他知道,那上面刻的建筑是凯曼里岛的著名景点,塞涅特斯水族馆。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甚至不敢把它拿下来。
记忆是在顷刻间被唤醒的,姜筠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我刚才赢了,温礼昂,你说过只要我赢了,就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的。”
“你说。”
姜筠眼睛眨了眨,黝黑的瞳孔闪烁着光:“什么都可以吗?”
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眼睛,他犹豫了,他知道有些事,他无法答应。
只是,未等他开口,姜筠就从背包里拿出两张机票,他看到上面的目的地时,眉头皱了皱。
姜筠嗓音变得甜腻,抱着他的手臂。
“这是去凯曼里岛的机票,我希望在我生日这天,你能当我一天的男朋友,可以吗?”
凯曼里岛,温礼昂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喉咙渐渐变得酸涩。
这是她的生日,可她想去的却是他在高中同学录里随便填下的地点。
高三毕业那年,有同学让他写同学录,他没有任何头绪,只在世界地图里匆匆一瞥,便在“最想去的地方”处写下了“凯曼里岛”。
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还记得。
大概是怕他责怪自己,姜筠还补充了句:“这是我做兼职赚的钱买的机票,不是问家里要的。”
“所以,你会来吗?”
他沉默得太久,她的眼神转瞬间变得忐忑,攥住他手臂的掌心渗出了汗。
“反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去的,酒店我都订好了。你不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你也知道一个人在国外旅游有多危险吧。”
她故意吓唬他。
飞机起飞那天,他赶在停止检票前二十分钟才到达机场。
这段时间,他的想法一次一次被推翻,又一次又一次地重建,连他也在说服自己,他可以任性一次,就一次。
还隔着好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了坐在登机口座位上的姜筠。
她今天穿了漂亮的长裙,背包放到一旁,脸埋在膝盖处,肩膀止不住地抽动,像是在哭。
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走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半蹲在她面前,低声哄道:“好了,不哭了。”
本来还在抽动的肩膀骤然停下,姜筠立刻抬起头。
像猫一样的眼睛红红的,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霎时亮了,可眼泪却沿着脸颊直直地掉了下来。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姜筠忽然扑在他怀里,哭得更厉害。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现在不是来了?”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才来的,但是没关系,我会自己骗自己的。”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耳里,“我会骗自己,你是喜欢我才来的。”
那一刻,温礼昂心里一热,眼睛变得酸涩。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爱过。
机场广播响起,提醒乘客登机。
起身时,他主动牵上了姜筠的手。
姜筠像是被吓到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的手。
“怎么了?”
“这是什么意思”姜筠生怕浪费了约定好的一分一秒,“我明天才生日呢。”
待会要在飞机上度过将近八个小时,她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那可就亏大了。
又听见温礼昂说:“提前预演。”
“哦~好的。”
姜筠笑得很甜,这才放心地回握住他的手,心顷刻间被填满,脚上踩着的地板也变成了云,每一步都走得不真实。
在飞机上,姜筠也没有把握着的手松开,就这么一直牵着他。
飞行的第三个小时,温礼昂靠在椅背闭目养神,旁边的姜筠问空乘要了杯水。
意识到她还没睡觉,他睁开眼睛:“不休息一会?”
姜筠摇头看着他,目光如炬。
“开心得睡不着。”
听到她的话,温礼昂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维持表面的镇定。
姜筠靠在他的肩膀:“温礼昂,你实现了我的生日愿望,以后你生日的时候,你也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永久有效。”
“好。”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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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内昏暗又安静,
已?*?
经飞行了六个小时,身体到达临界点,不少人都戴上眼罩靠在座椅进入了睡眠,
鼾声起伏。
本来说开心得睡不着的姜筠,
此刻眼睛紧闭,
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
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
睡得香甜。
石英表上秒针跳动,即将指向整点,
温礼昂一眨不眨地盯着表盘,
在心里默念倒数:“三、二、一……”
北京时间零点的时候,
他贴在姜筠耳边,低声说:“阿筠,
生日快乐。”
这是他陪她度过的第十二个生日。
纤细的手腕被他圈在掌心,他为她系上属于她的生日礼物。
飞机降落在古奥德机场,周围的人起身去拿行李,动静不小,姜筠这才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
她竟然在飞机上睡了将近四个小时,中途气流颠簸,
她都没有醒来过。
起初她并没有留意到手腕上的手链,直到她伸了个懒腰,听到有铃铛的声音。
“嗯?”姜筠瞪圆了眼,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
温礼昂笑:“给你的生日礼物。”
姜筠缓过神,
又晃了晃手腕,这清脆的铃铛声越听越悦耳。
她眼底的笑意加深,
凑近在温礼昂脸颊亲了一口。
“谢谢,我很喜欢。”
像是担心他生气,又立刻补充了句:“现在你是我男朋友,我亲自己男朋友,没有问题吧。”
“没生气,”温礼昂笑得无奈,牵上她的手,“走吧。”
走出机场大厅,温礼昂原打算先去酒店休息一会,他担心姜筠没睡好,可姜筠不乐意。
“已经浪费两个小时了,我才不去休息。”
剩下这宝贵的二十二个小时,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你不困么?”他问。
“我在飞机上已经睡好了,”姜筠反问他,“你困了?”
“没有。”
“那走吧。”
姜筠的旅行攻略几乎把每一个小时该做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看瀑布、追海豚,去水族馆,景点与景点间还相隔了好几个小时的路程。
温礼昂笑话她:“你不累么,一天哪能完成这么多事?”
姜筠听见垂下眼睑,声音落寞:“可是温礼昂,有可能这一辈子我就只有这一天可以这样和你待在一起了。”
所以,她把所有能想到的事都写了上去。
她投注在爱情里的所有幻想,都渴望在今天实现。
那天他们牵手走在异国街头,吃着六美金一根的冰激凌,甜得嗓子眼都快被糊住,姜筠眉头皱得直打颤;
经过路边的喷泉,看到有人正在投币许愿,姜筠也扔了一枚硬币进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许完愿,她又懊恼了起来:“完了,我说的是中文,他能听懂么?”
姜筠越想越不安,非常郑重地又闭上眼睛重新说了一遍。
“温礼昂,我语法没用对,不会影响效果吧。”
温礼昂拿她没办法,一边笑一边摇头。
在塞涅特斯水族馆,他们站在弧形的水底长廊下,头上有蓝鲸游过,水族馆内幽蓝的光映照在温礼昂的脸上,让英俊的五官更加迷人。
不远处,有个年轻的男孩正蹲在地上给他女朋友拍照。
姜筠也把手机递给温礼昂:“我也要拍照。”
温礼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笑着说:“好。”
虽然平时温礼昂也会给她拍照,可是这次总归是不一样的,看到温礼昂蹲在地上给她拍照,满眼的笑意,恍惚间她觉得这人好像真是爱她的。
成片的效果很好,姜筠正要收起手机,又看到那对情侣在自拍,女孩拿着手机,男生低头亲她。
姜筠再一次提出要求。
“温礼昂,我也要。”
“嗯,知道了。”
温礼昂接过了手机。
姜筠呆呆地眼前的人。
原来这就是情侣的不同。
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
此刻,蓝鲸从头顶游过,光斑跃动,温礼昂低头亲她,快门按下,定格了这一刻。
姜筠看着手机里这张照片,眼底泛起泪光。
走出水族馆时,姜筠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他:“你以前也对你的前女友这么好吗?”
温礼昂愣了愣,迟疑了片刻,姜筠却以为他生气了。
“我开玩笑的,我不问了,”姜筠装作不在乎,耸了耸肩,“也没有很想知道啦,我就是随口问问。”
当然不是。
他在心里说了句。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们平时做的事,和情侣也没有区别,除了亲吻和牵手,其他的都差不多,你会陪我逛街,会陪我过生日,会给我买好吃,会事无巨细地关心我。”
他对她那么好,所以不能怪她误会。
温礼昂没有正面回应她,而是问她:“渴了吗?”
“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