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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肃王妃看了眼我,轻声道:「一并带回去,左右不过是个傻子,沈讳寻不到她,怕是要发疯。」

    回程的马车上,肃王妃阖眸小憩,似是疲惫至极。

    直到兵刃相接的声音兀然在车外响起,刀锋贯穿皮肉,侍卫闷哼着倒下。

    肃王妃掀帘去看,一队黑衣人正在与她的侍卫们厮杀。

    「是冲着王妃来的!」

    车夫训练有素,驾着马车掉头,两个骑马的侍卫随即护卫左右,一路奔逃。

    山道逐渐崎岖不平,马车里的东西散乱摇晃。

    肃王妃苍白着脸,艰难支撑着身子。

    我伸手去解她身上的披风,动作迅速,然后往自己身上套。

    肃王妃拧眉:「你做什么?」

    「我替你引开追兵。」

    我的嗓子因为长久不说话粗粝如砂纸。

    肃王妃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然后,我靠近肃王妃,尽量让每个字清晰地传入她耳朵。

    「上京城外三十里,沧城钱庄,在那里为我准备一份户籍路引。」

    「如果我活着,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下落。」

    「如果我死了……」我深深瞥了肃王妃一眼,「好好把绮月养大。」

    我戴上兜帽,掀帘出去。

    侍卫见状,放缓速度接我上马。

    我抓紧缰绳,沿着一条岔路策马而去。

    马蹄踏碎满地残阳,风声猎猎。

    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

    我盯着前路的目光却十分坚定。

    其实我一直不曾麻木,我一次次强迫自己将手放置在火烛上,告诉自己,不要忘记那些痛苦。

    要逃离。

    那些背弃和伤害,不会摧毁我。

    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安舟辞。

    我妈妈给我取名不秋,她希望我能像生长在林间的青竹一样,繁荣、生生不息,永不因秋冬霜雪之酷寒而凋零。

    一路疾驰,我驾着马进了一处密林。

    曾经在沈讳那里,我看过上京城外的地图,我依稀记得,现在这条路的尽头,是一条断崖。

    头脑越来越清醒,我死死盯着前方,算着和断崖的距离。

    然后伸手卸下发间的长簪,狠狠刺入马的后腹部,自己护住头颈,顺势从一旁的缓坡滚落到茂密草丛中。

    马儿嘶叫一声,加速往前冲去。

    落入茫茫江水中。拿到户籍路引,我就急忙离开沧城,坐船南下,好离上京越来越远。

    我在脸上抹了草药汁,让肤色变得黑黄,看不清面貌。

    世道太乱,一路行来,我看到有人卖儿鬻女,只为换一袋米粮,然后官府再以「税收」的名义夺走。

    田野边支起的锅里,累累白骨格外刺目。

    我只能小心再小心,躲避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

    最后,我?ú?落脚在靠近南边的一座小城里,这里还算安定。

    因为孤身一人的女子过于奇怪,我借着能识字写药方的本事,找了间医馆给郎中打下手。

    郎中是个很和蔼的老者,姓白。

    我沉默寡言,拒绝和别人有接触。

    白大夫照样接纳我,从不打听我的来历,只是看向我的目光有微不可见的怜悯。

    医馆门口,百姓来来往往,笑着闲谈。

    听说南边的越国陈兵边境,战事将起。

    他们并不慌张:「咱们这虞城地僻偏远,怎么也打不到这来。」

    我单手撑着脸,静静描着祝鸣绗的模样。

    他穿来的时候才十九岁,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

    那些一起逃课、打游戏、捉弄彼此的时光已经太远太远。

    如果找到他,我又该怎么带他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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