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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黑沉着一张脸,面容上尽是风雨欲来之势。

    他三两下便将鸡腿肉撕好,重新放在宝扇面前。

    宝扇羞红着脸,轻声道谢,而后便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腿肉。

    腹中充盈,宝扇停下竹筷,这才瞧见容昭面前早已经空空如也,不禁疑惑道:容昭到底是几时用完的饭菜,他这般凶狠地看着自己,莫不是嫌弃自己吃的太过缓慢。

    容昭冷声道:“不吃了?”

    宝扇轻轻颔首,声音弱弱:“吃饱了。”

    容昭不再说话,将碗筷拿到了茅草屋。

    他再回到屋内时,宝扇已经褪下绣鞋,躺在了床榻上。

    见状,容昭沉默地褪下身上的外袍下裳,将惦记了一整日的温香软玉,搂在怀中。

    他手上的力气极重,宝扇轻呼出声,觉得自己的腰肢,定然有这莽夫的五指痕迹。

    在其他事情上,容昭或许会放纵宝扇的娇弱,但唯有一件事,他不会怜惜。

    带着炙热气息的吻,似汹涌的波涛般,铺天盖地地涌来,将宝扇袭卷在意乱情迷的浪潮中,无法自拔。

    容昭如同一头未经驯服的野兽,耐心中带着丝丝急切,啃咬着宝扇脆弱白皙的脖颈。

    满腮的胡子,触碰到宝扇娇嫩的肌肤上,她发出轻声痛呼。

    在林间漫无目的,横冲直撞的发疯野兽,像是突然恢复了冷静,停下了脚步。

    依照容昭的蛮横性子,宝扇无论如何求饶,他都不会松开放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

    只是,容昭目光幽深地瞧着,宝扇白皙脖颈浮现的碍眼红痕。

    他陡然站起身,对着身上的美人说道:“安分点,等我回来。”

    容昭跑到院子中的水缸面前,透过清澈的井水,他看到自己满腮的胡子,容昭伸出手,布满老茧的手,感受到轻微的刺感。

    他不禁拧眉,这样粗糙的皮肤,尚且能察觉到些微痛楚,更何况是宝扇娇弱的肌肤。

    容昭心下稍定,决定去除腮边的胡子。

    宝扇攥紧身前的棉被,容昭的突然抽身离开,令她始料不及。

    屋内空荡荡的,寂静地能听到风呜咽的声音,宝扇身子一抖,颤着声音呼喊着容昭:“容昭,我怕……”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宝扇心中稍稳,朝着来人看去。

    只见男子面容俊朗,神情冷峻地看着自己。

    宝扇心尖轻颤,意识到自己如今衣不蔽体,忙扯紧棉被,将身子笼罩其中。

    男子目光灼灼,丝毫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美人的惊恐,他俯身继续着之前的亲吻。

    绵软柔嫩的唇瓣,他的。

    如同羊脂白玉般触感细腻的脖颈,也是他的。

    宝扇双眸睁圆,满是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这陌生男子,竟然敢堂而皇之地进入屋内,还胆大妄为地轻薄于她。

    宝扇软绵绵地反抗,在男子眼中,仿佛无物,他稍微用力,便轻易地压制住。

    宝扇只能被动地承受,她声音怯怯,宛如无助的小兽,令人怜爱:“容昭……呜呜……救我……”

    正亲吻着宝扇的容昭,闻言身子一僵,他俯身轻吻了宝扇颤抖的眼眸,声音涩然:“叫我的名字,也是无用的。”

    宝扇双眸茫然,双手捧起容昭的脑袋,仔细端详,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俊逸男子,便是那个粗鲁莽撞的屠夫。她心绪平稳,嗔怪道:“是你就好了……”

    容昭夺走了她的吐息,气息不稳道:“自然是我。”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宝扇竟然辨认不得他的模样。

    容昭瞧着宝扇白皙的肌肤,不再被毛燥的胡子,剐蹭出细小的红痕。

    容昭又想起,刚才宝扇情急之下,还下意识地寻求自己,心中顿时像是被浸泡在糖水中,甜腻柔软。

    院中,生长的极其茂盛的林木,像是受到了响动的惊扰,颤悠悠地抖落了几片树叶。

    侍卫们四处寻找画像中人,遍寻无果。

    偶然间,在一个卖肉的摊贩上,见到了画像上的那张脸。

    不过比起画像中人的高不可攀,如高山白雪清冽,这卖肉的摊贩,则是多了几分凶猛。

    侍卫大喜过望,本想着把屠夫带回郡主府,好讨个赏赐。

    却不曾想,那屠夫已经成家,家中有美人相伴,两人如胶似漆,连出摊都是美人陪伴身侧,不时地擦汗递水,令周围众人眼热至极,好生羡慕。

    为了赏赐的金银,侍卫还是想再尝试一番。

    毕竟为了荣华富贵,抛妻舍子者,也不在少数。

    只是屠夫听完侍卫的话,丁点心动都无。

    反而亮出了闪烁着灼灼白光的长刀,目光冷冷地看着侍卫。

    侍卫还想再劝,摊子后面的美人嘤咛一声,屠夫不再理会侍卫,急匆匆地去看美人出了什么事。

    其余侍卫得知画像中人,竟然是曾经被淳如郡主驱赶出门外的屠夫容昭,立即面面相觑。

    他们身为王室侍卫,清楚地知道容昭违背约定,与小侍女欢好,惹得淳如郡主丢了颜面的内情。

    这会儿纷纷劝告想要讨赏的侍卫,让他将这件事藏在心中,万万不可告诉淳如郡主,只当是自己无能,找不到淳如郡主命定之人。

    侍卫不明所以,最终抵不过金银的诱惑,将此事如实禀告给了淳如郡主。

    得知找到了画像之人,淳如郡主心中欢喜。

    但听到那人竟然是容昭,她面色惨白,连连否认道:“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

    她亲眼见过那屠夫的面,身形威猛,满腮胡子,瞧着便是个粗鲁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她梦中的俊朗至极,身形飘逸的冷面仙君,是同一人呢?

    只是回话的侍卫信誓旦旦,淳如郡主不得不心生动摇。她换了便装,跟着侍卫去查看一番。

    宝扇抿着竹筒里的酸梅汁,往日里是容昭亲口说过的,不许她买这酸甜味道的清水。

    如今她头脑发沉,身子软绵绵的,又是容昭亲自买来酸梅汁,让她饮来解渴。

    容昭站在摊子面前忙碌,宝扇望着他高大的身影,想起了刚刚王室侍卫来寻,说他便是画像中人,淳如郡主的命定人,但容昭冷脸将侍卫轰走了。

    宝扇轻声叹息,她又何尝没有发现,容昭与画像中人的相似。

    毕竟那张画像便张贴在他们摊子后面,只需转身,便能瞧见。

    只是容昭极其固执,不肯承认自己是那瞧着便软弱无力的白面书生。

    待宝扇说的多了,容昭便会恶狠狠地掐着宝扇的腰肢,问她是不是喜欢那样的男子,这才将自己想成了他。

    说罢,容昭便将宝扇欺负地连话都不能说出。

    如此一来,宝扇再也不敢提起画像中人之事。

    毕竟莽夫的怒火,再多来几次,她可是承受不住的。

    容昭转身,发现宝扇睁着一双澄净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容昭心念一动,走到宝扇面前,侧身挡住所有的视线,他俯身问道:“好喝吗?”

    宝扇轻轻颔首,将竹筒递到容昭面前。

    两人姿态亲昵,瞧着便分外恩爱。

    站在不远处的淳如郡主,却突然间红了眼睛,她竟没想到,原本是她囊中物的容昭,却被她亲自允诺,拱手让人。

    她心心念念的仙君,被其他女子沾染。

    淳如郡主气血上涌,身形一晃,跌倒在地上。

    妖侍瞧着魂归妖界的淳如公主,素来纯粹的眼眸中,沾染了一丝浮躁愤怒。

    妖侍心中微惊,暗道凡界果真不是好去处,连生性单纯的淳如公主,都被生生世世磋磨成这番田地。

    淳如公主神色恹恹,她保留有两世的记忆。

    尤其是第二世,容昭太子和其他女子,恩爱缠绵的画面,在她心中萦绕,令她心绪纷乱。

    第120章

    世界五(二十二)

    在凡界接连的挫折,让倍受妖界宠爱,心思纯净的淳如公主,心底逐渐生出了迷障,原本干净洁白的纸张,被零星的墨团沾染。

    妖侍瞧着淳如公主眉眼中尽是疲惫,心中暗暗焦急:容昭太子虽然入了凡间,但总归不是如同普通仙君一般,是为磨练心境、增进仙法而来。

    妖侍因为第一世中,无故伤人,被天理所限制,因此第二世中,他只能待在妖界,观察着淳如公主的行为举止,却无法现身相助。依照妖侍所观,第二世的容昭太子,已经隐约有本魂复苏的痕迹。这第三世,怕是淳如公主最后的机会……

    这次若是再不能成事,等到容昭太子本魂完全苏醒,返回九重天上。淳如公主再想接近,可谓是极其艰难。

    妖侍心头闪过挣扎,最终下定决心,朝着神色萎靡的淳如公主开口道:“公主,妖界有一秘法,是效仿天界的姻缘线而成。

    不过此法不在乎两厢情愿,只要凭借一方的执念,再稍作运行,便可与命定之人,修成姻缘。”

    淳如公主眼眸微闪,若是未曾经历过凡界的她,定然会严词拒绝。

    如此秘法,是强行成就姻缘,无半点情意在其中,这样勉强得到的姻缘,怎么能算命中注定。

    只是,淳如公主只要合上眼睑,便能想到容昭搂着旁的女子,耳鬓厮磨,情意绵绵的模样。

    片刻后,淳如公主睁开眼睛,有乌黑的波涛在隐隐翻滚着。她听见自己丝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一直悬着心的妖侍,听到了这番话,不安的心脏,这才重新安稳地落回胸膛中。

    玄黑光芒闪烁,淳如公主的一缕发丝被挑断,飘散在空中,悠悠地向地面坠落。

    只是这缕青丝还没有掉在地上,便被冒着赤蓝火焰的鬼火烧成了灰烬。

    与天界姻缘线的五彩斑斓不同,妖侍拿出通体乌黑的丝线,它将灰烬吸入体内,周身顿时变得充盈且富有灵性,如同冰冷的游蛇般,向着凡界扑去。

    待乌黑丝线,寻找到了命定之人。

    妖侍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他施展妖法的手势停下,整个人宛如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重重地跌倒在地面上。

    “礼已成。”

    即使茯苓清楚,月愿仙君施展的幻海,只能让她看到宝扇几眼。

    茯苓也未曾懈怠,整日都去姻缘树下,缠着月愿仙君将幻海打开。

    这日,皎白如玉的幻海,突然被黑雾笼罩。

    茯苓眉心紧蹙,连忙叫来月愿仙君一探究竟。

    月愿仙君沉吟许久,一改往常德神色轻松,他面容肃然,语气发沉道:“是有人施展法术,强行制造因果。”

    茯苓想到了尚且待在凡间的宝扇,焦急地询问道:“不会伤了宝扇罢。”

    不等月愿仙君回答,茯苓便接着道:“我去凡间,将宝扇接回来。”

    茯苓眼圈发红,显然心急如焚,若不是下凡需要经过月愿仙君,她早早地便入了凡间,将柔弱可怜的宝扇领回来了。

    月愿仙君只道不可,他虚虚一观,此等妖法极其诡谲。若是贸然闯入,怕是会陷入因果中。月愿仙君细细盘算,他未曾算出强行制造的因果是何,若是谋求富贵,倒是无事。

    但若是意在伤人,以宝扇区区小莲花的魂魄,怕是要遭受大难。

    月愿仙君思来想去,翻阅书册,终于想出了办法,那便是由怀有赤子之心的仙君下凡,不去扰乱因果,只护宝扇周全。

    茯苓眉头紧皱,不解道:“九重天上,哪个是赤子之心?”

    “唯有真语。”

    茯苓和月愿仙君,本以为要费些手段,才能令真语仙君颔首允许。

    不曾想,素来沉稳的真语仙君,只稍作思考,便同意下凡。

    真语仙君敛眉补充道:“作为回报,我需讨要一株莲花。”

    月愿仙君眸色微沉,茯苓不作他想,轻声道:“莫说是一株,柳盛荷艳中满池莲花,仙君瞧上哪个,我亲手摘下,送到殿中。”

    真语仙君转身看她:“我要宝扇本形的那一株。”

    令他神思不属,昼夜难眠的柔弱莲花。

    茯苓不知该如何回答,莲花本形,是宝扇所属,她怎么能轻易许诺。

    但真语仙君面色坦然,似乎并不准备从茯苓这里得到答案。

    他雪白的仙袍掠过月愿仙君,真语仙君的身影,在幻海前面逐渐变得模糊。

    第三世。

    雕梁画柱,金碧辉煌。

    皇宫的奢靡令人心潮澎湃,但其庄严肃穆,又让人心生畏惧,不敢抬头细瞧。

    身穿银色盔甲的侍卫,如挺拔苍松般站立在御道两侧。

    年纪尚轻的小婢女,悄悄地咬着耳朵,声音压的低低的。

    “宫里布置的这么隆重,是哪位贵人要来?”

    “今日,好像是未来的六皇子妃进宫的日子,不过她身份卑微,六皇子又……”

    小婢女柳眉扬起,轻声嘲笑她糊涂:“怎么可能会是欢迎她的。这是为了太子妃准备的,如此大张旗鼓,足以可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看重。”

    “六皇子妃也是够可怜,嫁给六皇子……”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入尘埃,六皇子妃性情又软,得知此事怕是要偷偷抹泪呢。”

    太子相比较,每次都被羞辱一番,已然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连不识字的小太监,都从六皇子身上,学会了「不自量力」的含义。可六皇子并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像个好斗的公鸡般,意图与太子殿下相争。

    太子殿下选了身份高贵,容貌?i丽的太子妃。

    六皇子见状,也叫嚷着要娶亲,意图将太子比过去。

    可哪一家的女儿,能比得上太子妃,祖父是镇国将军,外祖父被众多学子,敬奉为举世夫子,受百姓敬仰。而这位姚淳如小姐,又生的美貌。被迎进宫中当公主伴读后,被皇后亲自相中。

    连一向都冷心冷情,对女子神色冷淡的容昭太子,都亲口应下,要淳如小姐,做他的太子妃。

    “普天之下,唯有姚氏淳如,可堪为太子妃。”

    太子殿下的这番话,可见其对于姚淳如的满意。

    毕竟,太子殿下曾经视与他眉目传情的女子于无物,在贵女不慎落水后,站在岸边冷眼旁观。

    如此性情淡漠的太子殿下,却对姚淳如赞声连连。甚至为了她,婉拒了皇帝赏赐侧妃、侍妾的提议。

    姚淳如未出阁时,受祖父外祖父的庇护,家中又有能干出息的兄弟,享尽了荣华富贵。

    一旦嫁给容昭太子,又拥有了太子殿下的怜惜。

    日后太子殿下登基为帝,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风光。

    这样的人生,如何不令人艳羡。

    正说着小话的婢女们,停下脚步,朝着不远处的身影,俯身行礼,声音整齐:“太子殿下安好。”

    容昭身着玄黑锦袍,袍子上绣的金龙栩栩如生,细长的胡须扬起,龙爪按在腾起的云雾上,彰显着神兽的凶猛。

    他眉眼清浅却不显得寡淡,眼眸中尽是平静坦然,似乎任凭什么波动发生,都惊扰不了他分毫。

    乌面白底的皂靴上,闪烁着细碎的浮金,是金丝绣线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彩。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婢女们这才敢抬起头,恍惚发觉。

    自己在容昭太子经过时,不知不觉间,便屏住了吐息。

    并非单纯是由于她们胆子小,而是容昭太子身上的气势凛冽,让人陡然生出畏惧。

    “殿下,太子妃已经到了皇后娘娘那里,两人交谈甚欢,娘娘很喜欢太子妃呢。”

    容昭太子轻声应和,并没有要去皇后宫中的打算,他有诸多事宜要处置,无暇顾及。

    大太监皱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六皇子将六皇子妃请进宫了,还要邀殿下前去赴宴。”

    容昭太子眉峰拢起,薄唇轻启:“不必理会。”

    大太监连忙应了一声,心中也埋怨起六皇子容真语。

    明明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可六皇子偏偏想要以卵击石,与太子殿下较个高低。

    太子妃入宫,太子定然要陪着用膳,两人叙叙旧,加深情意岂不是美事,又怎么会去赴六皇子的宴会。

    六皇子的心思,大太监瞧得一清二楚。

    六皇子不服气太子殿下挑选的太子妃,千般好百般好,非要亲自选正妃。

    可六皇子妃除了容貌之外,家世、性情、才学……没有丁点能比得上太子妃。但六皇子偏偏宠爱得紧,非要将六皇子妃带到太子殿下面前,好生炫耀一番,才能心情畅快。大太监轻轻摇头,暗自想道:六皇子果真是不了解太子殿下。就算是绝世美人,在太子殿下眼中也只是红粉骷髅,不会生出半分其他的心思。

    这并非是大太监揣摩主子心思,而是容昭太子亲口所说。

    “美色不过过眼烟云,待归为尘土,皆是红粉骷髅。”

    大太监思绪回转,抬头一瞧,竟然看不到容昭太子的身影。

    容昭太子抬脚跨过门槛,却瞧见雕花梁柱旁,一抹纤细的身影,正掩面哭泣。

    容昭太子看不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只从单薄的后背,能看出这女子身姿柔弱,似弱柳扶风。

    飘逸的腰带将她的腰肢掐的极细,极其容易惹来心怀不轨者不堪的念头。

    她梳着京中女子时兴的堕马髻,如云鬓发,层层叠叠地拥在瘦削的肩膀上。

    细弱的抽泣声,似是小兽轻声的呢喃呜咽,令人耳尖酥软。

    容昭太子却半分动容都无,他不作丝毫犹豫,转身便走。

    偌大的皇宫,凭空出现的女子,故作柔弱可怜姿态。

    这样的心机,容昭太子已经丝毫不留情面地戳破数个。

    无论那女子是何等谋划,容昭太子都不想知道。

    哭泣声渐渐停下,轻盈的脚步声朝着容昭太子追来,软绵绵、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不要走……”

    容昭太子驻足,转身看向女子。

    如他猜想的一般,白皙柔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有这样的美人,才会仰仗美貌,使出如此愚笨的法子。

    因为柔弱的美人,即使你明知她在故意使手段,也会忍不住走上前去,心甘情愿地坠入陷阱中。

    宝扇眼眸中水蒙蒙的,澄净纯粹。

    她怯生生地问道:“……太子殿下?”

    容昭太子心道:果真如此。

    提前便知道他的身份,这才故意设计,明为偶然,实则故意的邂逅。

    第121章

    世界五(二十三)

    容昭太子身量高,与宝扇站在一处,更显得美人身形娇怯,柔弱可怜。只是容昭太子并非是怜香惜玉之人,他面容冷峻,垂眸俯视着宝扇。那双似幽深潭水般清冽的眼眸,虽然毫无波澜起伏,但却隐约透露着一种轻视。

    宝扇性子纯然,面对如此打量仍旧无知无觉。见到容昭太子没有否认,她舒展紧蹙的眉黛,眼眸仿佛盛满了潋滟的水光,细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快:“太子殿下,你可否带我去寻真语……”

    「真语」二字刚刚喊出口,宝扇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

    即使她私底下与六皇子再如何亲近交好,也不该失了分寸,这般唤六皇子的名讳。

    宝扇怯生生地弥补着刚才的失误:“带我去寻六皇子……”

    容昭太子冷声拒绝:“不可。”

    他心底越发对宝扇不齿,竟然用如此迂回的法子,借助六皇子来与他亲近。

    这般机关算尽,汲汲营营,纵使容颜再盛,内里也是肮脏不堪。容昭太子冷眼看着宝扇,本以为这娇弱的小女子,会出声埋怨自己不通人情,或者作娇憨样子,借着寻找六皇子的由头,纠缠在自己身侧。可宝扇只是神情微怔,因为被拒绝,绯红的脸颊渐渐失去了血色。

    宝扇软了腰肢,柔声行礼,便落寞地转身离开。

    她身形纤细,连背影都是柔弱不堪。

    容昭太子拧眉,目光冷冷地瞧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正前方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身形俊朗的男子。

    六皇子容真语看见了袅袅婷婷的宝扇,扬起的眉峰中,尽是欢喜雀跃。

    六皇子加快了脚步,绕到宝扇身后,故意发出轻呼声。

    待将宝扇惊吓的身子发抖,六皇子面容带笑。

    但宝扇受了惊吓,身子轻颤,一时半会儿不肯理会六皇子。

    见状,六皇子又忙着轻声哄宝扇,虽然手忙脚乱。但瞧着他脸上的松快,便知道六皇子乐在其中。

    站在不远处的容昭太子,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如此境况,容昭太子哪里能不明白,宝扇是六皇子亲自定下的六皇子妃,而并非是那些有所图谋的世家女子。

    大太监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容昭太子。

    想起皇后娘娘的再三嘱托,大太监只能再做尝试,试图促成今日的宴会。

    见容昭太子眉峰冷凝,大太监心中暗暗叫苦:他一个做奴才的,何尝不清楚太子殿下的脾性。

    容昭太子若是不想做的事,任凭旁人软硬兼施,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改变一二。

    只是他背负着皇后娘娘的嘱托,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为之。

    面前容昭太子的神情,已然是发怒的前兆,自己不知道要受到何等责备。

    他虽然年岁大,但太子殿下最是不讲情面之人。

    大太监垂下脑袋,静静地等待着太子殿下降罪。六皇子却突然开了口:“兄长要去陪太子妃用膳?那正正好。”

    六皇子拉起宝扇的衣袖,声音清朗:“我与宝扇,兄长与太子妃,还未共同用过膳呢。”

    大太监冷汗直留,暗道这位六皇子如此胆大,竟然敢为太子殿下做决定。

    太子殿下眉峰紧拢,正要启唇拒绝。因为六皇子的拉扯,宝扇与他相互靠的极近。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宝扇声音放的极轻,像是怕被六皇子之外的其他人听到。

    但容昭太子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宝扇黛眉微蹙,不赞同道:“殿下怕是不情愿的。”

    容昭看着那丰盈绵软的唇瓣,轻轻张合,隐约可见檀口中的柔软。

    “殿下与太子妃花前月下,我们前去打扰,实在……”

    容昭太子神色微凝,暗自思量道:这女子未曾耍弄心机,看着像是个温顺的。

    容昭太子突然开口,应下了赴宴之事,他还赞同了六皇子所言,几人可共同用膳,毕竟此等机会,甚少能碰到。

    得知容昭太子要来时,皇后眉眼松快,她瞧着满脸欢喜的姚淳如,不禁出声打趣道:“自从昭儿识字起,便极少与我共同用膳。

    今日却眼巴巴地来了,可见是有人牵绊着他的心肠。”

    姚淳如脸颊羞红,任凭皇后娘娘随意调侃,心中却如同饮了蜜糖,甜滋滋的。

    皇后看到容昭太子的身影时,正要开口唤他,待看到容昭太子身后,还跟着六皇子和一位模样娇弱的美人,皇后面容上尽是疑惑。

    大太监懂得察言观色,立即将宝扇的身份告诉了皇后。

    听到宝扇是六皇子妃,柳眉紧绷的姚淳如也微微舒展。

    她身为未来的太子妃,依照身份,便是宝扇的长嫂。

    姚淳如定是要彰显长嫂的气魄与大度,她走上前去,拉住宝扇的手,绵软细腻的触感,让姚淳如心底滑过一丝异样。姚淳如面色温和,轻声问道:“你闺名是哪个?”

    宝扇还未开口,站在一旁的六皇子便脱口而出道:“宝扇。”

    六皇子边说,边扯着宝扇的衣袖,将她的柔荑,从姚淳如手中抽出。

    姚淳如顾不上责怪六皇子不懂规矩,只听到「宝扇」二字,脑海中莫名闪现出模糊的身影,男女相拥,姿态亲昵。

    姚淳如的心底,仿佛被细长的蜂针刺入,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再看向宝扇时,她的眼睛中没有了之前的友善亲近,而是浓浓的嫌恶。

    姚淳如看不清楚脑海中交叠人影的清晰面容。

    但心底涌出被人抢走命中注定之物的感觉,这种滋味令她分外憎恶宝扇。

    姚淳如是大家闺秀,很少会将内在的情绪,表露在面皮上。

    即使厌恶至极,那样的情绪,也只是在姚淳如的眼底一闪而过。

    在场几人,都未注意到姚淳如神色的变化。

    六皇子脾性随意,素来不会推敲人的心思。

    宝扇无知无觉,与姚淳如交谈中,被轻巧地刺了几句,却毫无所觉。

    唯有容昭太子,目光冷峻,心中暗暗思量:姚淳如与宝扇无甚交际,怎么会在第一面,就生出如此大的恶意。

    几人围着圆桌落座。皇后看重姚淳如,字里行间都在提醒,要容昭太子好生与姚淳如往来,如此才会夫妻和美。

    六皇子与宝扇,仿佛成了圆桌上的异类。

    宝扇谨守规矩,模样温顺,连用膳食时,都是轻嚼细品。

    但六皇子与之截然相反,他像是四五岁的孩童,一刻都不能安稳。

    六皇子极想与宝扇亲近,微微俯身朝着宝扇靠近。

    容昭太子回着皇后的问话,还能分出心神,看见宝扇黛眉蹙起,似乎在抗拒六皇子的亲近。

    只是六皇子俯身,压低声音,状似威胁道:“你是我的正妃,却不让我亲近,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若是你不情愿,便是推我去找其他人了。”

    宝扇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声音细细地否认道:“我没有,你冤枉我……”

    容昭太子心中漠然,嗤笑宝扇蠢笨好哄骗,六皇子分明是以退为进,却偏偏将宝扇骗的团团转。但是这等老套的法子,却极其有用。待六皇子再靠近时,宝扇虽然两颊绯红,但却不再抬手抗拒。

    圆桌上是琳琅满目的珍馐,容昭太子却分毫未动,他举起琉璃杯盏,将醇香的酒酿,一饮而尽。

    自此之后,容昭太子便常常能在皇宫中,见到宝扇的身影。

    据说是六皇子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才得了皇帝允诺,准许未过门的六皇子妃随时能入宫,还赏赐了她一枚可进皇宫的玉牌,出入宫中,不受限制。

    从大太监口中,容昭太子这才知道,初次入宫那日,宝扇是被引路的宫女轻视。

    宫女得知太子妃入宫,忙去殿前伺候,想要讨个赏赐,便胆大妄为地将宝扇丢在原地。

    六皇子为宝扇求来了玉牌,从御赐玉牌可见皇帝的重视,日后宫中的太监宫女,哪个胆敢再轻视宝扇。

    容昭太子神色淡淡地听完这一切,此事与他无关。

    六皇子愿意胡闹,宝扇心甘情愿做六皇子妃,这种种都与他无甚干系。

    容昭太子深知,他有自己的谋划,而筹谋之外的,并不值得他费心。

    亭阁中。

    宝扇一袭月白衣裙,两只纤细的玉臂,依偎在雕花栏杆上,她小巧的下颌,垫在两臂中间,鬓发间星星点点状的珠花,越发衬得其可怜可爱。

    六皇子站在她的身侧,语气轻柔,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小心翼翼。

    “小莲花,你便依了我罢……”

    宝扇不肯转身瞧他,软着声音,试图拒绝着:“不行的,依照娘亲所言,成亲之前,不能让你瞧看……”

    他视线向下,落在那纤细腰肢上方的柔软处。

    宝扇立即羞红了脸颊,眉眼中添了几分娇嗔的恼意。

    可是凭借宝扇软绵绵的性子,哪里能抵抗的了六皇子的软磨硬泡。很快,宝扇便怯怯地颔首同意了。

    素手抚上绣着碧色荷叶的衣襟,葱白的手指,轻轻扯动,眼见着那一抹白皙,便要从中倾泻而出。容昭太子敛眉,声音发沉:“真语。”

    六皇子立即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悻悻地收回眼神。

    宝扇绵软的柔荑一抖,衣襟便被扯散开。

    容昭太子清晰地看到,圆月的半边白皙细腻上,有一朵五瓣莲花的红色胎记。

    莲花原本是纯洁,不染污垢的代名词。

    而此时,却与炙热,躁动交织在一起。

    半边圆月似在慌张,随着吐息起起伏伏。上面的五瓣莲花,也随之波动。

    第122章

    世界五(二十四)

    突然扯开的衣襟,让宝扇原本绯红的面颊,瞬间失去了血色。

    她颤抖着手,将敞开的衣襟收拢,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眸,轻轻抬起,偷偷瞧着面前的容昭太子。

    宝扇心里暗暗祈祷,这番衣衫不整的场面,定是不能让容昭太子看见。她暗自安慰自己,容昭太子君子端方,熟知「非礼勿视」的道理,而且容昭太子他……好像对自己不喜,是不会看到这泄露的春色的。可是宝扇的祷告,并没有应验。她轻颤着的眼眸,撞入了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那里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令人陡然生出畏惧。

    宝扇顿时心跳如同鼓躁,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被、被看见了……

    而且容昭太子丝毫没有掩饰的念头,他目光幽深,带着几分清冽的寒意,落在那晃眼的白皙细腻上。

    宝扇心中怯怯不安,忙缩着脑袋作鹌鹑模样。六皇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宝扇脖颈处有一道莲花胎记,便「小莲花」、「小莲花」地唤她,还吵闹着要看那莲花胎记。宝扇心中不愿,并非单单是因为身体发肤,在成亲之前,不可外露于夫君。更为紧要的是,宝扇的莲花胎记,并非是生在脖颈上,而是连绵起伏处。

    本性纯洁的莲花,既是赤色莲花,又生在如此旖旎的地方,泄露出去,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借机编造出许多春色轶闻,对宝扇名声不好。

    宝扇性子柔软,六皇子待她又极好。即使宝扇受了旁人的冷待,因为家中特地叮嘱过,她身份卑微,能嫁给六皇子实属高攀,定要学会忍耐,不能多生事端,宝扇便习惯了默默忍受。

    但六皇子不是能受闷气的脾性,宝扇受了委屈,他便要讨个说法。

    六皇子长跪不起,只为宝扇求个体面。

    在旁人眼中,六皇子是行事胡闹,肆意妄为。但在宝扇心底,却有几分触动。何况,宝扇又正值春心萌动的年岁。对于整日围绕在她身旁的未婚夫婿,哪能不动心呢。

    于是,宝扇便软性子地同意了六皇子的要求。

    不曾想,六皇子半分莲花胎记都未看到,他此时正因容昭太子的肃然面容,垂着脑袋,瞧着心情沮丧。

    而全部的旖旎风光,都被最不该看到的人看见了。

    宝扇怯生生地抬起眼眸,却发现,容昭太子仍旧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未曾离开。

    她仿佛受惊的小兽,慌乱地隐藏自己。

    六皇子眉峰紧皱,暗道容昭太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分明只差一点点,他便能……

    若是六皇子此时抬起头,便能注意到,他的兄长,有君子美名的容昭太子,正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目光,审视着他的未婚妻子。

    那种目光,是男子看女子的目光,锋芒毕露,丝毫不遮掩。

    容昭太子神色微凝,将视线收回。他转身朝向六皇子,声音冷冷:“成亲之前,便过分亲昵,这便是你的规矩。”

    六皇子脑袋垂的越发深了,他虽然喜欢胡闹,但却很是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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