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与父亲那边的第一次联系,意外的顺利。
余疏林放下听筒,回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这个哥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虽然自觉监护权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但余修到底有些担心余疏林昨天突然的性情反复,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早餐亲自上门接人来了。这次他长了个心眼,没带周梅和余博,只自己出现在余疏林面前,将个关心外甥的舅舅表现得入木三分,任谁看到都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余疏林睡了一觉醒来,情绪便陷进了“重生居然不是做梦”的这种恍惚感里,对于余修在耳边的洗脑,他全都自动过滤了。
快到律师事务所时,他终于回神,整理好情绪,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父亲那边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我的?”
余修话音一顿,侧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斟酌着答道:“没有过,那边是直接联系的周律师……疏林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问问而已。”他侧头,重新看向窗外。
“疏林你也别太伤心了。”余修却仿佛抓到了关键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洗脑,“虽然那边一直对你漠不关心,在你妈妈去世之后更是联都不联系你,只知道联系律师筹谋遗产的事,但你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别怕,舅舅一直站在你这边。”他义正言辞的说着,力图将那妄想跟他抢监护权的人抹得黑透透的,永远都洗不白!
余疏林眨眨眼,在心中冷笑一声,并不搭他的话。他算是想明白了,估计上辈子那梁舟也联系过他,只不过他早早的就被余修接了过去,偏那周律师又跟余修是一条心,两人能直接对话上,那才是奇迹。
路上稍微有点堵,他们到律师事务所的时候刚好九点半,余疏林本以为他还得等一等才能见到梁舟派来的人,却没想到对方比他们到得更早。
开门声让会议室内正在核对文件的几人抬起头来,坐在正中间的周律师额头隐约有些汗意,见余修带着余疏林进来,仿佛得救了一般,忙不迭站起身迎过去,亲热道:“余老弟可算来了,快请坐,请坐。”
余修有些吃不消他这热情的态度,进去的脚步不由得有些迟疑,要知道昨天那茶壶碎了之后,他几乎是被对方赶出律师事务所的。
周律师才不管他怎么想,直接拉着他按在了沙发上另一个俊朗青年的身边,自己则走到门边朝着门外大吼:“小韩,小韩!还不快给客人上茶!”
余疏林目光落在那俊朗青年身上,对方刚好也望过来,眨眨眼,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他愣了愣,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年轻,礼貌的点点头,回以一笑。
众人坐定,俊朗青年旁边一直沉默的高大男子突然起身,走到余疏林面前,伸出手,开口道:“余疏林,你好。我是梁先生的助理何龙,若有什么疑问,你可以直接问我。”
“你好。”余疏林起身,笑着与他握了握手,心中对梁舟那边的观感更加好了几分——对方不在意他的年纪愿意和他平等对话,着实让他放松了不少。
总之,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
何龙有些讶异于他的镇定大方,要知道在与周律师的交流中,对方提起余疏林时用的都是诸如“乖巧”“沉默”“内向”“不好相处”“情绪不稳”之类的词汇。
那俊朗青年也站起身,走过来挤开何龙,抓起余疏林的手上下摇了摇,亲切笑道:“小余是吧,你好,我是凌春,你梁大哥派来的律师,你直接喊我凌哥就好,不错不错,小孩子长得挺清秀的,我喜欢。”
“……你好,凌先生。”余疏林有些僵硬的抽回手,抽了抽嘴角——这位看起来俊朗凌厉的男人说话怎么是这么个调调,他表示有点接受不能。
余修听着他们的对话,坐立难安。他没想到那边的人居然到得这么早,让他连阻止对方与余疏林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他最怕的就是余疏林跟对方相处融洽,若两方越说越投缘,余疏林耳朵又软……想到此,他再也坐不住,忙起身走到余疏林身前,打断两人的交谈,朝着凌春伸出手:“凌先生,你好,我是疏林的舅舅,不知道刚刚您跟周律师是在……”
余疏林微微皱眉,侧走一步,不让他挡住自己。
凌春的视线在余修和余疏林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了坐姿僵硬的周律师身上,敷衍的伸手与他握了握,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在核对一些余女士留下的文件罢了,顺便清点一下遗产。”
听到这话,余修脸上的微笑挂不住了,忙说道:“今天不是来说监护权的事情的吗?疏林刚刚中考完,精神有些不好,还是早点将监护权的事情定下来吧。那什么,周律师,文件……”
“余先生,您别急嘛。”凌春笑眯眯开口,转身坐到周律师身边,将桌上的一份文件拖过来,慢悠悠道:“清点遗产也不妨碍监护权的选择,况且这也是为了小余先生好,他人小不懂这些,大人当然就得多费点心。要知道,我的委托人可是十分关心小余先生的。”说完还不忘朝余疏林眨眨眼,那神情,很有些邀功的意味。
余疏林也跟着眨眨眼,回以一笑——这个凌律师,有点意思。
☆、第6章
监护权敲定
他们这边眉来眼去慢悠悠的很开心,那边周律师和余修简直是如芒在背。本来在监护权决定下来之前,余母留下来的遗产是谁都不能动的,但余修自认为监护权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便直接将余母的事故赔偿款拿出来买了车。这事周律师本来不同意,但在余修塞了个红包之后,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现在余疏林父亲那边派来的人要查,他们想要拒绝,却苦于没有立场。
余疏林扫一眼余修有些僵硬的脸色,故意说道:“舅舅,我精神很好,还是先清点一下吧,毕竟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凌先生核对完了吗?可有什么问题?”
“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存款数目和房产都是对的,只不过……”凌春点了点文件,看向余修:“来之前我联系过余母出事时的相关负责人,据他们所说,事故赔偿款最后是放在了余先生手中,这其中还包括被余母所救的那户人家赠予小余先生的二十万,不过我现在却没找到这笔钱的去向,不知道对此,余修先生可有什么解释?”按理说,这笔钱应该是直接交给余疏林保管的,他没成年又没有监护人,若他自己不愿意拿,则应该交给律师保管,等监护权定下之后,再转交给余疏林的监护人监管,可如今,那笔钱却是留在了余修手中,连余疏林的手都没过。
“疏林年纪小,那么大笔钱给他拿着我不放心,便替他留起来了。”余修避开凌春探究的目光,力求镇定的说道。
“哦?”凌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挑眉反问,“不是应该交给律师吗?怎么您自己留着了?”
余修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心慌之下,索性不再搭理凌春,转头专心哄余疏林:“疏林,那钱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以后还是会给你的,你知道舅舅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对吗?律师什么的都是外人,哪有舅舅可信,你放心,舅舅肯定会对你很好的,所以监护权……”
“我当然相信舅舅。”余疏林勾唇,似笑非笑的样子,“不过现在说的是事故赔偿款的事情,不是吗?监护权的问题,等会再说也来得及。”
余修闻言,心中简直恼恨到了极点,来之前他对监护权的问题不说有十层把握,七八层是有的,可如今被梁家派来的律师这么一搅和,只怕是连两三层都没了。
他有些责怪周律师的办事不牢靠,也怨恨梁家的横插一杠子,心中更是对余疏林态度的转变十分不满。明明前两天还是只听话的小老鼠,怎么现在却变成了只性格不定的臭蟑螂。从小认识的舅舅和从来没见过面的父亲,真不知道这孩子有什么好犹豫的!还有那些遗产,有什么好清的,反正最后都会是他余家的东西!等监护权拿到了手,他一定要让这小子好好吃点苦头!
余疏林将他的纠结恼恨都看在眼里,心中恶意快意交杂,眨眨眼,恢复了乖巧的样子,说道,“舅舅,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我气了吗?因为我坚持要清点财产……”
“我怎么会生疏林的气。”余修扯起嘴角干巴巴的笑笑,努力维持住温和好舅舅的形象,说道,“清点一下也好,我刚刚只是担心别人借清点的名义偷偷贪你的东西而已,你知道的,舅舅这么关心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凌春挑眉,目光兴味的看着余修——这人脸皮的厚度不一般啊,当着人面就敢黑人。
“为了我好?”余疏林微笑,突然身体前倾,朝周律师伸了手:“文件给我。”
“什么?”周律师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余疏林侧头看他,招招手:“关于监护权的文件,给我。”
余修闻言心中一喜,忙起身去拿,欣慰道:“我就知道疏林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孩子,放心,舅舅以后绝对将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疼。”
一直沉默旁观的何龙皱了皱眉,但碍于与余疏林不熟,凌春又没什么反应,只得强制将心中的担忧压了下去——从他之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余修……可不是个好的监护人人选。
凌春的视线在舅侄两人之间转了转,收起文件,向后靠在了沙发里。作为梁舟的好友,他其实是不太赞成梁舟去拿这孩子的监护权的,同情归同情,但说到底,还是好友比较重要。这孩子现在看着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指不定以后就是个麻烦呢?而且这孩子进门之后的一系列反应……太有趣了。
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余疏林翻阅文件的沙沙声。
余修得意的看一眼凌春,转头与周律师对视一眼,心中的大石落了地——那么大笔钱,他余修终于要翻身了!
“舅舅。”余疏林停下翻文件的手,握着笔,在文件的签字页停下来,抬眼看他:“你告诉我,我父亲派人抢我的监护权,是为了算计妈妈留给我的财产,对么?”
算计财产?何龙和凌春转头看向余修,一个隐含怒意,一个似笑非笑。真是搞笑了,梁家家大业大的,还需要算计人家小孩子的一点小钱?
余修眼中的得意褪去一些,避开凌春的视线,不安的动了动,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现在反驳才是自打脸,只得僵硬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对啊,大家都这么说,那个……疏林,你快签字吧。”
何龙忍不住起身想要说话,却被凌春按了回去。
“这字当然是要签的。”余疏林转了转的笔,推开面前的文件,嘲讽的看一眼余修,凉凉道:“但签的却不是这一份……凌先生,我相信梁舟先生会是个合格的监护人,您说是吗?”
凌春一愣,然后大笑出声,将手中文件拍的“啪啪”响,点头说道:“那当然,梁舟绝对会是个好哥哥。”
这个余疏林,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余修则傻了,慌道,“什么梁舟?什么哥哥?疏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亲人可只剩下我了,我……”
“舅舅,不,余修先生。”余疏林打断他的话,起身,将文件砸到他身上,冷笑:“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买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吗?还有,你最好将你用掉的那些事故赔偿款一分不少的还回来,不然,咱们法院见。”
余修彻底楞了,然后惨白了脸,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死死看着他——不,眼前这个满面冷意的清秀少年,绝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单纯好骗的外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疏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用那些钱,车是我借的……不!你的监护权是我的!”
余疏林用力甩开他的手,看向凌春,“文件呢?给我签。”
何龙迅速起身,从凌春手中拿过整理好的文件,推开余修走到余疏林面前,将文件递给他,顿了顿,开口道:“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老板是个好人。”
“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但选择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允许自己后悔。”他利落的签完文件,起身朝何龙伸出手:“以后请多关照。”
何龙眼神柔和了一些,握住他的手:“客气。”
余修没防备被何龙推倒在了地上,起身之后见到的就是余疏林利落签字的样子,然后腿一软,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不、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凌春慢悠悠走过去,笑眯眯的踢踢他,说道,“余修先生,记得快点把事故赔偿款转交给我,我不喜欢办事拖拖拉拉的人。”
☆、第7章
估分
上辈子困扰折磨余疏林多年的监护权问题,就这么简单利落的解决了,余下的一些零碎事情凌春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为了避开情绪有些失控的余修,何龙将余疏林带到了外面的一间餐馆,边吃边聊。
几年的监狱生活对余疏林还是有些影响的,他吃饭很快,但吃相却不难看,只不过动作看起来过于规矩了一些。
何龙打量半响,对此有些疑惑,余疏林察觉到他的视线,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低头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后,开口道:“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何龙收回视线,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舅舅用掉的那些事故赔偿款,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让他按规定还回来。”余疏林不愿多谈余修,答完之后便迅速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后用餐巾纸擦擦嘴,表示自己吃饱了。
何龙看看他干净的碗,也连忙加快了自己的吃饭速度,说道:“你等等,吃完我送你回去。”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格,气氛一时沉默尴尬起来,将人送到后,何龙看着垂着头乖乖巧巧的余疏林,皱皱眉,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递过去,说道,“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这个给你。”
余疏林接过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手机。”
“……谢谢。”
何龙扫一眼他单薄的肩膀,声音不自觉温和下来,“那我先走了,你整理好东西之后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去酒店。”
余疏林乖巧点头。
送走何龙后,他迅速关上门,三两步走进客厅倒在沙发里,从袋子里拿出新手机摸了摸,脑子乱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些迷茫——他摆脱了余修,却选择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梁舟,也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不对。
想想上辈子那悲惨的一生,他又自嘲的笑笑,翻身将自己埋进了抱枕里,叹气,罢了,再怎么不对,也不会比上辈子更糟糕了。而且这年月手机虽然基本普及,却很少有大人会给小孩子配置,那何龙说送就送,想必他现在的监护人条件还不错……应该不会像余修那样算计自己的那点东西吧。
一直压在心上的大石突然消失,他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不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这辈子,他应该可以安心学习,然后考个自己喜欢的大学了……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算了,不管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在接到班主任的电话时,余疏林终于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重生回了十五岁。
十五岁,刚刚中考结束的十五岁。
他重生回来的时间太坑爹,居然是在最后一门考试的考场上,当时他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傻乎乎的坐在位置上什么都没干,等他意识到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时,考试已经到了最后的十分钟。
想起那白惨惨的空白考卷,他欲哭无泪的捂住了脸,挣扎了又挣扎,在不断的心理暗示之后,坚强的爬了起来,决定去学校对答案。
是的,没错,就是对答案!
中考结束第二天,贴着全部考卷答案的报纸就会印发,班主任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会召集同学回校集体对答案,做个细致的估分,与学生商量择校的问题。
上辈子他恍恍惚惚的错过了这茬,而这辈子……这辈子他可就逃不过了。
……天知道他都多少年没摸过课本试卷了。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考试成绩,余疏林在十五岁之前是个绝对的好学生,但在十五岁之后……呵呵。
班主任胡俊捏着他估出来的各科分数条,手有些抖,眉间的褶皱更是足够夹死苍蝇。
“那个,疏林啊……”
他挺直脊背,面上平静,心里则有些忐忑的抬头,乖巧应了一声:“胡老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受得住。”
胡俊看看他瘦了一圈的脸,想想他家里的情况,这责备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得叹息一声,无奈开口:“疏林啊,你这英语和理综怎么……这、这分数……”
“对不起。”他低头,乖乖认错。因为压根不记得考试题目,他这分数是照着上辈子考出来的成绩估的,鉴于最后一门他交了白卷,所以他的估分,比他上辈子考出来的分数……还要低。
比上辈子那学渣成绩还要烂的分数,可想而知会有多惨不忍睹,也难怪班主任一副“这分数不科学,我要窒息了”的模样。免费看加v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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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可省很多钱,扣扣他如此乖巧,胡俊越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摇摇头,将分数条放下,斟酌良久,迟疑道:“疏林,你这分数想上个好的高中有些困难,你底子不错,这次只是发挥得不好,要不……要不咱们再读一年?你要是愿意,这复读的一年,我还带你。”
“谢谢胡老师的好意,只是复读……我可能不需要了。”余疏林心中微暖,脸上不自觉露出个微笑,衬着他清秀的模样,越发显得可亲,“我现在的监护人是b市人,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这启程去b市了,到时候是复读还是直接升高中,还得听听他的意见。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荒废自己学业的。”
胡俊闻言表情温和了一些,点点头,说道:“这样啊,不过你舅舅现在在b市生活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余疏林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心中各种念头快速转过,最后选择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低头说道:“不是舅舅,我现在的监护人是我哥哥。”
“哥哥?怎么回事?”胡俊皱眉,问道:“你不是独子吗?是出了什么变故?”他自认对余疏林这个学生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余修他见过几次,人貌似还不错,怎么现在监护人却变成了其他人。
“舅舅他……用我妈妈的事故赔偿款买了车……”他抬头看一眼胡俊,低头,手指神经质一样握着手中估分用的报纸,关节用力的发白,“别人都说他接近我是为了钱,我不知道……可他确实用了我妈的事故赔偿款,那是妈妈用命换来的钱,我很生气,可他是我舅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一辈子教书育人,三观正直的胡老师被这消息炸得有些回不过神,愣了愣,然后略微焦急的看向他,急急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确定?”
“嗯。”他垂眼,遮住眼中闪过的算计,声音仍是低低的,“本来我也不信的,可律师手上的帐确实对不上,我舅舅又拿不出那笔钱……”
“这、这……真是畜生不如!”胡俊重重拍了下桌子,气得脸都红了,心中着实为自己学生这坎坷的命运心疼不已,“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却没想到……真是没了礼义廉耻,狼心狗肺!”
☆、第二次通话
胡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余疏林保持着委屈伤心的表情离开了学校,然后在出校门之后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开始理关系线。
胡俊的老婆是隔壁高中的,他老婆的弟弟则是教育局的,而余修也是教育局的,胡俊的老丈人在教育局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很好,很完美。
以他对余修的了解,监护权的事情肯定还没完,之后绝对会出一些幺蛾子,自己交际圈狭窄,余修想要拿捏自己,就免不了要从自己的老师同学那里入手,如今老师这里已经被自己提前打好了预防针,那余修再想干点什么,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教育圈这圈子有些奇怪,圈内想要往外传递消息很难,可一旦圈内出了什么八卦,不出几天,就会迅速传遍圈内。如今余修在教育局里混生活,这坑他已经挖了……他倒要看看,有这么一个算计外甥遗产的坏名声在身上,他余修要怎么往上爬!
晚上回家的时候,邻居告诉他有位自称是他舅舅的人来找过他。
余疏林有些膈应,对于他来说,那余修就是个走哪污哪的臭水沟,他好不容易才摆脱掉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扯了——最好是连他身上的臭味都别让自己闻到!如今那家伙找上门来,简直是影响生活质量。
大概七八点钟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想着会不会是梁舟打来的,便走过去接了。
“喂,疏林啊,是我,舅舅,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舅舅这么爱你,怎么会是……”
余疏林被那句“爱你”恶心得直接摔了电话。
一分钟后,铃声开始执着的响起,他忍无可忍,拔掉了电话线。
这余修怎么阴魂不散的,烦死了!
在客厅里冷静了一会后,他转身跑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以余修的尿性,电话找不到人,他绝对会上门来堵!自己还是躲开比较好。
走到小区大门边的花坛时他果然看到了余修的车子开了过来,他躲进花坛里等车过去,面沉如水。真是阴魂不散,他几乎可以猜到那家伙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不外乎“舅舅是最疼你的,其他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快投入舅舅的怀抱”之类的话。
……果然想想都嫌恶心。
他深呼吸,稳定下情绪。
也许是身体年纪的影响,也许是经历过重生和监护权选择之后心境变了,总之,他现在的情绪总是特别容易暴躁偏激——特别是在面对余修的时候!
真是糟糕透了,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夏日最后一丝暑气被夜风带走,他在街上晃了几圈,情绪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他站在街角,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大脑渐渐放空。
高墙后生活的几年让他格外渴望融入人群,能这样轻松闲适的在街上晃悠,他觉得很开心……真好,生活真的还是充满着希望的。
黑暗还没到来,光明就在手边。
就这么逛到了夜半时分,他终于尽兴,找了间普通酒店,想着先对付一夜。
酒店的前台妹子十分温柔,见他独自前来,还特意多关照了几句,待到拿身份证和交定金时,他傻在了那里。这几年中考改革,考试是需要身份证的,所以在考前,学校统一为学生们办理了临时身份证,但定金……
虽然在法律上他拥有好多好多个万,但现实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钱在律师手里,在存折里,在银行里……总之,不在他包里。
“怎么了?是没带身份证吗?”见他在包里摸了半天却没摸出个啥来,前台小姐有些迟疑的开口。
“这个,嗯,不好意思,我大概住不了了,麻烦你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默默将背包拉链拉上,转身离开。
“诶,等等。”前台小姐瞅瞅他单薄的身影,到底有些不忍心,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糖,几步走出来塞到他手里,抿抿唇,温声道:“离家出走你爸妈要担心的,快回去吧,啊。”
手中的糖果包装得很精致,五颜六色的,让人看着就心情飞扬起来,他收了收手掌,抬头,对着关心望着自己的前台小姐感激的笑笑:“谢谢,嗯,我这就回去……糖果很漂亮。”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余疏林的相貌遗传了余母的温婉柔和,他这么淡淡笑着,不自觉的就带出来些许温柔的味道。前台小姐微微红了脸,侧头避开他的视线,将他往外推了推:“快回去吧,天晚就拦不到车了。”说完蹬蹬蹬跑回去,站在台子后面,对他腼腆的笑笑。
余疏林朝她点点头,握着一把糖果,脚步轻快的出了酒店大门,忍不住微笑。
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虽然有漂亮妹子给糖吃很让人开心,但在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之后,余疏林彻底苦了脸。
记忆中w市的样子早已模糊,他出来时又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到处乱走,如今回头四顾,居然就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偏偏他包里还没有钱,想打车回家都没有办法。
磨磨蹭蹭的走到一个站台边,他抬头望着站牌,试图在上面找到自己熟悉的路标。行人越发的少了,偶尔有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大家都有回家的方向,只有自己……果然是与社会脱节太久了吗?
欢快的轻音乐打断了他的思绪,背包里的手机正在微微震动,他愣了一会,伸手从背包里摸出手机,望着屏幕上闪烁的“梁舟”两字,微微出神。
啊,是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哥哥。
哥哥,奇怪又陌生的称谓。
接电话的动作稍微有些不熟练,他将手机放到耳边,轻轻“喂”了一声……话说普通的兄弟之间都是怎么相处的?不对,自己和梁舟可算不上“普通”兄弟,私生子什么的,好让人无奈……
仍旧是那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语速却比平时快了许多:“你在哪里?你家里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我把电话线给拔了……”他望着越来越空旷的马路,皱眉思索——话说怎样说话才会显得比较自然?兄弟之间的正常交流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拔电话线?”
“那条臭水沟一直烦我,我觉得吵,就拔了。”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善意?主动喊哥哥?不行,感觉好害羞。
“……臭水沟?”
“……”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9章
卖房
沉默,长久的沉默,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余疏林默默捂脸,干巴巴道,“不,没什么,我就是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你不用担……”
“为什么心情不好?”
话被打断,今晚放松过度的神经一时绷不回去,他张张嘴,叹气,说了实话:“考试成绩不好,余修很烦……”
“所以臭水沟是指你舅舅?”
“……嗯。”
“……那考试成绩?”
“很烂。”
“……”
又是沉默,余疏林蹲下身,搓了搓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成绩差没什么的,活了两辈子,成绩那玩意,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夜越发深了,喧嚣的城市沉静下来,耳边只余汽车驶过的声音。
梁舟显然也听到了,声音低了几分:“你在哪里?”
余疏林抬头看路灯,眨眨眼,“外面。”
“为什么还不回去?”
“……”
“迷路了?”
余疏林想撞死在路灯杆上,再重生一次。
“打车回去。”
“我没钱……”他低头,坐到马路牙子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什么?”汽车驶过的声音太大,梁舟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说我没钱!”余疏林恼羞成怒了,心中有些愤愤,你说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不知道青春期的小孩有叛逆期吗?让你一直问一直问,我今天就叛逆给你看,气死你!
梁舟显然也很欠缺跟青春期小朋友相处的经验,顿了顿,问回了最初那个问题:“你在哪里?”
余疏林表示很挫败:“我在公交站牌这……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可以找路回去的。”所以你别问这么多了,虽然被人关心的感觉十分好,让他有些上瘾,但这也太丢人了点。
“我说具体地址。”
“……华鼎酒店右侧一百米,建设路荣华站站牌。”
“呆在原地别动,等着。”
梁舟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余疏林对着手机干瞪眼,用力抓了抓头发,对自己刚才的失常表示很不习惯。
怎么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问什么就答什么了呢?他很懊恼,所以他现在该怎么办,是听话的留在原地,还是干脆的一走了之?这个便宜哥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蠢很麻烦?
纠结良久,瞅瞅空荡荡的钱包,他垂头,压下隐隐冒头的叛逆之心,老老实实的抱着背包坐在了原地,看着路灯发呆。
罢了,反正现在自己未成年,气势弱点就弱点嘛……只要以后强硬回来就行!
十分钟后,何龙匆匆赶来,将他接到了自己住的酒店。
“晚上别到处乱跑,老板会担心的。”何龙犹豫良久,终于开口为自家老板说了句好话,天知道他在接到自家老板语气诡异的电话时,心脏被惊吓得有多活泼。
“对不起,麻烦你了。”余疏林垂头,老老实实认错——这大半夜的,自己确实太劳烦人家了。
啊,这么乖,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何龙有些纠结,憋了半天,干巴巴的说了句:“没事。”
时间太晚,酒店没有空房了,何龙将人带到自己房间,利落的收拾出一套干净衣服递给他,歉疚道:“只能让你将就着和我睡一晚了,这衣服是新的,大夏天的,穿着睡觉也不妨事,快去洗澡吧。”
“没,这就挺好了,是我太麻烦你了。”余疏林再次道谢,接过衣服就进了浴室。
洗完出来的时候何龙正站在窗边讲电话,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对着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走过来说道:“吹风机在床头柜里,记得吹干头发,你先睡,我有点事要跟凌律师谈,一会就回来。”
余疏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乖巧的目送何龙出了门。
草草将头发吹干后,他将自己埋入被子里,睡意瞬间上涌,将他淹没……要避开余修,要和新监护人好好相处……这w市看来是不能呆了,如果要离开的话,那妈妈留下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