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忙乱一通之后,温宏被送进了急诊室,几个小时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率先出来,摘下耳罩道:“是急性心肌炎。”谁都没想到温宏会有心脏病,就连他本人也不清楚。
冯二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她抓住安雅雯摇晃:“你大哥平时看着不是蛮好的吗?你知道这个情况吗?”
安雅雯也不知道,她有心要回家问问温朝青,只是温朝青已经偷偷摸摸地坐飞机去了国外。临走前跟她讲过,也嘱咐过让她不要跟别人讲。后来才知道,温朝青带走的还有养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阿莲。
她就算想问,也是没地方问!
医生看他们几个没头没脑的,火气上头后痛斥:“病人心脏不好,有早衰的迹象,受不了太大的刺激!这段时间要绝对卧床养病,忌烟忌酒,饮食要健康。”
冯二凑过去,堵住医生不让走:“那、那对以后影响大吗?会完全康复吗?”
医生恨不能长出四只眼睛,翻八次白眼:“养着!”
安少峯进进出出地,听了这一嘴,雅雯已经泪眼朦胧,见到他后扑了过来。
两位小姐都不肯走,冯长乐苦哈哈地熬到这个点,终于有理由打道回府。安少峯跟护士要了一间空房,跟温宏在同一条走廊里,安排着雅雯和冯二暂时住下。冯二比较机灵,知道这是个长期作战的事情,于是打电话从家里要了两个女佣过来搭把手。
医院走廊的灯暗下一片,安少峯杵到重病区的玻璃窗外,趁着巡夜护士打瞌睡的间隙,对着昏睡温宏抽了一根香烟。
安雅雯在安少雄的陪同下来到医院,经过几天的严密观察,温宏顺利脱离了危险期,从重症室转入普通病房。
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推开走廊尽头的病房门,明显感到门内流动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空气。病床上散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无声无息地融进惨白的床单里。尽管从空荡的袖管仍然能看到皮肉,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随着干瘪凹陷的双颊消逝得无影无踪。
安少雄眯了眯眼睛,花了好几秒才想起床上这位青年曾经的模样。哪怕只是寥寥几次的短暂照面,温宏留给安少雄的印象也不可谓不深刻。
雅雯的亲大哥,这位从小养尊处优、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一想到无论是事业上遭受的重创还是情感上的当头一棒,都是温珺艾带给温宏的,但安少雄也不得不感叹,那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小婊子果然好手段。
雅雯扑到温宏面前,急急开口:“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身后的安少雄挑了挑眉,也对雅雯的这位亲大哥表示了亲切问候。
他这声问候实在是情真意切,以至于温宏睁开眼睛,把目光投向那只站在身后对耗子假慈悲的猫。
不,安少雄绝不是一只会惺惺作态的猫,而是一头时刻准备残忍扑杀猎物的豹子。
温宏迅速确定了完成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他眼中闪过暗沉沉的精光,抬手抚了一下雅雯搁在手边的脑袋,柔声道:“雅雯,能帮我去叫一下护士吗,该吃药了。”
沉浸在大哥与平时不同、突如其来的温柔里,雅雯全然忘记按响床铃可以呼叫护士这件事,也并不认为她这两位好大哥会发生任何冲突,便受宠若惊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雅雯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安少雄才回过眼,慢悠悠地扫视一遍房间的摆设,走到角落翻出一把椅子,不紧不慢地拖到床边坐下。
“温先生找我有事?”
温宏开门见山:“安兄,有没有兴趣接一笔生意?”
呼出一口气,复又风轻云淡,稠若重金:“我要买唐万清的命。”
安少雄挑了挑眉,他已经知道温宏与唐万清之间的过节,因此也谈不上有多惊讶。
不得不说,唐万清着实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他很神秘,明面上的形象不过一层保护色,底下跟上面那些人千丝万缕的关系藏得深深浅浅。光是姚丽这个女人,能动她的人少之又少。而她背后的实力少不了唐万清的长袖善舞。
不少人想除掉他,也有不少人想留下他。
“他这条命可值不少钱,温先生现在怕是付不起。”
安少雄坐得稳如泰山,窗外炽热的阳光落到他的侧脸上,并没有给他添加丝毫的温度。
“这笔交易我提得出就付得起,您不必担心。”
安少雄看着温宏没有丝毫动摇的双眼,抬手抻了抻西服,一锤定音,“成交。”
温宏的心情仿佛好了些,端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
唐万清,非死不可。
PO18流年(H)安少雄的心机
安少雄的心机
安少雄亲自挑了十来个人,都是眼明手快善于盯梢的货色。想要派人打入唐万清身边,这种想法跟泡沫似的不切实际。街头三教九流之人,就算换上好衣服好鞋子,也洗不干净身上在阴沟里滚来滚去的低劣和肮脏。好在这个方法不是必要的,十二个人兵分四路,日日盯梢。得了安少雄的命令,他们不敢有偷懒的心思。这人够狠,震慑他们绰绰有余。
唐万清既不是大官,也不是某军部司令,身边基本没有护卫的人。所以真要杀他,也不是件多难得事。只是这件事要做得好看,做时要快,做后要洗干净自己的屁股,以免受到牵连。
安少雄办这些事,没有废掉多少脑神经。机会其实已经找到,然而他也没有立刻下手。首先是他跟唐万清并没有多深的仇恨,犯不着立马把人就地正法。其次,他还有别的想法。正如他答应温宏这件事,怀的也不是另外更深层次的谋算。
雅雯得了讯息匆匆赶来,回到自己的老家。门一推开,屋内敞亮而洁净,她在后面的菜园里找到了他。安少雄背景挺拔精干,穿一件白衬衫,肩头垮着两根肩带,袖子卷起来,手上握住锄头细细地耕田。小片的田地上种着茄子和白菜,旁边两个打手弯腰鞠躬地汇报着什么。雅雯敏感地捕捉到唐万清三个字,细细听来,后面一片冷汗。冷汗过后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安少雄似乎是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把锄头交给手下,长筒靴踩过泥地,大步过来拉开半掩的门板。
兄妹两的交谈无人可知,安雅雯从家里出来,坐上汽车离开,前后没超过一个小时。
与此同时,珺艾拎着一篮新鲜的水果,踌躇地立在住院部的楼下。
温宏不见她。
她等了又等,仿佛等待已经不是件多难熬的事情。
不过就算见不到他整个人,她还是能从三楼敞开的窗户那里,偶尔窥得温宏一闪而逝的身影。
他在干什么?
是不是床上待厌了,想下床来走走。
珺艾站得两腿发冷血液不通,原地跺跺脚,又在想大哥的病情。伤心了一夜之后,她认为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不是说养着就好么,那就养着吧,如果他肯原谅她,她会好好的照顾他的生活,也绝对不会再让他生气。
珺艾自以为现在已经很明白大哥要什么,他要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上安分守己的贤德妇女。
这很难吗?大概不算难,她愿意,多好,她想通了,她愿意啊。误会她跟唐万清她可以解释,可能还需要避重就轻的说上那么两句假话。这些都没有关系,事情到了这份上,他们该要往下一步走,对吧。
珺艾想得热血沸腾,美好地展望就在眼前。美好地同时也承认自己自私而卑鄙,大哥破产,她也不用再跟唐万清玩那套把戏。
她把果篮放到脚边,坐到花坛边的水泥墩上,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托起下巴继续往三楼看,她的未来就在那里,多近。
安雅雯从她跟前过时,她特意当做没看见,不愿意这个女人打断自己的设想。
雅雯停下脚步,由于心中有了成算,所以格外地大方:“你想见大哥?”
珺艾的眼珠子挪也不挪,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我来见你?
雅雯见她犟着脑袋,噗嗤地笑了一声:“天可怜见,如果你求我一句,我可以帮你说两句好话。”
到了这份上,她也不用过于装蒜,胜利者就应该有胜利者的姿态。
珺艾终于有反应了,非常痛快地答应:“我求你。”
雅雯脸色变了又变,又有些不痛快,但是大庭广众下,还是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也没法再做更多。
她上楼去,不一会儿从三楼的栏杆那里探出手臂,朝楼下的珺艾招手。
珺艾雀跃地跳起来,跑了两步再转头回来捡果篮。
安雅雯终于识趣一回,在门边对着她眯着眼睛笑,让她单独进去。
温宏背对着门口,宽松的蓝色病服空荡荡地,他在写字台前写什么东西。
热烫的眼泪冲出来,珺艾放下篮子,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脖子。温宏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正要呵斥后面的人退开,细细地喘息声和微弱的哽咽从耳边流窜进去,四肢百骸便如过电一边苏醒了。
他转过身来,还是把人给推开了。
“你来干什么?”
温宏表情疏离而威严,多的话一字不说。
珺艾咧嘴笑,努力地把厚脸皮堆起来:“我带了苹果和橙子来,大哥你想吃哪个?”
温宏惜字如金,珺艾从篮子里挑出一个巨大红苹果,拿到旁边的洗手池里洗了,一时没找到干净的布块,便将苹果在自己的下腹上揩了揩。
她红着脸把苹果双手捧过去,被温宏一手打掉。
他的眉头紧皱着,似乎再难以忍受:“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马上离开这里。”
珺艾看着圆滚滚的红苹果滚到床底下,鼻子发酸,试着朝前一步,温宏猛地拍上桌子,喉咙里滚动着危险的陈词:“马上。”
温宏看着那道身影幽魂似的从大楼门口出来,一把拉上窗帘,闭着眼睛吞了一把药片,等到心率稍稍平息后,吃力地跪倒地上,伸长了手臂去摸床底下那个苹果。
珺艾完全懵了,恐惧挥之不去,美好地设想碎了一大片。
还好安雅雯帮了她一把,准确来说,是推了她一把。
安雅雯从后面追出来,在榕树下挡住珺艾,珺艾的脑子不清醒,起来没有理清楚对方到底在暗示她什么。
看着温珺艾跟呆头鹅似的,安雅雯气得七窍生烟,面上仍旧文弱而体面。
当然,她不得不暗人说明话了。
“大哥恨死你们了,他以后不会再理你,至于那个姓唐的....”
温宏要买唐万清的命。
就是这么一句话,珺艾的脑袋被轰炸着,瞬间清醒了。
她的眼睛格外亮,像一团火,又像是冰雪山峰上掉下来的一块冰。
周而复始下,她狠狠地推搡了安雅雯一把,撒开腿丫子跑了。
反击1
西码头一栋灰蒙蒙的建筑物内,徐定坤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口大口的喝烈酒,这瓶酒刚开封,转眼就被他干了小半瓶去。
不喝酒不行,他气都都快爆炸了,抄手提起跟前跪着的一个东西,酒瓶砸上去,玻璃瞬间碎得稀里哗啦。这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颤抖着挂在徐定坤的手里:“不..老板...都是我的错,求您饶了我...”
徐定坤甩开他,从洗脸盆上抓了毛巾扔过去:“没用的废物,擦擦血。”
废物还没昏过去,得了毛巾,大概晓得自己的命也算是保下来了,边尽心尽力地一表衷心痛骂他人:“老板,都是姓东码头那边人..”
徐定坤朝旁边的小弟勾勾手指,小弟又从酒柜上抽了出一瓶。徐定坤摇头,他就换另外一瓶。
白色伏特加贴着外国字的标签,徐老板这回斯文地拿了开瓶器开酒,给自己重新倒了杯。
“拿到这批货废了我不少劲,这么一瓶酒从外面运回来,上下要打点多少呢。我做点生意很容易?”
他自言自语地,愤恨地灌了一口:“你说的是姓安的?”
“没错...就是他,我亲眼看见是他去接的船,还跟那个俄国佬聊了很久。”
“哼,阴魂不散的狗杂种。”
徐定坤叫他起来,这人捂住脑袋,梗着脖子还要说话,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