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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除去刚才丢在榻榻米上的新浴衣外,仿佛只有五条悟之前凌乱摊开在桌上的几本古籍、数学教材与草稿纸,才透出这里其实有人生活的气息。

    能用来娱乐的玩具或游戏机根本没有,下一任五条家主怎么可以沉迷于那些幼稚的东西?

    连他自己也是刚从一次咒灵祓除现场旁观回来,美其名曰[需要从小积累对敌经验、培养战斗的敏感性]。

    但没人问他真正想要什么,哪怕是浴衣上的纹样,也是包含着他们对他的期待,而并非他自己的。

    哈…好烦。

    闭上眼的五条悟在心底想着,由仰躺的姿势变为侧身,似乎想要趁还没开始的下午授课之前,稍微小睡一会补足精力。

    随年龄增加的不仅有对咒力的提炼与掌控,还有这双无休止自动分析情报的[六眼],在消耗大脑能量过度的时候,总会让他感觉到疲惫。

    羽取一真静静看着五条悟片刻,突然开口问他。

    “要来试试看偷溜去外面玩吗?”

    五条悟原本闭上的眼睛,顿时睁得又大又圆——连应和的话语都变得铿锵有力。

    “要。”

    第195章

    五条宅邸确实防守森严,

    巡逻的护卫队日夜不休,还有笼罩整个宅邸的结界作为预警。

    不过,结界毕竟只是防外人的,

    可拦不住想要从里面翻到外面去的五条悟。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偷溜到外面去玩的坏主意,

    但一真这句话点醒了他。

    对啊,既然在家里不让他玩那些,那他就跑到外面去玩嘛!

    至于自己脑袋上挂着的过亿悬赏,五条悟压根不放在心上。

    “如果那些想要杀我的人,水平都跟我今天旁观的那个[一级咒术师]差不多的话,那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五条悟边用手抻着卫衣领口的布料,

    将白绒绒的脑袋从那个套在头上的洞里扒拉出来,边无所谓道。

    他脱掉妨碍自己大幅度行动的浴衣与木屐,

    换上轻便灵活的卫衣、短裤与运动鞋。

    等五条悟一切准备就绪,

    便将双手揣进卫衣身前的那个左右相连的大口袋,

    拉开,

    示意羽取一真缩小身形后躲进这里来。

    “何况,还有你呢。”

    他笑了起来,

    终于露出些许孩子气的狡黠意味。

    “放心。”

    羽取一真用翅膀拍了拍幼悟还有点肉肉的小手背。

    别看在悟这里,他是一只冬天抱起来格外暖和、体型还能随心大小变的漂亮凤凰。

    但敌人要是敢来碰他一下,他会让对方当场明白什么叫物理反应里的“升华”。

    五条悟用手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肥啾凤凰,才心满意足拉开门,

    准备开溜。

    在这种即将要干坏事的时候,

    他的[六眼]就显得格外有用——无论普通人类或是术师,流动在每个人身上的咒力都是如此清晰可见,

    足以令他轻松绕开所有人群,在后院找到一条没有人经过的偏僻窄路。

    至于后院的围墙,对五条悟而言更是轻松。

    [无下限]术式顺转——[苍]的发动原理说起来很好理解,

    其实就是压缩两个坐标之间的距离至负无穷。

    因此,只要中途没有任何障碍物遮挡,他就能依靠术式实现短距离的空间瞬移。

    像把自己瞬移到围墙上再翻过去这种事,哪怕是才觉醒术式半年的五条悟,也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确定自己不会失误。

    但他仰头望着这堵高高的石墙片刻,揣在身前口袋里的双手一动,用指腹去摸乖乖蜷坐在里面的一真。

    “我翻不过去。”

    五条悟在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瞎话,“需要拜托一真来帮忙才行。”

    说到第二句话时,他的表情又透出一点坏坏的得意,就像是一只理直气壮伸手要撒娇、要抱抱的小猫。

    反正这里没有人经过,一真的体型可以尽量展开——比他在书和画册上所有见过的鸟都要大且华丽——燃烧着的绚烂双翼扇动间,火焰温暖的包裹着他,锋利的勾爪也仅是轻轻抓紧他的卫衣兜帽,就足以将人平稳带起,轻而易举飞过这堵高墙。

    五条悟眯起眼,显得格外愉快。

    他很喜欢这种有人陪他一起做点什么的感觉——尤其是干点长老们平时禁止的“坏事”,更是让他情绪高涨。

    等他再站稳时,耗时二十五分钟的偷溜计划圆满成功,脚下的土地已换成了五条宅邸旁的街道。

    羽取一真收拢羽翼,也改为站在他肩头,将五条悟衬托着仿佛一位带自家鹦鹉出来溜街的大少爷——虽说普通人压根看不见诅咒就是了。

    “接下来往哪里走呢……”

    出是成功出来了,但五条悟只有从正门坐车出去的经历,而且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逛才比较有趣。

    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也很好,便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灿烂的阳光洒落在他随步伐一翘一翘的发梢上,泛出一圈柔软的纯白光晕,几近透明。

    这种不受约束的感觉实在轻快又自在,哪怕五条悟忽然决定踢飞路边的一颗小石子,看着它啪嗒啪嗒地滚远,也不会有人立刻跳出来委婉劝他“有失仪态”。

    至于下午的课快要开始了——这个念头只在五条悟的脑海里盘旋片刻,随即就被他干脆利落的抛到脑后。

    反正又是没劲的思想教育,就算不听也不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那位年纪大到白胡子大把的老头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难以置信到颤巍巍取下镜片擦了擦,再戴回去,发现真的不是自己眼花。

    下任家主的继承人竟然学会逃课了啊啊…!

    但这声足以震动长老们的悲鸣没能传达到五条悟耳中,于是这只快乐的小猫猫依旧带着凤凰在大摇大摆的逛街。

    抬头就能看见的招牌数量非常多,其中一些的样式也格外别出心裁,是商家为拉客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招数。

    第一次偷溜出五条家的五条悟并没有目的地,因而无论是展示着什么有趣玩意的橱窗,他都会站那里看上好一会儿。

    有着大屁股的电视机很有趣,在放有很多特效画面的MV,据说是某某歌手今年新推出的流行单曲。

    服装店会用人偶模特展示出当季流行的款式,比他身上的这套衣服还要花哨许多。

    路过理发店时,还听见对发型不满意的顾客在跟店长吵架。

    卖漫画跟杂志的书店门口挤着好几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孩,背着书包,制服穿得歪歪扭扭,似乎已经放学了,正在讨论最近流行的漫画作品以及爆火的偶像。

    柏青哥店传来的声音最响亮,那里的人也特别多,大力拍动按键发射小钢珠的动静、循环播放的音乐,不时冒出的欢呼与咒骂交织在一起,让那一整片区域都变得特别热闹。

    坐在里面玩柏青哥的人员也十分杂乱,从十几岁的未成年到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从男性到女性,每个人脚边都放着一大摞装满小钢珠的塑料篮,视线也只专注盯在那颗不断弹动的小钢珠上。

    五条悟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马上就有店员出来提醒他,“小弟弟,你不能进来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大人呢?”

    “就在我身边。”

    五条悟说了一句让店员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便走开了——他对这个柏青哥的玩法也并没有多少兴趣。

    那些同辈人说的《GA赛车》,肯定不是在这种机器装置上玩的。

    这条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多数路人都好奇盯着他——确切地说,他的眼睛与头发看——其中没有任何一道视线落在他肩头的一真身上。

    他们都是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因此,他们也看不见他偶尔能用[六眼]瞥到的低阶咒灵。

    反正是低阶咒灵,就算放着不管也不会出大事吧。

    站在咖啡店门口,五条悟认真盯着店里那只正在发出嗡嗡声的蚊子咒灵,心底默默想道。

    说是咖啡店,其实也会附带售卖一些搭配品尝的甜点,摆在透明橱窗里的造型十分精致且漂亮,与咖啡特有的香气混在一起,散发着甜美的味道。

    五条悟有点挪不动腿。

    他在这一路上看见的咒力太多,[六眼]可以称得上是首次超负荷运转,消耗能量过大,以至于他肚子都跟着在咕噜乱叫。

    但同样是第一次出门,五条悟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忘记带钱了……

    他以前都没有需要自己花钱这个概念,只要是长老许可的需求范围内的东西,一开口就会有仆人立刻送过来。

    纵使五条悟明白出门在外,买东西需要花钱这个常识,也由于自身是第一次干偷溜出门这种坏事,导致他根本没想起来还要带钱。

    其实,他好像也没现金……下次问那些长老要一点再偷跑出来?

    远在五条家的五条辰雄,忽然感受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莫名心梗。

    而五条悟又盯着那只篮球大的蚊子咒灵发了会呆,还是决定抬脚跨入这家咖啡店内。

    ——但并非为了向店长赊账讨要一份甜心,而是那只咒灵在空中盘旋了许久,最终嗡嗡叫着,落在了那位店长姐姐的背上。

    他发动[苍]还不太熟练,在这种咒灵紧贴着普通人的情况下,需要在一定距离内才能保证不伤到人的精准度。

    “小朋友,是找不到大人了吗?”

    那位站在柜台后的店长姐姐似乎感到不舒服,正在揉肩膀——但看见五条悟往她这边走过来,还是很亲切的俯下身,笑眯眯问道。

    “只是来看看。”

    五条悟摇了摇头,在店长姐姐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比出个手势。

    术式顺转,[苍]。

    在[六眼]的原子级别精密操控下,极小型的透明漩涡出现在她的身后,瞬间就将这只弱爆的蚊子咒灵从篮球坍缩成了乒乓球那么大,而后惨叫着消散了。

    “欸?”

    店长姐姐困惑眨了眨眼睛,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位拥有极可爱样貌的白发蓝瞳小男孩为什么会突然伸手。

    但她感觉自己原本正隐隐发痒的后背,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

    除去她的长发被[苍]的边缘波及到,有少许漂浮又落下,仿佛被微风刮过的痕迹以外,谁也不会知晓刚才五条悟在做什么——诅咒与术式,普通人都看不见。

    解决掉这只咒灵,五条悟重新将手揣回口袋里,“现在看完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这家咖啡店,肚子却又很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咕咕叫。

    精细的发动术式也很消耗能量,五条悟现在更饿了,决定提前结束离家出走计划,回去紧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等下哦。”

    店长姐姐虽然不明白五条悟刚才在做什么,但完全听出了他现在很饿。

    在那双猫似的明亮蓝瞳注视下,她弯下腰,从玻璃展示柜里端出一份切角的奶油蛋糕——而后又翻出一柄小叉子,笑着将它递给五条悟。

    “来,姐姐请你吃。”

    “——!”

    五条悟眼睛都瞪大了,盯着那块正散发出甜甜香气的蛋糕,“但是,我……”

    “没事没事,只是一块蛋糕而已。”

    店长又将它往前递了些,另一只手撑着台面稳住重心,几乎小半个身体都压在了柜台上;她其实并不知道五条悟刚才祓除了一只趴在她背后想要吸血的咒灵,仅是纯粹出于善意,不希望他挨饿而已。

    “如果过意不去的话,下次可以再来我的店里光顾哦。”

    她朝五条悟笑得眼睛弯弯,“但是不可以喝咖啡。你还太小了,没到喝这种东西的年龄呢。”

    “——嗯,谢谢姐姐。”

    五条悟眼睛亮亮的接过这块蛋糕,很有礼貌的道完谢后,才用叉子挖下一大块,啊呜放进口中。

    又甜又软的味道,裹挟着奶油的特殊香气在口腔里弥漫,抚慰了咕咕直叫的肚子,也让他接近昏沉的大脑立刻精神一振。

    在柜台上撑着脑袋的店长笑起来,显然对他的反应很得意。

    “好吃吗?”

    “好吃!”

    家里虽然也会供应羊羹、和果子或蛋糕之类的餐后甜点,但当时他都是在饱着肚子的情况下吃的,没想到等自己饿着肚子再品尝它时,竟然会变得这么美味。

    还能迅速补充大脑超负荷运转时所需的能量。

    走出店外的五条悟依旧端着那块没吃完的奶油蛋糕,还挖了一叉子,送到站在他肩头的这只漂亮凤凰嘴边,要跟它一起分享。

    “你也来尝尝看。”

    他现在其实没有味觉来着,也不需要进食。

    “嗯,果然很好吃。”

    羽取一真这么想着,还是很给面子地吞掉了这块蛋糕,让五条悟的表情变得更加开心。

    “外面真的有很意思,以后再多出来逛逛吧。”

    轻描淡写做出决定的一句话,预示着五条家长老未来集体捂胸心梗的次数绝不会低。

    不过,即使那些人总对他灌输术师的存在天生就要比非术师更高人一等,而他们则是维持咒术界内这个祓除咒灵秩序正常运转的最大功臣,享有更多的资源也是理所应当之类的言论……五条悟也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半点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高人一等,更不在意祓除咒灵会不会得到所谓“更多的资源”作为回报。

    他只是想做就这么做了而已。

    而且,店长送给他的这块奶油蛋糕真的很好吃。

    “回去后还是得找长老多要点钱,”

    五条悟用叉子仔细刮掉纸盘底部的最后一点奶油,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无意间沾到手指上的那一小块白色。

    只有看向羽取一真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我下次想尝尝那个芒果口味的。”

    第850章

    偷溜出去时,

    五条悟是翻墙的;回来时,五条悟是光明正大走正门的。

    反正都翘掉下午的所有课了,该发现他离家出走的那位山羊胡老师,

    现在大概率已经将情况打小报告给了长老们。

    他就是再偷偷翻墙回去也没有意义,

    还不如直接走正门省力。

    见到五条悟从外面晃悠回来的门口守卫,确实半点也不惊讶,只是在恭谨问好后,请他先去偏殿的茶室内——辰雄长老正在那里等他。

    很显然,五条宅邸早就经历完“发现悟少爷不见后兵荒马乱”的第一阶段、以及“发动所有人到处去找”的第二阶段,眼下是“等他回来后兴师问罪”的第三阶段。

    五条悟也很淡然,

    他都能猜出这些啰里啰嗦的老头准备对他说点什么。

    “辰雄长老,久疏问候。”

    但五条悟还是去了,

    连欠身行礼后腰背挺直跪坐在畳垫上的一连串动作也相当标准且流畅,

    让五条辰雄刚要开口的训斥都被憋在嘴边,

    硬生生先回了一句客套话。

    “啊,

    嗯,老夫身体尚可,

    不劳费心。”

    突然被五条悟这么一打断,五条辰雄方才酝酿许久的愤怒气焰顿时就被浇灭一大半,干巴巴又补了一句“坐过来些,陪老夫喝些茶”。

    既然自诩为上层人士,

    自然要做些附庸风雅的事情——边观赏庭院内这幕造价不菲的枯山水景观,

    边慢饮着品种昂贵且稀缺的抹茶,自然是极雅致且风流的。

    于是,

    五条辰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开始慢吞吞教育起五条悟无故偷溜出门的此举实在不妥,不仅耽误课业,

    还有概率遭至敌人攻击云云。

    说到一半,他又开始追忆往昔,阐述过去的五条家曾有过多么辉煌的时期,以一家之力轻松抗衡另外两家。

    这话讲得又长又绕口,配合着五条辰雄不时发出的长吁短叹,比睡前故事还要更让人催眠。

    五条悟背对着枯山水庭院而坐,脸上没什么表情,对摆在面前的这杯抹茶也毫无兴趣。

    他开始怀疑五条辰雄单纯只是想找个人陪他聊天,而五条悟只是不幸被抓了壮丁。

    在貌似认真听训的背后,左耳进右耳出的可爱幼悟早已神游天外,开始回忆下午逛过的街道上到底有多少好玩的东西。

    羽取一真早早就藏在了悟的影子里,此刻也能看出他早就想离开的憋闷。

    而且长时间跪坐也很不舒服,悟一直想换个更轻松些的姿势,但稍微一动就会被五条辰雄发现,而后告诫他这样的正姿跪坐才最符合品茶礼仪。

    五条悟:“………”

    憋在心底的不满与抗议已经足够多了,再往里塞一点都会炸毛。

    羽取一真也对五条辰雄这老头很不爽——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要你来教?

    怎么什么都想管呢!

    虽然不能像二周目那样给老头一个教训,但如今变成过咒怨灵的一真也有过咒怨灵能用的办法。

    在五条辰雄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羽取一真偷偷探出一个小脑袋,视线紧盯放在案几上的那壶茶。

    当五条辰雄终于慢条斯理讲完了一段大道理,给自己的瓷杯填满茶水,预备再喝口茶润润嗓子的时候——

    “好烫!”

    这壶烧开的茶不是放了好一会儿吗,怎么会这么烫!

    五条辰雄“噗”一下喷出满口的烫茶,呼哧呼哧直喘,感觉舌头已经被烫得麻木,很可能已经起了好几个燎泡。

    至于那些飞溅向对坐五条悟的茶水,早就被他偷偷发动的[无下限]术式全部挡了下来,一点也没沾到身上。

    早在[六眼]发现一真的小动作时,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刻,提前发动了术式。

    因此,旁观五条辰雄出糗的五条悟也在心里跟着偷偷乐。

    哈哈,这下可变成他毫无仪态了哦。

    五条辰雄好不容易感觉嘴里的热度散去了些,一抬眼,看见五条悟仍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好似刚才他什么也没看见。

    “………算了,你回去吧。”

    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这小子刚才正幸灾乐祸呢,要不是确定[无下限]术式既没有加热茶水的效果,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壶热茶,五条辰雄会百分之百断定肯定是五条悟在调皮捣蛋。

    “我需要一些现金。”

    五条悟终于慢吞吞开口,向他提出要求。

    五条辰雄:“……”

    五条辰雄眯起眼:“你该不会还想偷溜出去吧?”

    虽然被烫得仍旧发麻的舌头让他的这句话有点口齿不清,但并不妨碍要传达出的意思——你小子,一次就算了,还想有第二次!?

    五条悟泰然自若回望,满眼都写着“不然呢?”。

    五条辰雄:“………”

    他现在明白自己下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心梗了。

    这是一种悲哀的预兆啊,意味着悟这小子不知道跟着谁学坏了,已经学会用离家出走来给自己找乐子、给他们找麻烦了!

    但要他真的不给钱吗?似乎也不行,眼前这位可是他们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是堂堂五条家下任家主,出门没钱买东西吃算怎么回事?要是让其它两家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

    给,还是不给,这是一个严肃的、似乎压根就没有其它选项的问题。

    “………”

    五条辰雄心累挥挥手,让五条悟暂时别出现在他面前堵心。

    “会安排人给你的。”

    最后,五条辰雄真的给了五条悟一笔钱,金额还不小。

    就算是要学坏玩逃课加离家出走,那也不能让别人给看扁……不对,什么离家出走,那只是去见见普通社会的世面而已!

    五条辰雄没办法说服五条悟不偷溜出去玩,只能捂着胸口强行说服自己。

    反而是五条悟的生活变得丰富又有趣——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凡是没什么营养内容的课,五条悟就果断带着一真开溜。

    他后来又去被店长姐姐第一次送蛋糕吃的那家咖啡店,把摆在橱窗里的甜点全部都尝了一遍。

    店长姐姐看着这个认真板起脸点单、似乎在纠结哪款蛋糕最好吃的可爱小男孩,被萌得实在压不下眼底的笑意。

    于是,她后来除了售卖咖啡以外,还专门开发了酸甜可口的果茶和苏打水菜单,邀请每次都是独自前来的五条悟当她的第一位试喝顾客。

    因为是试喝的内测商品,所以不需要付钱。

    五条悟捧着满满一杯加冰的蜜瓜苏打走在街头,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吃甜食了。

    嗯,话说甜食也能快速补充能量,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啊。

    “给你也喝一口。”

    五条悟将手里这杯蜜瓜苏打递给停在他肩头的漂亮凤凰,让它也尝尝味道。

    无论有什么好东西,他都会很高兴的跟一真分享,就像在学着五条宅邸里的那些同龄人会互相分享自己带来的零食那般。

    羽取一真知道悟其实根本没有继承人的架子,如果那些小孩过来邀请悟一起玩,那么他也会很开心的加入进去。

    但很可惜,五条家的腐朽制度就已经决定悟与其余人之间都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哪怕悟本身就将姿态放得足够亲近,他们也不能真的来邀请他,因为这样算是“不守规矩”。

    因此,在没人能认出他身份的普通商业街上,反而是五条悟待得十分自在的地方。

    他后来还想去游戏厅玩那些《急速赛车》和《快打旋风》之类的游戏,但年纪还太小,身边又没有大人陪着,一进店门就被拦出来了。

    “这里不是小孩子能进来的地方哦,路口左拐那边有个迷你儿童乐园,站在门口卖票的大姐姐肯定很欢迎你去那边玩呢。”

    被当成完全不懂事的小屁孩狠狠哄了一通,还被塞了一根棒棒糖的五条悟:“………谢谢,我知道了。”

    可恶,他以后一定要玩到。

    看着幼悟那张臭到不行但又因为有着婴儿肥所以显得无敌可爱的圆滚滚侧脸,羽取一真很确信自己眼下如果不是已经失去人型的过咒怨灵,肯定已经没忍住笑出了声。

    五条悟偏过脑袋看了眼在偷偷乐的一真,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手中的棒棒糖上。

    ——算了,反正一真也没办法陪他打游戏机,进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慢吞吞用手指扣开包装严实的塑料糖纸,将那根苹果味的棒棒糖放入口中。

    唔,糖果的口味也意外合他心意……

    五条悟双手习惯性揣进卫衣的袋鼠兜里,沿着喧嚣又热闹的街道不紧不慢逛了一段路。

    在某个时刻,他忽然停步回过头,极冷淡的目光好似一柄锋利的剑,笔直地刺透人群与玻璃,近乎将旁边那栋建筑物瞬间切割得千疮百孔——并非针对普通人,而是藏在其中的、那两个向他投来恶意的诅咒师。

    被这双倒映出无垠晴空的苍天之瞳注视着,就仿佛被高天原的无上神明投来一瞥,连半点升起反抗的心思都不可能存在。

    哪怕眼前这个赏金过亿的[六眼]小鬼,远比他们的年纪要小得多。

    这种货色也敢来觊觎他吗?

    “看什么看啊,杂鱼。”

    被盯到不爽的五条悟只一眼就将那两个诅咒师震慑到再也不敢出手,本人却没有多么在意,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但羽取一真很在意,“刚才怎么了?”

    “有两个杂鱼,大概是眼馋盯上了我的赏金。”五条悟摇头,“没什么,那种垃圾就算再来十个,也不可能杀得了我。”

    [杀]这个词很敏感,瞬间触动了羽取·特级过咒怨灵·一真的DNA。

    “不行,我得去宰掉他们。”

    羽取一真当场振翅而起,誓要回去把他们烧得连渣渣也不剩。

    “敌人还是死的最安全……不,有的尸体连死了都不安全,我得去帮忙火化他们。”

    那些让五条悟不高兴的老头杀不得,这两个诅咒师难道也杀不得?

    反正他现在也能感知到咒力了,从普通人群里分辨出术师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变成了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

    “——唔?”

    五条悟刚眨了下眼睛的功夫,一真就飞没了身影。

    那架势之急切,就好似他正处在性命堪忧的危急关头,晚一步便会没命。

    惊呆片刻,五条悟忽然笑了起来,脸上表情是显而易见的非常开心。

    哪怕羽取一真将那两个临死前还在嘀咕什么“咒灵变强的原因找到了”的诅咒师烧得连渣也不剩,才心满意足地飞回来,盘旋了圈又落回五条悟肩头,等着被质问时——后者也只是歪过脑袋,用脸去亲昵蹭了蹭他的。

    “被关心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五条悟高兴的说。

    “之前有听到他们在讨论高烧后母亲会摸着脑袋唱安眠曲,但我想象不出那种场景下的心情。”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第198章

    面对五条悟随年岁增加而同样见长的任性,

    五条家的长老们除了头疼以外,拿他根本毫无办法。

    而偏偏,这位时隔数百年终于诞下的[六眼]确实如记载那般,

    在咒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与聪颖的头脑,

    不仅很快就能掌握那些内部术师通用但未必能学会的简易领域及结界术,包括[无下限]术式的领悟及衍生应用上,也全是依靠前任[六眼]留下的记录而努力自学的。

    因为嫌晚上的灯不够亮,五条悟还让一真站在书桌上过,充当一个能暖手且亮度可控甚至还能陪聊的超大型电灯泡。

    造型还很漂亮!

    羽取一真:“………”

    又好笑又无奈,但这是悟的主意,

    怎么办呢,只能用脑袋拱一下他颈窝勉强算是控诉这样子。

    “耶嘿。”

    五条悟被拱得后仰,

    发出一点坏坏的窃笑——连那双又大又圆的可爱苍瞳也眯了起来,

    像是明知一真绝对不会拒绝他的得意,

    却又特意带上些许软绵绵的撒娇。

    在某些时刻的活泼神态上,

    幼悟已经开始接近羽取一真记忆中更长大些的他。

    等到来年七月的京都祗园祭,五条悟换上了那件送来的蜻蜓浴衣。

    这是起源于距今一千多年前、自平安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仪式,

    是京都每年最为隆重的神明祭拜活动之一,往往要持续从7月1日到31日的一整个月。

    按照普通社会的说法,这是由于当时人口激增、瘟疫爆发,兼之当时人们的认知水平不足,

    便将疫病的源头归咎于牛头天王的怨念在作祟。

    最初,

    他们仅是在京都二条城以南的神泉苑竖起55根鉾来净化污秽;后来,人们改为用神舆将神灵从神社中请出,

    绕城市街道巡视以镇压邪祟;直至最终,逐渐发展成包括神輿渡御、山鉾巡行、花笠游街、宵山祭、神幸祭、还幸祭等许多祭祀仪式在内的超大型民间请神活动。

    比起迎神镇邪以庇佑众生无病无灾,祗园祭更像是一种不分男女老少,

    皆可在这段时间呼朋引伴,热热闹闹出门游玩的庆祝节日。

    但在咒术界这边,实则有另一套记载的历史。

    平安时代的人口增长迎来诅咒前所未有的爆炸式涌出,兼之人类方的天才咒术师同样大量增加,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极轰烈的咒术盛世,双方都在日本这块土地上互相厮杀,拼尽全力。

    而当时举办的祗园祭,就是这种情势下的产物——既让原本需要大规模发动的仪式宗教化,让世人可接受;又藉由热闹的庆典抚平百姓心底积压的大量负面情绪,减少诅咒的诞生。

    “听说这好像和那位天元大人也有点关系,具体就不清楚了。”

    五条悟系好腰带,又稍微调整了下领口的位置,让它更服帖些。

    “和天元有关?”

    羽取一真还是初次听到这个说法,发出一声好奇的疑问。

    “那节讲历史的课我没去上,太无聊了,也懒得看书,所以不知道细节。”

    五条悟发出理直气壮的“叛逆小孩”宣言,令羽取一真心底失笑。

    难怪二周目问上高专的悟关于天元大人的细节,他也是一副没怎么听过的迷茫……原来是小时候在相关课程上翘太多、又懒得去补历史的缘故。

    不过,说起天元,羽取一真还是很在意上周目快结束时,乙骨忧太告诉他的“悟在薨星宫什么也没找到”那件事。

    天元本身是拥有[不死]术式的术师,当初强调天元同化失败的后果,也只是说天元会[进化],而非[死亡]。

    所以在那时候,天元究竟去了何处?

    羽取一真想不通,只能暂且记在心里。

    而此刻,幼年的五条悟正朝他展开双臂,轻盈飞舞着蜻蜓的和服袖子也完全倒映在羽取一真的眼底——连带他自身好似也化作绝不会后退的蜻蜓,为了带给所有人“胜利”而毅然独自奔赴战场。

    “如何?”

    五条悟明明是在向他询问,自己却又骄傲补了一句,“我肯定穿什么都合适。”

    羽取一真哑然失笑,“没错,无论悟穿什么都有型。”

    “哼哼。”

    五条悟重新收回手,让一真藏在他的影子里,才又用双手揉搓了把脸,控制脸上表情从活泼生动再度压回至冷淡漠然,而后拉开袄门,穿过厢道,来到更外间的寝殿门口。

    早有仆人等在此处,甚至主动为他撑开一把遮阳的红纸伞;在五条悟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后,才又轻轻合拢收起,夹在臂弯。

    作为五条家的下任继承人,五条悟的这次出门却并非为了游玩,而是受邀参观这场祭典的人员之一。

    这是有效遏制诅咒在夏季高发的一场流传千年的大型“仪式”,是许多咒术师难得能稍微喘口气的时间段,咒术界自然也会举行相关的活动来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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