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却又忽然发觉自己能触碰到五条悟的漏瑚怔了下,随即发现对方发出声冰冷的、好似得到了玩具的轻笑——紧接着,五条悟反手将它自背上翻过去以躲避花御的飞踢——又一脚踹开试图接着攻击他的后者——在这辗转腾挪间,漏瑚尝试抽回手,却错愕发现五条悟正在用力——
“嘿——咻。”
宛若从烤鸡上撕下一只翅膀,
漏瑚的那条手臂便被五条悟轻描淡写地,彻底拧断!
哪怕解除了[无下限]术式又如何,
五条悟能达到的[最强]从来都不是单依靠某个术式,而以他那份无与伦比的聪慧所钻研及并能灵活应用的各种战斗技巧。
“[领域展延]啊,果然有诅咒师和你们是一伙的吧?夏油杰?”
身量颀长的五条悟站在原地,
就如同扔一袋垃圾般,随手将拎在手里的断臂丢去一旁。
花御比他要高上些许,却仿佛已矮了五条悟一头,连正眼看向那双冰蓝苍瞳的勇气也没有。
虽说,杂草的眼睛部分是两根长出来的枯枝啊。
看咒力的流动,那里应该是薄弱点?
决定了,等会就把它拽出来试试。
五条悟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判断,面上却仍然带着极少见的轻蔑笑意,用漫不经心的话语挫败敌人本就不多的信心。
“凭这种程度就想赢我,你当时被救回去的,其实不是脑袋吧?”
漏瑚依靠反转术式治愈断臂伤势,恐惧的情绪已不可避免的在心底蔓延,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接下来看我这招,[赫——”
【漏瑚!】
看见五条悟已抬手好似要瞄准漏瑚发动近乎能贯穿一切的[赫],刚才被五条悟踹飞的花御下意识就要解开[领域展延],转而要使用生得术式帮漏瑚抵抗这记攻击——
“不要解开[领域展延],花御!!”
在那转瞬即逝的间隙,漏瑚发觉五条悟唇边的冷酷笑意又扩大些许——那是一切发展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傲然与不屑。
刚想通过加大咒力输出来硬抗这记攻击的它便在惊慌之下高声叮嘱,却在下一刻见到五条悟在[苍]上的使用已然登峰造极,没有任何延迟的闪现至花御身前——甚至以它的肩膀与腹部来当做落脚点。
或者说,借力点。
“打扰,我来除草咯。”
只一个照面,踩在这只咒灵身上的五条悟便已握住长在它眼睛部分的那两根枯枝,并在对方的惨叫之中,毫不迟疑地使力全部拔出!
“啊啊啊啊!!!”
[领域展延]和生得术式不能同时使用——哪怕五条悟没有实验过这点,也能根据战斗积累的经验与对咒力的深刻理解,从而迅速推断出这个结论。
至于这两只能像人类一样思考、拥有领域的特级咒灵,在一打二的五条悟看来,依旧很弱。
受困者也已经跑到一百米以外了吧,就算他展开领域,也已经是绝对不会被波及到的程度。
五条悟抬起右手,已将中指搭在食指之前,比出[无量空处]的发动手势。
马上就可以祓除掉它们。
如果夏油杰以为这样就能拖住他,那还真是太过可笑。
有什么招数不如尽快使出来吧,无论是大肆屠杀的杂碎咒灵也好,还是更强大的敌人也好。
话说,一真来得好慢,再晚点就只能跟着他一起面对粉丝的热情包围与签名合影请求啰。
这个念头并没有在五条悟的脑海里停留太久,便继续集中注意力,打算用[无量空处]速战速决,不给敌人一丝翻盘的机会。
而漏瑚也完全清楚在领域展开的比拼中,它们是绝对不可能对抗过五条悟的那个领域的!
“等等……等等……羽取一真!”
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的绞尽脑汁之中,漏瑚惊慌喊出了那个令五条悟动作一顿的名字。
“……什么?”他开口。
“羽取一真被夏油杰用[狱门疆]封印了!”
漏瑚语速极快,它其实并不确定夏油杰能不能顺利封印羽取一真,但此刻的它誓要为自己和花御赢得一线生机——在五条悟的包围下,它们甚至连冲去旁边大楼里挟持人质的念头都没有机会实施!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负责在这里拖延你!要是不想那家伙死掉的话,你最好别再……”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一真始终没有赶来的原因找到了,五条悟却仍旧逐字逐句,念出这个令漏瑚与花御的心彻底坠落冰窟的招式。
愚蠢的家伙,竟然以为他会接受敌人的威胁与摆布。
就算一真被封印又如何?只要人没有出事,他也照样有能救出对方的绝对自信。
——咒力涌动的刹那间,展开的无下限内侧将这两只特级咒灵的身影吞没,彻底拖入死亡的深渊。
…………
时间往前倒退片刻。
在涉谷的警戒边缘,接完电话的羽取一真让负责送他过来的司机停车。
“到这里就可以了。”
前面道路上警戒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太多,继续开车进入的话,目标会变得极为明显,很快就会有人上来盘问,大概率还能认出他这个仍在通缉中的诅咒师。
按照禅院直哉发来的人员分布情报,羽取一真很快在手机打开的地图上划定了条离[帐]最近、又没有人员看守的线路。
上周目对禅院直哉的那顿打真是揍得太妙了,让他在这周目能收获一个不敢不听话的总监部眼线。
羽取一真收起手机,大致确定完方向后便开始朝目的地迅速赶去。
据说这里还降下了好几个高级的[帐],但羽取一真并不在意,只想尽快和五条悟汇合。
“呀,羽取。”
自阴影处骤然响起的熟悉声音,传入羽取一真的耳朵里——他的脚步同时一停,看向夏油杰的方向。
夏油杰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里,微笑走到了路灯下,与羽取一真站的距离不远不近。
换句话说,凭借多年的相处,熟知羽取一真术式的他踩在了对方释放[十方摩诃]的极限距离以外。
羽取一真正要朝他靠近以发动[十方摩诃],却见对方周围同样咒灵环绕,而本人则举起手机。
“我这边还留着某些咒术师的联系方式,你也不希望我打出这通电话,让你的行踪彻底暴露,没有办法去支援五条悟吧?”
这句威胁很有效,成功令羽取一真停下脚步,只能站原地听他又接着说“别急嘛,只是聊会天而已”。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是你策划的这起事件?”
夏油杰想了想,“嗯,差不多吧。我离开盘星教后,也算是又找到了些搭档,他们都很支持我的想法。”
“进化全人类?”
羽取一真冷淡接话——在他遇见夏油杰的瞬间,[业双]便立即从物品栏取出,随时准备开战。
“那是荒谬的解决办法。我后来听悟说了,九十九由基曾经研究过这个方向,得出的结论是[所谓的进化全人类,实际上需要只能利用天元的结界来完成。因此,能够进化成为咒术师的普通人,仅限于日本境内。当然,原本海外的术师与咒灵都极端稀少,进化全日本人看起来也能解决办法——但实际上,这意味着咒力这一资源会被日本垄断,进而引发其它国家的不满与野心]。”
“有什么问题吗?”夏油杰说道,“我早就思考过这个结果,并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你仍旧不得不承认一点:只要我达成目标,不断涌现在这个国家的、像蛆一样恶心的咒灵就会彻底消失,再也不会有强者被迫死于自弱者身上诞生的罪。”
羽取一真:“即使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争?”
夏油杰微微抬起下巴,“那些都只是非术师罢了,只要多杀一些,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必须安分下来,服从强者——服从我们咒术师才行。”
“你依旧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存在,只因为多了咒力这种力量。”
羽取一真面无表情,只觉得这家伙的想法实在有够偏激,“那些以杀人和诅咒为生、如今愿意与你同行的诅咒师,大概跟你的想法也差不多。”
“所以呢,你赞同九十九由基的观点,让全人类摆脱咒力?”
夏油杰笑了,似乎在嘲笑羽取一真的异想天开。
“那才是不可能的,羽取。”——他的语气温和,仿佛是真的在对着这位久别重逢的老友进行耐心劝导。
“我知道你觉得没有咒力的社会才正常,但咒力本身就是在这个世界运转的根源之一,更别提哪怕是[天与咒缚],也能诞生出与幸吉这样的零咒力反例……哦你大概不清楚,与幸吉就是京都校那个失去了健康身体、换来超广术式范围与超强咒力输出的二年级学生。”
来自现实世界的羽取一真面对这个问题,既没有回答可能、也没有不可能,只是再度转到另一个话题。
“这就是你接受了羂索洗脑的理由?”
他们在进行不动声色的言语交锋,隔空遥遥对峙的双方都在意图使其中一人的心理出现破绽。
“也称不上是洗脑,毕竟我始终认为这个社会的结构与秩序是错误的,而他恰好给我提供了一条可行的路。当然,有你的提前透露,我也清楚他说那些只是想获取我的认同、好感与亲近,进而趁机夺取我的身体。所以啊,我不是也没向他透露你们的计划,反过来和你们一起成功杀掉他了吗?”
夏油杰微笑着将双手从袖袍中露出,摊开在他面前。
“老实说,[干脆杀光那群不懂感恩的猴子]好了——这种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嗯,只是可能性要更低一些,如果我拥有五条悟那样的力量,或许就可以办到了吧。”
“这话说的更荒诞,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悟。永远。”
对于这个话题,羽取一真只简短回了一句话——他的目光以及注意力,更多放在夏油杰其中一只手握住的奇怪立方体上。
“随你怎么说,大家总归有各自坚持的想法,我并不会强求他人的同意,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我如今坚持的[大义]。不过,我们闲话聊得也够多了。”
注意到对方已经注意到他手中的[狱门疆],夏油杰同样不再继续闲聊,转而将它抛在羽取一真的身前。
“[狱门疆·开门]。”
由裂开的立方体四角拉扯着延展而成的血肉扭曲,干瘪,仅有正中央的偌大眼球宛若被订书钉固定着强制睁开,淌着血泪与羽取一真对视。
这是什么东西?咒物?咒具?
羽取一真在心底困惑皱了下眉毛,但他也清楚这肯定是夏油杰用来对付他的某种道具,下意识就要在掷出[业双]的同时先拉开距离——
“我知道你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羽取。”
夏油杰忽然出声,“关于你爱着五条悟的那个[灵魂]。”
灵魂?秘密?莫非夏油杰知道了他其实早在一周目就爱上悟的事情?
羽取一真的身形一顿——在此刻瞬间飞掠过脑海里的,是他在当加茂家主时与悟度过的、那段仅剩他还记得的回忆。
见面、求婚、送礼、结伴、同居、交心、相爱……最后则是,离别又重逢。
只这一刹那,这个展开的立方体便已悄然消散。
紧接着,这些扭曲而猩红的血肉自羽取一真的体内再度长出,将他牢而坚固地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
羽取一真挣扎了下,发现技能界面全部都变成无法使用的灰色状态——甚至连退出游戏的选项都被锁定了!
那柄[业双]也自被束缚的掌中滑落在地,滚了一圈后,被终于朝他靠近的夏油杰俯身拾起。
“你真的很难对付啊,羽取,比五条悟还难对付。他好歹会顾忌其他人的死活,而你除了五条悟以外,什么也不在乎。”
听完夏油杰感叹的羽取一真没有任何反应,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极冷,连盯着夏油杰的黑瞳都是幽深的,宛若无光无声的死寂深海。
“你在诓我。”
“倒也不是完全骗你,”
封印羽取一真的计划很顺利,夏油杰让那只能储物的咒灵吞下[业双],心情不错的随口解释道。
“真人触碰过你的灵魂,发现那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与所有人都不同,它甚至还因此遭到了反噬……啊,这点我也应该感谢你。否则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头疼该怎么吸收真人呢。”
原来这才是那只特级咒灵没给他掉咒力结晶的缘由,而非对方成功活下来了。
羽取一真的情绪更差,“要杀我就快点。”
玩家马上读档重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眼前这家伙。
“那可不行,你已经被[狱门疆]锁定了,必须要封印在里面。”
夏油杰摇头,“何况,你还是我接下来针对悟的计划所需要的道具之一。”
“……你说什么?”
原本神情冷漠的羽取一真立刻流露出极为恼火的怒意,却又在冷静片刻后,半嘲弄半冷笑对他开口。
“我才不需要悟为了救我,听凭你这种人的威胁和摆布。悟也同样会清楚我的想法,你这么做不过是自取其辱。”
“是吗?这可不好说。毕竟我准备的棋子,并不止你一个。”
夏油杰轻叹着,将这个消极的、残酷的现状,摊开在对方面前。
“在咒术界,全心全意喜欢五条悟的人、无条件支持五条悟的人……那才是只有你一个啊,羽取一真。”
“[狱门疆·关门]。”
———
随着这些扭曲肉块的缓慢闭合,羽取一真的视线逐渐转为漆黑。
游戏内的五感太过真实,他好像真的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四周全都是咯咯作响的骷髅架子,根本找不到离开的出口。
打开游戏的系统界面,无论【技能】抑或【退出游戏】,仍旧是灰色的锁定状态。
比起不能从这里出去,夏油杰最后说的那句话,才更令羽取一真在意。
分明是实力已经强到断层的悟,夏油杰却好像笃定自己有办法对付他。
包括那些咒术界的人,悟一直有在刻意回避提到这个话题,但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依旧能让羽取一真察觉到——除去崇拜着他长大的非家系术师学生外,那些人对待悟的看法与态度,似乎更偏向中立乃至负面。
还有咒术界那些高层,这次的涉谷事件就是让悟一个人去应付的,莫非下次再出些什么大事,依旧要让他独自站在前线吗!
无法释怀。
无法容忍。
无法原谅。
在这段分辨不清时间流逝的黑暗里,憋在羽取一真心底的怒意宛若一口被缓慢加热的油锅,焦躁与烦闷在无法传递的担忧中逐渐上涨至极限。
他如果出去的话……
视线落在漆黑的、望不见任何景色的虚空深处,羽取一真在心里漠然想道。
倘若等他出去,看见悟发生了任何意外,
他会杀光所有人。
第192章
…
……
一声轻响,
好似刀刃刺破血肉,又竖向切割出几道整齐的豁口。
几许光丝经由这些缝隙穿透黑暗,扩大,
直至彻底照亮这片空洞且虚无的囚笼。
——但这些动静,
似乎只是羽取一真的幻觉。
待在这片空间的感觉仿佛坠落无底的深渊,时间过得极快,快到数月数年好似白驹过隙,外界已经历沧海桑田;时间又过得极慢,慢得一分一秒都感觉焦灼,精神与意志皆在被痛苦缓慢磋磨。
有一簇火苗,
它在以这份痛苦为燃料,愈烧愈烈。
【当前隐藏委托:乙骨忧太的诅咒,
已完成。】
【奖励:解锁技能<术式反转·劫>。】
忽然弹出的委托完成通知,
闪烁着微光浮现在羽取一真的眼前。
“一真先生!”
随之而来的,
则是一句真正的呼唤,
将被困不知多久的黑发青年重新带回了这个拥有光明与声音、以及时间流动的世界。
是乙骨忧太。
他近乎脱力地握着一把武士刀,发丝汗津津的黏在鬓角,
白色的高专制服上衣沾染了大片尘土与暗稠的血——甚至还在努力平复着喘息,明显刚经历一番苦战。
但既然是他终于打倒了敌人,那些战斗就不再是重点。
关键是一真先生目前的状态。
在解开[狱门疆]的封印前,乙骨忧太就被告知过[那里面的时间不会流逝,
一秒也可错乱感知为一千年;倘若解除封印,
受困人的精神状态将会是一个无法判断的、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五条老师听完后,仍然坚持要救出一真先生并解开封印,
同时表示有他在,一真先生绝不可能成为[不安定因素]。
可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啊……
现在这种情况,乙骨忧太甚至希望一真先生真的如那些人所言,
是一个除五条老师以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魔王。
因为,哪怕是站在这片废墟上抬眼望去,也只能看见更大片的废墟,是望不见尽头的荒凉与疮痍。
而从[狱门疆]里面出来的一真先生,始终都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仅有那双望过来的黑瞳淡漠而幽深,根本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也无法揣测一真先生的想法。
他只有在五条老师身边时,脸上的表情才会显得更生动些许;连露出的笑意也是浅淡却真实的,那股冷霜似的疏离感也会彻底消融,化作更沉稳与温和的亲近姿态。
但是,此刻的一真先生没有五条老师在他身边——或者说,他大概已猜测到了眼下的糟糕现状。
“一真先生,您还……”
乙骨忧太深吸口气,斟酌着先从询问对方情况开始。
“说重点。长话短说。”
羽取一真冷淡打断乙骨忧太的问候,面无表情。
“今天是11月24日,夏油杰在11月1日启动10处[死灭回游]结界,往里面释放上千万只咒灵、解封咒物后觉醒的古代术师,以及经过[无为转变]改造后的现代术师。”
“五条先生几乎没有休息,一人打穿其中8处结界,不仅祓除了至少四分之三的咒灵,还击杀了大量古代术师。”
“但夏油杰趁机用自己能救伏黑津美纪为条件,逼伏黑惠做了件事。他要伏黑惠将悠仁…不,确切地说,是将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拉入魔虚罗的调伏仪式。”
心底急切的乙骨忧太咬紧牙,语速逐渐加快,“我当时也在帮忙平定结界,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回来时就被告知两面宿傩已经占据伏黑惠的身体,还与赶过去的五条老师定下死战之约。”
“高层的意思是让五条老师自己去摆平,因为他是当初唯一一个反对悠仁死刑的人,就必须要自己去收拾好这些烂摊子。”
“想要支援五条老师的我、悠仁和校长他们,都被高层下令关在贴满符咒的囚室里,禁止反抗与逃跑,否则以诅咒师论处,即刻执行死刑。”
始终没什么表情的羽取一真,听到这句话才微微转动黑瞳,认真看向乙骨忧太。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乙骨忧太一只手握着那柄尚未擦去血痕的武士刀,另一只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有个挑染金发、耳朵上打了很多耳钉、和五条老师差不多年纪的奇怪青年,偷偷把我放出来的。他还当时嘀咕着什么[真不想干这种只有风险没有收益的赔本买卖]之类的,并叮嘱我绝对不能透露给总监部那边。啊,他有说可以告诉一真先生。”
“另外,他还说自己会去尝试联络九十九由基,询问她是否愿意从外国赶回来支援五条老师,但别抱多少希望……从发动[死灭回游]开始,国外便封锁了所有能够来到日本的途径,忧忧的术式又需要提前打好标记才能移动。”
乙骨忧太并不清楚那位说话半是礼貌半是刻薄的陌生青年是谁,但一真先生明显认识,因为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五条老师与两面宿傩的约战之日就是今天,冥冥小姐在帮忙用术式进行直播,我本来也想参与战斗,但五条老师说我不能出现在那里,转而拜托我来岩手县的结界找夏油杰,说只剩这里他没来过了,夏油杰一定藏在这个结界里,只要打败他,就可以解封[狱门疆],放你出来……”
乙骨忧太抓紧时间往下讲,又被羽取一真打断。
“决战地点是?”
“新宿,”他立刻回答,“在新宿。”
乙骨忧太看着一真先生沉默片刻,只问了一句话。
“既然在直播,就等于并不是所有术师都被关起来了。那些人为什么不去帮忙?”
乙骨忧太怔愣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但他也只能照实说。
“其余人的话,有些认为自己实力不足,贸然参与顶尖术师的战斗实在太过危险;有些觉得只要交给五条老师就可以安心;还有些已经逃到更安全的海外……总之,秤学长恰好之前为了开地下拳击赌丨场而被停学,我便请求他去新宿帮忙对付两面宿傩的部下里梅,目前还不清楚战斗结果。”
“……”
听完之后,一真先生比之前沉默了更长时间,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想法或情绪。
乙骨忧太却隐隐有种感觉……一真先生此刻,正处于极端的不安定状态之中。
“有办法立刻赶回新宿吗。”
他终于听见一真先生开口。
“有,”乙骨忧太点头,“虽然能使用术式的里香刚才由于我的解咒而消失了,但我有花大价钱拜托拥有长距离传送术式的忧忧一起过来,他能把我们带回新宿。”
其实也可以说,没有里香的他此刻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再回去也没办法帮五条老师对付两面宿傩了。
这也是乙骨忧太无论如何都要解封[狱门疆]的原因。
还能帮忙五条老师的人、还会愿意支援五条老师的人,只剩下了一真先生。
“好。”羽取一真淡淡道,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刀给我。”
“啊,”乙骨忧太连忙将手里那把武士刀递过去,“但这只是普通的刀,并不是什么咒具……”
因为刀对他来说是消耗品,导致乙骨忧太更倾向于随便找把武士刀凑活用,平时战斗都是直接往里灌注咒力。
“嗯,就要这样。”
羽取一真挥了下这柄并不算趁手的打刀,没有多余的话。
他对整个咒术界,已经失望透顶。
忧忧的长距离传送术式并没有差错,他们成功回到了同样满目狼藉的新宿。
离这边稍远些的某个方向,正传来隐约的轰鸣——那是五条悟在与两面宿傩交战之时,伴随无数被摧毁的建筑物倒塌而制造出的动静。
“对了,还有个消息,我不知道对一真先生是否有帮助。”
在一真先生正要动身赶往战场时,乙骨忧太又想起一件事。
“附身在伏黑惠的两面宿傩通过手指之间的感应成功袭击高专忌库,吃掉了保管在忌库里的所有手指;里梅也大概率帮他找齐了剩下的……也就是说,两面宿傩至少拥有19根手指的实力。”
“另外,五条老师也提到自己有尝试过提前去跟薨星宫的天元大人商量保护事宜,但他在那里什么也没找到。”
“嗯,多谢,是很有用的信息。”
羽取一真脚步微顿,听完这些后便头也不回的继续离开了。
那把武士刀握在掌中,血痕沿着银灰色的刀脊缓慢滑落至刃尖凝聚,又猝然滴落尘埃里。
他根本不在意那片战场的咒力有多浓厚,或是与所谓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对决又会有多么危险。
他只是朝自己唯一在意的人奔赴而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握紧武士刀的羽取一真踩着崩碎的碎石与残垣,朝交战中心冲去——有数只乌鸦在天空盘旋,好似代替了那些坐在屏幕前的旁观着,眼瞳仅冷酷倒映着底下的场景。
而在那里,堪堪赶到边缘的羽取一真正好看见五条悟的胸口被切割开数道极深的伤势,正缓慢朝后倾斜、跌倒,与那些滴落的血同样,安静躺在尘埃里。
如同一座高山,在巨大的推力下,终于缓慢倾覆。
“悟…!!!”
这一声,羽取一真喊得撕心裂肺——五条悟已仰面倒在地上,唇角却好似要翘起一个安抚自家恋人的微笑。
但那双已接近涣散的苍瞳里,却透露着不赞同的情绪,仿佛又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过来。
不远处的两面宿傩半张脸满是血污,同样显得狼狈至极;但他仍站立着,其中一只手腕上缠绕有数条编织的黑绳,末端有大量烧灼的痕迹。
是能够混乱术式效果的黑绳。
夏油杰知道它可以用来对付五条悟的术式,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它从米格尔那转移到了两面宿傩的手上;并在对决的关键时刻,两面宿傩用来搭配自身的术式,出其不意给了五条悟致命一击。
“难得我现在心情正好。”
见到这个曾经挡下过他术式的家伙在此刻闯入战场,两面宿傩皱起眉毛,分外不悦。
但他也并不会小看这个术式特殊的敌人,全神戒备着,要等羽取一真先出招。
比起先出手后被挡下,显然由这家伙先击破某片空间,而他趁机绕过这片破碎的空间进行反击,是最有效的应对策略。
或者再拖延片刻时间,等他恢复状态,照样可以用[伏魔御厨子]奠定胜局。
“你若是想来送死,我也马上就能成全你。”
——只是,羽取一真并没有立刻投入与两面宿傩的战斗。
他仅仅沉默着,跌跪在五条悟的身边,单手握着那柄向乙骨忧太要来的武士刀,单手抚上五条悟心脏——那里有道被斩开、被贯穿的深深豁口,亦如他在[狱门疆]里产生的幻觉。
或者说是,不愿面临的最深恐惧。
“你还不会领域展开,一真。”
五条悟尝试劝说精神状态已经明显不对劲的自家恋人,却在张口瞬间,便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而呛咳出大量的血,连呼吸都化作一种对肺腑的酷刑。
“快离开这里,不要和宿傩战斗……你会死的。”
哪怕他此刻死去也无所谓,至少一真要能活下来。
忧太成功救出一真了啊,真好,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
“我知道。”
羽取一真低声回道。
[最强]并非是无上的荣誉,反而好似一种残酷的、不可理喻的诅咒。
作为武器而诞生,作为武器而死亡。
他拒绝这样的世界,并绝不与它和解。
“但有一种办法,能让我立刻展开领域。”
羽取一真维持着姿势不变,仅反手将那柄武士刀竖起,流淌在刀身的冷光倒映着他的黑瞳,宛若照进了一片幽深的、死寂的炼狱。
“悟,你爱我吗?”
羽取一真问出第一句话。
五条悟的苍瞳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颤动。
“爱是诅咒吗?”
羽取一真问出第二句话。
“那就诅咒我。”
羽取一真说出第三句话。
这柄被握在掌心的武士刀已反过来,刀刃横亘于自己的颈间,小臂收力,贴紧肌肤。
“诅咒我吧,悟。”
羽取一真闭上眼睛。
是的,经历过无数次烈火淬炼的它足够锋利,泛着冷硬金属特有的银灰光泽,能在发力的瞬间,轻易斩断生与死。
血液在争先恐后溢出,迅速顺着刀脊滑落,直至令这条脆弱的生命彻底凋亡。
乙骨忧太能将死去的里香诅咒成特级过咒怨灵,没道理悟做不到。
来诅咒他吧,悟。
——在这呼吸断绝的一瞬间,有另一种更轻盈的、漂浮的感觉代替了这份并不算特别强烈的痛楚。
他好像忽然感知到四周还存在着另一样特别的东西,流动着,像瘴雾般无处不在,萦绕在任何地方。
啊-啊,这就是所谓的[咒力]?
与此同时,更庞大的愤怒在羽取一真的心中迸发,如同无休无止燃烧着的炽焰——但要更野蛮、更无拘无束,他要让它彻底释放出来,彻底点燃这个世界——他要将它烧尽,再彻底重塑!
隐约传来一声遥远的凤鸣,好似一团炽白的火焰自天际缓慢坠落。
而彻底展开在此刻的生得领域,已凝固了一切——风也停歇,气流也停滞,所有声响都彻底消失,好似被定格成一张永恒不变的胶片。
这是属于【特级过咒怨灵·羽取一真】自动展开的生得领域。
[生得领域·一真法界]。
无二曰一,不妄曰真,交彻融摄,故曰法界。即是诸佛平等法身,从本以来,不生不灭,非空非有,离名离相,无内无外,惟一真实,不可思议,是名“一真法界”。
【未来构拟崩溃度:19%。已超过上限。】
【数据封存开始。】
【数据转移开始。】
【数据转移失败。】
【时间倒转自动开始,时间点为[平成元年]。】
【——本周目结束。】
第193章
平成元年,
12月7日。
拥有[六眼]的五条悟,震撼降世。
只不过,此刻的他尚未被赋予姓名,
连身体都仍是小小一团,
安静的蜷缩在襁褓里沉睡。
在其睁眼之时,那双宛若苍蓝琉璃的眼瞳明澈、清冽、净无瑕秽,当场令常年服侍五条家的接生婆大喜过望。
她本身并非术师,但身在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没人会不知道这双眼睛意味着什么。
为接生婆打下手的仆人开门出来,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当守在门外的男子询问屋内情况时,
她便笑着对这位原本地位并不高的男子表示恭喜。
“夫人可能诞下了[六眼]!你们将会受到整个五条家族尊敬的,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了不得的大功,
我这就去喊辰雄长老过来确认!”
飞快说完好消息的她立刻沿着长廊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