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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宝扇被容昭亲吻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细碎声音。

    她声音绵软轻柔,落在容昭耳中,仿佛将他原本就强行忍耐、紧紧绷着的心弦,拉扯地越发摇摇欲坠,几乎下一刻便要断裂开来。

    时辰久了,宝扇连身子都坐不稳了,踉跄着要向后面跌倒。

    容昭全部的心神,都放在眼前的檀口柔软上,此时分出闲暇去揽紧宝扇的腰肢。

    宽阔带着热意的手掌,初时是放在纤细的腰肢上,而后便缓缓试探着,越发向上……

    宽阔的喜服,遮挡不住宝扇玲珑的身子。

    无用之物,自然没有再完好无损、安稳存在的理由。

    于是,这身不和贴的喜服,便变成了支离破碎的衣裙碎片。

    另外一件极其合身,缀满玉石的喜服,境况稍微好过些。

    但是也没有逃过被嫌弃碍事,从而被狼狈地扔在地面,正正好压在另外一袭衣裙碎片上。

    朱红掩映处,一只鹅黄系带里衣显得格外突兀,右侧边缘,斜绣着精致的莲花。

    碧绿枝蔓,粉浅花瓣,亭亭玉立,春色无边。

    明明不是闷热的时节,两人却都沁出了汗珠。

    容昭宽阔紧实的腰背,正对着透着蒙蒙月光的窗扉。

    脊背间,有深邃的沟壑,汗珠便顺势而下。

    汗珠仿佛带上了滚烫的热意,滴落在绵软的柔荑,将其险些灼伤。

    烛光摇晃,和霜雪似的月光混杂在一起,让宝扇越发觉得眼前变得影影绰绰,她脑袋昏沉,眼眸迷蒙。

    她唇瓣泛着潋滟水光,模样乖顺可怜,仿佛在向面前的男子,索求缠绵轻抚。

    屋外月静风轻,细长的柳树枝叶轻轻摆动。

    容昭先是轻啄,将宝扇的唇瓣,亲的发软,察觉出丝丝痒意。

    容昭这才将汹涌缠绵的吻,细细地落下。

    容昭不喜读书,同时也不愿顶着炎炎烈日练武。

    因此身上的肌肤养的极好,比普通人家的女子,都要雪白滑腻。

    但与晃人心神的细腻相比,则是逊色三分。

    屋外的细长柳叶轻轻抚动着窗棂,既轻且柔。?O?O?@?,遮掩了沉闷吐息。屋内极其安静,空气却仿佛未点燃的炮竹,只需要丁点火星,便能噼里啪啦响起。

    雪白柔软的脚背,紧绷的线条极其柔软曼妙,连微微拱起的幅度,都分外流畅。

    她是得天独厚的美人,周身上下,从袅袅青丝,到白嫩的脚,都令人心驰神往,沉溺其中。

    宝扇身子疲惫,连眼角挂着的圆润泪珠,被容昭俯身轻轻拭去,一口一口地吞入腹中,都毫无知觉。

    她只知道,自己完成了嬷嬷的叮嘱,今夜让容昭困在她方寸大小的床榻上。

    柔和的光线,倾泻在宝扇瓷白的脸颊上,紧紧合拢的眼睑,轻轻睁开,宝扇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而她竟然还窝在床榻中,未曾梳洗。

    宝扇身子轻颤,发觉腰肢处的异样,宽阔有力的手掌,竟然握了她的腰肢整整一夜。

    宝扇看了看满是睡意的容昭,思索片刻,又重新闭紧眼睑。

    容昭醒来时,日头已经堪堪到了正中央。

    他在床榻上坐直身子,牵动锦被,发出的声响让宝扇也逐渐恢复清醒。

    她用绵软的手背,擦了擦眼睛,嘴里嘟哝着:“好难受……”

    说罢,宝扇便两颊绯红,手掌捉住锦被,将自己的整张脸蛋遮掩住,只露出雾气朦胧的眼眸。

    听到宝扇半是抱怨,半是娇羞的话语,容昭胸腔中炙热滚烫。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风流肆意,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宝扇是他交换了庚帖,明媒正娶迎进府中的妻子。他作为夫君,自然是可以肆意妄为。

    容昭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模样,颇为洒脱自然地走下了床榻。

    他如今这副样子,自然不会叫小厮进来伺候。

    容昭从木柜中翻找出来一身衣裳,匆匆换上。

    软榻上的宝扇,怯生生地探出脑袋,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自己:“我……喜裙被撕破了……”

    容昭正抚平衣襟的手掌,微微僵硬,他冷冷道:“我去叫丫鬟来伺候。”

    宝扇扬头应好,身上的锦被,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地滑落,露出晃眼的白皙细腻。

    种种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容昭只觉得喉咙发紧,他偏首不去看宝扇,打开屋门径直走了出去。

    宝扇静静地等候着丫鬟的到来,自己好换衣裳梳洗打扮一番。

    但屋门开启,进来的却不是丫鬟,而是离开不久的容昭。

    宝扇咬紧唇瓣,声音糯糯:“丫鬟呢?”

    容昭声音冷硬:“没有找到。”

    宝扇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她清楚容昭在扯谎。

    这里是容府嫡幼子的住所,哪里能没有丫鬟伺候。

    若是容昭沦落到没有丫鬟可以差使的地步。

    单单是破坏容夫人都会不依,定然要将院子里好生整治一番。

    容昭不在乎自己撒了一个轻轻戳动,便能被戳破的谎话。

    床榻上是他的妻子,香肩半露的可人模样,哪里能让他人窥探。

    容昭朝着软榻之上的宝扇走过去,宝扇这才瞧见,他手掌中带着一条茶青色衣裙。

    小巧的肩膀,被掌心包裹住。

    容昭眸色冷冷:“我来为你换衣。”

    第110章

    世界五(十二)

    提及亲自换衣裳,两人又是一阵胡闹。待宝扇换好衣裙,梳洗打扮后,便乖顺地跟在容昭身后,去向容父容母请安问好。

    抬眸瞧见相伴而行,走进屋内的容昭和宝扇,容母眉心紧皱,本来就对宝扇心存不满的她,越发挑剔起来。

    还未等宝扇站定,容母便语气悠悠道:“这请安的时辰,倒是来的巧,一会儿正好留下用膳。”

    这是在责怪宝扇起的迟。

    宝扇拧紧了手心的帕子,并没有愚蠢到与容母争执,也没有生生忍耐下这看似不痛不痒的指责。

    她与容昭比肩而立,凭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伸出小指,勾着容昭的手心。宛如昨日**,两人互相依偎般,肌肤相亲。

    宝扇身姿袅袅亭亭,一袭茶青色衣裙,衬得其姿态淡雅。她声音细柔,怯怯地回着容母的话:“是起的迟了……不应该的……”

    她细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意。

    容昭能感受到,自己宽阔掌心包裹着的玉指,生出了凉意。容昭拧眉,声音清朗:“是我贪睡不肯起,宝扇既然是我的妻子,哪有我还躺在床榻上,她就施施然地来向爹娘请安。那岂不是失了分寸?”

    在容昭心中,眼前的宝扇心思懵懂,思绪纯粹,今日若是被容母几句话吓到了,日后说不定要事事以容母为先,如此这般,将他这个夫君置于何地。

    听到容昭这番胡搅蛮缠的争辩,容母心中郁郁,又不舍得和疼爱的幼子置气,只能冷声冷气地叮嘱宝扇:“昭儿此话有理,你既然进了容府,成了昭儿的妻子,便要事事听从昭儿的话,不得有分毫违背忤逆。可记清楚了?”

    宝扇喏喏道:“记住了。”

    看到宝扇这般温顺的模样,容母心中的郁气,才堪堪散去了几分。

    对宝扇家室低微的不满,也稍稍缓解:毕竟若是给容昭缔结了一高门女的婚事,她便要百般顾忌,哪里能这般随心所欲。

    宝扇给容母敬茶时,容母并未过多为难,浅浅尝了几口茶水,便吩咐贴身侍女,将准备好的碧玉手镯送给宝扇。

    容昭看到宝扇那副呆愣愣的模样,走上前去,将碧玉手镯拿在手心,给宝扇带上。

    宝扇的手腕极细,碧玉手镯轻轻一推,便送到了凝脂般的玉臂上。

    玉石水头极佳,清凌凌的像是涨满青苔的池水,又像是圆润青翠的荷盖。

    宝扇垂下手臂,碧玉手镯便滑落到腕骨处,冰凉中透着丝丝温润。

    两人陪着容母用了膳,宝扇只敢动面前的几盘菜肴,口中送入了一枚嫩笋,便细细地嚼,静静地品。

    直到离开正房,回到自己屋内,宝扇紧绷的身子,才堪堪舒展开,她用帕子,擦拭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

    沾染了香气的手帕,被宝扇随意地丢在床头的矮桌上。宝扇向厨房要了一份鸡丝细面。手掌大小的碗,盛着无丝毫油星、色泽清浅的鸡汤,被抻地极细的面上,撒上了用手撕成的鸡丝和青葱红椒。鸡丝细面份量很少,只有两三口。刚才用膳时,宝扇未曾动过几次筷子。

    昨夜劳累许久,身上疲惫乏力,直到将鸡丝细面用完了,宝扇才觉得腹中充盈。

    她用了清水漱口,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帕子,转身一瞧。却发现容昭不知道何时进了屋子,连脚上的皂靴都未褪下,两只笔直修长的腿,虚虚地悬挂在床榻的边缘,脸颊被藕粉色的帕子遮掩,看不清神色。

    看清楚了那帕子的模样,宝扇面颊羞赧,怯怯地走到容昭身旁,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容昭将帕子掀开一半,只露出朱红唇瓣。

    他嘴唇张合,声音缥缈悠长:“你用了什么香粉?”

    说罢,不等宝扇回答,容昭便自顾自地猜测起来。

    对于女儿家的香粉,他可是熟悉至极:“茉莉?迷迭香?还是加了珍珠粉?”

    宝扇轻轻摇首,意识到容昭看不到自己,便在床榻旁边俯身,柔荑掀开容昭面上的帕子,露出一双风流俊逸的眼眸。

    “都不是。”

    她手腕上的碧玉手镯,贴在了容昭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容昭越发怀念起温香软玉,雪白滑腻。

    容昭突然伸出手,捉住了宝扇的手腕,他轻轻扯动,宝扇便险些扑倒在他身上。

    “是什么香粉?”

    宝扇柔柔道:“是莲花香粉,自幼时起,我就只喜欢莲花,身上用的花粉,自然也是用莲花花瓣制成的。”

    莲花?怪不得,香气虽清幽淡雅,却惑人至极。

    容昭将宝扇的手腕,放置在自己的鼻尖,那股清浅的香气,越发浓郁。

    容昭?燃?因为此等行径,宝扇染上薄红的脸颊,心中微动。

    他乌黑的眼眸,渐渐变得深沉,语气悠悠:“在骗我?”

    闻言,宝扇眼眸睁的圆润,像极了受到惊吓的林间麋鹿,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欺骗了容昭,连忙否认道:“我没有……”

    宝扇眼眸中水光闪烁,楚楚动人,她明明用的是莲花香粉,没有骗人。

    见到宝扇着急地脸色涨红,却因为笨嘴拙舌,不懂得为自己分辩的可怜模样,容昭眉头微动,将宝扇的手腕松开,冷冷道:“我讨厌别人骗我。”

    讨厌被欺骗。

    而容昭认为,宝扇欺骗了他。

    宝扇心头发凉,水眸中的晶莹泪珠,打着颤儿,她面上委屈,细声为自己解释:“没有骗你……是莲花香粉……”

    而容昭只是依偎在床榻上,面色冷冷,平常风流倜傥的面容,此时也带着寒意。

    他瞧着宝扇殷红的唇瓣,意有所指道:“刚才离得远些,我闻着不像。若是果真如你所说,是莲花香粉,你便想出法子,向我证明。”

    宝扇长而挺翘的睫毛,轻轻扇动,她又不是制作香粉的,如何该向容昭证明,自己所用的,果真是莲花香粉。宝扇垂下眼眸,心中细细思索:她身上涂满了莲花香粉,手腕上的香气太淡雅,容昭分辨不出,那其他地方一定是可以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好法子,宝扇捉住容昭的手掌,声音急切:“我让容郎再闻闻,定然可以分辨出是莲花香粉的,可以吗?”

    容昭轻哼一声,表示同意。

    直到宝扇拥着他,用绵软的声音,祈求着容昭,让他这次细细闻着,容昭紧绷的眉眼,才微微舒展,恢复平日里的俊逸风流。

    而此时的宝扇,还尚且被蒙骗在鼓里,将脑袋像个鹌鹑般,窝在容昭怀里,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她没有扯谎,她身上用的,唇上涂的,两颊抹的,都是莲花香粉……

    而切身体会了一遍后的容昭,自然明白,宝扇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这愚笨的小美人,果真心思懵懂,连被人哄骗了还不知道,心中还在暗暗自责呢……

    待在府中胡闹了几天,心思浮动的丫鬟中,有胆子大些,愿意以身试险。

    毕竟成了便是滔天的富贵,哪个能不心动。

    只是丫鬟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实在是……

    容昭太过孟浪,日日夜夜都与新娶的小娘子,黏在一起,片刻都不分离。

    丫鬟们虽然想舍弃脸面,也不敢在主子们**巫山时,贸然打扰。于是,心中的旖旎念头的丫鬟们,便暂时歇下了心思,想等候合适的时机,待容昭与宝扇分开了,再伺机上前,卖弄美色讨好。只是这一等,便等候了半月之余。

    刘光是容父口中,容昭的「狐朋狗友」之一。那日婚宴,刘光也来了,只不过被请在外院观礼,连喜房中的新娘子的面容都未看见过。

    不过刘光心想,这林家女定然是个容貌平平的。

    不然容昭也不会在成亲那日,饮酒饮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成亲过后,不见容昭出府,几个与容昭平日里亲近的好友心想:容昭即使再不满意这门婚事,在容父的威严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容府中,陪着林家女度过三日,风风光光地回门。

    只是容昭确实是陪着宝扇回了门,但接下来的数日,仍旧是闭门不出。

    几个朋友这才觉出不对劲,其中有人暗暗揣测道:林家女定然貌美,这才将行事轻浮的容昭,留在了府中。

    对于此等言辞,刘光觉得不屑,暗道:纵使那林家女生的美貌,又怎么能比得上南楼的淳如姑娘的风姿。

    成亲之前,容昭对这位淳如姑娘,可是有不一样的情意。

    多次的英雄救美,却惦记分寸、从不逾越规矩,让刘光觉得。

    假以时日,容昭定然要将南楼的淳如姑娘迎回家中。

    并非刘光痴人说梦,而是依照容昭不羁的性子,着实有可能做出这般事情。而且淳如姑娘虽然人处于南楼,但洁身自好。只是唱曲儿的清倌儿,凭借容母对容昭的偏爱。

    若是容昭认定了淳如姑娘,用用苦肉计之类的,定然能如愿以偿。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醉酒轻薄之事,注定了容昭和林家女的亲事。

    但刘光明白好友的心思,即使心不甘情不愿地成了亲,容昭的全部心神,早已经飘向了南楼。

    对于其他好友猜测的,林家女美貌,将容昭拿捏在掌心之事,刘光对此嗤之以鼻,自认为也许是容府或者是林家女使了什么法子,才让容昭不能离开容府。

    刘光向容昭递信,邀他去南楼相聚,话语恳切,暗暗隐藏着:除了一众好友之外,还有佳人在翘首以盼。

    第111章

    世界五(十三)

    接到刘光的信件时,容昭才恍惚记忆起,自己已经在容府中,与宝扇厮混数日,颇有些「乐不思蜀」,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滋味。思虑至此,容昭神色微凝,觉得这与平日里的自己,极其不相像。

    宝扇正端着一碗厨房刚刚煮好的甜汤,软绵绵的身子,紧挨着容昭坐下。容昭虽然没有品尝到甜汤的味道如何。但终归不会比宝扇的滋味更香甜可口。容昭眉峰轻敛,声音微凉:“好友相约,我赴约前去,你乖乖待在府中。”

    宝扇樱桃色的唇瓣,轻轻张合,将一枚花生碎内馅的汤圆,吃进腹中。

    听到容昭的叮嘱,宝扇乖巧地点头,单纯的神情上,没有半分疑惑和不舍。没有预料之内的追问,出声询问自己要去哪里,几时回府,容昭本应该觉得周身舒坦。但他看着宝扇瓷白的脸蛋,沾染了甜汤而泛着水意的唇瓣,容昭心中郁郁,用宽阔的手掌,捉住宝扇两边的颊肉,迫使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好吃吗?”

    宝扇水眸轻颤,不清楚容昭话语中的意思,闻言轻轻颔首,如实相告:“好吃。”

    容昭俯身,他不去品尝瓷碗中的甜汤。

    反而要争抢宝扇口中的,直到将甜汤的滋味细细品味,宝扇的唇瓣微微发肿,容昭才松开她。

    “待在府中,乖乖地等我回来。”

    宝扇的身子早已经融化成水,连手中的瓷碗都拿不稳,被容昭夺走,放在了方桌上。她声音柔柔,轻声应好。

    刘光等候在容府门外,他心中极其笃定,容昭接到信件后,定然会赴约前来。

    余光瞥见一袭宝蓝色暗紫纹团花长袍,身姿挺拔,却隐约带着几分肆意。

    刘光立即从茶舍中站直身子,朝着容府走去。

    那修长身影便是容昭,他面前站立着袅袅身姿的宝扇。

    容昭听着宝扇细声细气地叮嘱,明明是一张稚嫩白皙的脸蛋。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关于夫君出门游玩的劝导,尽数用在了容昭身上。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语,听多了难免令人心生厌烦。

    但宝扇神情专注,声音细柔,落入耳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容昭深情散漫,声音懒洋洋地应着好。

    刘光走到容府门外时,宝扇已经转身离开,只看得见一片藕粉色的裙裾。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雅的莲花香粉气息,刘光微微?樯瘢?只觉得这香气分外好闻,却叫不出来名讳。

    刘光轻轻拍动着容昭的肩膀,状似埋怨:“见你一面,果真不容易!”

    容昭轻挑眉峰:“不是来赴约了。”

    刘光心道正是如此,便不再计较半月有余,未曾见到过容昭的身影,两人按照约定,向南楼而去。

    还未靠近南楼,便听到丝竹管弦,袅袅乐声从中传出,扑鼻的脂粉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蔓延。

    身为南楼的常客,容昭颇受南楼女子的欢喜,一是因为这位纨绔子弟极其容易伺候,每次来时,只听曲儿看美人,连近身都未曾有过,更别提刁难她们了。

    二是容昭在女儿家的脂粉上,颇有灵气,轻易便能嗅出香粉的本源。

    身披朱红轻纱的姑娘,依偎在去往二楼的栏杆处,声音悠悠:“容公子,我用了迷迭香,果真受到了许多夸赞,这都多亏了容公子……”

    说着,姑娘便向容昭扑去,被容昭轻飘飘地躲过。

    姑娘倒是不觉得丢脸,只当容昭成亲了以后,还被容父严厉管教,近不得女儿家的身。

    但容昭的一番话语,却让姑娘的脸颊发白。

    容昭垂眸,眼神冷冷,声音带着凉意:“你若是多些自知之明,比用迷迭香更为有用。”

    围在旁边,竖起耳朵细听的姑娘们,发出哄笑声:“湘怡,多学学自知之明罢。”

    容昭拾阶而上,听见这些刺耳的笑声,也没有驻足片刻。

    容昭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南楼女子的嘲笑声,便丝毫没有了顾忌。

    有看不惯湘怡的,走到她身边,语气悠悠:“容公子来南楼,好好唱曲儿还能得到赏银,何必动那些心思,平白惹人厌烦。”

    旁边有人应和她:“此话有理。而且容公子即使对南楼女子有心思,那也是对淳如,和你有几分干系,巴巴地凑上去。”

    湘怡几乎快要将手心的帕子揉烂,勉强稳住声音,嘲弄道:“都是南楼女子,偏偏你们一个个鬼迷心窍,将淳如捧上天,当作宝。

    我与淳如又有何差别,不过是她运气好些,被金尊玉贵地养着,还只需要唱唱曲儿,而我得百般讨好他人。

    我配不得容公子,难道淳如便配的吗?”

    一声清浅的声音响起:“我身世清白,有何配不得?”

    看着淳如身姿翩翩地走来,湘怡攥紧手心,脸上扯出几分笑容:“你身世清白,怎么我们就脏污不堪了?”

    南楼女子纷纷为淳如说话。

    “你这番说话,着实伤人……”

    “湘怡,你太过分了……”

    湘怡不再与这些人争执,转身离开,她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太过冒失。

    明明她心中清楚,容昭是不会碰她的。

    而且以往的日子里,湘怡也安分守己,唱曲儿领赏赐,还得了容昭一句「用迷迭香更好」的称赞。只是想起南楼的其他女子所说,淳如和容昭是如何相配,此次容昭前来,定然是要安抚淳如的心,说不定还要给淳如一个名分。

    湘怡便心中愤懑,她素来和淳如不合,看不惯淳如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且淳如既不是南楼里最美貌的女子,也不是才艺众多,心思最细腻之人,只因为得了南楼主人的青睐,便享受了最好的待遇。淳如整日一副「我与你们不同」的模样,偏偏其他姑娘像是鬼迷心窍般,处处追捧她,将她比拟成世间最好的女子。

    湘怡一时冲动,才故意招惹容昭,果不其然受到了奚落。

    湘怡一时间悔恨不已,不是因为被容昭疏远。而是没有能借此机会下了淳如的脸面。

    看着淳如向着二楼走去,湘怡心头微动,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屋内早早地备好了佳酿菜肴,容昭一落座,便受到了往日好友的调侃。

    “不是刘光相邀,我们几日才能见到你?”

    “自从上次成婚宴,已经有半月有余罢。”

    想起这些日子的美妙时光,容昭唇角上挑,默默不语。

    待众人酒意微醺,刘光向屋内伺候的小厮示意。不过片刻,小厮便从隔壁屋子,领来了淳如姑娘。

    见到淳如姑娘,众人混沌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

    唯有容昭,仍旧紧闭眼睑,意识涣散。

    直到身边人提醒,容昭这才施施然睁开双眸,看向淳如姑娘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波动。

    淳如没有遮掩的意思,一进屋子,便将视线落在了容昭身上。

    每次看到容昭时,她心底总有声音在叫嚣:她是为了容昭而来,他们是天定姻缘,不可打破的。

    虽然不知道这声音是何等缘故,但淳如觉得她与容昭,定然是有缘分的,容昭救她于危难之际,不止一次。

    英雄救美,本就是极其美妙的缘分。

    即使身处南楼,淳如却有美名在外,她相信,陪伴在容昭身侧的,定然是自己。

    只是突然生出了林家女的变故,不仅近了容昭的身,还抢先和容昭成了亲。

    淳如心中郁郁,想要找容昭质问,只是她在南楼虽然受疼惜。但毕竟是南楼中人,不能出入随心,这才只能苦苦等候容昭前来。

    淳如眼睛中,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众人自然能看出她对待容昭的情意,可容昭……

    他神色淡淡,如同看南楼众多唱曲儿的女子一般,没有丝毫波动。

    众人心中微惊,暗道自己怕不是做了错事,只有刘光仍旧毫无所觉,朗声道:“淳如姑娘一片心意,容二,你可得给个说法。”

    容昭眉峰微动,满是风流肆意,他神色淡淡:“什么说法?”

    “你既已经娶妻,淳如也不能在待在南楼,此处对名声有碍,不如迎进府中……”

    容昭声音微凉:“你对淳如有意,何不迎进你的府中?”

    刘光顿时说不出话来,脸色青红一片,想要反驳,却无从反驳起。

    他确实对淳如姑娘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毕竟南楼中,淳如姑娘独树一帜,与其他女子格外不同,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只是,淳如姑娘心属容昭,他们两个才应该是天定姻缘,自己怎么能夺人所爱。

    闻言,淳如也是脸色发白,她轻飘飘地?瓤梢谎郾淮林行乃肌⑸裆?慌张的刘光,看着那张勉强算得上周正的面容,隐隐嫌弃道:想来南楼将她迎进府中的人,数不胜数,她哪里能看得上刘光。

    淳如嘴唇发抖,出声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见他二人这副模样,容昭轻声嗤笑,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尤其明显。

    他是生性风流,也喜欢沉醉于女儿脂粉香中。但却从未许诺过,将任何一个南楼女子,纳进府中。

    至于淳如,他每次遇见她,都是淳如在被人刁难,堪堪地帮过几回。

    不曾想,这副境况,落在旁人眼中竟然成了自己心悦于淳如,这才想要英雄救美,着实可笑至极!

    容昭站直身子,对上淳如看负心汉的眼神,仍旧身姿挺拔,没有丁点退缩意味。

    “南楼女子,是该多些自知之明。”

    淳如脸色惨白,不曾想过,刚才奚落湘怡的话。

    如今落到她自己身上,竟然如此刺耳。

    淳如自诩不是和湘怡她们是同路人,却遭到了同样的冷言冷语。

    容昭不再看淳如,带着凉意的视线,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身上,众人皆垂下脑袋,不肯直视容昭。

    容昭不再多说什么,朝着屋外走去,经过刘光身边时,语气轻飘飘地:“你讨好别人,不该用我做饵。”

    刘光身子一颤,为自己分辨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原本是好友的相聚宴会,却落到这般不欢而散的局面,众人也没了继续的兴致,纷纷离开。

    直到屋子里变得空落落的,湘怡才从角落里走出来,面容松快,脚步轻盈。

    原来自视甚高的淳如,也会被容公子嫌弃,真是……大快人心。

    见到湘怡这欢喜的模样,有姑娘出声询问,湘怡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看到对方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湘怡心中更加痛快。

    容昭回到府中,梳洗过后,换上无酒气的长袍,便去寻宝扇,只是屋门紧闭,小丫鬟一脸为难。

    “少夫人不舒服,少爷还是先行回去罢。”

    说罢,便将院门紧紧合拢。

    第112章

    世界五(十四)

    小丫鬟走进屋子时,宝扇正将自己埋在金丝绣枕里,细碎软绵的抽泣声,听得叫人心肠揪紧。

    容昭岂止是生气?小丫鬟想起容昭离开时,面容黑沉的模样,心里不禁发怵。

    宝扇抬起头,两只亮如星辰的眼眸,此时红了一圈,像是熟透了的烂桃子。她声音带着哑意,轻声应和一句,便让小丫鬟先行离开。

    屋子里空荡荡的,因为只有宝扇独自一人,显得格外安静。往日里,这屋子也是这般空旷,但有容昭待在这里,同她胡闹,宝扇没察觉出屋子的宽敞,此时才隐隐觉出落寞的滋味来。宝扇从枕下,抽出一张水红薄纸,透着浓浓的脂粉气息。薄纸上所写,是在指责宝扇工于心计,毁坏了一场美满姻缘。

    字里行间,有隐隐瞧不起宝扇出身的滋味。

    送这水红薄纸的人,并没有丝毫掩饰的心思,在信的末尾,落下了簪花小楷写成的名讳。

    宝扇久在闺房中,却也听说过南楼的名号,那里遍地是女儿家的脂粉气息,还是容昭最常胡闹的地方。

    出嫁之前,嬷嬷曾经打探到,容昭对于南楼的女子,多是一视同仁,并无甚不同。

    唯有和其中的一位姑娘,有着颇深的渊源。

    宝扇猜想,那渊源所在,大概便是这位淳如姑娘了。

    她思虑起容昭今日赴约之事,神色匆匆,怕也是要去寻这位淳如姑娘。

    宝扇轻抽鼻子,鼻尖泛着红意。她心中埋怨起容昭,明明是去私会佳人,又为何要叮嘱自己乖乖待在府中,眼巴巴地等他回来。

    想起嬷嬷所说,男子多贪恋美色,想要坐拥齐人之福,宝扇水眸微动,心中暗道:难道容昭也不能免俗?

    绵软的柔荑,攥紧了手中的水红薄纸,宝扇虽然懵懂。但也不是极其容易便被挑起怒火之人,这水红薄纸上所写。虽然令人愠怒,但却不能轻易毁掉。宝扇将水红薄纸折好,小心收进木匣中。

    刚才是女儿家的情绪作祟,如今心绪渐渐平稳,宝扇才捉摸出几分不对劲来。

    容父虽然威严,但容昭并不是尽数听从容父的话语。

    若是当真如纸上所说,两人缘分天定,注定修成眷侣。

    那凭借容昭的肆意脾性,定然不会让淳如继续留在南楼。

    哪怕顶着悠悠众口,也会把淳如姑娘接进府中。

    可是容昭没有,而且这些日子,他整日痴缠着自己,做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胡闹事情。

    宝扇黑眸微闪,想着一则是容昭与淳如姑娘的感情不深切,容昭或许对她有几分不同,但却未到迎她进府的地步。二则是……

    宝扇双眸澄净,倒映着苍翠欲滴的玉石色泽。

    二则便是这位淳如姑娘在扯谎,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意与怜惜。

    无论是哪一种,宝扇都不准备亲自去见淳如姑娘一面。

    两人见了面又如何,争论的面红耳赤,或是泣声涟涟,半点体面都无,反而惹人笑话。

    眼眸周围传来细细的疼痛,宝扇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按揉着,心中暗暗思索: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事情由于容昭而起,自然该让他去烦恼。

    宝扇轻?茸耪慈玖税卟邓?痕的软枕,嘴中念念有词:“每一滴……都不能白流……”

    即使换下衣裳,躺在精致的床榻上,容昭心中的郁气还没散去。

    他试图闭上眼睛,缓缓入睡,却丁点睡意都无。

    容昭只能睁开眼睑,数着床榻帷帐上的瓜瓞绵绵。

    宽阔的床榻,到处都是冷冰冰的气息。

    容昭的手臂下意识地伸出,却意识到今夜无温香软玉躺在他怀中,需要他揽着入睡。

    容昭冷哼一声,将手臂收回,即使身旁没有美人在侧,他也将身子转过去,仿佛在与谁置气一般。

    离开府上前,宝扇还是温顺听话的模样。

    只不过区区几个时辰,便开始胡闹生事起来。

    容昭敛眉沉思,想着莫不是有奴仆在私底下生事,或者是宝扇被人撺掇,想要将他困在府中,不出门玩闹。

    想起后面的一种可能,容昭神色越发凝重,只道这几日他太过娇宠宝扇,才让懵懂无知的她,沾染了俗世的脏污,竟然要掌控他的行踪。

    想他容昭,堂堂容府的二少爷,怎么能为了弱小的女子,沉溺于温柔乡中,不出门玩闹交友?容昭行事风流,对待女子多有宽容。但他最讨厌,惹是生非的女人,和无理取闹的女人。

    想明白了宝扇耍小脾气的原因,容昭胸腔中的郁气散去,眼睑逐渐变得沉重,沉沉睡去。

    再见到宝扇时,容昭本想垂眸俯瞰她,冷冷地问上一句「还要胡闹吗」。只是在容府的后花园,繁花掩映处,宝扇身姿款款,乌发如瀑,宛如无瑕美璧。

    唯有烂桃般红肿的眼眸,成为了白璧上的细小瑕疵。

    容昭乌黑的眉峰拢起,薄唇张合:“偷偷哭了?”

    宝扇将头偏到旁边,不肯直视容昭,只将视线落在盛开地茂盛的繁花上。

    她紧绷着一张瓷白如玉的脸蛋,从柔软唇瓣中倾泻出来的话语,却泄露了她的委屈。

    宝扇声音中带着哑意,尾音带着颤儿:“没有。”

    明明是世间最不会扯谎的人,却偏偏要撒谎。

    容昭心中微微叹气,本来想要教导宝扇不要恃宠而骄的心思,也抛到旁边。

    他大步走到宝扇面前,宽阔的手掌,抚摸上眼眸周围的红意,轻声叹气。

    “昨夜将我赶走,可曾睡得安稳?”

    宝扇贝齿咬紧唇瓣,不肯回答他。

    容昭身姿如松似柏,俯身时,像崇峻巍峨的高山,渐渐将宝扇吞没。细细的吻,落在宝扇的眼眸上。红意带来的痛楚,和痒意混杂在一起,令人心思浮动。

    薄薄的眼睑,落下缠绵的吻,轻柔绵软,如同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宝扇听说过,容昭耐性极其差劲,因此在私塾中读书时,愁坏了好几个夫子。

    可如今,他却是这样有耐性,全然不像众人口口相传的那般……

    两张薄唇向下移去,要去含那娇艳欲滴、紧紧抿起的唇瓣时,宝扇却微微侧身,躲开了容昭的越发炙热的亲吻。

    容昭迷蒙的思绪,顿时变得清醒。被宝扇这般对待,故意躲开自己的亲近,容昭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冰冷。

    他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唯有和宝扇多日的耳鬓厮磨,才养成了这般珍爱怜惜的性子。

    容昭眸中冷冷,用手掌将宝扇的脑袋转回来。

    她是他的妻,夫妻敦伦,天理自然,如何能躲开?

    宝扇白嫩的脸颊,被容昭蛮横的手掌,蹭出了碍眼的红痕。

    脸颊上的痛楚,让宝扇越发委屈,她眼睫轻颤,泪珠便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看到宝扇流泪,容昭眼眸中闪过挣扎犹豫,但最终恢复了寒冰般的凉意。

    宝扇的一双水眸,本就澄澈干净,如同稚童般懵懂纯粹。

    如今被泪水洗刷,更显得似雨后天晴,让人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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