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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宋书这般不挂心的脾性,这会儿被酒精刺激得都有拎起瓶子摔这人脑袋上的冲动。

    所幸她理智还健在,忍了忍,半是玩笑半是无奈道:“原来做新兴技术的公司也这样啊。”

    “你可别把他们当刚出学校的毛头小子,真正的技术口他们才不会带到这种酒桌上呢。”楚向彬瞥了她眼,难得良心里有了一点点的心虚,然后他移开眼,“而且他们这些都是至少已经经历过种子轮和天使轮投资厮杀的企业了,专门派出来的负责人一般油滑得很——今天我把场,不会有问题,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万一酒灌多了,什么细则上被他们带进沟里,你可别怪我没教过你。”

    “……”

    宋书从开头就听出楚向彬的刻意提点,此时更是心里起伏了下。

    虽然霸王龙脾气暴躁还自带随时随地自喷火功能,但在提携后辈上倒是并没有什么刻意的保留。

    总算是还有点人性吧……

    宋书没来得及多想,因为出去“摘花”的企业负责人已经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看着那张脸,宋书立刻觉得胃里有点抽搐。

    楚向彬和对方在企业三会的问题上缠磨了一段时间,又经历过无数轮后,尽调终于进行到最后一环的同行竞争上。

    “人工智能领域分支众多,但论起独占鳌头的,应该还是潇凯科技公司了。”那位负责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转头看向楚向彬,“楚总,我记得它的创始人,好像当年就是从秦氏走出去的啊。”

    桌上交杯碰盏的声音停住。

    宋书低垂着眼,神色间无波无澜。

    邓潇凯,秦氏集团在白颂之前的上一任总经理。后来秦氏难关前,也是他最早直接转让股权、离开公司另立门户。

    但资本市场上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这确实也无可厚非,更别说他大概原本就因为降职对秦梁怀有一点愤懑不满的心了。

    宋书知道,楚向彬自然也不可能没听说过。

    他神色间不见变化,“名字有点熟悉,好像确实是秦氏以前的员工,不过如今秦氏不复,Vio早就是秦楼秦总的天下了——还翻那些旧账就没意义了。”

    “楚总说的是。”

    “那我们继续聊聊其余同业竞争的情况?”

    “没问题……”

    ——

    晚上11点,餐厅楼下。

    楚向彬不耐烦地看向腕表,再放下时忍不住开口问:“后勤的还没来?”

    司机苦笑:“楚部长,都这个时间了,人事部能联系上人已经不错了。”“……”

    “您要是实在不想等,我们就直接把秦小姐先送回她的住处就是了。”

    楚向彬冷笑了声,“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把她送回去你是想我明天就被秦总炒鱿鱼?”

    司机乐了,“那不至于吧。”

    “不至于?”

    楚向彬想起头天晚上在会议室门口,秦楼看向自己的那几次目光里近乎狰狞的冷意。

    他嗤笑了声,撇开视线。

    “吕总说的没错,我们这位秦总,年纪轻轻,可比老油条们吓人多了。”

    司机没敢接这一句。

    又过两三分钟,司机抬头看见不远处闪挪过来的车灯照着的牌照,他眼睛一亮。

    “楚部长,公司人事部的车来了。”

    楚向彬犹豫了下,“你去招呼,我把‘醉鬼’叫醒。”

    “好的。”

    司机下车,楚向彬则拉开后座的车门,他微躬下腰,单手撑着车门,皱眉看着里面盖着件西装外套借着酒意睡得香沉的女人。

    “秦情。”

    “……”

    “秦情?”

    “……”

    “秦情!”

    “……”

    到最后一声暴躁的喊声,里面熟睡的女人终于察觉什么,慢慢动了动。

    楚向彬刚准备再接再厉把人拎起来,就听身旁传来个讥诮的女声:“你是想叫的全停车场都听见?”

    “……”楚向彬拧眉回头,两秒后他看向来人身旁的司机,“让你叫人事部来个女后勤,你把他们部长叫来干吗?”

    司机尴尬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来的是栾部长。”

    “这会儿没人。”栾巧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真当我们人事部做后勤的都是孙子呢,一天24小时待命?”

    “你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谁吧?”

    “废话。现在公司里还有不认识她的人?”

    栾巧倾和楚向彬脾气不对路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不在公司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更不用给彼此留情面了。

    楚向彬嘲笑,“也对,你俩毕竟都是抱着一条大腿的。”

    栾巧倾立刻露出厌恶,“我和她可不一样。”

    “唔,单纯论工作能力,她确实强得不像个关系户——这一点上你俩确实不一样。”

    “……”栾巧倾差点咬碎了牙。“你们到底叫人来干吗的,陪你聊天啊?”

    楚向彬不确定地问:“你能送人?”

    “我为什么不能?”

    “……”

    楚向彬看了车内一眼。

    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法律部的新人“秦情”和人事部的部长栾巧倾极度不和的,他自然也听说过不少流言蜚语。

    楚向彬不放心地转回头,“你不会路上把她扔荒郊野外吧?”

    栾巧倾:“……”

    栾巧倾磨了磨牙,“要不你自己送?”

    楚向彬权衡三秒,把车门拉到最大——

    “请。”

    “……”

    栾巧倾皱眉上前。

    她弯下腰从车里把半睡半醒的女人扶起来,然后嫌弃地拖出车。

    一边拖她一边刻薄着楚向彬:

    “不管她是什么关系进来的,把小组里的女同事灌成这样,自己一点事都没有——楚部长,你的下限我见识了。”

    楚向彬脸一黑。

    “这他妈跟我没关系,她自己酒量差得要死。我喝的比她还多,就没见过这样给人当下属的。”

    “信你有鬼。”

    “……你爱信不信!”

    “就不信。”

    楚向彬差点气岔气,嫌弃地摆手,“走走走,赶紧走!”

    “……”

    栾巧倾好不容易才在楚向彬的司机的帮助下,把人塞进自己开来的轿车的后排。

    等对方确认无误离开后,栾巧倾皱着眉,把侧躺在车里的女人打量了一番。

    因为怕醉酒的状态磕着摔着再伤到她眼睛,黑框眼镜已经被摘掉收起来了。女人长发埋在身前,柔软的头发间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巴掌脸。

    几乎没化什么妆,眉眼鼻唇一样挑不出瑕疵的漂亮。

    姐姐当年如果活着,长到现在,大概也是这副差不多的模样了吧。

    因为没见过她的二十几岁,所以越看这个人越像……也难怪秦楼会这么栽在她身上。

    栾巧倾叹了声气,弯下腰去把车后的薄毯盖在女人的身上。

    动作稍大了些,半昏睡着的人睁开朦胧的眼。

    栾巧倾一顿,板起脸,“我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姐才忍不住——”

    “巧巧……”

    “——!”

    栾巧倾的手陡然僵在半空中。

    第45章

    栾巧倾受惊过度,猛地直起身,后脑勺狠狠地撞在轿车顶,她吃痛地捂着脑袋退出来。

    不知道是撞得狠了还是那一句话把她叫蒙了,栾巧倾只觉得此刻自己满脑子嗡嗡地响,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绕着她飞。她伸手掐了自己手背一下。

    疼,不是在做梦。

    喝醉的是里面躺着的那个,不是她,所以应该也不是错觉或者出现幻听。

    那就是说,里面那个长得像是宋书的人,真的喊了她一声“巧巧”。

    栾巧倾咽了口唾沫。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这一瞬间从她脑海里掠过——明明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但那个想法就是无法驱散,开始在她的脑海里盘桓。

    秦情她……

    栾巧倾慢慢走上前,重新躬下腰,她觉得她或许应该趁面前的女人还在酒醉意识不清的时候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她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那个想法有多离谱也行。

    可惜栾巧倾的手刚要伸过去,就被旁边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猛地拉住了。

    栾巧倾一顿,懊恼回头,“谁——”她话声一噎,“……哥?”

    秦楼站在她车旁,气息有些急促,上身只穿着一间单薄衬衫,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眉皱着,平下呼吸才望向车里。

    “秦情在里面?”

    栾巧倾表情复杂,“对,但是——”

    她话未说完,秦楼把她拉到旁边,自己躬身把里面又借着酒精熟睡过去的宋书抱了出来。

    被抱出来的已经睡过去的人安安静静的,没一点挣扎,就那样温顺又乖巧地靠在秦楼怀里。巴掌脸从柔软的长发间露出来,睫毛轻轻地搭在眼睑上,安静又漂亮。

    比起平常在公司里看到的总是挂着温婉笑容让栾巧倾觉着假得像面具一样的那个女人,此刻的“秦情”让栾巧倾觉着那么熟悉。

    回过神,栾巧倾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一定是疯了!当初她是亲眼看着宋书摘下呼吸机,看着医生宣读死亡时间,甚至看着那个人被送进火葬场……

    秦情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秦楼托抱着宋书直起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栾巧倾那一脸怀疑人生茫然又错乱的表情。

    栾巧倾如果心里有什么情绪和念头是藏不住的,只会全写在脸上。

    秦楼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点不安地望了自己怀里熟睡的宋书一眼:小蚌壳还是第一次喝醉,不会有什么说梦话的习惯吧?

    “……我来送她就好了,你回去吧。”秦楼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待明天宋书清醒再说,他抱起宋书准备走人。

    栾巧倾没过脑子,张口:“我和你一起——”

    “一起什么。”

    秦楼停住脚,阴郁着眼转回头看她。

    栾巧倾一噎。

    送一个人,还是个只有50公斤上下的女人,怎么说也不需要秦楼和她自己两个人送——连个跟上去的理由都没有。

    趁这工夫,秦楼已经拧着眉重新迈开步走了。

    只剩尾音留在身后,“你通知楚向彬,让他明天上午去我办公室一趟!”

    “……哦。”

    听出秦楼语气里的山雨欲来,栾巧倾没敢反驳,再加上今晚的事情确实搅得她意识不清——看着那两道身影走远,栾巧倾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皱着眉转身上车了。

    坐在架势座上,栾巧倾没有急着发动起车,而是在沉思很久后,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几十秒后,对面接通,“栾部长?”

    “我让你查的人怎么样了?”

    “这个还在查,有点困难,因为这个秦情从小就是在国外长大的,留下来的能够查到的她小时候的影像资料都非常非常模糊,很难比对是否有过整容……”

    “那就查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告诉我她那时候在哪个国家,什么城市,在做什么。”

    “哦?栾部长想查什么具体的时间点?”

    “……”栾巧倾闭了闭眼,脸上露出一点没有忍住的痛苦,“2010年,8月。我想知道她那个时间在哪里,在做什么。”

    “好的,我尽快去查。”

    “嗯,我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后,栾巧倾揉了揉脸,“别想那么多。”

    她低声自言自语完,红着眼圈发动起车,开了出去。

    与此同时。

    停车场的另一侧。

    秦楼把宋书抱进副驾驶座,然后给她调好座椅靠背的弧度,又系上安全带。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秦楼微停住身,撑着真皮座椅的靠背俯在宋书安静睡颜的上方。

    他微微低垂下眼,低着声问:“你是不是闯祸了,小蚌壳。”

    “……”熟睡的人自然回答不了他。

    秦楼皱着眉思索片刻,眉头松开了些,“不过她从小就智商低,应该挺好骗的。就算说错什么话,总能找个借口蒙过去吧?”

    这样想完,秦楼准备起身,只是视线不经意地往下落了落,就停到宋书艳红的唇上。

    他身影一僵。

    隐忍几秒,秦楼还是没能克制住,他撑着座椅的手慢慢攥紧,上身也跟着俯下去。

    一边凑近他一边哑着声给自己找补:“我就亲一下,别的什么也不做。”

    “……”

    这“一下”的时间有点久,直到熟睡里的宋书皱着细软的眉眼有点不高兴地推人了,秦楼才终于恋恋不舍地退开身。

    他回到驾驶座,一边发动轿车一边阴沉着眼:把他家小蚌壳灌醉成这样,被人这么占便宜都不醒……楚向彬明天死定了。

    ——得了便宜又卖乖的秦总欲求不满地开车离开了。

    ——

    秦楼对宋书的住址一直很清楚,甚至连这是余起笙为她安排的住所他都知道——这也是让秦楼最为不爽的一点。

    为此,秦楼几次缠着宋书想让她搬到23层去和他一起住。

    宋书的答案自然是拒绝。

    秦楼也知道她顾虑很多,在白颂的案件解决之前终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所以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太多为难宋书。

    甚至就连宋书住的公寓,这次秦楼也是第一次来。

    这片公寓是Q市L区地角最好的高档公寓,装潢也非常大气。进到户内是大平层,比起秦楼在Vio23层的住处,只是面积稍小了些。

    户内除了承重柱外没有修葺隔断的围墙,而是以书架或者展示架代替作为空间隔断。

    进门以后,秦楼抱着宋书,把人在门口玄关的矮凳上放下。

    他自己则蹲下身,帮她脱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拖鞋。

    然后秦楼将宋书重新抱起来,送到平层内离着玄关很近的沙发上。

    被这样车上车下楼上楼下地折腾了几回,再深的醉意和睡意也被晃散掉大半。

    不知过了多久,等宋书倚在沙发角内慢慢从沉睡里醒过来的时候,头晕着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身在何处,然后刚动了动腿,她就感觉到无法移动的艰难。

    宋书低下头去——

    沙发旁亮起来的落地灯的光线下,一身西装衬衫长裤的男人就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半抱半枕着她的腿,合眼睡着了。

    宋书醒来的动作将秦楼也带醒,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茫然地对视几秒,才各自艰难地找回神智。

    宋书环顾身周,“你和我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不是今天下午,要到C市出差去的吗?”

    “晚上从C市赶回来,刚下飞机就听说楚向彬带你赴酒局了。”秦楼开口,声音倦懒沙哑,他伸手拽松了胸前的领带,皱着的眉里透出点戾气,“我好不容易才赶到,还差点被人截了胡。”

    宋书艰难地开始捋自己残存的酒醉后的意识,“那楚组长已经回去了?”

    “嗯。”秦楼起身,中间想起什么,皱着眉沉着声,“不许提他。”

    宋书揉着昏沉的额头,“他又没——呜——”

    宋书被起身来的男人压进沙发里,用力地吻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秦楼闷着声倚在她颈旁,“以后不准跟别的男人单独出去喝酒——明明不会喝,再醉成这样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怎么办?你是想被我做成酒酿蚌壳吗?”

    宋书在“酒酿蚌壳”这个词上噎了一下。

    或许是酒精作祟,叫人总是很难控制情绪,几秒后她就不禁抬手,微遮住眼轻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秦楼抬起头,就见女孩儿勾着艳红的唇角,脸颊也泛着粉。

    他墨黑的眸子里情绪再次沉浮起来,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秦楼又凑过去在宋书唇角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下。

    然后他微抬起头,皱眉忍着郁结了一晚上的嫉妒,“不许笑了,小蚌壳。”

    宋书慢慢停住,但仍遮着眼,不肯放手下来,“那你不要这样喊我了。”

    秦楼皱眉,“为什么?”

    “再这样下去,我真要以为自己是什么贝壳类的生物了……”宋书垂下手,她起身拉开沙发前的大理石桌的柜子,从里面拿出只盒子。

    然后她把盒子打开,里面露出许多串样式不同的小贝壳手链。

    宋书微仰起头,脸颊上被酒意醺得嫣红,她木着脸儿把盒子塞给愣住的秦楼。

    “你看,之前我每次去一个城市,看到这种手链就……总是忍不住买回来……”

    秦楼怔怔接过。

    拿着那个盒子僵了几十秒后,他微垂下眼,哑声笑起来,“其实你还没醒酒呢,对吧,小蚌壳。”

    不然,她藏得那么好,就好像这些年从来没想过他没受过伤一样,怎么会把这样的东西给他看呢。

    他的蚌壳真可爱啊,醉了都要像清醒着一样。

    “……胡说。”

    宋书轻轻地反驳了他一句,然后她微微弓腰,趴到自己膝盖前,伸手拨着盒子里的小贝壳们。

    玩了一会儿宋书勾起唇角,轻仰起头,“好看不好看……”

    话没说完,又被那人凑上来在嘴角轻吻了下。

    “它们都没你好看。”“……是吗?”宋书严肃地皱起眉,问完之后她抱住盒子认真研究起来,“可是我看它们挺好看的。”

    “没你好看。”

    宋书认真想了想,“那我的蚌壳是什么颜色?”

    秦楼一怔。

    宋书苦恼地说:“我自己看不到我的蚌壳。”

    秦楼再也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宋书皱起细细的眉,“你笑什么?我的蚌壳颜色很丑吗?”

    “我想天天给你灌酒了。”秦楼哑着声笑说道,然后他把缩起身看起来小了很多的宋书抱进怀里,“你蚌壳的颜色最漂亮了。”

    宋书眼睛亮了起来,但是还要努力板着脸,装作没那么在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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