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丁垂?我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是,我夫主从北方逃难而来,名唤丁垂。
丁,不是滁州本地姓氏,一时半会定然追查不到。
为了佐证,我从腰间解下那枚玉珏,递到那为首的宦官手上,对方摩挲玉珏,双眉紧蹙,似欲言又止。
我见他犹豫,连连磕头:大人如不弃,小女子愿自赎自身,只求与夫主长相厮守!
幸而,瞿晃送来的那筐铸钱还在床底。
我将钱抱到门外,众人见了颇有意动,目光闪烁,议论纷纷:不知谁录的册,许是讹误也不一定。
左右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是也,是也!
几名宦人合计半晌,再回头看我时,眼光已然和善许多。
既是讹误,那我等便删了女郎名姓,只当从没来过。
闻言我心头一松,几乎喜极而泣。
只见众人抱着钱筐即将离开,我忽然想起了那枚玉,小声问道:大人,我的玉珏……
嗯?
一开口,我就后悔了,只能细声补救:那,那是我夫主下的聘礼。
为首的宦官嘴角一撇,掏出玉珏注目良久,却没有还给我的意思:这东西,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旁人闻言嘲道:此处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大人物?
说的也是。
那人点点头,依旧将玉收回怀里,临行前还回过身,朝我投来富含深意的一瞥。
小娘子福大命大。
第十五章
回到房中,我揽镜自照,只见镜中人香汗淋漓,满面泪水,唇上胭脂都已被吃尽,心下顿时蔓延开无尽的羞辱。
身后传来一阵哑音:将我用完就丢,是否有些过于绝情了?
你待如何?
……
我坐在铜镜前,用清水将残妆渐渐洗净,自嘲一笑:呵,他欺我,你也欺我!
他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回过身,用一双桃子般红肿的双目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只需安安分分待在这个院子里,做我江愁予的男人。
你瘸了,我养你吃喝,你死了,我为你收尸!
对方嗤了一声:若我不愿呢?
无需你愿,左右那条腿已经烂到根了,你尽管走,我不拦你。
……
眼见对方面无表情地拂落目光,仿佛拂落一粒尘埃,我的心毫无波动。
毕竟这般将我视作尘芥的人,他不是第一个。
第十六章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我知道,这平静也是暂时的。
也许我该离开滁州,带着阿耶躲去其他地方,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几个老弱妇孺,又能逃到哪里去?
数日后,我带着斧头,依旧去河边斫树皮。
晨光耗了泰半,迎面忽然走来一男子。
此人身材魁伟,头裹面巾,只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气质与某人颇为类似。
这位女郎,可曾于附近见过一位身材高大,腰配弯刀的男子?
……未曾见过。
我一口回绝了,继续斫我的树皮,没过多久,河边又来了一人,同样的打扮,同样的说辞。
我冷冷回道:刚才已有人问过了,没有!
然而那人走出几步,却又回头,从袖中掏出一枚令人眼熟的玉佩:女郎可有见过持有此物的人?
此物便是在这附近发现,是我主人贴身之物。
我一言不发,拎着锄头便往家赶,那两人对视一眼,远远跟在了我身后。
也罢。
我背起柳树筐,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