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会儿见到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应该是刚从山里出来,忍不住担心。郁老太太背对郁离,狠狠地瞪了郁金一眼,嚷嚷道:“这天都黑了,我要去歇着,你们随便吧。”
这话透着几分虚张声势,只要熟悉的人都能听出来。
说完,郁老太太就窜回房,说什么也不肯再出去。
要是刚才她知道进来的人是郁离,打死她也不出来,没看到三房的人原本是想出来瞧瞧是谁过来的,听到郁老太太的话,瞬间就缩回去。
郁金姐妹几个看得直乐,捂着嘴笑。
郁离并不在意郁老太太跑开,朝郁金她们说:“我给你们带了鱼和果子。”
姐妹几个进了堂屋,屋里的光线比较暗,郁金将油灯点起。
看到桶里的鱼,郁金姐妹几个都高兴地叫起来。
青石村有一条河经过,平时大伙儿若是想吃鱼,可以去找船上人买,但到底是要花钱的,加上鱼刺多,一般人家都不怎么舍得花这钱,郁家也是一样。
郁银是个喜欢吃鱼的,只要是鱼她都喜欢。
可惜以往家里要是难得买鱼,根本轮不到她们姐妹吃。
郁金拿了一个空桶过来,郁离捞起一半的鱼放过去,剩下的她带回傅家。
装鱼的桶是郁家的,她说:“明天我再将桶拿过来。”
郁金开心地说:“大姐,明儿你过来,我做酸菜鱼给你吃。”
“好啊!”
郁离双眼湛亮有神,接着将背篓里的果子拿出来,将之分给三个妹妹。
看到用叶子包着的果子,分类装着,姐妹三个越发开心,她们也不嫌弃还没有洗,拿起就吃,一边吃一边道:“大姐,这树莓你是在哪里摘的?我去山里砍柴时,很少能见到。”
“对的,山里的捻子也没多少,刚熟就被其他人摘了。”
“这山葡萄又酸又甜,好吃。”
郁离带回来的各种野果很多,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是进了山里头,不是在山的外围。
外围那边经常有村民砍柴,或者特地去摘果子,不管长出什么很快就没了。
也只有深入到山里,才能摘到这么多。
郁金姐妹不免担心,见郁离没当回事,心知应该没什么事。
姐妹几个正开心地吃着,就见郁老二夫妻过来。
郁金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郁银安静地吃着果子,只有郁珠笑得很开心地道:“爹,娘,你们快来吃果子,这是大姐带回来的。”
郁老二夫妻有些局促,看到桌上的果子,也有些惊讶。
“离娘,你这是进山里头了吗?”柳氏担忧地问,“没事吧?”
郁离道:“没事。”
多的便不说了。
她不说话,郁老二夫妻俩也不知道说什么。
平时夫妻俩都忙,有干不完的活儿,一天忙下来,已经是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分给四个女儿,更不用说和她们聊天什么的。
日积月累下来,夫妻俩和女儿们没什么话可说,和女儿们并不亲近。只有年纪小的郁珠对父母还有孺慕之情,比较亲近父母。
郁离将一半的果子分给郁金姐妹,其他东西收起来,准备离开。
郁金问:“大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我去给你做……”
听到她的话,郁老二夫妻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默默地闭上。
厨房里已经没什么吃的,想要再做的话,还得去老太太那里拿粮食,以老太太那吝啬的性子,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不过,现在大女儿变得很有主意,老太太就算骂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不用。”郁离摇头,“太晚了,费时间,我回傅家吃,那边给我留了饭。”
郁金一脸愧疚,“大姐,下次你再进山的话,我给你留饭。”
今天她们不知道大姐下山时会不会过来,是以没想到给她留饭,哪知她这么晚回来,肯定饿了一天。
郁离嗯了一声,将背篓背上,抱起桶离开。
在她离开后不久,正房那边的房门打开,郁老太太出来,看到抱着东西回西屋的郁金姐妹几个,问道:“离娘咋来了?”
“大姐给我们送东西。”郁银小小声地说。
郁老太太闻言,马上来了劲儿,伸着脖子凑过来看,看到郁老二手里提着的桶,叫了起来:“哪里来的鱼?”
“是大姐捉的。”郁珠说,她的眼睛转了转,也不说是在哪里捉的。
她可不想大家都知道山里的水潭有很多鱼,万一大家都进山捉鱼怎么办?
郁老太太看得眼热,这鱼一看就挺精神的,最近忙着拔花生、晒花生,大家都累得够呛,明天正好可以吃顿鱼补补。
等见着姐妹几个怀里抱着的果子,马上道:“给我!你们一群妮子,吃什么果子?吃再多也是赔钱货,没得浪费!”
“不行,这是大姐给我们的!”郁金大声说,“你要是拿走,我明天就和大姐说!”
她这话也是说给三房那边的几个堂兄弟听的,哪个敢抢她们的东西,她们会和大姐告状。
这话一出,郁老太太哪里还敢要。
她嘴里骂骂咧咧的,生气地回了房。
姐妹几个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没有笑出声,不过仍是能从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出她们心里的高兴。
郁老二夫妻有些无措,柳氏小声地说:“你们别和长辈顶嘴。”
她愁苦的面容似乎更愁了,怕女儿传出不孝的名声,将来不好说亲。
大女儿他们是管不住的,幸好她已经嫁了,虽然那傅家郎君身体不好,到底有个归宿,这三个女儿可是还没说亲的。
郁金脸上的笑容僵住,看了父母一眼,什么都没说闷头回房。
郁银的脸色也变得黯淡了些,同样没作声。
只有郁珠扁了扁嘴,嘟嚷道:“我们明明没有顶嘴……”
**
郁离回到傅家,果然傅家给她留了饭。
看到她带回来的鱼和果子,傅燕回兄妹俩都很高兴,像小尾巴似的跟着郁离,她去哪里就去哪,她坐在那里吃饭,他们就撑着下巴看她,小脸都是崇拜。
小婶婶真厉害,居然能捉到鱼,还摘这么多果子回来。
周氏将郁离带回来的果子挑出压坏的,其他清洗干净,放到盘子里,一盘放到桌上,给郁离和两个孩子吃,一盘端到房间里,让傅闻宵尝尝味道。
傅闻宵看到那熟透的野果子,都是他不认识的。
“这是树莓,这是捻子,这是山葡萄……都是这边山里常见的野果,每到夏天时,就会长很多,是乡下孩子惯常吃的,宵哥儿也尝尝。”周氏笑着说。
她曾在青石村长大,乡下孩子没什么零嘴,嘴馋时没少往山里寻摸吃的。
虽然时隔多年,周氏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些。
傅闻宵伸手拿了个树莓,放到嘴里,一股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泛开,十分刺激。
他脸上的神色微变,很快就压制下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周氏看得好笑,说道:“宵哥儿,你还是吃不得一点酸,其实这树莓挺甜的。”然后又道,“离娘眼神真好,摘的都是一些熟透的,只有一点酸味,已经够甜了。”
傅闻宵喝了口水,冲去嘴里的酸味,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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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郁离回房,看到桌上那盘果子,堆得满满的,似乎并没动过,问道:“你不吃吗?”
傅闻宵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眼看她。
“很好吃的。”郁离说,拿了一个果子放进嘴里,享受那酸甜多汁的味道,浓浓的果味在嘴里泛开,真是太好吃了。
见她满脸真诚地邀请自己吃,傅闻宵道:“谢谢,我不喜食酸。”
“酸吗?怎么会?明明很甜的。”郁离觉得那一点酸不算什么,完全被甜中和了。
她在果盘里挑挑拣拣,挑了一个纯甜的果子递过去,“这个甜。”
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傅闻宵接过,手指捻着放进嘴里。
这个确实很甜,她没有骗人。
“甜吧?”郁离笑眯眯地问。
吃到好吃的东西,她就觉得开心,觉得他应该也是开心的。
他微微颔首,“很甜。”
郁离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说:“明儿我给你找点纯甜的果子,保证没t26有一点酸味儿。”
这一盘果子,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只剩下几颗纯甜的留给傅闻宵。
傅闻宵见她嘴巴不停,这一盘果子的分量不少,忍不住说:“睡前别吃太多,不好克化。”
“多吗?”郁离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说,“可是我还没饱……”
傅闻宵沉默了下,说道:“……以后我让娘多煮点饭,若是吃不饱和她说。”
郁离顿时开心起来,“好啊好啊。”她瞅了瞅他,真诚地说道,“傅……宵哥儿,你真好。”
她听周氏这么叫他,便也跟着这么叫。
傅闻宵眼皮微跳,不禁哑然。
这样就好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居然说他好,不是骂他黑心肝、冷血无情……
第22章
第
22
章
生病
接下来的日子,郁离没事就往山里跑。
每天早上,在傅家吃完早饭,然后挑水、浇菜、劈柴等,做完家里的活儿,她会转去郁家再吃一顿早饭,接着往山上去。
郁离完全将这座大山当成自己的储备粮基地,饿了就往山里找吃的。
山里正是各种野果成熟的季节,她吃得最多的还是山里的野果,这边吃完就换那边,那边吃完又换这边,等过几天,这边的野果又熟一茬,她就转回来。
让郁离遗憾的是,她没在山里遇到过什么动物。
不说村民们口中让人畏惧的老虎、野猪等危险的猛兽,就是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子她居然都没遇到,这也着实奇怪。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还没有真正深入到大山之中的原因。
每天早上进山,要在天黑前下山,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这样的时间并不充裕,不足以让她深入到大山之中。
不选择在山里过夜的原因也是因为暂时没必要,加上夜盲症,万一在山里遇到什么事,也是个麻烦。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郁离发现自己终于长一些肉了。
她终于不再瘦得像排骨精。
不仅是她,郁家二房的人也肉眼可见地长了些肉,不再面黄饥瘦,像个难民。特别是郁金、郁银和郁珠姐妹几个,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饮食一充足,精神头看着比以往要好几分。
村里的人见到去河边洗衣服的郁金姐妹几个时,都觉得她们的变化极大。
“金娘姐妹几个看着好像胖了点。”
“那不叫胖,叫终于有点肉,不再瘦得硌手。”
“可不是,以往她们真的是瘦得厉害,真怕风一吹就能将她们吹跑,扯都扯不回来。”
“小孩子就是好,瘦得快也胖得快。”
也有人纳闷:“这三伏天热得紧,地里的活儿可不少,加上苦夏,一个夏天下来,人都要瘦上一圈,咋就她们不仅不瘦,反倒胖起来?”
“她们以前就够瘦了,这要是再瘦,还能看吗?”
“我瞧着,莫不是郁家的伙食变好了?”
“咋可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郁家要供着两个读书郎,除了住在县城的郁老大他们,其他人连吃几粒米都要算一算的,咋可能让女娃们敞开肚皮吃?”
“咋不能?我有次去郁家借东西,进门时看他们在吃饭,吃得可好了,几个女娃吃的可都是稠的粥,不是什么米汤。”
“真的?郁婶娘咋可能让女娃这么吃?她不是最节俭的吗?”
这“节俭”的话一出,大伙儿都忍不住想笑。
说是节俭,其实是吝啬才对。
郁家重男轻女得厉害,那是不将女娃当人看的,特别是二房生了四个女娃,郁家更是不稀罕了,哪里会怜惜她们,给点米汤吃都算不错。
郁金姐妹几个长点肉这事,在他们看来挺奇怪的,也不知道郁家怎么突然间舍得给女娃吃饭?
正说着,就见郁老太太打从旁边经过,有人叫住她。
“郁婶娘,你们家金娘她们最近精神头看着不错,人也胖了点,你家最近咋吃得这么好?”
郁老太太脸皮一僵,啐了一声:“去去去,我家咋吃和你们有啥关系?”
正好桂花婶也在,她素来和老太太不合,见郁老太太脸皮一拉,她就来劲,怪声怪气地道:“哎哟,婶娘,你这火气也太大了。”她的眼珠子一转,“难不成你们家最近吃得太好,这火气都吃出来了?”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大伙儿都憋住笑。
郁老太太这么吝啬的人,家里的女娃多吃粒米都要呼天抢地的,郁金姐妹几个最近吃胖了,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怎么心疼呢。
郁老太太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冒出来,当即指着桂花婶大骂,要不是周围的人拉着,估计还要动手打人。
桂花婶自然不敢和郁老太太动手。
她知道这老太太打架是不惧的,听说她年轻时,没少和妯娌打架,虽然老了,同样还能和其他老太太打。
桂花婶刺了老太太几句,赶紧离开。
离开前,她心情舒畅地说了一句:“这做父母的,可不能太偏心啊!别总是拘着儿孙们当牛作马地养着吸血的大房,谁不是爹娘生的,谁不是有儿有女,一直被这么压榨着,谁愿意哟?要是我,我早就闹分家了……”
郁老太太破口大骂:“你这老懒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眼看桂花婶跑了,她只能积着一肚子气回家。
回到家时,看到郁金姐妹几个正在厨房煮什么东西,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她跑去看了一眼,发现她们居然在炒鸡蛋。
“天杀的,你们几个死妮子居然霍霍我的鸡蛋,我这蛋可是要送去县城给……”
正骂着,就见郁离从堂屋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看她。
郁老太太的声音一噎,嘴唇哆嗦着,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郁离面无表情地说:“阿奶,这是我让二妹炒的,你也想吃?”
郁老太太一口气梗在心口,最终害怕占据上风,扭头就钻回正房,将房门紧锁上,然后整个人趴在房门板上,一边努力地嗅闻着空气中的炒鸡蛋香,一边听外面的动静。
天杀的,刚攒了没几天的鸡蛋,正想月底送去县城给大孙子和二孙子补身体的,也不知道被霍霍多少。
不好,她的油也被霍霍了!
不久后,郁老太太听到郁离将三房的郁敬忠兄弟三个赶去砍柴,顿时一阵心疼,却又不敢出去。
更让她生气的是,郁金居然过来敲门。
“阿奶,今天的晚饭没粮煮饭了,你拿点出来。”
为什么没粮煮饭?
当然是因为被郁离吃了!
郁离今儿从山里回来得早,过来给三个妹妹送东西,见她饿得厉害,郁金就将郁家的晚饭先煮给她吃了,郁家今天的晚饭只能来老太太这里拿粮食再去做。
郁老太太嘴唇哆嗦得厉害,将晚上要做的粮食拿出去时,一颗心都在滴血。
自从他们家每天要给郁离准备一份早饭开始,每天消耗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更可怕的是,她实在太能吃,霍霍不少粮食。
郁老太太觉得这样不行,再这么吃下去,郁家真的会被她吃穷。
晚上,郁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对老伴说:“老头子,你快想个法子,别让她再回娘家吃了,再这么吃下去,咱们家的粮食只怕撑不到秋粮。”
郁老爷子沉默地坐在那里抽旱烟。
以前他也喜欢抽烟,没有最近抽得这么凶,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烟雾蒸腾中,眼底一片晦涩。
好半晌,郁老太爷道:“明儿就让老三进城,给老大他们送些粮食过去,顺便向老大讨个主意。”
他们家每月都会往城里送粮食,生怕住在城里的郁老大和郁敬德、郁敬礼没粮食吃,在城里买粮吃也贵,不如吃家里的,如此也能省下一笔银子。
郁老太太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打扰到老大他们?敬德、敬礼在那边读书,可别为这些事让他们分心。”
天大地大,都没有两个孙子读书更大的事。
郁老爷子叹了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冷眼旁观这半个多月,他也算是看清楚了,那孙女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做出来的事没脸没皮,也是傅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根本管不住她,才会让她这么嚣张。
她这是吃定周氏这婆婆性子软,管不住她这新媳妇,才敢每天都往娘家跑。
要是在郁家,哪个当儿媳妇的敢像她这么嚣张,老太婆早就一巴掌呼过去,让她们夹着尾巴做人。
郁老太太还是犹豫,想到今天被祸害掉的鸡蛋和油,咬了咬牙,说道:“我也去吧,我亲自和老大说。”
郁老爷子点头:“行,你将这事好好和老大说,让老大拿个主意。”
**
郁离觉得最近的生活很有盼头。
自从傅闻宵说了那句“以后我会让娘多煮点饭”,周氏每顿饭做的份量更大了,再加上回郁家蹭的那顿早饭,以及在山里吃到的东西,很好地补充她身体需要的能量。
经过半个多月,她终于适应现在的身体,也约莫明白为什么身体一直处于不舒服的状t26态。
并不是因为中暑,而是她的身体正在觉醒。
这种状态,就和前世作为基因战士觉醒时的情况差不多,需要大量的能量来觉醒,而能量的获取方式,除了药剂外,也可以从食物中补充。
新人类降生后,并不是马上就能成为基因战士,还需要觉醒。
郁离前世是在十岁左右觉醒的。
她记得当时自己也很不舒服,在医院躺了三天,处于浑浑噩噩的昏迷状态,直到三天后终于苏醒,然后正式成为一名基因战士。
郁离没想到,换了个身体,她还能再觉醒。
或者说,是她的灵魂改变现在这具身体,让它得以觉醒。
不过她能感觉到,虽然能觉醒,但力量被无限削弱,从她这些日子并未虚弱到昏迷便能知道,因为在觉醒时越是虚弱,觉醒后的力量就越大。
正是因为如此,起初她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在觉醒。
是以就算得以觉醒,她的力量只怕也达不到前世的十分之一。
虽然有些失望,能重新活一回,而且还生活在一个没有污染的世界,已经很好了。
这是上天的恩赐。
她也不贪心,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然而,就在郁离努力地适应身体即将觉醒的状态时,傅闻宵又病倒了。
半夜时,郁离正睡得香,习惯性地想要扼杀身边的呼吸,哪知道手一摸过去,就碰到滚烫的皮肤,让她瞬间惊醒。
哪有人的皮肤这么烫的?
郁离很快就意识到,这人正在生病。
第23章
第
23
章
不能饿着她
三更半夜,
郁离拍响周氏的房门。
周氏听说傅闻宵生病了,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随便套了件外衣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手往傅闻宵的额头一摸,
也被那温度烫到。
她看起来有68些慌张,
不过还算镇定,
吩咐道:“离娘,
你68去68打盆清水过来。”
郁离忙去68打了盆清水,
按周氏说的,绞了一条巾帕,放到傅闻宵额头上给他降温。
“离娘,
你68在这里68看着,我去68煎药。”
周氏匆匆忙忙地交待一声,又赶紧去68将68以往备着的药找出来,给傅闻宵煎药。
这三更半夜的,
没法子进城请大夫,
有68病也只能自己熬着,
大多时68候用土方子先68降温。
郁离坐在床边,换了几次帕子,就着油灯的光,
看向床上脸蛋烧得通红的男人,
苍白的面容难得添了些色泽,有68一种妖异的美感。
就算她不在意68美丑,
也能看出这人的容貌不俗,
身上有68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气度,不似这乡野之地能养出来的。
他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
似乎不怎么舒服。
她以前68没有68生过病,受伤不算,不过这半个多月来的觉醒,让她知68道身体难受的滋味,时68时68刻刻困扰着,没有68药物能缓解,要不是她习惯忍耐,根本没办法撑下来。
想来他现在很难受吧?
在郁离再次换巾帕时68,傅闻宵突然睁开眼睛。
她愣了下,给他换了巾帕,说道:“你68怎么样?”
他没有68作68声,一双黝黑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无68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难受……”
这声音很低,要不是郁离耳力好,都听不到。
她瞅着他,难得安慰道:“娘已经去68煎药了,你68很快就会好的。”
傅闻宵的唇角微微动了下,像是要扯出一个笑,笑容说不出的嘲讽,低声道:“不会好的……”
“什么?”郁离没懂他的意68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他应该是烧糊涂了。
“你68别乱想。”她安慰道,“你68会好的。”
傅闻宵意68识朦胧,其实不太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很快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68,只隐约感觉到床边一直守着个人。
等周氏煎好药端进来,傅闻宵身上的温度不仅没降下去68,反而越来越高68。
郁离将68他扶起来喂药时68,他似乎有68些意68识,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前68方,明明脸蛋呈现一种病态的晕红,眼神却是清明的。
似乎不管什么时68候,他的神智都是清醒的。
“宵哥儿!”周氏见他醒来,赶紧道,“醒来就好,赶紧吃药。”
傅闻宵微微眯着眼,反应有68几分68迟钝,好半晌终于理解她的话,张嘴将68药喝下。
喝完药,他看了床前68的两人一眼,再次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68。
半个时68辰后,傅闻宵出了一身汗,温度总算降下去68。
周氏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见郁离将68傅闻宵换下来的湿衣服丢到水盆里68,忍不住说:“离娘,辛苦你68了,多亏你68发现宵哥儿生病,不然拖到明天……”
周氏以前68听人说过,如68果不及时68降温,人会生生烧傻,或者直接没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就难以接受,庆幸给傅闻宵娶了个媳妇回来,这媳妇是个警醒又细心的。
郁离有68些心虚,含糊地应一声。
虽然同床共枕半个多月,但她好像还没习惯身边多一个人,每天晚上在睡梦中,都会忍不住想掐他脖子,将68那侵占她领地的呼吸扼杀。
幸好她谨记他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病人,对自己没威胁,每每都会及时68收手,没真掐下去68。
周氏不知68缘由,十分68欣慰。
距离天亮还有68些时68间,她对郁离道:“离娘,你68去68我房里68歇一歇,我来守着。”她怕这儿媳妇休息不好,也跟着病倒。
虽然最近郁离看着长了一些肉,但与正常人相比,还是瘦得厉害,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跑,怎么看都不像个健康的人。
还是得多养养。
郁离摇头,周氏带着两个孩子睡,平时68她和傅闻宵一张床时68,一个呼吸声都让她难以忍耐,再多两个呼吸声,她觉得自己会睡不着。
反正都是睡不着的,不如68她来守着。
郁离道:“娘你68去68歇息罢,我来守着,我睡不着。”
周氏以为她是为傅闻宵担心,宽慰道:“你68也不用太担心,宵哥儿身子不好,一直在吃药,经常生病,家里68也常备着药,我都习惯了……”
说到最后,她不禁叹气。
俗话说久病成医,周氏也是如68此,家里68有68个病人,硬生生地让她懂了不少医理,甚至她自个都能认不少药材,还能配一些简单的治风寒之类的药。
是以傅闻宵今晚突然发热,她马上就能给他配副退热的药,家里68也备着些药材。
见郁离坚持,最后周氏只好回房休息。
离开前68她和郁离说,有68什么事叫她。
郁离自是应下。
周氏离开后,郁离坐在床边,伸手去68摸了摸床上男人的额头,发现温度还是比平时68略高68一些,应该是低烧。
她又瞅了瞅他的脸色,脸上的晕红退下去68,脸色越发惨白。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68,呼吸声若有68似无68,她又开始担心他撑不过明天,十分68苦恼。
她在傅家住得挺舒心的,目前68没有68想要换地方的打算,如68果他没了,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到时68候她就会成为寡妇,这冲喜也就失败了,傅家不会将68她赶出去68吧?
虽然周氏看着也不像会赶人的样子……
想来想去68,郁离觉得,他活下来比较好,毕竟这人还是挺好的,还会关心她有68没有68吃饱,不介意68她吃得多……
郁离双手抱臂,很严肃地想着,就这么守到天亮。
天刚擦亮,周氏就过来,先68是探了下傅闻宵额头的温度,发现只是低烧,总算松口气。
她对郁离道:“离娘,你68先68歇会儿,我待会去68找大壮,让他去68县城请大夫过来给宵哥儿看看,顺便给他抓几副药。”
每次有68什么事,周氏都是去68找隔壁的大壮帮忙跑腿,再给他一些报酬。
虽说她和大壮的父亲是本家,可到底是隔了几房,总不能有68什么都找他们帮忙,就算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郁离应下。
她的身体处于觉醒的状态,一直不舒服,需要大量的食物和睡眠来补足,守了傅闻宵大半夜,确实累得厉害。
只是刚躺下不久,便感觉到有68人在碰她,她猛地睁开眼。
拿着被子的傅闻宵有68些愣,对上她幽冷纯粹的双眸,问道:“你68冷不冷?”
“我不冷。”郁离说,然后坐起身,“你68醒啦?饿不饿?要吃东西吗?”反正她是饿了。
等郁离出门,傅闻宵躺在床上,无68奈地笑了下。
真是病糊涂了,他自己因68为生病之故,觉得浑身发冷,醒来看她躺在旁边,什么都没盖,觉得她会冷,想给她盖被子。
她比他预想中的要警觉,可见她以前68的生活环境并不安逸,甚至很危险。
很快郁离又进来,端来一碗熬出米油的白粥。
这是周氏特地熬的,这边有68一种说法,t26说白粥养人,要是家里68的人生病,就用精细的白米熬粥给病人吃,如68此病人身体也能好得快。
平时68庄户人家都舍不得吃细粮,也唯有68这时68候,会熬些白粥。
傅闻宵没什么胃口,见她忙上忙下,不忍拂了她的好意68,勉强地吃了几口。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碗里68的粥,便知68她是想吃的,问道:“你68吃了吗?”
“没吃。”郁离说道,“不过娘给我留了一碗。”
平时68吃的都是用糙米煮的杂粮粥,像这样熬得稠稠的白米粥还没吃过呢,郁离觉得光是闻着就香,让她非常有68食欲。
虽然身体不舒服,并不妨碍她的好胃口。
只有68吃得多、吃得好,她才能顺利地熬过觉醒时68的虚弱期。
虽然她看起来很想去68厨房吃那碗白米粥,但她并没有68催他赶紧吃,好让她能离开。
这点显示出她的好教养和克制力。
傅闻宵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加快了速度。
勉强地吃了小68半碗,傅闻宵又沉沉睡过去68。
郁离去68厨房将68她的早饭吃了,喝到浓稠香滑的白粥,配咸鸭蛋,只觉得格外的美味。
果然比想象中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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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68,大壮终于将68大夫带过来。
大夫姓许,五旬左右的年纪,须发花白,是县城回春堂的大夫,也是傅家的常客了,每次傅闻宵生病,请的都是他,上次傅闻宵苏醒时68,也是许大夫过来为他查看身体。
许大夫给傅闻宵看过后,很快就开好药。
他吩咐道:“这几天要多注意68,我先68给傅郎君开三天药,要是还继续发热,再让人叫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