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巧的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红手链上的金小狗。洛萨想了片刻,默默把它塞了回去,她不该多管。
天色渐暗。
洛萨回到自己房屋的时候,被雇来送饭的小男孩正不安地站在门口。
洛萨看着地上被打翻的墨西哥薄饼和玉米片,眉眼渐渐压低变得不耐。她个子算高,走的每一步都携着风。
萨尔玛也第一次面露尴尬地站在那,从这里望去能发现,她的房间被闯入过。
“妈妈,能解释解释吗?”
萨尔玛心虚地打着哈哈,说:“有个客人听了你的盛名仰慕你很久了,要求一定要来看看你。我也知道你现在不接客了,所以这不是在和人家解释着吗?”
洛萨嗤笑一声,推开堵门的人,走了进去。
有个眼神阴狠肤色极其苍白的男人坐在沙发中间,一直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像是心底的反骨被戳出来了,反而很镇静,直直地看他。
洛萨想,她大概知道这是谁了。
“哈维尔,私闯女士闺房不是个礼貌的事情。”她下巴微昂,冷漠提醒。
如果按照程殊那天的做法来看,洛萨想,魔徒集团这群人大概都是互相算计、消息灵通的。
哈维尔现在敢大大咧咧出现在这,摆明了就是知道她和程殊睡过还有那天酒吧的事,只不过也许知道得没有非常清晰。
他这是在挑衅程殊,亦或者是他背后的人在挑衅程殊。
两人心知肚明地对峙。
哈维尔走过来,把手掌落在了她裸露的肩膀上,指腹摩挲着。他很瘦弱,但是力气很大,大到洛萨能感觉到自己右边在被往下压。
“宝贝,听说他买断你十年。”
洛萨挑眉,望着他眼神不变。这是那晚程殊答应的甜头,让她有基本的自由。花了多少钱她不知道,想必那笔钱足以挖下墨西哥不少富豪的心头肉。
但萨尔玛的态度也很强硬,她背后也有一定势力,她知道洛萨代表了多大的利益,为了不开这个招牌赎卖的先例,她硬生生和金毛讨价还价到了十年。
“有趣。塞巴斯蒂安的生活里很久没出现过女人了,我对你真是感兴趣。”
洛萨抬起左手,按在哈维尔的手背上,一字一句说:
“可惜了,塞巴斯蒂安的领地意识应该很强。他的东西,你最好别碰。”
第07章
Chapter07·蒂华纳
Chapter07
哈维尔微眯双眼,让那本就张不开的眼睛更小了点。他眼下青紫,臂膀上有一些看得清的针孔。
洛萨忍着嫌恶和他的手做着对抗,直到哈维尔脑子缓慢地处理完她刚刚的那句话,才笑出声,收回了手。
“你说的是——”
“所以我来是为了通知你,魔徒对酒吧那夜的事情很生气。丢生意可以,丢他脸不行。他勒令塞巴斯蒂安去洪都拉斯谈集团年前最大一笔生意,成功的话,往上升。失败的话…”
洛萨心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抖了抖。她沉默片刻开腔:“失败的话就怎么样?”
哈维尔幸灾乐祸地炸开眼尾的皱纹,嬉笑:“生不如死,坠入地狱。”
她手指猛然一颤,一阵电流似的感觉直冲脑门。半天她回了点神,佯装冷静地问:“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的事。”
哈维尔逗她,点点头赞同,但话音立转:“魔徒知道那晚你在他身边——所以你得跟着去。”
“别他妈的以为你能逃得掉,塞巴斯蒂安买断你十年只是他自己的能力,但命令你跟着去是魔徒的能力。这件事上,萨尔玛压根没资格讨价还价。别说萨尔玛了,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洛萨双眼微睁,如坠冰窟。她浑身冒汗,第一次正经意识到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举措。
她把自己推上了一根空中钢丝,底下是皑皑白骨堆成的刀海。一不留神,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哈维尔拍拍屁股,临走前对着洛萨耳边喃喃细语:“让我们走着瞧,我们的大美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洛萨冷脸站着没动。
外边的人都很好奇两人说了什么,但除了萨尔玛没人有胆量往里看。
萨尔玛一见有结束的架势,赶紧冲了进来,高跟鞋嗒嗒作响,笑着送走了哈维尔。
然后转头对洛萨吩咐:“宝贝,你赶紧休息吧!可能过几天,你的客主还会来光顾。”
洛萨心情沉郁,没功夫搭理这些人。
她拉着脸,把门猛地关上,连晚饭也不想吃,直直地倒在了地毯一角。
长睫颤个不停,洛萨闭着眼突然想到了母亲去世那天,想到了那个严厉的、总是对她不耐烦却又会对萨尔玛求情说,让洛萨晚一点接客的女人。
她记得,骄傲的母亲跪在萨尔玛面前磕头,给萨尔玛涂脚指甲油的样子。
“小七,你一定要离开这。”
“如果运气好点,去找你的父亲也可以。”
倏然,洛萨睁开眼,抬起手顺着眼尾擦去泪水,爬了起来。
她才不会去找那个男人,但她必须要走。
离开这,离开蒂华纳,离开墨西哥。
-
自从哈维尔贸然出现在她的房子里已过去三天,期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她也逐渐带了几分侥幸心理,希望一直这样平淡下去。
局面是晚上被程殊亲自打破的。
他依旧穿着昂贵的衬衫,黑皮鞋上带了不少灰,出现在了夕阳西下时的房门口。
外头的落日极其漂亮,烧红了大半片天。但洛萨无心欣赏,她穿着美式复古上衣配咖色短裙,赤脚踩在了软垫上,略微呆滞地看向他。
“塞巴斯蒂安?”
“嗯。”
程殊身型挺拔颀长,影子被拉得斜至外头的三花流浪猫尾上。
他的背头乱了几缕发丝,被风吹到了额角,少了一两分凌厉。不知为何,他今日的脸色不算好,下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洛萨不算瘦,是很健康的体型,也有凸起的小腹和肉感的大腿,但站在程殊面前总能被完全地笼罩住。
难以启齿的,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种被征服的安全感。
程殊没有多说话,他随意地把外套扔在了柜子上,几步上前挑起了她的下巴。
洛萨声音逐渐放低:“哈维尔来找过我了。”
程殊眸色未变,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我知道。”
他俯视着、慢悠悠踱步,洛萨边不得不往后让。
程殊前进,她后退。
程殊的手突然扣着她后脑勺往上提,低头从眉间一点点吻到鼻骨上的小棕痣,细细索索地再顺着弧线略过嘴唇落到下巴。
他的左手为拳,伸长臂膀跟着落在柜子、木桌上。食指点叩,动作流畅游刃有余,如同那日爱抚洛萨一般。
忽然,他顿住了。
程殊薄唇离开她的面庞,轻喘了口气,眼神恢复一片清明。
他眉尾轻抬,打开手掌,露出一个不断闪着红光的小黑方块。
程殊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根据震动的频率,在桌角下找到了一个东西。
洛萨正了正表情,打口型问:“监听器?”
程殊嗤笑一声耸耸肩,舌头抵着牙根,点头。
她皱皱眉,脑子里极速回想哈维尔走后自己有没有说过不恰当的话。
思索半天,还好没有。
洛萨几步上前,想要拔下来扔掉它。这个碍眼突兀的东西不该出现在她的地盘,这让她咬牙切齿。
程殊低眉打量她,将她的每一点微表情尽收眼底。片刻才按住洛萨的肩膀,说:“Not
now,baby
girl.(还不是时候,宝贝。)”
他将洛萨抱起来放在桌上,桌子不算稳,能听见“咯吱”几声。程殊两臂撑在她腿侧,轻语:“Party
time.(来玩玩。)”
洛萨会意,她喜欢这样,立马抬起胳膊环住脖颈配合。
她亲了亲他的下颌,惹得他闷哼一声。
程殊轻松地往上叠起了洛萨的衣服,穿过她薄背上几根线绳往前移。
洛萨保养得很好,皮肤滑嫩,程殊一只手堪堪能覆盖全部。他常年握枪,指腹粗糙,摩擦的感觉让她颤栗不停。
他又往上翻去了那两片布料,把衣服全堆在锁骨上。
程殊像是获得了乐趣,不断揉搓它,感受它像不倒翁的狼狈样子。
直到洛萨的腿勾在他腰上、背上的伤口被压住,他低哼出声,过了会才低头。
软绵的麻薯被尝入又吐出,更是被叼起仔细舔舐。
一声颤音溢出。
接着更大的呼吟,像是从心底喊出来的。
程殊停住,低声说:“赏了他们两声,够了。”
洛萨脑子如同浆糊,并没明白他的意思。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缺氧的植物,想努力接触到空气。
她的手胡乱地拍,按在了右边柜子上的音乐播放器上。于是几乎符合心境地,开启了神曲歌单。
【我是那种挥霍你钱财,榨干你灵魂的女人。
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与我一起快活吧。】
程殊将她放在地面,背对着他。将洛萨裙子腰带往上提,露出大半风景。
他的左手按在洛萨的左手上,与其紧密地十指相扣。
程殊右手捂住了她的嘴唇,紧紧地,即便闹得很凶,水渍满地,她也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明明隐在歌曲里,但程殊依旧阻止她的声音被人听见。
像是完美契合的齿轮,洛萨眼尾泛红,几近流泪。
渐渐一股血腥味弥漫。
程殊脸色又苍白了一分,他紧皱着眉,却不愿意克制。
洛萨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她扭了扭身子,迷迷糊糊地问:“塞巴斯蒂安,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程殊咬紧了后牙,下颌紧绷着,他“嗯”了声,却不曾打算放过她,腰腹又猛地弹一下。
他忍着疼,从喉咙溢出来一句话:“专心,对付你这点体力够用了。”
程殊就压根没打算听她的。
伤口的血透过了绷带沾在了他的衬衫上。
疯狂、放肆。
她不再关注他的伤,闭着眼哼歌。
耳边的歌曲已经放到了尾声,她听到播放器里性感迷人的嗓音在低唱:
【我需要一颗薄荷糖,
与我沉沦吧。】
“与我十指紧扣吧。”
洛萨心想,桌子、沙发,亦或者楼梯,反正夜晚漫长。
-
洛萨头发被汗浸湿了,出神地躺着。
程殊靠在一边抽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眼神黑沉沉,突然问:“去清理?”
洛萨有点遗憾地回他:“只有澡堂。”
虽然程殊对她还没有责任感,但是这是洛萨第一次感受到传闻中的“后戏”二字。
这些年来,她第一次没有做那个被用完就丢的布偶娃娃。
程殊位高权重,却会亲自清理好脏东西,再沉默地搂了她一会儿才抽烟。
洛萨知道这种悸动感是掉价的、很被瞧不起的,但她确确实实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至少这男人,床品很不错。
洛萨转了个方向,这个姿势能闻到程殊身上的好闻的茶味。
她抚摸着他的腹肌,轻吻在绷带上,问:“你的伤哪来的?”
程殊语气轻飘飘,听起来像是极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生意弄丢、兄弟弄没,自己还独活下来了。这三个任拿一个在集团都是该死的。魔徒没舍得杀我,抽了几鞭子而已。”
话题太沉重,洛萨能感受到程殊不想对她多提自己的事。
她眨了眨眼睛,转了话题:“为什么做完还要帮我?”
在洛萨的理念里,来者都是客,她只是个商品。萨尔玛说过,客人不需要对商品负责,而她们却需要对客人负责。
程殊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他语气平缓,说:“我没有招女人的兴趣,从你那日决定跟随我起,过去的日子就与你割裂了。你得适应新生活,现在的你只是个普通女人。你属于我,我的人必须被尊重。”
洛萨怔怔地仰头看他。
“尊重”俩字在过去二十二年里,她几乎没听见过。这是头回一个男人教她,她必须“被尊重”。
倏然她眼眶有点温热,洛萨点点头,回:“知道了。”
没过多久,程殊坐起来穿衣服。
这里没有足够的条件给他清理伤口,他没想多留。
程殊连衬衫扣子都懒得扣,随意地穿着,嘴里的烟还没燃尽。染了血的绷带露在外边,从肩膀缠回了腰腹,让人看了胆寒。
程殊眯了眯眼,发现了洛萨眼中的水光。
他走过去弯腰,拇指轻按在她的眼眶上,按了一圈舒缓了她的泪意,声音低沉磁性:
“不要哭。”
“明早来接你。”
第08章
Chapter08·蒂华纳
Chapter08
第二日清晨,洛萨就被萨尔玛唤醒了。
萨尔玛不情不愿地戳她,对着还没清醒的洛萨抱怨:“到底是为什么,你怎么得罪上魔徒的人了?”
洛萨睡意彻无,浓密的睫毛轻颤,哂笑:“大概是我太漂亮。”
她伪装懵懂,不把和程殊密切联系的理由透露分毫。
随便往提袋里塞了几件衣服后,洛萨站在了“不死鸟”的大门口,静静等待着。
算起来,这是第二回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出门。上一次是给母亲送葬。
洛萨抬眸打量被风吹响的树叶,琥珀色的眼睛被初升的太阳照亮。
很神奇的是,门前那棵树就像天气预报员。如果风吹起来的时候树叶大多朝东边,那当天多半会下雨。
洛萨知道,今天的蒂华纳有个好天气。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浅金色光芒照耀下,一辆卡宴缓慢驶来。
洛萨一眼就看见了副驾驶上的男人,他后脑勺靠着坐垫,眼睛闭着,像是在休憩。
程殊今天穿了个很薄的墨绿色冲锋衣,跟前几次露面有了不一样的气质。
她识趣地小跑上前,打开门的一瞬间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车内温度适宜,降了点她的燥热。
东西被司机提去了后备箱,今天不是金毛陪着,司机是一个亚裔面孔。
洛萨刚坐稳,前边的男人突然往后抛了一个盒子。
她掂了掂,疑惑地问:“给我的?”
程殊“嗯”了声,说:“手表,你以后戴着。防水的,洗澡也不要摘。”
洛萨小心翼翼拆开盒子,不想弄破包装。
里头躺着一条棕色的皮质手表,时间调得很精准,款式很秀气,是女士表。洛萨盯着那个表盘,总觉得它不是普通表。
她忽然很想问问他,里头是不是装了定位器。
“咵”一声,驾驶位的车门被拉开,后边整理行李的司机回了座位。
洛萨顿了秒,把话吞了回去,有第三个人在的场合不适合说。
从“不死鸟”一路经过市中心,再去蒂华纳的偏远郊区。城建算不上好,道路坑坑洼洼、颠簸不断,坐车的体感偶尔糟糕。
洛萨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去哪,但看公路上的牌子,傻子也知道这不是条去洪都拉斯的路。
“塞巴斯蒂安,我们去哪?”
程殊抬眉,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男人深邃的眼眸对上那双媚眼,他捏了捏鼻梁,说:“往东北,先去华雷斯。”
华雷斯是墨西哥边境另一大城。那里充斥着腐败的气息,是出了名的谋杀之都,和洪都拉斯这个国家的犯罪率几乎不相上下。
虽说这几年好了点,很多的势力挪去了蒂华纳和其他周边城市,但毒.品、暴力问题依旧泛滥。这里是可.卡.因.走.私入境美国的重要关卡,是每个势力都喜欢的地盘。
洛萨不多问为什么,她只知道跟着就行了。在魔徒集团这样的老势力里,少说一定是保命的手段之一。
“那咱们去华雷斯要多久?”
程殊双眼皮狭长,抬眼间显得有些凶。洛萨有点被吓到,她不自在地瞥着窗外,过了会,听见那道好听的男声传来:“七百三英里,至少需要十三个小时。”
司机听见男人耐心的回话有些错愕,他小眼睛极速瞥向后视镜又收回,直到第五六眼后,听见程殊带笑的语调:“金,你很喜欢看?”
他循声望去,看见程殊并无任何笑意的表情,瞬时紧张得背上开始流冷汗。他假笑出声,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程殊稍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每个字都很冰冷:“小心你的眼睛。”
-
早上洛萨没吃饭,肚子很饿。
当第二声肚子叫声在车里响起时,她少有的窘迫,耳朵红了一片,害羞地压住了自己的胃。
程殊闭目养神,嘴唇悄然勾了下。
他没回头,过了许久,直到洛萨以为要在这样静默的空气里饿死的时候,程殊突然出声:“灰盒子里有速食。”
洛萨眼睛亮了点,转过身找盒子,半天从一些不同型号的弹.夹底下掏出了东西。
她震惊于打开一瞬看到的东西,她之前一直以为是那种难以下咽的压缩厚饼干和罐头,却没想到这些配备粮已经是军.用级别。
棕色的压缩袋子上清晰写着菜单:辣椒豆、玉米面包、墨西哥干酪…
种类丰富,配备着一次性铝盒,看起来也不难吃。
洛萨抿了抿唇,盯着配料表走了神。
在墨西哥,人人都知道大集团的军.备力量不亚于政府军,甚至有时会比他们更先进。换句话说,在这,邪恶也许大于正义,黑暗之中窥不到光明。
这些东西都是贩子用来养手下的,而那些被枪子打中、亦或者仅仅是露了面就会失去生机的正规军人,在赴死前吃的东西竟和他们一样。
明明自己的生活也不如意,但这依旧令她心生一丝绝望与悲悯。
忽然,前面响起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