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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说完要走,路琳忽然又开口喊她:“你不想知道启森和我解除婚约的原因吗?”

    晚好脚步凝滞了一秒,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地大步往前:“没兴趣。”

    路琳笑了笑:“何必呢姜晚好,试问谁没犯过错,谁注定第一次爱上的人就能共度余生?启森错就错在没能第一时间爱上你,可他也为这个在努力弥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他做什么?以死谢罪吗?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我想你大概只适合活在童话里。”

    晚好紧握拳头,蓦地回头狠狠看着她,虽然不清楚路琳出现在这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绝对不相信路琳会这么好心替唐启森解释。

    果然路琳见她脸色难看地望着自己,倚着围栏讽刺地勾了勾唇:“如果你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我真觉得,他又一次爱错了人。”

    “路琳,你怎么还有脸和我说这些,如此理直气壮,我真想知道你懂不懂‘廉耻’二字如何写?”

    晚好终于也按捺不住,主动走近她,又说:“你明知道我和他结婚了,却还在我们之间做了那么多事,即使他没有回应你,可你做了不是吗?我并没有冤枉你,你面对我难道一点内疚感都没有吗?”

    路琳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胳膊搭在围栏上,伸手从手包里拿了一支烟点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难以形容的苍凉:“内疚吗?好像在某个时刻也有过,但消失的太快了。”

    晚好不可理喻地看了她一眼。

    “姜晚好,说到底,你还是命太好。”路琳弹了弹烟灰,这才侧过身来看她,月光将她的表情都藏住了,“你有那样一个父亲,害的别人家破人亡,可周子尧竟然鬼迷心窍地爱上你。当初我告诉过他,那个孩子一定不能留,我太清楚了,启森狠不下心来。可他偏偏在最后关头反悔了,帮着你留下那个孩子。”

    晚好听她说起这些,居然还能用这么平淡的口吻,越发怀疑这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很讨厌我对吗?”路琳继续抽着烟,苦涩地笑了下,“我想,从启森发现我做了这一切之后,他也和你一样恨着我吧?他面对我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样,厌恶、憎恨。”

    “对啊。”路琳吐了个烟圈,透过灰白色的烟雾望着她,“他早就知道北北的身世,知道那是当年那个孩子。比你以为的,还要早。”

    晚好只觉心跳如鼓,全身的血液都直往胸口冲,以至于心脏热热胀胀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一样。唐启森知道了,他知道北北是他的儿子!

    难怪他会突然跟变了个人似得,对北北那么好,又一直想办法亲近他们……可他为什么一直忍耐,甚至忍受儿子继续待在钟家,这实在太不像他了!

    ***

    路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她神情恍惚,忽然开口说:“启森和我解除婚约,其实是因为他想要个孩子,而我的事业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绝对不能停滞,所以有了分歧。”

    晚好像是被惊雷劈到,蓦地抬头看过去,哪怕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轻信路琳说的任何话,可还是被此刻听到的给刺激到了。

    怎么会有人……能无情地伤人到这种地步。

    路琳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边的一支烟已经抽完了,她忽然笑得很怪异地说:“谢谢你能生下北北,现在北北和他那么亲近,我也如愿以偿可以不用生孩子了。”

    这些话简直要将晚好逼疯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着,只知道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在曾经没能害死她的孩子之后,居然开始妄图抢走她的孩子!

    “无耻。”晚好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力道太大,打得路琳的脸颊马上就红肿了起来。

    路琳看着面前愤怒到了极点,似乎又失望到了极点的姜晚好,又古古怪怪地笑了起来:“心疼吗?是不是很难过?”

    晚好气息不稳,努力控制着心底腾腾上升的火气,她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伸手狠狠攥紧路琳的肩膀,将人用力怼在了她身后的围栏上,一双眼红的像是能渗出血一样。

    “谁也抢不走北北,我会杀了他!”

    看着她近乎崩溃的神情,路琳忽然凄凉地笑起来,那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你很难过吧姜晚好,听到他会再次这么对你,眼泪都掉下来了。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

    晚好失神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是的,她胸口痛的快要裂开了。

    原来有的伤口哪怕再次被撕开,还是会痛的让人想死,不,死远远没这么可怕,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她的指甲几乎陷进路琳肩膀的肌肤里,路琳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只微微蹙着眉看她:“姜晚好,其实我不甘心啊,我哪里都比你好,比你认识他的时间早,比你了解他,比你更能帮助他,可为什么……他最后反而被我吓跑了呢?”

    晚好被她乱七八糟的话搅得心头越发地乱:“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要如何我不管,但不准打北北的主意!”

    路琳笑了起来,正好远处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隐约能听到唐启森的声音,焦虑而担忧:“姜晚好!”

    “我骗你的。”

    “什么?”晚好看着忽然出声的路琳,用力张大眼。

    路琳笑的越发苍凉了,一只手慢慢抓住了她的手腕,说:“他宁可让自己痛苦这么久,都不忍心再强迫你,也不忍心抢走你的孩子,你怎么还会以为他舍得那样来伤你。晚好,都过去了,没有什么比将来更重要了。”

    唐启森的脚步声渐近,一眼就看到两人在甲板上争执的身影,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晚好。路琳,你冷静点!”

    晚好回头看他,恰好耳畔响起一句话,是路琳带着颤音的音调,可很奇怪,似乎又带着几分轻笑,她说:“对不起,可我还想最后赌一次,你猜,他到底会救谁?”

    这话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瞬间就将晚好给笼住了,她本来就和路琳纠缠在一起,手上忽然猛地一紧,身子骤然就撞进了一团寒冷的海风里。

    她和着风声听到了唐启森的声音,那么紧张那么急促,慌张到不像他。但她怎么努力都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双手都被路琳用力箍着无法动弹,然后两人一起猛力灌进了海水里。

    好冷,那一刻晚好想,她的英雄怕是救不了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追我文就知道,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60也不例外……

    ☆、第五十五五章

    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渐渐连她的理智都淹没了。晚好似乎做了一个梦,冗长而破碎的画面,一幕幕像是老旧的胶片,却又清晰可及。

    她从小就怕黑,父亲开小店卖猪脚,总是很早就要起来准备。那时候天还没亮,姜远山就在床头给她点亮很小的一盏灯,其实当时家里条件很不好,很简陋的一盏灯却很温馨,他用树枝绑成星星的图案,再用油漆刷成漂亮的蓝色,然后将那盏小灯放置在里面。结果晚好每每睁开眼总能看到温馨的一抹光印在屋顶上,是星星的图案……

    姜远山说:“等星星藏起来,爸爸就回来了。”

    后来和唐启森结婚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怕黑,可他不喜欢光,卧室的窗帘总是厚厚重重好几层。晚好以前听说过这是很多现代人的通病,压力大,有光一定睡不好觉。所以她不敢和唐启森说想要一盏夜灯,但她初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夜里总是惊醒,很多时候害怕的厉害,就偷偷伸手去抱他。

    唐启森睡觉总是背对着她,起初晚好觉得他是不习惯,但渐渐地也能感觉到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比如发现她的手碰到他,他几乎马上就醒了,之后的第二天,两人床上就多了一只偌大的抱抱熊。

    当时他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下床将她抱了起来,不过第二天卧室里依旧多了一样东西,是盏很漂亮的星星壁灯。

    晚好不知道这样的巧合是父亲告知他的,还是他自己去发现的,总之那时候她开心极了,蹦起来就跟无尾熊似的吊在他身上:“谢谢你老公。”

    唐启森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耳根却微微透着红,依旧板着脸告诉她:“我不想被人说虐待妻子。”

    她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眼都眯了起来,主动凑上唇吻他。然后他们就在那盏浅蓝色的壁灯光晕里做-爱,刺激又甜蜜……

    原来那场糟糕的婚姻,也不全是悲伤的回忆啊。

    周身越来越冷,晚好想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不是都说人临走前才会记起这世间最美好的回忆?原来她美好的回忆这么少。

    ***

    她接着看到了姜远山,他向她伸出手,面容温和又真实。有暖白色的灯光投在他脸上,他似乎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可晚好真的太累了,不管她如何努力偏偏听不清父亲说的话语,接着她努力朝父亲的方向跑过去,将手递给他。

    那时她想着就这样吧,和父亲在一起哪怕最吃苦的那几年,却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一切重头来过,她太想回到那时候了……

    可即便如此,父亲忽然微笑着变成了苍白的烟雾,一缕缕在黑暗中消失了,就连那片白光也骤然消失。父亲不要她了啊,早就不要了,晚好的眼泪溢出眼眶,她觉得痛极了,可是哭不出声来,那些压抑的疼痛感细密地绞痛着她的胸口。

    一个人孤独了那么久,再痛苦的人生还是需要独自去面对。她站在黑暗里,怕得瑟瑟发抖,周围太安静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直到远处依稀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唐启森,因为遥远只能看清他挺拔的身影,永远都是那样亦真亦假又高高在上。那里有唯一的光源,她又拼命朝他奔跑,可怎么跑都追不上,不管她如何努力,他依旧站在她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晚好越发地精疲力尽,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唐启森忽然冷冷地出声:“姜晚好,你怎么这样笨?”

    她茫然四顾,唐启森依旧是那样刻板地、大声地告诉她:“如果你敢就这么走了,我一定把北北抢回来,石晓静在钟家必然变成罪人,你忍心吗?”

    太卑鄙了,他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口,明知道她这辈子在乎的人不多了,只有北北和晓静……

    接着她好像看到了北北,孩子清脆的笑声忽远忽近,一直回头喊她:“妈妈快来。”

    晚好就朝着那地方一直走一直走,可是怎么都触不到他们,唐启森牵着北北走了,就剩她一个人。

    “不要……”不要带走她的孩子!

    晚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喊,她使劲儿伸手去抓住那影响,渐渐地被白光笼罩,眼前越来越白,终于看到了一大片白光在眼前。

    看着眼前的四面墙壁,鼻端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混沌的意识总算有些清晰了。她被路琳拖下水险些丧命,如今看来是被顺利拯救了?

    “好阿姨。”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晚好迟缓地转过头,一眼就看到北北红肿的双眼。

    小家伙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用力握着她的手嚎啕大哭:“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你吃了毒苹果!”

    晚好被孩子直白的情绪感染到,心里泛着一股酸涩,却又充斥着满满的暖意,她想伸手去摸摸孩子的头,可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你别动,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去叫叔叔!”北北转身就跑出了病房,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他是在陪路琳吗?或者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晚好都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全身精疲力竭,真的好像躺在棉花上一样。

    结果来的不是唐启森而是周子尧,他脚步匆匆地来到她面前,甚至傻乎乎地问了她一句:“认识我是谁吗?”

    晚好还能翻个白眼,有气无力地答:“不认识。”

    周子尧微微笑了下,拉开椅子往她面前一坐,漆黑的眼盯着她看了许久:“那我重新介绍下自己?我是你的丈夫,这是我们的儿子。”

    他将北北抱到怀里,小家伙愕然地瞪着他:“周叔叔?”

    “北北替我鄙视他。”晚好知道周子尧是在开玩笑,对方见她醒了之后,一双眼几乎都透着亮。

    周子尧叹了口气,扶了扶额头:“说真的,我还真希望你失忆。”

    晚好虚弱地笑了,却一点儿再开口说话的气头都没有了。周子尧让人到楼下买了白粥过来,一口一口喂给她:“这会医院食堂什么也没有,先少吃点,等会让阿姨做些别的送过来。”

    她吃东西的时候,北北就一直趴在床边看着她,一双眼忽闪忽闪地专心极了。晚好这会儿精神多了,伸手握住他软软的小手,轻声道:“怎么总看我?”

    “我要盯着你,怕你再吃到毒苹果。”

    晚好和周子尧都笑了,北北却严肃极了,小脸绷得紧紧地:“好阿姨你放心,我会在边上保护你的。”

    “我睡了多久了?”

    周子尧把粥碗放好,这才回她:“四天。”

    按理说只是溺水不可能睡这么久才对,她刚想再问,周子尧忽然转开话题道:“你不问问他去哪儿了?”

    晚好愣了下,其实刚才她一直想问,还有路琳怎么样了她同样关心,可隐隐又有些抵触两人落水之后发生的事情……

    周子尧看着她微垂的眼睫,沉默片刻还是说:“他那天感冒了,加上在水里待了很久,后来引发肺炎。”

    晚好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握成拳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子尧看。

    谁知道周子尧说完这些就停了下来,似乎接下去的话很难启齿。晚好隐约有些懂了,一定是和路琳有关的,否则他不会露出这么为难的样子。

    “没关系,你说。”晚好镇定地露出一点笑来。

    周子尧低头看着眼前洁白的床单和被褥,语气沉重极了:“路琳死了。”

    ***

    晚好怔怔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许久才强迫自己发出声音来:“你说什么?”

    周子尧看了她一眼,面色凝重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轻声地一字字重复着说:“她死了,那天去找你,就是抱着自杀的念头去的。”

    晚好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承认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欢路琳,甚至可以说很讨厌对方,可这种讨厌还没到希望她死的地步。哪怕她在背后做了不少坏事,但也从没恶毒到期望她死。

    那是一条命,没人比她更清楚一个生命的消失会带给活着的人多大的伤害。

    更何况路琳那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做出为情自杀的举动?

    只听周子尧缓慢地陈述:“警方在她体内检测出可卡因,她那晚应该吸食了毒品或者嗑药。”

    晚好想起那晚她当着自己面抽的烟,的确,似乎那支烟抽完之后,她的情绪亢奋又诡异……

    “她这些年一直有这个嗜好,启森曾经送她去过很多次戒毒所,但是都失败了。为此,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启森应该对她早就没感情了,但一直没有放弃过她,路琳自己也清楚这是因为责任。你们离婚后四年,启森甚至连吻都没吻过她一次。”

    路琳和周子尧算是半个同盟,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但晚好不知道路琳是以什么心情告诉周子尧的,她和唐启森曾经也算郎才女貌的一对,最后却走到这番地步。

    周子尧搓了搓面颊,不胜唏嘘地说:“路琳多高傲的一个人,她用无数办法来证明启森对她到底还有没有爱,换车牌手机号等等,可连她帮着换了启森都没发现。他到现在都还在用,你以为真的是因为留恋?我看不见得。”

    晚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是路琳自己换的,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启森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对路琳而言有特殊的含义。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事儿她也算看明白了,路琳说不定到最后都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对唐启森的感情,或许是为了满足少年时的那份纯真爱恋,亦或者是不甘心,总之最后,似乎早就偏离了爱情的初衷。

    果然周子尧摇了摇头说:“不是为了启森,警方发现了她留给启森的信。她卷进了一场恶性贷款事件,情况很糟糕,似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而且这次警察介入之后,发现了她很多秘密……”

    什么秘密周子尧没告诉晚好,但她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她早前也隐约听说了一些路琳在商场上的传闻,如今看来或许都是真的。

    一个独身女人想拼命往上爬或许很艰难,但晚好想,如何选择,要怎么活,还是在自己。路琳到最后,不知道有没有为她曾经的选择后悔过,或许有吧,她恍惚间又记起她那晚的笑容。

    晚好是最后一个和路琳说过话的人,也是最后离她最亲近的人,没想到路琳选择离开的时候,居然愿意对自己的情敌说那番话。

    她最后为唐启森解释辩驳的话语,或许是她对唐启森最后的爱,也或者是为自己曾经种下的孽赎罪?当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那时候她拼命微笑的眼睛后面,或许早就藏满了无法流出的眼泪。有些伤口,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痛彻骨髓,晚好太清楚那感觉了。

    ***

    晚好醒来的第二天,有警察来找她做笔录,她一五一十地将当晚的情形都描述清楚。正在回答时门口有了轻微的响动,她抬起头看过去,瞧见唐启森站在门口玻璃处望着她。

    多奇怪,也只是几天没见而已,晚好此刻看着他却又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瘦了,整个人轮廓都比当初要消瘦了许多,不管他和路琳走到哪一步,都不可能对她的死全没感觉。

    晚好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移开视线继续回答警察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日我可能更新的会略晚,因为白天要陪孩子,望见谅。

    ☆、第十五十六章

    等一切结束,晚好再回头看时病房门口早就没有人了,只剩医生护士匆匆而过的背影,就仿佛刚才那个人,只是她产生的幻觉而已。

    晚好失神地看着走廊,心里忽然有些空,又有些凉,像是那道穿堂而过的冷风直接灌进了她胸口。

    唐启森的情况一定也不大好吧?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到下午周子尧来的时候,她好几次都想问出口。可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底在别扭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就好像不关心他已经成了一种必须执行的指令一般。

    晚上小曹也来了,和她一起出现的居然是Eric,两人虽然依旧会斗嘴,可看起来却有微妙的变化。晚好很快就看出来了,趁Eric去抽烟的时候就抓着小曹追问:“老实交代,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小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清楚:“反正,就是无聊的时候一起打发时间呗,也算不上好。”

    晚好瞪着眼,半天没弄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等遇上比对方好的,马上就一拍两散啊。”小曹说的轻松,可眼神还是泄露了几分怅然,这段感情谁真谁假,一眼明了。

    晚好担忧地握了握她的手:“感情这事,千万别把它当儿戏,否则最后玩火*的时候就遭了。”

    小曹欲言又止,最后只笑着摇头:“别说我了,你呢?你怎么样,和唐总他……”

    “我和他能怎么样?”

    路琳的死想必小曹也知道了,说到这里眼神也不由跟着黯了黯:“以前我挺讨厌她的,但没想到她会这样。”

    晚好也心情沉重,点了点头:“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一心寻死。”

    “听Eric说,她特别高傲,大概好不容易爬了那么高,结果一下子摔得又那么狠,接受不了吧。”小曹撑着下巴,感叹地咂了咂舌,“所以说人啊,还是得能屈能伸的好,对了你知道吗?听说法医鉴定结果,她还怀孕了。”

    晚好震惊地抬起头,小曹马上摆了摆手:“不过和唐总没关系啊,你别误会。”

    “又是听Eric说的?”晚好瞄了她一眼,心情却起伏不定,路琳的秘密还真是一个个不小的惊雷,连她都震撼住了。

    小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缠着他打听的,就连当初唐总为什么会答应和她结婚的事儿我也问清楚了。原来你俩离婚后,路琳就一直吸毒,那会儿唐总送她强制戒毒不成,但是又碍于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直照顾她,后来是路琳自己提出的,说要是她戒毒成功,就希望唐总和她结婚。”

    这些和周子尧说的差不多,晚好猜想都是真的。

    “唐总那时候和你误会重重,也没喜欢上你,会答应也不奇怪吧。”小曹说起来还是一副慨然的样子,“后来遇上你,他大概也在犹豫,恰好那时候发现了路琳背着他和其他男人有染,又发现她重新开始吸毒,大概就彻底放弃她了。”

    这里小曹还有一点不知道,晚好想那时候唐启森一定也刚好发现了北北的身世,所以才决定取消婚约。

    事情大概都清楚了,难怪他们离婚四年,唐启森和路琳都一直没结婚,还有那次偷听到周子尧的电话内容,想必这四年因为路琳的改变,唐启森对她始终都不冷不热,这才导致她性格越来越偏执扭曲。

    曾经意难平,一度以为自己是次选,如今看来只是造物弄人。晚好心里唏嘘至极,终于忍不住问小曹:“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曹也有精明的时候,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居然一脸愁容地看着她拼命摇头道:“非常糟。”

    ***

    晚好以为是小曹骗自己,可真的看到唐启森时,终于明白那个“非常糟”真的一点不夸张。她昏睡这四天真是天翻地覆,不仅路琳离世,连老太太也驾鹤西游了。

    唐启森站在老宅门口看着她,此刻近距离地端详,晚好才发现他似乎老了不少,整个人神色都很倦怠。

    她心脏狠狠揪了一下,望着他,喉咙像被什么生生扼住,太多的话卡在喉间,还是他率先开口的:“怎么就出院了,不多休息一下?”

    晚好摇了摇头,本想安慰他的,却率先红了眼眶:“我能去看看奶奶吗?”

    唐启森伸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声线低沉地说:“奶奶走的很安详,别哭,别让她放心不下。”

    晚好用力点点头:“我会克制。”

    话虽这么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晚好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或许是短短几天之内一连逝去两位故人,对她来说真的太难承受。她忍不住去看唐启森,他高大的背影就在她一步之遥,可明显身形已经瘦削不少,她一个旁人都如此难受,更何况是他。

    但唐启森始终沉默着,到了家里祠堂,甚至替她燃了香。晚好作揖磕头,老太太两天前才出殡,她终究是晚了一步,是唐启森告诉周子尧要瞒着她的,生怕再刺激她。

    晚好越想越难受,再抬头看过去,就见唐启森微微仰着头看那些灵位。唐家依旧保持了旧时的传统,这里除了列代祖先之外,最近的就是唐启森的父亲和奶奶,以及妹妹唐莫宁。

    她看着他冷情的侧脸,面容沉静却染着悲伤,这个人连难过都不懂倾诉。就在晚好即将收回目光的时候,惊讶地在他鬓角发现了几缕白发!

    唐启森居然有白头发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快十岁,可这个人太骄傲太不可一世了,在商场上关于他的传说神之又神,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无坚不摧。晚好简直不能将他和脆弱悲伤等等情绪联想在一起。

    可事实上,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晚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像被一块巨石压的几乎透不过气,她起身走近他,却听他近乎低喃地反问:“是我造孽太多,报应吗?”

    晚好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紧了紧,伸手覆上他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别乱想,你说过,不能让奶奶放心不下。”

    唐启森微微仰了仰头,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维持了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

    唐家祖宅离市区很远,晚好下午留下来吃饭,餐桌上异常冷清,唐仲骁夫妻俩上午刚刚返回青州,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唐启森和几个下人在。

    晚好看着一桌子菜,可唐启森几乎没吃几口,他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还是下人轻声告诉她:“先生这几天什么都没吃。”

    再找到他的时候,晚好见他正坐在池子边看鱼,这几天他是不是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一个人坐在这傻乎乎地吹着风?

    唐启森的肺炎还没好,偶尔还能听到他剧烈地咳嗽声,可他就那么待着,像是谁也不想理。

    晚好悄悄走过去,在他身后的石头上坐定,沉默片刻说:“刚才是谁说,不想让奶奶牵挂的?刚说完就忘了?”

    唐启森没有说话,晚好想了想又说:“如果你不开心,就跟我说。”

    依旧没有回应,晚好侧过身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理我?那我走了。”

    垂放在石头面上的手却被他宽厚的掌心压住了,他的手指慢慢挪开,与她十指紧扣。晚好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

    “奶奶离开的那天,我好想你能在我身边,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害怕,可你不在,你也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唐启森如今回想起这一切,依旧心有余悸,他看着面前沉静平和的池水,心底却波澜起伏。

    晚好紧了紧手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唐启森,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唐启森点点头。

    两人就那么沉默对坐着,唐启森一直用力抓着她的手指不松开,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光将湖面照的一片赤红。

    晚好打了个喷嚏,唐启森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揽住她肩膀说:“回去吧,你刚刚好,别着凉了。”

    “你自己还不是?”晚好这才记起他的病,小曹说他感染肺炎,结果因为要处理奶奶的身后事连夜就出院了。她站在他身前说,“离开的人不在了,但我们留下来的得好好活下去,明天一早就去办入院手续?”

    唐启森看着她沐浴在余晖里的温暖脸庞,难得笑了下:“好,听你的。”

    晚好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去好好吃饭。”

    “好。”

    忽然这么听话,晚好都有些诧异了,只见他一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晚好微垂眼眸听着,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原来有些悲伤光是待在他身边也能感同身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也许下一秒,我们就会失去对方,也许走出这道门,我就会遭遇不幸。我还有太多话想对你说,生怕晚了一秒,就再也没机会了。”

    晚好抬起头,正好看到他赤红的眼慢慢对上自己的,他明显休息的并不好,眼底充斥着森红的血丝。

    他深深地望着她,说:“姜晚好,我说过很多次‘喜欢你’,可从没告诉过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北北在一起,我不想再一个人,我们的一生太短暂,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在误会上……”

    ☆、第五九十九章

    下午的住院部很安静,有暖黄色的阳光倾斜地落在被褥上,晚好盯着窗外的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明明很简单的画面,无端让人心生悲凉。本来想了一肚子话要说的石晓静,在推开病房看到床上的好友时,忽然湿了眼眶。

    她听到公婆回国的消息,心里骤然一紧,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再然后给晚好打电话便怎么都打不通了,之后打给唐启森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晚好收回目光,转过头时也刚好看到了她,目光顿时明亮了不少,又惊又喜地说:“你回来了?”

    石晓静忍过涌向鼻腔的那阵酸涩,快步朝她走过去,几次三番才强迫自己没有哭出声来,“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

    晚好朝她笑了下,反问:“钟嘉铭呢?”

    “和我一起回来了。”石晓静挨着她坐下,捉起她瘦骨嶙峋的手用力握紧,“我还没来得及回钟家,等我回去就和老太太说清楚。”

    “别。”晚好反手握住她,脸色都变了,“你要是说实话,他父母伤心之余一定会怪罪你的,那样你在钟家的日子会更难过。晓静,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我的态度不会变。”

    说到底,石晓静在钟家会有今天的地位全依赖这个孩子,要是没有北北,她不知道要被那个家族给欺负成什么样子。豪门最看中的就是传承子嗣,母凭子贵的事并不止发生在过去的旧社会。

    石晓静听了这话却是比她还要急,大着嗓门对她吼:“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阿好……你为什么还要替我考虑!”话说到最后,她彻底地哽咽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会的!”石晓静马上打断她,“怎么会运气不好,不许胡说,都说人一辈子的坏运气是有限的,你之前二十多年几乎把坏运气都耗光了,以后只会剩下好运的。”

    晚好看她喋喋不休又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真是又酸又暖,她伸手抱住石晓静,用力点了点头,“晓静,谢谢你。”

    石晓静撇了撇嘴巴,眼底全是晶莹的水汽。她埋在晚好肩窝里,用力勒紧她肩膀,像是要把她牢牢护在自己怀里一样,“我不管,姜晚好你要谢我就拿出实际行动来,说句‘谢谢’谁不会啊。”

    晚好眼底的笑意越深,微微颔首道:“好,那先欠着。”

    “要收利息的,你别欠太久……”

    晚好感觉到肩膀处湿湿热热地晕开了一小片,黏糊糊地贴着自己的皮肤,她缓缓闭了闭眼,嘴角却带着微笑,“我知道。不过这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石晓静红着眼看她,只听晚好说:“如果不是你们,北北连户口都解决不了,更别提这么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他是早产儿,那会儿三天两头跑医院,自从去了钟家,所有情况都变好了。你们是孩子的救命恩人,晓静,人不能没良心,更不能过河拆桥,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本以为能等到钟嘉铭痊愈,那至少他们有机会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看样子,她是等不到了……

    石晓静瞪着眼看她,最后任由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不停抽噎着说:“姜晚好,你就不能自私点吗?你活成这样累不累!”

    唐启森推门进来,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脸上,他似乎总是熟悉她的气息,轻易就能找到她。他微微牵了牵唇角,说:“到时间吃药了。”

    “嗯。”晚好也回以微笑,其实她心里清楚,唐启森是怕她哭才对。这人这段时间特别紧张,每隔几分钟就会朝她看一眼,过个几分钟就要喊她一声,简直绷得比琴弦还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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