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南宫天幕一把抢过,揭开瓶塞,嗅了嗅,果然正是‘凝露’。“你出去吧!”南宫天幕转身,急行至床边,解下帐纱。
“是。”水莲见南宫天幕如若未闻,低了头,转身行出房去。
轻轻揭开床单,虽早已知晓,南宫天幕的眼角却依然忍不住一跳,好在柳如风看似凄惨,实际全是外伤,想来自己那时失了神智,不过仅凭本能,倒也没有伤他太重。
“方才见我神智不对,你便该自行逃开,又怎会伤成这样?”轻轻抹上‘凝露’,南宫天幕忍不住叹道。
“属下不敢。”柳如风低声应道,心中不免自嘲,那时看着南宫天幕,显然已经不起一丁点的刺激,虽然能逃,又如何能逃……
宁可任由我凌虐,也不想令我发疯么?南宫天幕怔了怔,心头掠过一丝暖意,手上的动作越发地轻柔起来。
“主人方才怎会突然失控?”柳如风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以前虽然也由南宫天幕上过药,但动作远没有此时的轻柔,有如爱抚……
“还是唤我公子罢,以免有心之人听了去!”南宫天幕抬眼看了看他,叹道:“今日才至落阳宫,仅要了热水净身,不想便着了道。想是绝谷公子只余下这几人,大哥心急了些,想让我疯得更加厉害,才能更快地将卓消宫尽数消化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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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桶浴水有问题?柳如风眼神一闪,难怪今夜自己有些失控,便是先前呛入了几口浴水?!好在自己第一次接触这药,尚能勉强应付,不似公子,疯了几年,虽已清醒,但体内难免会有药物沉积,被这浴水中的药物牵引,便有些失了神智……
眼见柳如风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窗台,心知他怕引起怀疑,急着回去。但他伤得最重之处,尚未上药,南宫天幕想了想,看了看柳如风□的躯体,一些较重的伤痕已抹了‘凝露’,便略过身躯,轻轻分开他的双腿。
“呃……”柳如风痛哼一声,喘了口气,仅仅是这么轻微的一个动作,亦牵动了身体深处的伤口,激痛疯狂扑来……
手指轻触,眼前的躯体已是痛得战栗不止,南宫天幕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今日我才至落阳宫,你便前来,也不怕被人发觉,白费了先前的力气,可有要事?”
柳如风亦知南宫天幕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但这么一提,亦是想起了今夜冒险前来的用意,缓了缓呼吸,极力忽略下身的巨痛,低声答道:“属下此来,一是想向公子禀报、解释落阳宫之事,二是属下今日跟随朱正成袭杀十三公子丁翔时,遭遇暗杀。”
“什么?”南宫天幕一惊,手上失力,眼见柳如风痛哼一声,急停了动作,缓了口气,继续上药,口中继续问道:“可有受伤,知道是谁下的手?”
“多谢公子关心,属下无事,还带回了一枚毒针,是偷袭属下的机关暗器所发出的。只是不知是谁动的手,但像是与属下一同来落阳宫的人。”柳如风看着南宫天幕,说道:“那毒针在属下的衣物里。”
南宫天幕眉头紧锁,转眼望了望地上的黑衣,运力招手,吸过衣物,轻轻一抖,果然掉出一个小布包来。
南宫天幕接住布包,抖开了布料,一枚乌黑、精细的铁针落入掌中。
“果然是卓消宫的人下得手!”南宫天幕眼神越发阴沉,看着柳如风,道:“你可曾怀疑是我?”
“属下想过,但即刻否认。公子若要属下这条命,只需一声吩咐,属下双手奉上……”柳如风眼见南宫天幕如此熟悉此针,闭了闭眼,心中已是雪亮,除了南宫天幕,自然只有节夫人与总管天行能得到此物……
南宫天幕默然点头,半晌,忽然出声,说道:“如你所言,我若要你死,自会亲口告诉你!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追究了!”
“是。姬青可有给公子消息?”柳如风忍下心中无奈,看来日后只能多加小心了,可即便如此,日后节夫人又如何能容得下自己……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姬青?死了。”南宫天幕一愣,想了一想,方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回答道。
“死了?”柳如风惊愕地看着南宫天幕。
“前些日子,见他多日没有消息,我让夜七去打探,传言姬青于云清宫外被人击杀,云清宫也正在追查此事,还没有结果。”南宫天幕淡淡地道,宛如谈论一个不相干的人,神色间看不出一丝不舍、哀伤……
柳如风沉默了下来。公子或许从未相信过姬青,即使给他服下了‘血还丹’,即使姬青做了数十日公子的侍姬……胸口隐隐有些疼痛,不是为了姬青,而是……
“院外守卫如此严密,你如何进来的?”南宫天幕看了看,已差不多都上好了药物,收回手来,转了话题,问道。
“院外守卫虽然严密,但在巡逻至时,守卫难免会注意,此时自空中悄悄潜入,只需小心劲气内敛,自可潜入。院中公子安排了夜七,落阳宫影卫已被缠住,属下绕开了他们二人,没人发现。”柳如风顺从地答了,身子一动,便欲起身。
“别动!多躺一会。”南宫天幕一手压住,皱眉看着柳如风。
“公子,时辰不早,属下必须尽快回去……”柳如风低头说道。
南宫天幕心知柳如风今晚冒然前来,已是危险之极,不过是怕自己起了疑心,原是不能多留。不曾想正遇上了自己中了幻药,好在此时来的是柳如风,在自己发狂之下,极力顺从,否则,那时的自己,若受到一点刺激,只怕将会再度疯颠……
南宫天幕松了手,眼瞧着柳如风穿上衣物,突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药瓶塞进面前满身伤痕的男人怀里,道:“这个你带着,回去了记得上药。”
柳如风怔了怔,心中流过一丝暖意,无论是示恩的手段,还是对先前之事的一丝愧疚,公子待自己,总要比旁人好上许多……
柳如风正欲跪地称谢,却被南宫天幕一把扶住。
“你的身子……不必如此。”南宫天幕看着他的眼睛,这个男人竟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即使遭受这般对待,亦无一句怨怼……
南宫天幕心中不觉地柔软了下来,俯身过去,在那红肿残破的唇角轻轻一吻,柔声说道:“回去时小心些,记着无论什么事,留下性命回来……”
“是。”柳如风应了,系上面巾,方一转身,突然想起一事,回身说道:“公子,请小心朱正成此人,属下怀疑他隐藏了武功!”
朱正成?!是让夜七去试探一下,还是直接请娘亲在绝天宫调查他的出身?南宫天幕微微点头。
柳如风放下心来,转身一揭窗机,翻身出屋,消失于黑暗之中。
南宫天幕看着房内一片狼藉,皱紧了眉头,心事重重地在床边坐下。
如今绝谷公子之争,已到了最为凶险的时候,娘亲就算容不下柳如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命人暗杀,以着娘亲的精明,待自己夺得了谷主之位,再下手除去柳如风,才是她一惯的做法,怎会如此心急?竟连眼下的形式也看不清了?
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毒针,南宫天幕叹了口气,这毒针暗器,乃是前些时日谷主让人送了来的,因想着娘亲手无缚鸡之力,又身处绝谷公子之争的险境,便将这毒针暗器转送于了娘亲,却不想,转眼之间,这暗器就被拿来用在了自己最亲近信赖的下属身上……
一串脚步声响起,向着房外行来。
南宫天幕眼睛微眯,收起了手上的毒针。
“进去手脚要快,要轻,收拾了赶紧出来,不要惊醒了公子!”水莲高声吩咐道。
“是。”几个陌生的声音应着,便向房门而来。
南宫天幕一把抓过方才包裹柳如风的带血床单,扔在地面那滩血迹之上,胸中杀机涌动,反身倒在床上……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眼见房中一片狼藉,四人不由惊惧地望了望床上的南宫天幕。
一人收拾着地面的木质碎屑,两人去抬那浴桶,一人去拾那地上的床单。
方拾起床单,一股浓郁地腥臭扑面而来,那人心中一紧,抬头欲呼,却见眼前黑影一闪,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扣住了自己的咽喉……
一把捏碎了这人的咽喉,南宫天幕身形闪动,轻轻一掌,印上正低头弯腰拾掇碎屑的杂役背心,内劲一吐,不再看他,反身奔至背对着房屋,正搬移浴桶的两人身后……
※※※
柳如风忍着浑身的痒痛,好不容易回到了硎院,回到房中,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无人来过,方松了口气,换了衣衫,将带血的黑衣,塞入床底,一头栽入床褥间。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古怪情事中,柳如风得到的,只有痛苦。好在南宫天幕虽失了神智,总算没有再度发疯……
柳如风将脸埋入床被中,无声苦笑。
“不好了!”一声惊呼,房门猛然推开。
柳如风抬眼一看,却是落阳宫的一名侍卫满面惊惶,冲了进来,口中大叫道:“柳统领,四公子又发疯了,杀了四名仆役。现在释院里的人都躲到了院门外,不敢进去。”
先前南宫天幕命水莲将落阳宫杂役唤去屋里,柳如风便知公子定然会杀了他们。此时听了,也不意外。
“大惊小怪的作什?”柳如风躺在床上,并不起身,冷冷地喝止了那侍卫,说道:“发疯便发疯了罢,让他去,过一会儿便无事了。”
那侍卫呆得一呆,没料到柳如风竟会如此说法,全似未将四公子南宫天幕放在心上。一时不由得怔在房中,不知如何是好。
柳如风见了,叹了口气,说道:“回去休息吧,日子长了,你就不会在意了。”
那侍卫只得应了,退出房去。
退出了硎院,那名侍卫转身急奔,不一会,踏进了书院,冲着二公子南宫天斜躬身施礼,将柳如风的话转述了一遍。
二公子南宫天斜挥退那人,转头看向一旁的朱正成,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道:“正成,这下可放心了?”
朱正成微微一笑,应道:“恭喜公子,又得一臂助!”
※※※
一连数日,柳如风忙于翻阅、整理落阳宫多年积累下来的文案,与卓消宫与落阳宫的侍卫融合之事。毕竟他对落阳宫的情况,不算太熟悉。
朱正成升任总管,正统领却被柳如风占了去,副统领苏另自然不服,虽不敢在二公子南宫天斜面前说什么,但暗中给柳如风找麻烦、添堵,却是做得得心应手
听闻柳如风要核对近期的案卷,苏另立即让人送来了十大箱的文书,柳如风一一看过,重要的,却少之又少,大多是些鸡毛蒜皮、可记可不记的事情,甚至两三年前的文书亦在其中……
柳如风自是暗中欢喜,虽是无关紧要的文书,柳如风却从中查出了柳院大部分人的来历,甚至那婉儿亦在其中,只可惜那个满身伤痕的古怪女人依然没有半分消息。不过自这些文书中,柳如风倒是寻到一本,半年前柳院中的一人,被送离了柳院,去处刑堂死牢……
而这几日,宫中侍卫内斗,却是越来越频繁。
原落阳宫的侍卫自是看不起被并入落阳宫的原卓消宫侍卫,言语之间冷嘲热讽,极尽克薄辱没之能,原卓消宫侍卫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仗着现今的落阳宫侍卫统领柳如风原是卓消宫的人,自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苏另不但不加已制止,反而暗中挑唆,两宫侍卫,原就谁也不肯服谁,冲突日渐升级,由相互漫骂,到一言不和,拔剑相向……
柳如风坐在落阳宫离书院不远的统领堂中,看着好不容易整理完毕、堆积如山的案卷,松了口气……
“柳统领!这事你可得为我们做主,他们实在欺人太甚!”李树推门而入,满面愤然,身后跟着两人,都是当初随着柳如风来到落阳宫的卓消宫侍卫。
柳如风忍不住揉了揉又开始发痛的额头,也不抬眼,无奈地问道:“什么事?”
“属下三人方才经过刑堂,看见一群人欺负我们以前的兄弟,属下上前调解,不想那群人仗着人多,竟连着属下三人一起揍了……”李树愤愤开口说道。
柳如风皱了皱眉,李树等人与柳如风一同进落阳宫,宫中侍卫人尽皆知。以往虽也闹得厉害,却无人挑衅李树等人,即便是李树等人时常插手争斗,原落阳宫的侍卫亦都退开了事!为何今日……
李树见柳如风一言不发,眼珠一转,又道:“柳统领,属下等人可是最早就跟着你了,这落阳宫中,谁还不知?他们分明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够了!”柳如风怒喝一声,这李树,竟然挑拨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抬眼看了看李树,却发现不止李树,连着他身后两人,个个鼻青脸肿,显然是吃亏不轻,也难怪他们会找自己出头……
柳如风虽不在意那些侍卫心里看不看得起自己,不过,这样的事情,也该冶一冶了!先前忙于案卷,副统领苏另又撒手不管,拒不配合。好在双方都不敢闹出人命,柳如风虽是有心,却没有时间,只好嘴上说了几句,也就不了了之。现下正好,借这件事,整冶一番,也免得日后再出纰漏!
“人都还在那里么?”柳如风看着李树等三人问道。
“我们的人都还在,不过那群人却退进了刑堂……”李树瞟了瞟柳如风脸上的神情,低下了头。
刑堂?芮伸?苏另?原来如此!是看前几日无甚动静,认定了自己软弱可欺?!正好,不知那古怪女人是否也在刑堂……
柳如风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很好,带我去罢。”
李树等三人大喜,兴奋地应了,急步带路出了统领堂,绕过两个院落,行至刑堂院前。
柳如风转眼一望,院外站了四人,果然皆是原卓消宫的侍卫。
见了柳如风,那四人不由露出激动兴奋的神情来,齐齐施礼,唤道:“柳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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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风略一点头,看着这些个个带伤的侍卫,皱了皱眉,问道:“你们可记得动手的人?”
“记得,柳统领放心,这群兔崽子,就算化作了灰,我等也绝对能认得出来……”李树等人七嘴八舌,连声说道。
“很好,跟我进来吧。”柳如风不欲多言,转身便行向刑堂院门。
“站住!刑堂重地,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四名把守院门的原落阳宫侍卫大喝一声,拦在了柳如风面前。
几日来,柳如风忙于案卷,虽宫中侍卫内斗,告到他的面前,也不过是嘴上说了两句,便就作罢。这些侍卫原先担忧了几日,渐渐地,已不将柳如风这个新任的侍卫统领放在眼里了。
“让开。”柳如风淡淡地道。
“还请柳统领出示公子或芮堂主手令!”四名侍卫冷冷地道。
“怎么?你们不算落阳宫的侍卫?不归我管?”柳如风依然平静地道,看不出丝毫火气。
“请恕属下等无礼,属下职责在身,不敢擅自放柳统领入内!”四名侍卫阴阳怪气,嘴上虽说得恭敬,脸上却露出了嘲讽之色。
柳如风身形一闪,“啪啪啪啪!”四记轻脆响亮的耳光,打得场中众人皆是一震。
四名侍卫张大了嘴,皆一手捂脸,双目圆瞪,惊怒加交地盯住了柳如风,僵立在地。
不待四人开口,柳如风已缓缓说道:“身为落阳宫侍卫,阻拦侍卫统领,是为以下犯上!身为刑堂侍卫,眼前发生争斗不作制止,是为失职!今日两罪发,按规矩可立即处死,顾念你等跟随公子多年,待到休息,自去刑堂各领八十鞭刑!”
“去你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为求活命,混进我们落阳宫的杂碎,不要以为拍拍马屁,讨得了朱总管的欢心,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告诉你,我们刑堂可不吃这一套!”四人恼羞成怒,听闻柳如风武功厉害,倒也不敢上前动手,只得破口大骂。
却是吃定了柳如风来落阳宫的时间不长,不敢动手杀了自己这些落阳宫的老人。
柳如风左手一抖,长剑出鞘,右手接过,顺势一挥,自一人喉间掠过,眨眼没入了另一人的胸口。
众人震惊!
没有人想到柳如风竟敢真的杀人无论是倒下的两人,还是站着的众人……
眼见那两人明显活不成了,柳如风的剑,刺向第三人的咽喉!
活着的两人虽然仍是无法相信柳如风竟然毫无顾虑,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两人大吼一声,不但不逃,反而拔出了兵器,向柳如风扑来倒不是二人自持武功能胜过柳如风,而是此地乃是刑堂院门,相信刑堂侍卫听到声响,定会出来支援……
李树等人纷纷喝骂,拔出兵器,便要上来帮助柳如风。
却听“卟卟”两声,眼前三人错身而过,那两名刑堂侍卫瞪大了双眼,身子一软,倒下地来。喉间鲜血泉涌,一时尚未断气,手脚抽搐,满脸的惊骇、绝望与痛苦……
柳如风面上神情平淡,依然没有丝毫怒火,看着地上生机已绝的四人,缓缓地道:“辱骂统领,以下犯上。我已给过你们机会,既不知悔改,我也只能依照规矩办事了!”
长剑一挥,寂然入鞘,柳如风再没多看地上四人一眼,向院内走去。
李树等惊愣一瞬,也收起了兵器,急步跟在柳如风身后,只是望向柳如风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火热……
院中已聚集起听到动静的二十来名刑堂侍卫,只可惜,他们出来的虽快,却没有柳如风的剑快!
眼见柳如风领着原卓消宫的十多名侍卫走来,刑堂一众侍卫对视一眼,看了看地上挣扎着气绝的四人,默默地让开了中间的道路……
芮伸眼见柳如风行进大堂,眼中诧异之色一闪,旋即满脸堆笑,迎了上来,道:“芮伸见过柳统领,不知柳统领今日到此,有何要事?”
柳如风眼神一转,堂中主位之上,坐着的,竟是副统领苏另!
柳如风心中暗自一凛,苏另、芮伸皆在堂中,看来李树等人被打,却值得推敲了。
柳如风拱手笑道:“原来苏副统领也在刑堂,柳如风失礼了。”
苏另低头抿茶,只作不闻。
此举极为失礼,柳如风也不在意,心中越发有数,转向芮伸,说道:“芮堂主,方才就在刑堂院外,发生的争斗,不知芮堂主与苏副统领可曾知晓?”
芮伸方要答话,旁边一名侍卫走近芮伸,低语一阵。
芮伸脸色大变,冷哼一声,怒视柳如风,喝道:“柳统领,为何无故滥杀我刑堂侍卫?”
“以下犯上,其罪当死!”柳如风脸色一肃,望了望坐着苏另。
苏另悠然自得地抿品着手中茶水,似乎堂中一切,都与他无关。
芮伸冷笑连连,道:“以下犯上?他们守在院门,如何得罪了公子?我怎的不知?”
柳如风终于将眼神转回芮伸的脸上,缓缓地说道:“原来芮堂主认为除了公子,朱总管、苏副统领、你、我皆算不得他们的上司?!”
听得柳如风将苏另与自己亦扯在其中,芮伸狠狠地瞪视着柳如风,怒声道:“柳统领,你这算顾左右而言它?你说他们以下犯上,证据呢?”
柳如风微微一笑,说道:“身为落阳宫侍卫,阻拦侍卫统领进入刑堂,是不是以上犯上?如风心想,或许是芮堂主为人宽厚,让他等失了规矩,便替芮堂主出手,小小的教训了一下,这四人却破口大骂。褥骂上司,是不是以下犯上?连犯两次,若再饶恕,丢的,可就不只是芮堂主的脸了……”
芮伸面上神色急变,冷笑道:“柳统领,空口无凭,人已死了,自然由得你说!”
“当时尚有宫中侍卫十五人,皆亲眼目睹,芮堂主何来此言?”柳如风收了笑意,神色渐冷。
“不错,柳统领说的全是实情……”李树等人纷纷开口。
“哈哈哈……”芮伸大笑,冷眼一扫李树等人,不屑地道:“你等卓消宫的人肮脏一气,自是帮着你、们、的、柳、统、领说词!”
李树等人,不由面色铁青。
厅堂之中一时静默,只余众人强忍怒气的粗重喘息,与芮伸得意的冷笑……
“啪啪……”拍掌之声响起。
柳如风轻轻地拍手鼓掌,面上笑意不减,眼中却已冰冷如针,轻声说道:“我道四名普通侍卫,如何能有这般胆量,原是有人撑腰!”
芮伸冷笑,道:“柳统领这是什么意思?芮伸听不大懂!”
“公子早已吩咐,宫中侍卫无分彼此,皆属落阳宫,芮堂主却一口一个卓消宫,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看来是不将公子放在眼里了!”柳如风紧盯着芮伸,缓缓地说道。
“柳如风!你滥杀宫中侍卫,污蔑刑堂堂主,是何用意?既然你血口喷人,居心叵测,芮某不愿再与你说,这便去请公子主持公道!”芮伸高声怒喝,抬脚便向门外行去。
柳如风也不阻拦,只冷冷地道:“这刑堂对面,可是朱总管辖下仆役居所!”
芮伸脚下一停,脸上难堪,立在当地,一时进退不得……
一直安坐一旁的副统领苏另,此时却将手中茶碗一放,站起身来,满面笑容,插入两人之间,和声说道:“两位,何必如此?大家都是为公子办事,说起来,也算是一家人。来来来,消消气,大家坐下来慢慢商量便是了……”
芮伸心知这是苏另给他台阶,自是顺着坐了下来。
柳如风别俱深意地看了一眼苏另,转身坐了,看着芮伸,道:“芮堂主,是否也该谈谈这宫中侍卫内斗之事了?”
芮伸斜眼瞟了柳如风一眼,怒火难平,当下冷笑着道:“这不是柳统领的事么?何需与芮伸商谈?”
柳如风淡淡地道:“因为内斗的一方,躲入了刑堂。在下想请芮堂主一起,将这些人找了出来!”
苏另眉头一皱。
芮伸霍然立起,怒道:“柳如风!你想搜查刑堂?!”
柳如风也不言语,只看着芮伸,眼神却坚定告诉了芮伸,正是如此。
芮伸怒极,胸膛巨烈起伏,半晌,方说出话来,道:“柳统领,恕难从命!柳统领,芮某劝你一句,这里是我刑堂重地,既是在刑院外发生争斗,必是这几人不知好歹,前来生事,被打了也是他们活该。”
柳如风微微点头,嘲讽着道:“原来芮堂主是认为四名侍卫便敢硬闯拥有二十八名侍卫的刑堂!不知公子信也不信?”
“你!”芮伸怒视柳如风。
苏另叹了口气,劝道:“柳统领,芮堂主并非这个意思。或是他们在院外看着了有仇的侍卫,言语冲突,招来刑堂侍卫的围欧也说不一定!不过,柳统领硬要搜查刑堂,也有些过份。两位且都消消气。不如这样,芮堂主查查哪些侍卫参与了这次争斗,按规矩处置。柳统领也回去随意罚罚这几人。此事便就作罢了,如何?毕竟大家同为落阳宫人,日后相互合作之事甚多,不必弄僵了关系……”
芮伸犹豫一瞬,开口说道:“好,看在苏副统领的面子上,这事便如此处理……”
柳如风冷笑,苏另之言看着是在化解此事,实则居心险恶,何况柳如风原本就另有打算,如何肯放过这个明正言顺搜查刑堂的机会?
“苏副统领,侍卫内斗,原本便是你、我统领之责。常言道,捉贼拿脏,岂有只拿一方处置的道理?”柳如风看了一眼苏另,声音渐冷。
苏另神色一变,作色道:“柳统领,须知此处并非卓消宫!做事应给人留些余地!”
芮伸眼神狠厉地盯着柳如风,大有一言不和,便要动手的意思。
柳如风怒笑一声,道:“怎么?侍卫内斗,侍卫统领无权无问?刑堂、副统领不是统领下属?真要在下请公子出面?苏副统领,只怕到时,不要怪在下问一问公子究竟有没有当我等是落阳宫的人!”
苏另眼神一闪,也不敢真的捅到二公子南宫天斜处去,只得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柳统领不愿听苏某劝告,一意孤行。还将苏某好意当作恶意,苏某也不再言语,告辞!”
芮伸一怔,不想柳如风如此难缠,竟连苏另也没有办法。但此时留他一人对付柳如风,芮伸却是不愿,看柳如风这态度,全不将他们这些原落阳宫的人放在眼里,若是硬拒,动起手来,事情闹大,惊动了公子,只需查问一翻,便知自己等人存心叼难,哪里落得好去?
芮伸正自犹豫。
苏另已向外走了几步。却见眼前一手横拦。
苏另抬头,将一双白净的手掌笼入袖内,笑道:“怎么?柳统领找苏某还有事?”
柳如风笑笑,道:“苏副统领请留步,还望与我等做个见证,以免又有人说柳如风血口喷人!”
“这种事,还请柳统领另请高明,苏某可没兴趣参合!”苏另眼角一挑,抬脚便又要前行。
柳如风斜跨一步,再度拦在了苏另的前面,笑容渐冷,说道:“苏副统领,此事算来,你也当管,还请留下,勿要使在下为难,待认清了参于内斗之人,去留自便!”
苏另袖中双拳紧了又紧,心知今日柳如风是存了心报复,左思右想了半晌,回身坐下,怒笑道:“柳统领好大的威风!苏某今日领教了!若是芮堂主答应,苏某便陪同柳统领走这一遭!”
柳如风微笑点头,转向芮伸,道:“芮堂主身为掌刑,自是熟知宫规,怎会阻碍统领办事?如此,辛苦两位了!”
苏另、芮伸心中恼怒,原以为柳如风才刚上任,绝不敢将此事闹大,只能白白吃个闷亏。却不想柳如风全无顾忌,反倒令自己等人吃了闷亏。
柳如风起身,也不理苏、芮二人脸色难看,领着李树等人,当先走出了厅堂。
一行众人挨门挨房,一间一间搜查。
搜完刑院,李树等人已认出了十来侍卫,既有刑堂侍卫,亦有苏另的下属侍卫。按着内斗的罪名,一并处以鞭刑四十,当众行刑。
柳如风见此地事了,目的也已经达成。便转身向芮伸、苏另告辞,离开了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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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兄弟,可找着你了!”方行出刑院,便听得朱正成那粗犷的笑声。
柳如风回头一看,果见朱正成正远远赶了过来。
“朱总管。”柳如风正欲行礼,已被大步赶至的朱正成拦住。
“柳兄弟……”朱正成正欲说什么,突又住了嘴,眼望着刑院。
柳如风转头一看,却是副统领苏另带着侍卫,黑着脸,走了出来。
苏另一眼望见了柳如风身旁的朱正成,神色一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远远地行了礼,呼招一声,加快脚步离去。
“嘿嘿!柳兄弟,朱某去统领堂找你,听闻你来了刑堂,还说怕你吃亏,急急赶来。看来,这次吃亏的倒是苏白眼啊!”朱正成似乎极为高兴,连连拍了柳如风几下,一面走向统领堂院,一面低声笑道。
柳如几微微一笑,道:“多谢朱总管关心,不过方才,如风在不得已之下,杀了四名刑堂侍卫……”
朱正成大大咧咧地一拍胸脯,道:“放心,方才在刑院外,朱某已听手下的人说了,错不在你,若是苏白眼与芮掌刑拿此事去公子面前告你,朱某替你说话!”
柳如风点头,感激地看着朱正成,笑道:“朱总管来找如风,可是有事?”
朱正成一拍自己的脑门,大笑道:“嘿!瞧这记心,差点了忘了,方接到的消息,今夜子时,十一公子欧阳信出动了百笑宫全部人手,自东面强攻落阳宫。公子的意思,十一公子欧阳信既然来了,就别让他再回去。柳兄弟,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好好做,公子必不会亏待于你!”
柳如风眼神一闪,沉吟着道:“若要让十一公子欧阳信有来无回,倒也不难,只是怕苏副统领与芮堂主,不肯配合……”
百笑宫尚未发动,落阳宫已知详情难道那百笑宫亦有落阳宫的人不成?
朱正成不屑地道:“就他们?也就暗中使点动作罢了,柳兄弟,你那统领令牌可是能调动全落阳宫的侍卫。”
柳如风面上一喜,笑道:“如此,如风定不负公子期望,今夜十一公子欧阳信不来便罢,若是敢来,如风必定会将他留下!”
“好!”朱正成兴奋地搓了搓手,突又沮丧起来,道:“真不想做这总管,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大杀一场,却得跟在公子身边,真正无趣……算了,柳兄弟先忙,朱某还得赶去公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