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盆里很快装满了水,他说:“可以了,小心凉。”正要出门,姜筠拉住她的手。
“温礼昂,你帮我洗吧。”
温礼昂愣了愣,但还是应下:“好。”
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手电筒微弱的光照在狭小的浴室里,姜筠弯着腰,露出后颈处雪白的皮肤,温礼昂看了两眼,立刻移开视线,手里掬着水,帮她打湿脑后的头发。
光线迷离,少年少女,湿漉漉的头发,被打湿的衣襟,如同老电影里朦胧细腻的镜头。
刚洗完头发,灯忽然亮了。
“来电了!太好了!”姜筠雀跃地跳了起来,裹着头发的毛巾差点掉在地上,“我终于可以出门了!”
“你要去哪?”温礼昂疑惑。
话音刚落,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从门后探出脑袋。
“姜筠,你好了没?等你好久了。”
“来了来了。”姜筠立刻把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扔到一旁,又急急忙忙地在门口穿鞋。
温礼昂站在她身后,看到她后背白色的衬衫因为洗头被打湿,大半变得透明,几乎能看到内衣的肩带,走近,男同学的眼睛似乎都看直了,顿了顿才移开视线。
“头发还没吹干。”他拽着姜筠的右手,语气强硬。
“来不及了,我要走了。”
她用力挣开了自己的手,然后飞快地跑了出门。
他回想起刚才那个男同学看向姜筠的眼神,不禁攥紧了拳头,眼神阴冷。
当时,他不知自?*?
己为何会产生异样。
他只是坐在客厅一直等,等到接近十一点,她才从外面回来。
他留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不是出门那件白色的T恤。
“发生什么了?怎么这里那么乱?”
姜筠走到浴室里,发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塑料盆。
“没事。”他摇头。
“温礼昂,你的手怎么了?怎么还在流血?”
“没事。”
此后的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没事。
没事。
都会过去的。
此刻,他也想这样告诉自己。
没事,都会过去的。
可他知道,不会过去的,永远都不会过去的。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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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
这天晚上姜筠失眠了。
腿上的伤敷过药后已经没那么疼了,白天奔波了一天,只是她躺在床上仍是毫无睡意,
辗转反侧,
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
后半夜她做了很多梦,
光怪陆离,
混乱,
失序,世界是颠倒无声的,
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要命地往前跑。
醒过来时大脑昏沉如同宿醉,
身体极度疲惫。
她洗漱那会,
甚至闹钟还没响,本来担心今天会睡过头,
毕竟在瑶甘那会,为了配合俞小姐的作息,每天都睡到将近十点才起来。
慢悠悠地洗漱完,路过厨房,温礼昂系着围裙在里面做早餐,
他肩宽腿长站在岛台前做牛油果虾仁吐司,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头发丝都透着光,他手臂上青筋凸显,血管纹路清晰可见,手臂处的肌肉线条性感有张力,
和此刻正在做的事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某种反差的美感。
她见过温礼昂上身赤*裸的样子,
和穿上西服时完全是两个人。
姜筠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只是她忘记关声音,咔擦一声,
温礼昂听到声音回头看他,姜筠尴尬脸红,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背到身后去。
温礼昂也没拆穿,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温声说:“饿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嗯,有点。”
她完全忘了昨天她买了面包这回事。
姜筠在餐桌旁坐下,两分钟后,温礼昂端着做好的早餐走了过来。
她先喝了一口牛奶,又听见温礼昂问她:“今天这么早醒了?”
“嗯。”
“昨晚没睡好?”
姜筠摇头否认:“没有啊,睡得可好了,一沾上床就睡着了,你呢?”
说完,她放下手里的玻璃杯,看着他。
温礼昂愣了一秒,才回答:“我也睡得很好。”
两个昨晚失眠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撒起了谎,没有人知道原因,又或者很多事本身就没有原因。
就像他本以为她不会吃他做的早餐,但他还是多做了一份,而她明明买好了早餐,但还是坐在了这里。
吃完饭,温礼昂送她去上班。
她像往常一样坐在副驾驶座,她安全带没扣紧,温礼昂忽然俯身过来帮她,因为她腿上有伤,他动作极其小心,生怕压到她的腿。
因而也靠得更近。
他粗硬的头发扫过她的颈窝,他身上的香水味将她彻底包围,姜筠甚至有些心猿意马。
可就在这时,车窗被人敲响,对方曲指叩了三下,急促且有力,能看出对方极度缺乏耐心。
车厢里的气氛被惊扰,温礼昂停下动作,抬眼望向窗外,转瞬间目光变得阴戾,唇线紧抿。
说实话,看到陈琎出现在窗外的那一刻,姜筠眼底的诧异不比温礼昂要少。
他怎么来了?
姜筠还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但还是把车窗降了下来。
下一秒,陈琎伸手,摸了下她的头。
“我来晚了,生气了?”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得出水,“电话也不接,不是说好八点半我在这等你吗?”
他说得太真,姜筠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她刚刚才看了手机,可能真的就相信了。
“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一会,”陈琎还在给她解释,“我错了,我明天早一点出门,好不好?”
陈琎的语气倒真的像个认错态度良好的男朋友。
“乖,下车。”
这演技实在精湛,姜筠都快被他演进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但姜筠还是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只是,下一秒,温礼昂攥住她的手腕,力度很重,几乎把她弄疼。
“阿筠,还是我送你吧,陈先生或许不太认得路。”
温礼昂始终注视着她,语气强硬,但目光里有不易察觉的恳求。
“哥,以后这种事就不麻烦你了,”陈琎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平静地道出下一句,“毕竟我才是姜筠的男朋友,不是吗?”
“男朋友”那三个字他说得又轻又缓,但却让温礼昂眼底的阴霾更深,面色铁青。
“阿筠,你觉得呢?”他只能转头望向姜筠。
腰间是扣紧的安全带,左侧是温礼昂攥紧的手,而右边是正欲伸手牵她的陈琎。
没想到刚经历了失眠的夜晚,又迎来了如此混乱的早上,她的大脑此刻一片混沌。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下了车。
她想,既然陈琎都特意过来了,没必要再浪费温礼昂的时间,绕这么一圈去送她,而且演戏也要演全套。
姜筠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温礼昂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指节泛白,心像掉进了冰窟,浑身发冷,有些喘不过气。
他坐在驾驶座,看着窗外陈琎拉着姜筠的手,走到前面那辆白色的保时捷前,陈琎为她拉开车门,姜筠坐上副驾驶座。
直到两人离开,温礼昂还在原地没动,降下车窗,他在车里点燃了一根烟。
……
与此同时,姜筠正扭头看向驾驶座的某人。
他今天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手工西装,湖水蓝的格纹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精英感十足,她记起来他今天下午好像有一场会议。
“你怎么来了?”
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她,吓她一跳。
陈琎注视着路况,回她:“这不是男朋友应该做的吗?”
“温礼昂不在,你别装了,”姜筠瞥了他一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惊讶地说,“陈琎,你不会是图我那88块钱奖金吧。”
所以才会那么积极。
但是从这里打车到她公司,都花不了88块,按这个算法,她是吃亏的。
陈琎被气笑了。
是,他就是图她那88块,才会一大早起来,从清淀区开车一个小时赶到这里。
“给你买的早餐。”陈琎下巴抬了抬,示意早餐放在一旁的袋子里。
姜筠看了一眼都是些很精美的糕点,陈琎这人嘴很挑,对吃的方面要求很多,以前和他在一起时她就深有感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家店需要提前一天预定。
也就是说,他昨天就想好今天要过来接她了?
角色代入得这么快。
有钱人是真闲啊,这么点事,都这么上心。
“我已经吃过了,”姜筠想了想,又觉得不拿走有点可惜,“不过中午倒是可以吃。”
“和他一起吃的?”陈琎问。
“嗯。”
陈琎有点不开心了。
话音刚落,姜筠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不停地震动。
拿出来一看,姜筠神情变得尴尬,竟然是叶弨的视频邀请。
她不接,他就孜孜不倦地打了一个又一个。
“看来这个早上还真是精彩。”陈琎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说起风凉话,但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来。
姜筠只好接通电话。
刚接通,姜筠就留意到他那边的背景,显然,叶弨这是在机场给她打来电话。
叶弨瞧见她坐在车里,猜到了什么:“你腿还没好,怎么这么快就去上班了?”
还挺关心她,姜筠想,但她不需要。
她回:“没什么事了,可以正常走路,只是不能久站。”
叶弨又问:“你这是在你哥车上?”
他想,应该不会有人开保时捷来当网约车。
姜筠看向驾驶座的某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接岔开话题。
“你怎么在机场?”
“我十点的飞机,下午两点应该就到北城了。”
姜筠咋舌:“……你不是昨天刚去到吗?”
“你都不在,我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叶弨说得还怪可怜的,那双像狗狗一样的眼睛耷拉着,情绪很低落,“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弄巧成拙了,早知道我还是问一下你。”
“你别折腾了,你就在那里旅游放松一下吧,我让阿黄给你安排行程,你直接跟着俞小姐他们一起就行,玩够了再回来。”
刚好订的房间空出来一个,他正好可以用得上。
“姜筠,你对我真好。”叶弨和她撒起娇来。
“???”
姜筠满脑子疑问。
“这边的风景是很美,但我还是想回去见你,”叶弨看着屏幕里姜筠的脸,眼神里竟生出了深情的意味来,“对我来说,这里的风景没有和你吃一顿饭的吸引力大。”
即便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情愫,但被男人讨好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尤其还是个长相优越的男人。
她忍不住嘴角弯了弯,说话时声音都带着笑。
只是她没察觉到旁边的人越来越冷峻的脸。
而叶弨还在不顾死活地往下说:“陈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走了,这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旅行还没结束,他就扔下未婚妻一个人回来了。而且,他真不够朋友的,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已经回去了,等回去见了面,我肯定得数落一下他。”
姜筠倒吸了一口气,频频摇头,给他使眼色,可叶弨丝毫没有领悟到。
“旅行能把未婚妻一个人扔路上的,能是什么好人?你说,他是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她都不敢看陈琎此刻的表情。
“我给你买了药,下午我拿过去给你吧,等你下了班,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多天没见,我好想你。”
“不用,真的不用。”她拼命拒绝。
叶弨不解:“为什么?”
红绿灯路口,陈琎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姜筠还没反应过来,陈琎已经把她手机抢了过来。
而此时还在瑶苧机场候机的叶弨看着屏幕对面从姜筠变成了陈琎,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他,眼里的攻击性很强,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动物。
他听见屏幕对面的陈琎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因为,她有男朋友了。”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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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给叶弨开口的机会,
陈琎已经结束了通话。
姜筠就这么看着陈琎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把手机放到一旁,这会交通指示灯由红灯转为绿灯,
他打转方向盘,
踩下油门,
动作行云流水,
轿车重新行驶在路上。
姜筠看得目瞪口呆。
不说对面的叶弨了,
连她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和她的约定里有包括这一项吗?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的约定只适用于温礼昂。
而且,
叶弨不是他朋友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
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
这会正值早高峰,道路拥挤,
人来人往的,大概是上班快要迟到了,马路对面不少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指示灯,一脸着急。
姜筠示意陈琎靠边停下。
“在这里停下来就行。”
“嗯。”
车停了下来,姜筠拿起背包就准备下车,
忽然听到陈琎闷声说了句:“姜筠,你还要我帮你解决多少麻烦。”
一个接一个,
不让人省心。
姜筠听到反而弯起了嘴角,心情变得愉悦。
关上车门前,她得瑟地说了句。
“你女朋友太招人喜欢了,没办法。”
陈琎冷笑了声,
坐在车里看着她慢悠悠地走向前面的大厦,
一只手伸进背包里,大概是在找耳机,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又折返了回来,朝他的方向快步走过来,走近,她弯腰敲了下他的车窗。
陈琎看着窗外姜筠的脸,把车窗缓缓降下。
“忘记拿你买的糕点了。”她甜甜地笑着,趴在车窗朝他伸出手。
她小声嘀咕:“这个特别好吃,可不能忘了。”
没想到这家连锁店都开到北城来了,她还真不知道。
陈琎没好气地笑,把袋子递给她。
东西拿到手,姜筠心满意足地笑了,朝他又挥了挥手。
“拜拜,上班愉快!”
姜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陈琎还在原地等了一会。
脑海里响起的是四年前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姜筠靠在他肩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