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我自然是不好的……南楼女子美貌者众多,容郎厌倦了……也是应该的……”容昭听到她这番胡言乱语,眉宇中的沟壑越发深邃。
世间美貌者众多,可是哪一个能与宝扇比拟。
更不像话的是,他何曾厌倦了她,简直是胡说,明明是她先将自己拒之门外,年纪虽然小,却学会了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容昭将宝扇揽进怀里,听着宝扇前言不搭后语的嗔怪,察觉到怀中美人的醋意甚重,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厌烦苦恼。
反而觉得,从昨夜便空荡荡的心脏,此时被填满了充盈。
被揽进宽阔紧实的胸膛中,宝扇渐渐停下了哭泣。
但她仍旧不肯开口诉说,到底是因为何种原因,与容昭置气。容昭询问她原因,宝扇也只诺诺道:“嬷嬷说,不可妄言,女子生妒忌,会令夫君不喜。”
因此,宝扇不能告诉容昭是因为何事置气。
否则便成了妒忌,会变成声嘶力竭的妇人的。
容昭暗道,依照宝扇这模样,哪里不是已经生了醋意。不过妒忌……容昭不以为然,在这世间,还没有哪个女子,能够配得上令宝扇妒忌生恨。
只是宝扇不肯说,也不许让容昭近她的身子。
怯生生的麋鹿,连拒绝旁人,都是轻声细语地,丝毫没有威慑力。
“待我心口不难受了,才能,才能……”
明明已经做过许多次,但「欢好」二字,宝扇是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这种软绵绵的拒绝,实在是世所罕见。
凭借容昭的力气,轻而易举地便能靠近宝扇的身子。
到时候,宝扇只能怯生生地承受,半点抵抗都无法做出。
只是容昭若是当真就这般做了,宝扇定然要雾眼蒙蒙地看着他,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想起那副场景,容昭心中郁郁,闷哼了一声,勉强同意了宝扇的拒绝。
宝扇眉眼舒展,身姿翩翩地离开了。容昭的指尖,还残留着莲花芬芳淡雅的气息,久久未曾散去。
但莲花香气的主人,却早已经翩然离去,丝毫没有犹豫。
容昭薄唇轻启,轻声道「小没良心的。」
竟然是连一次回头,都未给过。
南楼中。
自从那次宴会,被挑破了对淳如姑娘的心意,刘光便被众多好友疏远,他们口中指责着,刘光不该为讨淳如姑娘的欢心,而伤害了好友之间的情分。
刘光脸色涨红,为自己分辩解释道:“淳如姑娘哪里配不上容二,而且容二救过淳如姑娘几次。
若是说他没有丁点心思,我是半分都不相信的。”
好友无奈:“救过淳如姑娘又如何?容二对她没什么不同。若是淳如姑娘当真有几分手段,能得了容二的心思,也算得上她的本事。
可她躲在后面,清清白白,却让你为她保媒拉纤,着实……
刘光,你若是当真心悦于淳如姑娘,不如自己娶进府中,关起门来,你乐意如何疼惜她,是你府中的事情,也不必牵扯他人。”
好友言尽于此,不再与刘光争执。
是啊,他也能待淳如姑娘好,为何要假手于人。
于是,刘光便开始整日待在南楼,殷勤对待淳如姑娘。
第113章
世界五(十五)
容昭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在探查宝扇因为何等事情伤怀上,可谓是雷厉风行。区区几日,便查出了苗头,若是容父知道了,容昭还有这般果敢的脾性,定然要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地训斥容昭,将这份脾性用在念书上,或许能走好科举致仕的路子,也不必整日无所事事,只懂得肆意风流。
宝扇性子内敛,在府上并没有贴心的丫鬟。
因此小丫鬟讷讷地说着,她并不知道内情,只见到宝扇拿着一张水红薄纸,看完后便依偎在软枕上,轻声啜泣。
听到宝扇将软枕都浸湿了,容昭眼眸晦暗不明,本就紧绷的面容,越发冷峻了。
容昭抬脚迈进里屋,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股淡雅的莲花香气,缥缈悠远,令人魂牵梦绕。容昭脚步微顿,薄唇紧紧抿着,半晌才冷冷开口问道:“宝扇呢?”
小丫鬟忙答:“少夫人回林府去了,天刚亮便离开了。”
看着容昭茫然的神色,小丫鬟心中暗道:明明宝扇离府之事,已经事先向容昭禀告过,怎么容昭一副怅然若失、刚刚知晓的模样。
容昭在软榻上坐下,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沾染了莲花香气的软枕。
明明软枕上没有斑驳的泪水痕迹,容昭却仿佛能看到,那柳树枝般纤细柔韧的腰肢,俯在金丝软枕泣声涟涟的模样。
如瀑般的青丝随之倾泻,包裹着柔弱的身子……
容昭躺在了软枕上,清浅的莲花气息弥漫在他的周围。
容昭紧闭眼睑,感受到莲花清香越发靠近,好似一张瓷白的脸蛋,睁着轻颤的水眸靠近他。下一瞬间,那花瓣似的柔唇中,便要吐露出娇怯柔软的话语。
容昭猛然睁开眼睛,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梦中在身侧依偎的美人,早已经成了幻影。
床榻旁边,搁置着黄花梨木的箱子,里面被分成一层一层的小匣子。
容昭尚且记得,他揽着纤细的腰肢,向着床榻倒去时,宝扇睁着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眸,细声细气地要将手上的碧玉手镯摘下来。
容昭不肯:“不喜欢?”
宝扇温顺地摇头:“母亲送的,自然是好的。”
容昭收紧了放在纤细腰肢上的手掌,继续追问道:“那为何要摘下来?”
宝扇面颊泛着绯色的红晕,偏首躲开容昭的视线,语气弱弱:“你总是咬那里,太羞人了……”
容昭轻声嗤笑,嘲笑宝扇无知懵懂。但最终随了宝扇的心意,让她将手上的碧玉手镯,放置在床榻旁边的箱匣中。
见状,宝扇隐隐约约松了口气,却不曾想到,手腕上的咬痕。并未减少分毫,去了碧玉手镯,容昭反而越发肆无忌惮……
思绪浮动,容昭随手拉开箱匣,里面摆放着零零碎碎的首饰,小巧精致。
目光?燃?匣子边缘的水红一角,容昭神色微凝,伸出手掌,将折叠地四四方方的水红薄纸取出,待看完信件上所写,黑眸微沉。
南楼。
湘怡依在栏杆处,冷眼瞧着昔日对淳如百般追捧的刘光,如今大献殷勤的模样。
看到淳如紧皱眉峰,一副被困扰的模样,湘怡唇角扬起,想着能见到南楼最与众不同的淳如姑娘,如此狼狈的样子,还真的是难能可贵。
淳如不清楚,为何过去知分寸的刘光。
如今无论她如何冷漠,仍旧黏在自己身边。
她心中烦躁不堪,在这世间,淳如想要终成眷属的人。只有容昭一人而已,其余人都是过眼云烟,不必记挂于心。
看到湘怡心情尚好,淳如头次失了风度,她走到湘怡面前,一语未发,只冷冷地瞧着湘怡。
众人都能看的见,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湘怡轻扬眉峰,还未开口,便听到南楼的小厮喊道:“湘怡姑娘,有约相邀。”
湘怡身子一转,将手上沾染了香甜脂粉的帕子,堪堪擦过淳如的脸颊,身子翩翩地离开了。
相邀之人府上的路,湘怡并不算熟悉。
湘怡被带到一处绣房,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她依稀辨认出,邀请她来府上的人,是个女子。
湘怡心道奇怪,却听到那女子开口,声音清灵,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你可能教会我些春阁隐秘,留住男子脚步的好法子……”
虽看不清纱幔后的面容,但湘怡猜测,这女子定然是羞红了脸,连声音都变得飘忽不定。
湘怡故意掐着嗓子,用腻人的声音甜甜道:“自然。”
“姑娘若是想学,湘怡自然尽力。”
宝扇糯糯地应好。
湘怡便开始侃侃而谈:“男子爱娇嗔,你若是声音甜腻,便能把他们的魂魄勾去两三分。”
说罢,湘怡便开始教宝扇如何发出甜腻惑人的声音。宝扇用湘怡说的技巧,怯生生道:“容郎……”
声音甜腻如蜜糖,落入耳中令人半边身子都要酥倒了。
湘怡未曾想到,宝扇竟然如此聪慧,她刚才还以为这小姑娘,性子不谙世事,定然极其难学会这些手段。
却未曾料到,她一点就透,且青出于蓝胜于蓝。声音甜腻而不矫揉造作,似嗔似怪。湘怡听到宝扇怯怯的「容郎」,暗暗揣测着,是哪位郎君能有如此定力,能够抵抗住这般痴缠。
更近一步的教导,便是不可宣之于口的春色无边。
湘怡脚步轻移,走上前去,隔着厚厚的纱幔,她俯身讲着羞人的话语。
清淡的香气悠悠传来,令湘怡有些头脑发沉,她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用的什么香粉?”
宝扇柔声道:“莲花香粉,你若是喜欢,可带些回去。”
一直未曾说话的嬷嬷,暗暗皱眉,想着宝扇还是不知世事,自己用的香粉,怎么能送给这些南楼女子,岂不是脏污了自己。
湘怡自然看出了嬷嬷的不喜,轻声拒绝了。
“这样的香粉太过淡雅,适合你这样冰肌玉骨的美人。”
即使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姿,湘怡也能猜测出,与她面对面而立的,是位身姿纤细柔弱的美人。
“我喜欢浓烈的香气,在南楼中才能显眼。”
湘怡三两句便错开了这个话题,细细教导着宝扇。
待湘怡离开时,除了本应给的赏银外,宝扇还让人多备了些谢礼。
湘怡看着多出的黄灿灿的金锭,唇角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再看到金锭旁边,还摆放着一瓷瓶香粉,不同于莲花的淡雅,香气浓郁至极,却不像普通的香粉般俗气。
送湘怡回南楼的林家人,轻声解释道:“我家主子说,这香气浓烈,极其显眼,也很配你。”
即使知道这瓷瓶里的香粉,能让自己在南楼中更加显眼,湘怡也没涂抹。而是怀着几分莫名的心思,将香粉收了起来。
待湘怡打听清楚,林家已经出阁的几位姑娘,便推测出邀她前去林府的那位,恐怕便是容昭迎娶的新妇。
湘怡轻声叹息,嘴中埋怨道:“早知道容公子娶的是这般懵懂惑人的美人,我便不扑上前去了,白白丢了脸面。”
南楼主人虽然疼惜淳如,但刘光舍了钱银,又用家中权势逼迫,终于将淳如迎出南楼。
与刘光的婚事定下后,淳如仍旧神色恍惚,她总觉得不该如此,她怎么会嫁给刘光呢。
淳如虽然身份卑微,又进了南楼,但和其他受苦受难的女子是不同的,她只需要学唱曲儿,便有众多人愿意一掷千金,讨她欢心。
淳如脑袋一片茫然,直到刘光的迎亲花轿到了南楼,她心中觉得自己理应嫁给更好的人。
南楼众多女子,看着淳如的目光,多是羡慕。
刘光家境颇丰,淳如又是嫁去做正妻,日后是何等的风光。
可是淳如并不欢喜,她冷着一张脸,被刘光搀扶着坐上了花轿。
南楼里的女子,窃窃私语道。
“淳如是不是不欢喜,她莫不是不想嫁给刘光?”
“应当不会。这门婚事,可是淳如亲口许诺的。南楼主人为了淳如,都快要与刘光生出嫌隙来了……”
“可出嫁不是该欢欢喜喜的,为何淳如却……”
湘怡轻笑一声,语气悠悠道:“淳如姑娘,怕不是在期待有人出现,扰乱了这门婚事。”
众人面面相觑,有姑娘反驳湘怡:“你不要胡言乱语,淳如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期待有人扰乱,让她不能成亲。”
湘怡没有如之前一般,与她们争执,她轻轻转身,回自己屋子去了。
淳如的确是在等待,她期盼如之前一般。
在她遭遇困境时,容昭能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
只是成亲之事,顺利地不可思议,直到刘光满身酒气,醉醺醺地想要亲近淳如时。
淳如慌乱之下,手中紧握的银簪,刺入大红的喜服。
进来送醒酒茶的丫鬟,见淳如刺伤了刘光,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淳如心中惶恐,觉出几分真实感来。若是被人知道了,她便要被拉进大牢里,受尽折磨。
“不,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与容昭,应该是纨绔子弟心悦南楼清倌,为此力排众议,突破重重困难,终于成就一段佳话。
黑影突然出现,妖侍走到淳如面前,姿态恭敬:“公主,方才违背了天道,此世留不得了。”
淳如眼神恢复清明,她看清了妖侍衣袍上的鲜血,却有意回避可能发生的事情。淳如此时格外清醒:她是妖界公主,而不是南楼里身份卑微的淳如。
街市上闹哄哄的,议论着昨夜刘府发生的大火,可怜洞房花烛夜,竟然无一人能够存活。
容昭澄清了自己的清白,他虽然行事风流。却从未如同水红薄纸上所说,与淳如交好。
可他与宝扇刚刚重修旧好,便传来了刘光迎娶淳如,刘府大火之事。
甚至有交好的朋友,暗暗向容昭打听,大火之事,与容昭是否有关系。
容昭气极,对于刘光,他早已经无朋友之谊,而淳如,更从未被他放进眼中过。
他怎么会苦心孤诣地设计两人,实在荒谬!
听着小丫鬟诉说着,刘府那场大火是如何离奇古怪,宝扇身子发颤。
一看到容昭,便扑到了他的怀中,不肯松开柔荑。
“我怕,容郎,可不可以……不要走……”
容昭故意神色冷凝,声音微凉:“是你要拒绝我的,如今又出尔反尔?”
听到容昭的话,宝扇面颊羞红,思来想去,只能用湘怡教的办法,声音甜腻,惑人心神:“容郎,我好想你……不要走……好不好?”
容昭喉咙发紧。
美人相求,如何不好。
第114章
世界五(十六)
碧纱罩衫中,是素白的里裳。
烛光摇晃,暖橘色的光芒,泼洒在宝扇瓷白的脸颊上。熨帖合身的素色里裳,越发称得宝扇身子纤细,楚楚可怜。容昭目光幽暗深邃,仿佛瞄准猎物般,肆意逡巡着宝扇柔弱的身子。像是想要躲过这般灼热的视线,宝扇轻轻垂首,露出纤细柔弱的脖颈,那一抹滑腻柔顺的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人不禁胸中澎湃,忍不住细细把玩。
容昭察觉出宝扇今日的不同,如此甜腻的声音,像是故意用了些手段。可容昭并不觉得厌烦,心中仿佛被羽毛轻轻抚过,泛起轻柔的痒意。
他任凭羞怯动人的美人,绞尽脑汁地将心机手段用在他身上。宽阔的手掌,被宝扇抓在手心,因为手掌大小的差距,宝扇只能用两只绵软的柔荑,将容昭的手掌捧在怀中。她将自己白皙光滑的脸颊,放置在那掌心中,引导着容昭去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虽然丁点酒意都未沾染,容昭却早已经醺醺然,几乎要沉浸在温柔乡中,不肯抽身离开,只是他面容上仍旧紧绷着一副处变不惊的冷静模样,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丝凉意。
“你这是做何?”
他静静地看着与宝扇交叠的掌心,冷冷问道:“从哪里学会的惑人法子,如此不知羞。”
宝扇本就是忍耐着心底的羞怯,勉强为之,不曾想被容昭一眼看穿,还轻易地挑破了她的亲昵举动,是向旁人学会的。
宝扇眼圈立即泛起红意,想到容昭整日厮混在南楼,定然见多了诸如此类的惑人法子,她如今的举动,真是如容昭所说,不知羞。
绵软的柔荑被抛开,容昭立即察觉到手心空落落的,胸中涌现出怅然若失的感觉。
含羞带怯的美人,早已经将身子转过去,只留给他纤细瘦弱的后背。
容昭揽上那一掌可握的腰肢,趴在宝扇的肩膀上,看着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
不曾想,却看到了美人委屈至极的模样。
容昭声音中带着蛊惑,轻声道:“你这般不知羞的模样,可真叫人欢喜。”
宝扇的脸颊立即涨红一片,轻唾道:“浪荡子。”
她这般柔弱的性子,即使是责骂,也是清浅绵软。容昭微微?樯瘢?心道:他自然是浪荡子,这是众人皆知之事。
若是他是正人君子,听到宝扇这般似嗔似怪的言辞,怕是也要坠入泥潭,变成贪恋美色的浪荡子弟了。
碧纱罩衫被抛在床榻前的箱匣上,娇怯的轻呼声,被容昭吞进腹中。
若是心中有所想念,便日日皆是洞房花烛夜。
发丝纠缠,宛如两人紧密相连、不愿意分开的命运。
短暂意识清明时,容昭心想,容父的麒麟子美梦,怕是不能如愿了。
不过好歹有宝扇在,他可以收起心思,只做身旁这柔弱可怜小女子,一人的浪荡子。
烛光摇曳生姿,被风轻扬,便悠悠地吹灭了,掩盖了屋内的无边春色。
九重天。
姻缘树旁,茯苓柳眉紧皱,来来回回地踱步。
月愿仙君瞧着她手中光秃秃的枝蔓,轻声叹气:“这仙植本可以修成灵性,却毁在你这摧花人之手。”
茯苓丢掉手中的枯枝,声音急切:“幻海呢,我要看看宝扇如何,可曾在凡界受了委屈?”
自从知道宝扇下凡界,有月愿仙君放纵的原因后,茯苓对月愿仙君的恭敬,便顷刻间灰飞烟灭。
月愿仙君又是个脾性随意的,并不在意茯苓的态度如何,宽袖一挥,便召唤出幻海来。
为了避免有法力之人下凡间,随意使用法术,肆意制造因果,给凡界带来动乱不安,便有天道来制约。
若是违背天理自然的,定然要受到反噬。
因此九重天虽然能看到凡界种种,但时间匆匆,转瞬即逝,而且不能随意插手。
茯苓趴在幻海旁边,看着宝扇手腕上的青紫,眼眸中满是疼惜:“仙君,宝扇这是受了欺负吗?”
闻言,月愿仙君脸上闪过茫然,待看清楚纤细腕骨上的青紫,沉声道:“许是在哪里碰到了。”
月愿仙君心中笃定:不可能是遭遇了酷刑。毕竟有经过他亲自炼化的引魂蝶守护,能保宝扇魂魄安全。
而且这引魂蝶,经过五彩丝线指引,能引导宝扇找到容昭太子转世。
这些小法术,虽然能使宝扇不会与容昭太子错过,从而浪费数年光阴。
但若是想亲近容昭太子身旁,还要凭借宝扇自身。
只开启了短暂时辰的幻海,被匆匆关上。
月愿仙君无法辨认出,宝扇是否得偿所愿,亲近了她心心念念的「主人」。茯苓却微微松气,她刚才看到宝扇抱着一盅粥,眉眼弯弯的模样,想来没受什么委屈。
将淳如公主带回妖界的妖侍,因为违背了天道,破坏了因缘,还出手伤害了凡人,法力受损。
看见他这副可怜样子,又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害,淳如公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拿出妖王所送的珍品。
妖侍千恩万谢,服下珍品后,身上果真没有了痛楚。
这等珍品,往日哪能用在他这般随侍身上。
妖侍心中微动,越发坚定了要帮助淳如公主的心思,如此这般,他才能拥有万千珍品,法力大有进益。
淳如公主想起凡界经历,紧皱的眉峰未曾舒展开。
“若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林家女,我与天界太子,早已经……”
淳如公主知道容昭太子的本性,他是不能触碰、圣洁不可攀的皑皑白雪。
因此在凡间风流肆意的容昭太子,更是难得碰到的一面。
他行事体贴,不会如同在九重天那般,对自己冷眼相待。
只是那样的亲近,却终究没有变化成姻缘。
妖侍拧眉:“是公主在凡间的身份太低微了,南楼的清倌,让一个风流肆意的纨绔子收心,着实太过为难。”
淳如公主脸色微凝,她虽然不想凭借高高在上的身份,令容昭太子循规蹈矩地与她成为眷侣。但身份太卑微,确实是不小的阻碍。她在南楼中,连出门都要受到限制,也因此让凡间女子趁机耍弄心机,迷惑了容昭太子。
淳如公主舒展眉峰,唇瓣轻启:“那便依你所言。”
妖侍立即俯身,朗声道:“定会给公主安排一个,既高贵,又近水楼台的身份。”
妖侍心中微沉:只是这般,定然要再次违背天理。不过想到事成之后,能获得的种种,妖侍心中安稳,大步离开,去寻秘法去了。
第二世。
梁柱高悬,屋檐下的琉璃瓦片,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街市上人群闹哄哄的,经过金笔银边描绘的「郡主府」时。不仅加快了脚步,待看不见郡主府外那两头雄伟的石狮子时,才敢低下头窃窃私语道。
“听闻郡主未来的夫婿,竟然是卖肉的屠夫。”
“这是为何,堂堂郡主之尊,要嫁给下三流的屠夫。”
他身边的人轻声叹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出来。
那府中住的,是极其受宠爱的淳如郡主,连价值不菲的琉璃,都能被她随意使用,制成琉璃瓦片,充当房屋的遮掩,可见其受宠爱的程度。
只是这位淳如郡主,到了成亲的年纪。却不愿意嫁给一般的王公贵胄,只道她的夫婿,是该是天人之姿,而不是凡夫俗子。
王后娇宠淳如郡主,便同意了淳如郡主的主意,亲自许诺:
北郊猛兽,为害多年,连圣上都对此束手无策,派遣了无数的精兵,气势汹汹地进了山,却都是带着满身伤痕回来的。
而北郊的猛兽,凶狠的嚎叫声越发猖狂,惹得民众心中不安,连行路都特意绕开北郊,唯恐性命有忧。
百姓们都以为,这是淳如郡主不想成亲的托辞。
众人虽然羡慕迎娶郡主能带来的好处。但却清楚自己的斤两有多少,怕是进了北郊山中,也要沦为猛兽的腹中餐。
但只过了数十日,便有人进了北郊,再出来时,便是拖着已经没有气息的猛兽。
众人钦佩此人的英勇,更有几分仰慕,猛兽一除,这北郊便成了安全地境,他们这些人便不必再日日惶恐不安,只能绕道而行了。
只是有人按照约定除掉了猛兽,王后和淳如郡主却迟迟不肯兑现承诺。民众这才议论纷纷,皆道:虽然说金口玉言,但毕竟是屠夫而已,怎么能配得高高在上的郡主。
淳如郡主也是这般想的,初次听闻有能人除掉猛兽,她心中猛然跳动,充满了期待,只道是自己等候许久的良人,终于出现了。
可淳如郡主与此人见了面,才知道身边侍女看到她精心打扮时,满脸的欲言又止,究竟是何等意思。
果真是个屠夫!他身量极高,满腮的胡子,让人看不清他本来的面容。
身上穿的衣衫破旧,或许是几年前裁制的,裤腿都短一截,露出蜂蜜色的肌肤。
淳如郡主几乎要昏过去,这、这模样,哪里还是个人,就是一头恶狠狠的野熊、野狼!
她不会嫁给这种莽人的!
即使王后百般规劝,淳如郡主仍旧不肯点头同意。
无法,王后只能另想他法,金口玉言不能改,朝令夕改只能惹得民众哗然,更为严重的,甚至会引起百姓们愤懑不满。看着堂下站着的男子,王后思虑道:那便让这莽夫主动出错,先行毁坏了约定。
凡有妻有妾者,均不可迎娶郡主。
王后垂眸,出声询问淳如郡主:“那日伺候你的小侍女呢,模样可人的那个?”
淳如郡主眉心一跳,微微示意,身旁的侍女便将宝扇带到了堂下。
第115章
世界五(十七)
乌黑修长的青丝,被尽数挽起,点缀以细小晶莹的珠花。
堂下站着的人,身姿袅袅婷婷,瓷白如玉的脸颊上,两靥染上淡淡的薄红痕迹,一双澄净纯粹的眼眸,不敢直视座上的王后和淳如郡主,只能低垂着眉眼,瞧着地面。
王后放轻声音,朝着神色紧张的宝扇缓缓招手。宝扇身子微动,脚步轻移,走到王后身边。王后伸出两只手掌,将纤细绵软的柔荑捧在怀中。她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面前的宝扇,身子轻颤的可怜姿态。王后本就是金尊玉贵的长大,两手光洁滑腻,但怀中的素手柔荑,却带着温润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王后抬眸,轻飘飘的视线,从宝扇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掠过,黛眉轻蹙,朱唇泛着水润。所谓弱柳扶风,楚楚生怜,不外如是。王后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绪,渐渐趋于平稳,心中暗道:那等无知莽夫,定然是见识短浅。一碰到宝扇这般身子软绵的女子,必定气血上涌,把持不住。
到时颠鸾倒凤,哪里还能惦记着淳如郡主?
一旦成了事,率先违背约定的是那山野莽夫,她们稍作打发,便能了结此事。
如此这般,既保全了天家颜面,又不必委屈了淳如郡主,是两全其美之事。
王后瞧着模样乖顺的宝扇,嘴唇张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转身看向身旁的淳如郡主,出声询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愿意?”
身姿翩翩、圣洁如山巅白雪的模样,无丁点相似。
淳如郡主眼底泄露出一丝嫌弃,心道:自己怎么会纡尊降贵,下嫁给这般行径粗鲁的山野村夫。
她语气极其笃定:“千百个不情愿。”
王后便收起最后的一点心思,面容肃然地望着宝扇,声音轻柔,但却隐隐带着几分压迫感:“你身为侍女,理应为主子排忧解难。如今郡主有心烦事,你可愿意尽绵薄之力,换来郡主欢颜?”
王后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宝扇小巧的下颌,看着那轻颤着眼睫、雾蒙蒙的水眸中,满是惶恐不安。
宝扇不清楚王后和淳如郡主的打算,闻言柔声道:“奴婢能做些什么呢?”
她身份低微,宛如无足轻重的蝼蚁般,又哪里能为淳如郡主解除烦恼。
王后轻轻俯身,贴在宝扇耳边,轻声诉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可明白了?”
宝扇胸腔中嗡嗡作响,听到王后心中打算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脑袋中仿佛笼罩了薄薄白纱,在王后幽深的视线注视下,宝扇轻轻颔首。
她这般的身份,即使是主子一时发怒,夺走了性命,也没有人为她争执分辩。何况……只是让她去迷惑山野村夫的心神。
仰仗着王后的宠爱疼惜,淳如郡主翩然离开,她心中不愿意与那打倒猛兽的莽夫,再有丁点牵扯,甚至连他的名讳都未曾询问过。
王后将宝扇丢给了身旁的侍女,她堂堂王后之尊,定然不会为了一个小侍女而劳心费神。
被留在原地的宝扇,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众多侍女拉扯着,去沐浴更衣,周身上下都涂抹了滑腻的香膏,没有一处被遗漏。
趁着众位侍女转身的空闲,宝扇轻轻嗅着手腕的芬芳,淡雅惑人,是莲花的香气。
听侍女们所说,这莲花香膏,是用上百株莲花制成的,只取用最里层的莲花花瓣,佐以荷叶上的清露,再添之半粒圆润的莲子,碾磨成膏状,气味幽香中,带着几分清冽,味道经久不散去。
从贴身的里衣,到衣裙外面的罩衫,都是侍女们精挑细选。
既不逾越宝扇作为小侍女的身份,又将她装扮地如同系着红绸的玉璧,只等送到那人的手上,让他亲手解开包裹周密的红绸。
宝扇被领到一处偏殿,手中被塞上一只茶盏,隔着薄薄的青瓷,宝扇能感受到,茶盏底部传来的温热触感。
侍女叮嘱着宝扇:“屋里那位,便是捉来北郊猛兽之人,名唤容昭。
除掉这等祸患之后,他定然耗费了许多心神,正需要有人宽慰心神,为他解除乏累。”
宝扇便是王后亲自选出,替容昭松弛心神之人。
宝扇轻垂下脑袋,语气怯怯地应了声是。
屋门被推开,宝扇心如鼓躁,只觉得双腿发软,但仍旧强撑着向偏殿走进去。
宝扇的两条腿刚刚迈进门槛,便听到「吱呀」一声。宝扇转身向身后看去,只见门扉紧锁,丁点缝隙都无。
那如同巍峨高山般的人影,原本正端坐着,听到有声响,他立即站起身,朝着门扉的方向望去。
与那黑黢黢的眼神相对,宝扇只觉得自己被野兽盯上了,她慌忙地垂下脑袋,躲开那人的视线,心中惴惴不安:这人生的如此高大,好似山中野狼般。
容昭浓眉紧锁,他家境贫苦,整日紧衣缩食地过日子,听闻王后亲口许诺,凡除掉北郊猛兽者,能得珍宝。
他这才孤身入山林,耗费了三日,将那凶狠的猛兽拖出来。
可王后只将他留在这里,嫌弃他衣裳破旧,让他梳洗换衣。却连半句关于珍宝的话语,都未曾提出。
待了这几日,容昭的耐性早已经到了边缘。
他虽然不愿意恶意揣测这些王公贵胄。但如今的种种待遇,让他不禁怀疑起:莫不是他们不舍得珍宝,故意拖延至此。
容昭已经不愿意再等候,他原本打算去找王后。
既然他们不愿意兑现承诺,将珍宝赠送给他,那便将猛兽的尸身归还于他。
容昭将这猛兽的皮毛扒下来,卖给皮毛贩子,还能挣些银钱。
只是容昭没等到王后的身影,却看到一模样可人的小侍女,怯生生地走到他身边。
容昭目光冷冷,视线轻轻掠过纤细柔弱的腰肢,心中暗嗤: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怎么养出来这般瘦弱的侍女。
容昭浓眉紧皱,暗暗思量,莫不是这家人苛待侍女,才积累下来的银钱。
越靠近容昭,宝扇胸腔传来的跳动声,越发急促不稳,一颗心仿佛悬在了喉咙处,让她喉间发涩,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已经换了得体的新衣裳。但隔着层层布帛,宝扇仍旧能看到肌肉绷紧的模样。
容昭的肌肤,不是富贵人家惯常养成的白皙。而是日光倾泻泼洒的颜色,比麦穗的颜色更浅,像是涂抹上了一层薄薄的蜂蜜,处处彰显着康健。
容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让宝扇心生畏惧的。
他身量高,力气大,单单看他身姿,便觉出他的蛮横粗鲁,使人不能将容昭和「怜香惜玉」等诸如此类的言辞,联系在一起。容昭乌黑幽邃的眼眸,仿佛林中逡巡的野兽,敏锐骇人。
被他冷冷一瞧,宝扇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面上。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扶住了宝扇纤细的手腕。
容昭的掌心,仿佛沾染了浓烈的热意,将宝扇的手腕灼的发烫。
白皙细腻与蜜色蛮横,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交织在一起。
宝扇声音细弱:“容……容昭公子,请用茶水。”
容昭眉峰扬起,像是头次听人这般唤他。
街市上的人,只会隐去名姓,扯着嗓子喊他「屠夫」,而这娇怯怯的小侍女。即使已经害怕到这副样子,却仍然握紧茶盏,不肯松手。
容昭接过茶盏,上好的新茶,醇香的经过炮制的茶叶香气四溢。
容昭却不知道细细品味,轻酌慢饮,宛如牛嚼牡丹般,扬起脖颈,咕噜噜地尽数喝进腹中。
坐了这许久时辰,容昭确实是渴了,他喝的急切,圆润的水珠,顺着脖颈上的凸起,缓缓流下,最终没入衣襟处。
宝扇瞧着他这般豪饮,不知不觉竟然羞红了脸颊。
容昭将茶盏随手放在红木桌上,朗声问道:“可还有?”
宝扇不敢抬头看他,只垂下脑袋,轻声细语道:“没有了。”
她声音细细,容昭听得并不真切。容昭伸出手,拉扯着宝扇的衣袖,本想让她靠近一些。却未曾想到,自己本就力气大,使在身子柔弱的宝扇身上,越发让人受不住了。
宝扇身子轻颤,脚步踉跄,朝着容昭怀中扑去。
看着宝扇面颊上浮现的红晕,容昭心神微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掌,将宝扇身子一转。
下一瞬,宝扇便跌坐在容昭的腿上,柔臀之下的肌肉紧实有力,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热意。
容昭眉眼微凝,到了如此境地,仍旧坐怀不乱,继续追问道:“刚才说了些什么?”
宝扇心尖发颤,半晌才意识到容昭所询问的,是茶水之事。
她想起了王后的吩咐,以及迈进偏殿时,王后贴身侍女的眼神示意。
宝扇平复着纷乱的思绪,怯怯地抬起头,直视着容昭漆黑的眼眸。
见状,容昭微微愣神,没有料想到这性子软弱的小侍女,竟然能鼓起勇气,直勾勾地瞧着他。
容昭仔细看着宝扇的眼眸,这才发现宝扇的眸子生的极好,盈盈水光,在烛光的照映下,宛如天边璀璨星辰。
容昭听到小侍女开口,声音软软糯糯:“公子若是想要茶水,怕是没有了。只不过,望梅止渴的法子,还是有的。”
何为望梅止渴?:
第116章
世界五(十八)
闻言,容昭眉峰紧皱,一双锐利幽深的眼眸,向着四周打量,未曾在长桌方椅上看到梅子的踪影,不禁疑惑道:“哪里的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