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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宝扇面颊滚烫,想要解释却觉得自己像是在欲盖弥彰,便将脑袋垂的低低的,活像只乖顺的鹌鹑般,紧盯着足尖的绣花。

    身下的软榻微微沉下,萧与?Z坐在了软榻上,这样狭窄的床榻,哪里容得下两个人。

    王氏在为宝扇安置寝居时,就未曾料想过萧与?Z会来找她,连床榻都是为宝扇量身打造的。

    一个娇小的弱女子,就寝之时能占用多少地方?

    因此这床榻对于宝扇而言,是足够用的。

    但加上一个萧与?Z,就显得分外拥挤。

    正如同此刻,宝扇与萧与?Z同坐在床榻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掌之隔。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光芒微弱,烛光的影子投射到窗户上,细而长的烛影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便要熄灭。

    灯火虽黯淡,但却遮掩不了美人的姝丽颜色。

    萧与?Z转过身,宝扇娇美的侧脸,以及饱满鲜艳的唇瓣便盈满了他的视线。

    喉咙发紧。

    明明不是伏暑天,萧与?Z的手心却渗出了薄薄细汗。

    萧与?Z开口,发出的声音是他也未曾想到的涩然,沙哑。但萧与?Z很快恢复了清醒,声音如初道:“为何不睡?”

    闻言,宝扇神情微僵,语气中带着几分生硬:“妾身睡不着。”

    耳垂上悬挂的蓝宝石,随着宝扇的转身,荡漾出曼妙流畅的幅度,光彩潋滟,极其惑人。

    萧与?Z的眼睛未曾从那抹蓝色上移开,冷声问道:“为何?”

    宝扇咬紧了唇瓣,糯齿碾磨,在朱唇上留下了一道雪白的咬痕。

    “因为痛……痛的睡不着……”

    萧与?Z拢起眉峰,面容中满是疑惑:“哪里伤了,可曾用了药?”

    此言一出,宝扇的脸颊越发绯红,如同漫天晚霞,好一番美不胜收的羞涩景象。

    她抬起眸子,飞快地瞧了萧与?Z一眼,又急匆匆地垂下眼眸,双手揪着手中的帕子。

    萧与?Z分明瞧见,那似水双眸中,含羞带怨,不禁生出了疑惑:宝扇在怨什么?

    在萧与?Z的再三追问下,宝扇终于开口,那声音细若蚊哼,萧与?Z只得凝神才能听清。

    “是那处……”

    “怎么能用药呢,真是羞死人了……我请来女医问过,是萧郎太过用力,才……才会疼痛……好像还有些红,或许已经发肿了……”

    萧与?Z身子僵硬,片刻后脸色才恢复如常,只耳尖还带着烫人的热意。他眉峰紧拢,口中说着「抱歉,是我太过孟浪」,视线所及,却见宝扇白玉般的脖颈,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朱唇张合间,隐隐可见柔软滑腻,似丁香花……

    萧与?Z顿觉口干舌燥,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弥漫在他的全身,其中腹部最为严重。

    他来这里,并不是要碰宝扇。

    萧与?Z虽然喜欢这欢愉中的酣畅淋漓,但却不会沉溺其中。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适用于各种境况,包括男欢女爱。

    何况才短短数日,他不可以,不能再动宝扇。

    无人为萧与?Z增加限制,但他为自己设置下了诸多枷锁。

    从衣不蔽体、流离失所只能仓惶度日的小乞丐,到如今衣食无忧的境况,萧与?Z凭借的,不只是诗书经义,还在于他的耐性。

    他启蒙极晚,等拿到书册时,早已经过了好奇的年纪。

    因此面前摆放着一卷书册,萧与?Z是如何都看不进去的。

    可他心性凉薄,对所有人皆是如此,包括他自己。

    看不进去那些古怪的诗句,萧与?Z便想到了其他办法,用折磨自己的法子逼迫自己念下去,写下去。

    连中三元之后,萧与?Z仍旧没有改掉过去的习惯,每日数个时辰,手不释卷。

    那习惯他早已深入骨髓,不必靠笨法子迫使自己读下去。

    温香软玉,绵软身子,让萧与?Z体会到了所谓的欢愉。

    但他不会允许自己沉醉于所谓的美色中,难以自拔。

    萧与?Z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手掌上跳动的脉搏,和他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声,连在一起。

    萧与?Z眉心微动,手掌一拢,将宝扇的素手柔荑收在掌心。

    “萧郎……”

    耳旁是宝扇娇怯绵软的声音,宛如被拉成丝线状的蜜糖,甜腻可口,让人心醉。

    萧与?Z紧闭双眼,寒冰凛冽般的声音落下。

    “别说话。”

    被萧与?Z握在手心的柔荑轻轻一颤,原本温软的触感带上了几分凉意。

    萧与?Z睁开眼眸,里面是一片清朗,宝扇黛眉蹙起,娇美的脸庞上尽显慌张无措。

    萧与?Z见状,眉头微拧,冷声道:“怕什么?”

    宝扇瞧着他,眸中水光粼粼,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那张红唇却紧紧闭上,连丁点声音都未发出。

    萧与?Z沉声道:“为何?”

    宝扇欲言又止,纤长浓密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方才不是萧郎……不让妾身说话……”

    萧与?Z轻抚额头,只觉得自己方才像是入了迷障,心头纷乱如麻,瞬息间竟然做出前后矛盾之事。

    “是我的错。”

    宝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扑到萧与?Z的怀中,轻声啜泣。

    平常女子哭泣,萧与?Z只觉得她们异常吵闹,如同几百只鸭子聚到一团,叽叽喳喳闹腾个不停。

    但宝扇的哭声,却仿佛连绵的雨丝,滴滴落在人心头最柔软之处。

    萧与?Z猜测:多半是因为宝扇声音绵软,听起来没有旁人聒噪。

    不过这连绵雨丝,也不可下的久了。

    面对宝扇这般床榻之外的亲近依赖,萧与?Z心中有几分抗拒,俯下身子,刚要冷硬出声,责怪宝扇「太不规矩,日后不可哭哭啼啼行事」。但他刚垂下眼眸,便瞧见了那前后摇晃的蓝宝石耳坠,似波涛般层层起伏。

    萧与?Z被那抹蓝色蛊惑,伸出手掌,将耳坠放在手心,怀中的哭声渐渐停止。

    宝扇察觉到萧与?Z的手掌,正放置在她的耳垂下,瓷白的脸上尽是茫然。

    萧与?Z目光悠悠,声音带着几分缥缈:“你听过鲛人的传说吗?”

    可宝扇只是轻轻摇头,宛如一只娇弱的奶猫般,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柔软,在萧与?Z的怀中蹭了蹭脑袋,语气好奇道:“妾身学过一首鲛人的唱曲儿,但未曾听过鲛人的传说,是什么样子的传说?”

    “深海中有鲛人,性情单纯懵懂,极其心软。

    若恰巧碰到有人祈愿,便会费尽功夫。哪怕损耗巨大,也会尽力一搏,只求祈愿人心愿美满……”

    萧与?Z声音平缓,稀奇古怪的传说落在他口中,仿佛如同真切发生过一般,清泉击石,格外清冽冷峻。

    宝扇安静地听着,没有开口,眼神比之深夜中的星子还要璀璨明亮。

    此时萧与?Z已经停下了声音,但他眉眼中一片沉思之色,有纠结犹豫闪过。

    他凝神注视着宝扇,黑如点漆的眸子,掠过瓷白的脸,绵软的耳垂,以及那抹惑人的蓝色上。

    “你相信吗?”

    宝扇黛眉轻拢,微微思索后答道:“妾身没许过愿望,也没见过鲛人。”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想出的回答,因为暂时摸不清萧与?Z此刻的心境如何,宝扇只能回答的模棱两可。既不说信,那样会显得她太过天真。一个被当作扬州瘦马养大的女子,可以软弱。

    但不可表现的过分天真,那便会过犹不及,让人怀疑。

    但若说不信,宝扇又怕自己所说,和萧与?Z所思所想,背道而驰。

    便只能声称自己没许过愿望,为没机会见识传说中的鲛人。

    萧与?Z却突然面皮发冷,眉峰中尽是冷意:“不过是些唬人的玩意儿,不必信。”

    宝扇轻呼一声,顿时夺走了萧与?Z的注意力,让他不必再对传说中的小鲛人念念不忘,心怀怨怼。

    “如何?”

    宝扇羞愧难当:“又……又开始痛了……”

    萧与?Z下意识地垂眸,往宝扇修长的两腿间看去,待注意到自己做出了什么举动,立即松开放在宝扇腰肢上的手掌,声音平稳:“让医女为你调些止痛消肿的药汁。”

    萧与?Z顿了顿:“……能外敷入体的。”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宝扇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旁处:“这几日好好休息,我不会动你。”

    宝扇弱弱道:“嗯。”

    两人相对无言,暖融的气息在屋内弥漫飘散。

    萧与?Z褪下靴子,身穿里衣,躺在床榻上。因为软榻狭小,宝扇只能挤到萧与?Z的胸膛处。

    宝扇足尖轻动,碰到了紧绷的物件。萧与?Z闷哼一声,厉声道:“不要乱动。”

    宝扇立即乖巧地不再动弹,温顺地躺在萧与?Z的怀中。

    萧与?Z瞧着她空空如也的耳垂,问道:“耳坠呢?”

    “就寝时不能戴耳坠,耳朵会痛的。”

    萧与?Z不再追问,只有宝扇感觉到了,手下的身子,明显比方才低落了几分。

    第66章

    世界三(十七)

    罗娘子近些日子,过的不算安稳。自从王氏将别院的账册,与正院的并在一处,她的日子顿时从天上,跌到了淤泥之中。王氏声称她院中过于铺张浪费,将丫鬟仆妇一再减少,罗娘子的屋内。顿时变得空落落的,有时想使唤个丫鬟,都看不到身影。份例也被王氏全权把控,买个时新的首饰,扯匹布料,都要王氏点头答应。罗娘子从未感受过这般寄人篱下的滋味,对着老嬷嬷抱怨委屈的时辰,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适应这样被掣肘的日子的,何止只有罗娘子一人,老嬷嬷心中也是苦涩至极。

    以往几十个丫鬟仆妇供她驱使,在别院中,自己只用动动嘴皮子,就有众多丫鬟围绕在她身旁转悠。可如今,老嬷嬷看了看院内零零散散的几人,按着酸痛的腰,心中生出了悔意:早知如此,她和罗娘子就不该去招惹那宝扇小娘子。

    老嬷嬷对欺辱宝扇之事并不愧疚,只是后悔自己太过心急,没找到适当的时机,才会被萧与?Z撞了个正着。

    见罗娘子心情郁郁,老嬷嬷为宽罗娘子的心,试探着开口:“娘子不如出门散散心,整日待在府中莫不会闷坏了?”

    明明别院内寂静无声,罗娘子却觉得耳旁嘈杂,有巨石横亘在胸口,让人心中不畅快,闻言便应了下来。

    老嬷嬷下意识地将罗娘子带到了临安城最大的成衣店,锦绣华服上缀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这是罗娘子曾经最喜爱的场所,每每穿上最时新的衣裙,罗娘子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才会恍惚觉得:自己还是罗府最得宠爱的娘子,而不是父兄下狱,全府被抄的罪臣之女。

    罗娘子的视线落在了店中最醒目的地方,那里摆放着一件金丝神鸟纹绣的衣裙,裙摆处绣着大粒的珍珠,颗颗圆润,被日光微照,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里的伙计极其有眼色,见罗娘子凝神看的久了,忙走上前去,语气恭敬:“这是苏州最有名气的绣娘,日夜不歇,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功夫,才绣出了这么一件。

    衣裙上共有一十八粒珍珠,模样大小毫无差别。”

    罗娘子眸中泛起波澜:能找到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珍珠,可真是下了功夫。

    罗娘子转向老嬷嬷,娇声道:“嬷嬷……”

    只听罗娘子撒娇的声音,老嬷嬷便知道,她想要这件衣裙。

    老嬷嬷握紧了藏在袖口的荷包,问着伙计价钱几何。

    话还未落地,成衣店的门外又走进来两人,走在前面的女子声音绵软清灵,让人耳尖酥麻。

    罗娘子和老嬷嬷转身望去,只见一袭素色衣裙,袅袅身姿,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脚步款款。

    宝扇走进成衣店,注意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神微动,稍稍偏首,向那股灼热的视线望去。

    见到是罗娘子和老嬷嬷,宝扇心中了然,回之以柔柔的笑意。

    罗娘子见此境况,心中如同烈火焚烧,脸色涨的通红。

    宝扇的举动,在罗娘子看来无疑是存心挑衅。

    她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小娘子,而是精于手段的心机女子。

    老嬷嬷见状,连忙伸出手,用了巧劲儿拦下了罗娘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放任罗娘子去找宝扇的麻烦,难免不会第一次失去了体面。

    宝扇瞧见了主仆两人之间门的波涛汹涌,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转过身去瞧看新来的布料。

    之前未曾见过罗娘子,宝扇对她颇有些如临大敌的心思。

    毕竟能牵动萧与?Z心神的人,怎么能让人小觑。

    但罗娘子除了一身娇气跋扈,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

    在宝扇看来,娇气跋扈算不上什么缺点,世上女子如同繁花,各有各的脾性特点,观赏起来才有滋味。

    脾性娇气却能让冷若冰霜的萧与?Z魂牵梦绕,那才算的上本事。

    可那日相见,萧与?Z对于罗娘子的心思,似乎并没有传闻里那般恩爱疼惜,唯一的区别对待,怕是因为幼时的施饭恩情。

    既然两人之间门无所谓的情意,罗娘子之于宝扇。

    不过是陌路人而已,不值得她去耗费心神。

    跟在宝扇身边的丫鬟,行事稳妥,见宝扇的目光放在几匹鸭蛋青的布帛上。却对金丝银线织成的布帛匆匆掠过,出声提醒道:“萧郎君给了足够的银钱,小娘子若是喜欢便买下来。

    这些银钱,买下半个成衣店的布料还是足够的。”

    丫鬟以为宝扇是担心囊中羞涩,这才有意提醒,她的声音压的低。

    但因为刚才罗娘子看宝扇离开了,心中不甘愿,脚步紧紧地跟在宝扇身后,成衣店的伙计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这番话,眼睛中透露出几分热切,伸出手指,遥遥指向正中央挂着的金丝神鸟纹绣衣裙,朗声道:“那件衣裙,小娘子觉得如何?”

    宝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衣裙上有点点碎光,更衬得那衣裳不似凡物。她扬起瓷白的脸,柔软的唇瓣轻启:“珠光宝气,华丽异常。”

    极其绵软的声音,与那如春花般清丽惑人的娇颜,彼此相得益彰。

    伙计脸色涨红,连说出的话语,都变得轻飘飘的:“这样的衣裙……合该配小娘子这般美人……”

    怒气充斥着罗娘子的胸口,她口不择言道:“那衣裙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为何要让给她!”

    伙计一头雾水道:“可你们不是还未曾定下吗?”

    罗娘子从老嬷嬷袖口中,扯出荷包扔到伙计脚下:“谁说不曾定下,这便是定金!”

    伙计捡起地上的荷包:“既然如此,衣裙由本店送到罗娘子府上,还请罗娘子备好剩下的银钱。”

    罗娘子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娇娇怯怯的宝扇,回道:“这是自然。”

    伙计吩咐人将衣裙取下来,满脸歉意地看向宝扇:“是我处置不周,可惜这衣裙只有一件,小娘子不能将其收入囊中。”

    和罗娘子的怒气冲冲不同,宝扇从始至终,面上柔和,闻言轻轻摇头道:“不必可惜,这件衣裙虽美,我却并不喜欢。”

    她指向身旁的几匹鸭蛋青色的布料,柔声道:“这几匹,劳烦送到萧郎君府上。”

    伙计拿起布帛,往旁边去了。

    宝扇走到罗娘子面前,瞧着对方脸上红紫变换。却只能强行忍耐的模样,素手扶正发髻间门的艳色海棠,轻声笑道。

    “人靠衣裳马靠鞍,罗娘子与这衣裙,倒是颇为相衬。

    只是金丝衣裙穿久了,身上难免会沾染俗气,到时褪不掉可就糟了,不是吗?”

    至于褪不掉的,到底是华丽衣裙,还是一身俗气,想必罗娘子是能听得懂的。

    即使罗娘子懵懂不知,那她身旁的老嬷嬷,也是能通晓其中的内涵的。

    宝扇回到府中,便听守候在府门外的刘方说道,萧与?Z回了府上,此时或在深湖旁的亭阁下。

    宝扇闻言,轻轻颔首。她并未急匆匆地直接去寻萧与?Z,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偏院,边净面边叮嘱丫鬟道:“将今日新买的布料,裁掉细长一截,作发带用。”

    丫鬟手脚麻利,很快用针线缝制了简单的发带,上面有浮云般的绣纹。

    虽样式简单,但胜在颜色清丽,虚虚绑在发尾,也叫人眼前一亮。

    宝扇朝着亭阁走去,她从扬州城带回来的紫檀五弦琵琶,还横放在石桌上。

    萧与?Z身姿清峻,似寒柏苍松般挺拔俊逸。

    他正凝神看着石桌上的琵琶,手指微动,抚上纤细脆弱的琴弦,轻声拨弄。

    「叮咚」的声音,轻轻响动。

    一枚青翠的树叶,从枝头落下,如同柳絮般缓缓地飘落在深湖中央,荡漾起层层波澜。

    宝扇停下脚步,柔声唤着「萧郎」。

    即使亭阁内光线昏暗,看不见宝扇的面容,也能从她轻绵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欢喜。

    素白的柔荑,如同暖玉般温润滑腻,轻轻抚上紫檀五弦琵琶。两只手掌,只有半指之隔。萧与?Z眉峰微拢,连那只素手柔荑的温度,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宝扇却没有如同萧与?Z猜想般,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萧与?Z本该欣慰,宝扇这般做很好,知道分寸不与他亲近,可他却说不出称赞的话语,胸口隐隐有酸涩的滋味。

    绑着鸭蛋青色束带的发尾,柔顺熨帖地垂在宝扇胸口,低眉素手弹弄琵琶的宝扇,怎能是一个温婉秀丽可以涵括的。

    她身穿素雅衣裙,微有发髻间门点缀了点点湛蓝色的光辉。

    只瞧着那颜色,不像是珍珠玛瑙,倒像是湛蓝色宝石的碎料,用了巧工,将破碎的宝石料子,制成头面一般的装饰。

    萧与?Z很少见过宝扇穿艳丽的衣裙,却丝毫不觉得她不适合艳色的衣裳。

    所谓美人,便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素色寡淡也好,艳色绯丽也罢,总不会埋没了那张精雕细琢的脸蛋。

    宝扇稍稍偏头,柔声问着:“萧郎想听什么曲子?”

    萧与?Z走到了宝扇的身边,那湛蓝色碎宝石熠熠生辉,越发映衬的乌发如云,青丝末端的束带松散,叫人心思浮动,不禁生出旖旎的心思:将那发带狠狠扯下,青丝如瀑般垂落胸前。而发丝的主人,定然会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无辜而茫然地望着自己。

    这样古怪的心思,让萧与?Z心中微怔。

    他抬起手掌,想要抚上那装点发髻的碎宝石。

    宝扇却误会了萧与?Z的意思,以为他想抚弄琵琶,便拉住他的手掌,放在了琴弦上。

    “两指并拢,轻轻拨弄,这样便成了调子。”

    宝扇的手生的小巧柔软,而萧与?Z则是手掌宽阔。

    因此宝扇不能覆盖上萧与?Z整只手,只能捉住他一两根手指,握紧他的指尖。

    肌肤相近,宝扇握住萧与?Z的手,弹奏了一首江南曲子。

    她双目澄净,眼眸中带着欢喜:“萧郎好厉害。”

    萧与?Z虽不会琵琶,但懂琴曲,知音律,哪里不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曲子,偏偏宝扇还一脸仰慕地望着自己。

    他应下了这句夸赞。

    宝扇自觉教会了萧与?Z,便开始弹奏起曲调来。

    靡靡之音落入耳中,萧与?Z眼眸清明。

    但亭阁不远处,抄手游廊旁边,有人驻足听曲儿,心中如同波涛汹涌,不能平静。

    第67章

    世界三(十八)

    宝扇弹奏的曲子,是一首闺怨词改成的琵琶曲,清灵的声音中,透着绵绵情意,女子独坐高楼,将对于情郎的相思牵挂,全然寄托在了窗外缓缓流动的溪水中。

    乐声寄托情思,宝扇素手拨弄琴弦,柔声唱着乐曲,声音绵软,被闺怨词牵动心神,宝扇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委屈。更衬得瓷白的脸蛋,越发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爱。

    一曲终了,宝扇停下了吟唱声,手上继续抚弄着最后的曲调,缠绵悠长。她轻抬起双眸,澄净如同泉水般的眸子,其中有潋滟水光。被这样一双美眸,凝神注视,怎能不叫人心潮翻涌?

    似乎有带着热意的丝线,缠绕在宝扇与萧与?Z之间,扯动着人的心弦。小亭幽静,只有两人彼此相对。萧与?Z拢起眉峰,刚要开口,便听到深湖旁边的抄手游廊,传来刘方的声音。

    “赵郎君为何待在此处,是否还未寻到我家郎刘方看到赵术驻足站在游廊下,宛如木偶般一动不动,心中疑惑,这才上前询问。

    刘方视线微偏,便瞧见了亭阁下的萧与?Z与宝扇,心中的疑惑更深:既然萧郎君在此处,赵术为何不走上前去,方才不是还说有要事相商吗?

    赵术神情微僵,匆忙地收回脸上的呆愣表情,朝着亭阁走去。

    宝扇在发现有旁人在时,抱紧了怀中的琵琶,躲在了萧与?Z身后。

    听闻萧与?Z府上,有画圣的真迹,赵术便提出来府上一观。

    萧与?Z心知,这只是赵术的借口,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哪里会喜欢什么真迹墨宝。

    不过是以此作为托辞,借此机会来府上。

    萧与?Z虽不清楚赵术心中盘算的是什么主意,但总归没有畏惧到。

    因为担心赵术给自己找麻烦,便拒绝同僚来府上相聚的请求。

    赵术此次前来,原本的打算,就是给萧与?Z找些麻烦。

    谁叫萧与?Z几次三番改动他写过的书册,不是这里有错字,便是那里言辞不妥。

    虽然萧与?Z没讲过一句难听的话语,但赵术就是觉得自己被人挑了刺,心中郁郁。

    偏偏回到家中,又听到自己亲爹老生常谈,要他以萧与?Z为师,好生学习。

    过些日子便是官家的生辰,据说萧与?Z会献给官家这画圣的真迹。

    赵术便以赏画为名,偷梁换柱,将萧与?Z的真画,换作假画。

    萧与?Z此人心思谨慎,定然在献画前就能发现画作的不对劲。只是何时开始不对劲的,怕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待萧与?Z急得团团转时,赵术打算在萧与?Z进宫赴宴的前一天晚上,再派人将画作送回。

    赵术费了这许多功夫,只想见见素来端方沉稳的萧与?Z,急切慌乱的模样。

    赵术与萧与?Z定好了时辰,却提前到了萧府,自然是怕萧与?Z临时反悔,将画作偷偷藏起来,到时赵术的计划,便不能继续实施下去。

    可此时,赵术尤其庆幸自己来的早,才能瞧见这般美人弄琵琶的景色,刚才的绵软唱词,是赵术生平听过最美妙的佳音,像蓬松绵软的蜜糖,酥酥麻麻,叫人心醉。

    赵术这才恍惚想起,萧与?Z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听过更美妙的琵琶声。

    此话诚不欺我也。

    看到赵术满眼茫然,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萧与?Z眉眼微冷:“赵郎赵术这才回过神来,用早就想好的说辞,解释着自己为何提前到了。

    他话语是朝着萧与?Z说的,心神却全部被宝扇牵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躲在萧与?Z,只露出一块雪白布帛的身影。

    “这位可是罗娘子?”

    萧与?Z凝眉,不知道赵术为何会做出这么荒唐的猜测,冷声否认道:“不是。”

    闻言,赵术心中微微舒展,据他所知,和萧与?Z有牵连的女子。

    除了王氏,便是那位备受宠爱的外室女。

    这会儿听到萧与?Z否认,赵术心头微喜。

    既然不是罗娘子,和萧与?Z大概没什么关系,想来美人定然是无主的。

    赵术还欲再问,躲在萧与?Z身后的宝扇轻声道:“既然有贵客在此,妾身便先回去了。”

    一抹娇柔的身姿款款走出,赵术终于看清楚了宝扇的面容,眉若远山,低眉垂首,两颊有灼灼桃花,为那雪似的肌肤增添了娇俏生气。

    乌发如瀑,柔顺服帖地垂落在宝扇的胸前,素手柔荑紧揽着怀中的琵琶。

    既娇且柔,身似蒲柳,仿佛微风一吹,便能轻松折动。

    赵术胸膛中如同鼓躁,宝扇的青丝间有细碎的湛蓝色宝石点缀,可那盈盈珠光,不能比得上澄澈的清眸分毫。

    但宝扇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分给过赵术分毫,她柔柔地望着萧与?Z,待与萧与?Z辞别后,才垂下眸子,轻轻福身与赵术见礼。

    赵术目光灼灼,腹中有百般言语想要诉说。

    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额头的汗水,半点都说不出口。

    赵术这副模样,落在萧与?Z眼中,仿佛成了一根硬刺,径直地扎在他心口,发出细微的痛楚。

    同为男子,萧与?Z怎能瞧不出赵术眼眸中的深意。

    萧与?Z神色冷峻,宛如六月霜雪,异常寒意冰冷,他唤住想要离开的宝扇,在宝扇茫然的目光中,手掌揽上她腰肢。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被拉紧,宝扇身子微僵,面红耳赤地抬头望着萧与?Z,声音细弱:“萧郎……”

    手下的腰肢纤细柔软,似早春刚抽芽的柳叶,软韧至极。

    旁边的赵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的脸色惨白,片刻后回过神来,他紧握双拳,心中默念清心经才能勉强平复躁动不安的心跳,逼迫自己强行忍耐。

    不然下一刻,他便要冲上前去,撕掉黏在宝扇腰肢上的手掌,将那半拥着宝扇的人,换作自己。

    赵术心中仍旧在犹疑不定:美人既然不是罗娘子,又怎么会和萧与?Z有牵连。

    莫不是萧与?Z表明上衣冠楚楚,实际是个痴迷美色的假君子。

    赵术的神色举动,萧与?Z一一看在眼里,包括赵术强行忍耐。

    因为握的太过用力,有青筋泛起的双拳。

    萧与?Z将放在宝扇腰肢上的手掌越发收紧了些,微微俯身,嘴唇几乎贴在了宝扇的耳垂上。

    温热的吐息尽数喷洒在宝扇的耳尖,她脸颊上布满红云丹霞,想要偏头躲开。

    但腰肢上的灼热触感,却紧紧地箍住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更别论逃离了。

    萧与?Z的声音如秋日的风,清朗中带着丝丝凉意。

    这般风光霁月的声音,脱口而出的却是那般不堪入目。

    他沉声问道:“可还痛吗?”

    宝扇尚且未回过神,眼神迷蒙:“什么?”

    耳边似乎传来一句轻笑声,如涓涓细流,缓缓流过全身,叫人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身子。

    可腰肢上的手掌,强行稳住宝扇的身子。

    待宝扇回过神,萧与?Z又是平日里的谦谦君子模样,觉得自己刚才定然是听错了,那轻笑声果真是错觉。

    萧与?Z声音微沉:“自然是那里,可还站不稳?”

    宝扇面上羞红一片,眼神微转,便看到了正站在旁边的赵术,心中大惊:客人尚且还待在此处,萧与?Z怎么能……这么大胆?

    可宝扇早已经习惯于顺从于萧与?Z。即使面上羞怯,也忍耐住心底的羞涩,轻声道:“用过医女给的药汁,已经不疼了。”

    萧与?Z语气自然:“今晚多备着锦被。”

    见宝扇双眸清澈,似乎还未察觉到自己的意思,萧与?Z又讲的更清楚些:“床笫欢好,与读书科举一般无二,若想早日有子嗣,需要勤恳些,不可懈怠。”

    宝扇白玉般的脖颈,瞬间绯红一片,柔声道:“是,妾身明白了。”

    脱离了萧与?Z的掌控,宝扇脚步慌乱,急匆匆地离开了亭阁。

    赵术的手掌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双眼赤红,想要追上去,却被萧与?Z冷硬的声音拦下。

    “不是要赏画?”

    赵术周身上下,宛如被泼洒了满满一桶冰水,浑身泛着刺骨的冰凉。

    他闷声道:“是。我特意来府上,是为了观赏画圣真迹,不可误了正事。”

    这话似是在说给萧与?Z听,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赵术草草地观赏了画圣真迹,连上面画的是花鸟鱼虫,还是山川湖泊,都没有记在心里。

    赵术颓丧地走出萧府,装在宽袖里的假画,还放在原处。

    赵术心神被旁物占据,对于折腾萧与?Z之事,忘却的一干二净。

    挑衅萧与?Z,哪里比得上再见美人一面重要。

    至于萧与?Z和宝扇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好好打探。

    赵术心中有了牵挂,脚步比之从前,越发笃定。

    更深露重,宝扇褪下衣裙,换上了寝衣,乖巧地坐在床榻上。

    她手指轻轻揪着纱幔上的绯色流苏,面上羞涩娇怯,心中却极其坦然。

    虽然不知道今日来府上的男子,是哪户人家,与萧与?Z关系如何。

    但此人来的时机巧妙,他本人又像极了在扬州城时,宝扇见识过的那些呆头鹅一般的贵族子弟,这些人最好哄了,稍稍用些手段,便能令其魂牵梦绕。

    宝扇并不在乎那人的身份,只知道任何一个男子,面对与自己肌肤相近的女子,被旁人惦记牵挂时,都会怒火中烧,生出独占欲来。此事无关情爱,大概是本性作祟。

    屋门被推开,萧与?Z走了进来。

    他眉峰冷峻,脸上丝毫急切都无,宝扇瞧着他清逸俊郎的面容,心中暗自比较,不过片刻便得出了结论:她还是更喜爱床榻上的萧与?Z,意乱情迷,连那冷淡至极的眉眼,都会被谷欠念所掌控,双眸不再清明,只晓得颠鸾倒凤,水乳交融。

    萧与?Z在床榻前停下,坐在了宝扇身旁。

    宝扇的手掌,透过里衣抚摸上萧与?Z的胸膛时,微翘的眼尾染上了几分姝丽颜色。

    第68章

    世界三(十九)

    萧与?Z脸上无丝毫波动起伏,一副任由宝扇作为的模样。

    男欢女爱,本应该两厢情愿,彼此互相配合。他身为男子,若不能主动迎合宝扇,单单凭宝扇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怎么能顺利地除去衣衫,彼此坦诚相见,再做鸳鸯交颈之好。

    雪白的里衣被解开,白皙却不显消瘦文弱的肌肤半隐半现。

    相比君子端方的月白色,萧与?Z更适合雪一般的颜色,纯粹无杂质,更衬得他周身上下,清风朗月,行事温和。可偏偏是对同僚都如暖风和煦的萧与?Z,此时面对小小女子,却这般恶劣,连顺手而为的事情都不愿意做。

    他不抬起手臂,宝扇只能另想办法,使劲浑身力气,拉拽着才扯掉萧与?Z的半边衣袖。

    橘色烛光闪烁,将萧与?Z皎白如霜雪的肌肤,晕染出一片蜜色。他身上只着半边里衣,因窝居在巴掌大小的床榻上,眉峰微微皱起,尽显艳丽之色。

    宝扇身子骨弱,只是为萧与?Z取下半只袖子,白皙的额头便渗出了几滴汗珠,再垂首瞧瞧身上的寝衣,也变得皱巴巴的。

    她贝齿轻启,咬着殷红的唇瓣,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意,蛾眉紧蹙起,一副分外可怜的模样:“妾身不知哪里惹怒了萧郎,才让萧郎如此动气……”

    话音刚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落在寝衣上,晕染出深褐色的水痕。

    宝扇越想越委屈,分明前几次,萧与?Z来她这里时。

    无论平日里是如何冷淡疏离,一旦倒在了软榻上,便变得无比体贴,哪里用的到她来伺候。而后更是温柔小意,彼此相对无言,只能听得到两人的吐息声,心如鼓躁之下,再想不起其他。

    她向来温顺恭敬,未曾惹恼过萧与?Z。

    宝扇身子微颤,红唇上的咬痕,越发深切了,她突然有几分心虚:好像确实有一件……

    海棠这般娇柔的花儿,哪能撑得过彻夜雨水洗刷,定然会被风折弯了柔软的叶片与花瓣,只能缩成一团,以放任的姿态面临风雨袭来。

    沉睡,昏迷,意识不清,便是海棠花的蜷缩方式。

    而萧与?Z行事君子之风,见海棠花如此,也只能燃灭灯烛,草草睡去。

    宝扇的啜泣声越发小了,削瘦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越发惹人疼惜。

    萧与?Z心头微动,早在宝扇落泪之时,手掌便想要伸出,但被他的理智强硬地按耐住。

    见宝扇此时的可怜模样,身子轻颤,想必是哭的狠了,萧与?Z手指摩挲,就要为宝扇擦拭掉眼角的泪珠。

    宝扇却突然抬起头,她眼尾泛红,仿佛染上了薄薄一层胭脂色。绵软无力的声音响起:“萧郎不能尽兴,妾身心中有愧,萧郎迁怒妾身,也是应当的。”

    说这话时,宝扇眼眸中还挂着盈盈水光,异常潋滟生姿。

    这番楚楚可怜的作态,若换作任何一个心性不坚定的男子,定然会痛彻心扉,狠不得自己责罚自己,以换的美人展露笑颜,再于心中,好好唾弃一番自己:这种私密之事,怎么能迁怒到宝扇身上,还不是自己一响贪欢,沉醉其中,不懂节制,才使得心中生出的旖旎念头,不能得到疏解。

    萧与?Z心底觉出几分不自在,薄唇轻启:“无妨。”

    刚才想要伸出的手掌,也被萧与?Z收回,顺势按在了金蚕丝织成的软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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