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王首春七人,也顿时没了赏景的兴致。沈琴心甚是满意,回头对王首春道:“王管家,让你受惊了,下次我一定选个更为僻静的地方。”
王首春很是有点无语,忍不住道:“沈大人这般刚正不阿,真是朝廷之福。”
沈琴心根本没听出来她的阴阳怪气,只当她在夸自己,高兴地双眸弯弯,谦虚道:“王管家谬赞,沈某既然请诸位来此小聚,自然肩负着保护诸位的职责。”
王首春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是对牛弹琴。
紫嫣在一旁偷笑,压低声音同几位姐妹说道:“瞧瞧,孔雀又开屏了,上演英雄救美呢。”
几个坤泽顿时“咯咯咯”笑了起来。
沈琴心被笑得莫名其妙,王首春被笑得恼羞成怒,拿起菜单开始使劲儿点菜。
她可是一直记得郎君那句话:“只点贵的,不点对的。”
好好好,如今总算找到机会体验一把了,还可以借机让这个白眼狼再次狠狠出血。
一口气点了十个菜,她故意扭头看沈琴心:“沈大人,十个菜多不多呀?”
沈琴心微笑道:“不多,王管家尽管点。”
又装?
王首春清晰觑见她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偷着乐,拿起菜单,拣贵的使劲儿加。
“十八个菜了,沈大人觉得如何?”
沈琴心镇定微笑:“一切但凭王管家做主。”
王首春瞅了一眼,发觉她鼻尖上的汗珠更多了,微微一笑:“既然沈大人这么说,不如再加两个菜,凑个好事成双。”
沈琴心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面上保持微笑:“好。”
紫嫣等人看的炯炯有神,暗道这可比去听戏曲有意思多了,真想天天吃大餐天天看戏啊!
结账时,掌柜的送来账单,紫嫣好奇瞧了一眼,咂舌:“呀,一顿饭就花了五千两?”
沈琴心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汗。
掌柜的战战兢兢,表示刚才惊扰了贵客,这餐就由瑶池赠送,不必付银子。
可是刚正不阿的沈大人,一要在美人面前挣面子,二要显示自己不是吃霸王餐的那种人,极为爽快地掏出了银票。
只不过心里又偷偷计算了起来,自己还剩下五万两家底,一顿饭就花去五千两,那么——
剩下银子,只够请王管家吃九顿饭……
沈琴心顿觉压力山大,浑身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早日让她消气。
散场时,才将将酉时末,正是神京城夜景最美的时刻。
沈琴心看她们商议着回府,心中暗暗发急,上前去道:“王管家,我听说瑶水两岸都有夜市,煞是热闹,我想请你前去观赏,不知可否?”
王首春尚未回答,冷不丁被紫嫣推了一把。
“当然可以啦,沈大人前日豪掷千金,今日又盛情款待,如此一个小小的请求,姐姐又怎么舍得拒绝呢?是吧姐姐?”
王首春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才不会因为这么点银子吃人嘴软呢。
区区十五万两,就想让自己和她瑶水漫步?想得美!
不过嘛,到底是让这个白眼狼破费了十五万两,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舒服的——她眼珠一转,决定去看看沈琴心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若是逮住机会,定要再狠狠奚落她一番,以报往日之仇。
“行吧——”她摊了摊手,“看在沈大人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去看看吧。”
紫嫣等人立刻挤眉弄眼,哈哈大笑起来。
王首春面上挂不住,立刻钻进了马车,吩咐马夫掉头去瑶水。
沈琴心也被笑得脸红,赶紧骑着马跟上了王首春的马车。
背后传来紫嫣的声音:“沈大人——”
沈琴心回头,紫嫣却没说话,而是笑眯眯地用手指着王首春的马车,示意她别骑马了,去和她一同坐马车。
可是沈琴心压根没领会,而是义正言辞地道:“紫嫣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保护好王管家,决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
说着扬鞭抽在马臀上,去追马车。
紫嫣急得在后面跺脚:“哎哟——真是笨死了,这样子何时何日才能追上姐姐?”
来到瑶水河畔,两岸灯火点点,又有各种摊贩叫喊,引得无数行人穿梭期间,真是热闹非凡。
王首春来了点兴致,信步而走,沈琴心赶紧将马交给下人,挤过去并肩。
王首春对路边小摊卖的竹编小动物很有兴趣,上前赏玩,沈琴心挤过去问道:“王管家想要一只兔子吗?我付银子。”
王首春瞥了她一眼,松开,又去另一个摊子赏玩花瓶,沈琴心又凑过去问道:“王管家想要花瓶吗?我付银子。”
王首春只觉得她好生烦人,丢下东西走了。
青石路上的积雪都扫干净了,堆在岸边的柳树下,柳树上挂着大红灯笼,灯光映亮了树下被小孩子堆的白白胖胖的雪人,雪人头上还被人戴了一顶红帽子。
王首春顿时“哇”了一声,快步过去赏看。
沈琴心也跟了过去,这次总算没问她要不要买雪人了。
王首春觉得甚是可爱,情不自禁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沈琴心一脸认真道:“一般。”
“你——”王首春有被气到,怒道:“那你说什么好看?”
沈琴心老老实实道:“你好看。”
王首春猝不及防,闹了个大红脸,狠狠剜了她一眼,拔腿就走。
行人正多,沈琴心生怕她被人撞到,赶紧跟上去,王首春还在气恼,走的飞快,沈琴心便跟的飞快。
关键是,她还不说话,王首春顿时更气了,深觉不该跟她出来。
两人穿梭在人群中,丝毫没发现河面上的一艘画舫正慢悠悠地跟着她们。
画舫的琉璃窗后,两个人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她们的身影,看的津津有味。
有琴明月戴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扭头问圈住自己的人:“阿然,我们偷溜出来,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
林燕然自信满怀道:“娘子放心好了,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人发现你的踪迹?”
有琴明月放下心来,任由身体靠入她怀抱中。
“那就好,被那些臣子发现了不当紧,若是传到母后耳朵中,我恐怕到生产前,都不得出宫了。”
林燕然在她秀发上吻了一下:“放心,决不会让母后发现。”
有琴明月便放心去看岸上的热闹。
这等趣事,她生平从未经历,看的是炯炯有神。
林燕然耳力无双,将岸上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还体贴地为她传达。
等听完方才的对话,有琴明月笑得倒在她身上。
“完了完了,琴心要失去王管家了。”
林燕然则是挑眉:“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丝丝可能,娘子愿意打赌吗?”
有琴明月顿时来了兴趣:“赌什么?”
林燕然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娘子若是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有琴明月立刻不依:“怎么就一定是我输?”
林燕然笑道:“好吧,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什么事?先说清楚。”
林燕然眨巴眼睛,故作沉吟:“这是临时起兴,怎好马上想到,总之定是对方能做到的事。”
有琴明月哼了一声:“你定然在给我设坑,我才不赌。”
林燕然心道,你猜的真准,就是准备坑你呢,她面上一本正经地道:“娘子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连王管家和沈大人能不能成好事都不知道,我怎么坑你嘛?”
有琴明月抿唇不语。
林燕然故意哼了一声:“娘子不敢赌就罢了,也省的我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激将法瞬间生效,有琴明月立刻道:“谁说我不敢赌,你输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林燕然马上道:“好。”又伸出小手指,要同她拉勾,有琴明月从未玩过这般幼稚的游戏,觉得有些羞耻,可是又好新鲜,羞答答伸出小手指,同她勾着。
结果听见林燕然念叨:“拉勾为证,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笨蛋。”
有琴明月瞪大了眼睛,红唇翕动,却又没说出来,心里暗暗想道,阿然居然这么幼稚?
可是这样的阿然,她又很是喜欢。
哎哟——奇怪死了。
两人拉完钩钩,有琴明月很是高兴,暗想,若是赢了,必要让阿然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一万遍“我爱你”,她想的脸颊发烫,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继续看岸上的热闹。
林燕然也很高兴,暗想,若是赢了,一定缠着娘子同我去龙椅上试试……嗯……册子里还有个秋千上的姿势,嘶,只是想到就感觉热血沸腾了,嘶——再想个什么法子让娘子答应呢?
岸边。
王首春走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干嘛要和这个不解风情的烂木头生气?
她这时走的累了,瞧见岸边的石凳空着,便决定过去歇一歇。
沈琴心默默跟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王首春懒得理她,便东张西望。
沈琴心默默从怀里取出一个长形锦盒,轻声道:“王管家,我可以为你戴上这支发簪吗?”
王首春听得一愣,慌忙瞧去,只见她从锦盒里取出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王首春:“……”
到底是她脑子有病,还是沈琴心脑子有病啊?
怎么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取出玉簪说要帮人戴上的?
她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琴心一脸认真:“我想把这支发簪送给你。”
王首春又开始吸气,“你想送我,我就一定要收下吗?”
沈琴心默了默,诚恳地望着她:“那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王首春又被打败了,气道:“为什么一定要送我东西?”
沈琴心被问的发慌,紧张道:“我我……我不送你东西,不知道做什么。”
王首春:“???”
王首春:“什么意思?”
沈琴心又急又紧张:“我心悦你,我想同你好。”
王首春:“!!!”
她起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沈琴心落在原地,一脸迷茫,等她追过去的时候,王首春的马车已经启动了,她慌忙骑马跟上去。
王首春躲在轿厢里,心脏扑通乱跳,脸色烧红,她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的马蹄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忍不住冲车夫喊道:“走快点。”
车夫抽了一鞭子,马车立刻提速。
跟着马车的那匹马也提速了。
王首春着恼至极,取出手帕蒙在脸上。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怎么能有人把“我心悦你”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he——tui
臭不要脸!
哈哈哈——画舫里传出两道快活的笑声。
有琴明月笑的倒在林燕然怀里,林燕然抱着她倒在椅子上,两个人笑作一团。
回到皇宫躺在龙床上,有琴明月还在忍不住问:“阿然,你怎么喜欢看这种热闹的?”
林燕然瞧她眼睛亮晶晶,显然还在为方才的热闹兴奋。
顿时一乐。
果然人人都爱吃瓜,便连女皇陛下也抵挡不住吃瓜的诱惑啊哈哈哈哈。
她笑着道:“娘子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有琴明月唇角上扬:“确实很有意思,我以前都不知道看别人热闹会这么有趣,也未曾听哪个大臣说起过。”
林燕然道:“你是皇帝,哪个臣子敢同你说三道四?何况一旦说起来,搞不好牵扯到其他人的隐私或者是非,弄个不好就扯上官司,所以他们有热闹也关起门来偷着乐,绝不会告诉你的。”
有琴明月顿时哼了一声:“原来如此。”
接着扑入林燕然怀里,在她颈窝里拱啊拱,娇声道:“还是阿然疼我,什么事都带着我。”
林燕然想到她本出身尊贵,少时却过的凄惨,兄弟姐妹都视她为眼中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能有什么热闹看?
心头疼疼的,将她拥入怀里,细细吻了好久。
“以后还有好多好多热闹可看,我每一样都带着你一起。”
有琴明月听得心花怒放,紧紧抱着她手臂,跟只小猫般窝在她怀里。
林燕然又用脚缠着她的两只粉足,将她浑身上下都暖的热乎乎,有琴明月很快睡着了。
自从她和林燕然同眠,睡眠质量越来越好,如今倒头就睡的人,成了她,林燕然反而担心压到她肚子,时刻保持警惕,一晚上都保持一个姿势,动都不敢动一下。
次日早朝,有琴明月特地瞅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沈舍人两只眼睛下面都是一片青乌。
果然没有睡好。
她又是有些怜惜,又是偷着乐,这种滋味真是奇妙啊。
沈琴心何止是没睡好,压根是一整晚没睡。
她想了整夜,总算想出个办法,下了朝连朝服都没换,赶去了林府,这次门子刚要拦她,她就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这搁谁能拒绝的了啊?
门子立刻乐呵呵接下,给她放行。
沈琴心心头一痛,暗道自己养王管家的银子,又少十两了。
她快步走进去,依旧没能见到王首春的面。
没办法,她只好将自己带来的一只锦盒交给紫嫣,千叮万嘱一定要交到王首春手里。
说完如释重负地走了。
紫嫣带着锦盒去里间找王首春。
“姐姐,你干嘛不见她?你们那晚发生什么了?”
王首春正在做礼单,郎君贵为皇后,自然无需去给文武百官拜年,但是太后娘娘那里,却是一定要去送礼的。
还有无忧前辈那里,年礼也要抓紧准备好了,着人赶在大年初一送到。
王首春闻言头也不抬:“我为何要见她?”
紫嫣道:“行行行,你不去见她,她来见你了,这不,又给你送了礼物来,还千叮万嘱要我一定交到你手里。”
王首春总算看了一眼,“还是那支玉簪?”
紫嫣笑盈盈摇头:“这次你可算猜错了。”
王首春等她下文,她却不开口了,只得道:“不管送的什么,你都不该收,还不退回去?”
紫嫣仍是笑着摇头:“姐姐,你这个要求我却是做不到了,毕竟我得了沈大人的金钗和金镯子,又承蒙她款待上了瑶池,我这嘴啊,太软。”
王首春:“……”
她只好停下笔,问道:“到底送了什么?”
紫嫣将锦盒放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王首春看完,两眼发愣,问紫嫣:“她这是什么意思?”
紫嫣眨巴着眼睛:“姐姐真的不知道吗?”
王首春满头雾水:“我知道什么?”
紫嫣掰着手指道:“沈大人将自己的家底,仅剩的四万五千两送给你了,将自己的沈府和沈园的房契、地契送你了,将自己沈府的田庄铺子也送给你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王首春:“她疯了?”
紫嫣笑眯眯道:“她不是疯了,她这是提前把家给你管。”
王首春恍恍惚惚了一会儿,总算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刹那间红透,双手仿佛被烫到了似的,嗖地一缩。
只听“啪”一声,那只锦盒掉在桌面上。
王首春又羞又气:“速速还回去!”
紫嫣道:“现在还回去估计也晚了,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
王首春气得狠狠挖了她一眼:“还不是怪你,这种东西怎么能收?”
紫嫣理直气壮道:“姐姐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既然如此,收了又如何,就当是她来送礼呗。”
王首春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许久,忽地咬牙:“好你个沈琴心,敢这么戏弄我,你既然敢送,我就敢收,我看你怎么办?”
沈琴心回到家,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前脚回来,王首春后脚命人把银子地契房契都还回来。
她一直等到三更天,也没见门子传来动静,于是又放了心。
第二日,她拾掇一新,欢天喜地去林府,结果——吃了闭门羹。
门子小心翼翼道:“沈大人,王管家命我防火防盗防您呢,不然就要将我撵出林府,小人求沈大人高抬贵手,万万莫要再硬闯了……”
沈琴心压根没听见他的话,站在门口发呆。
王管家不肯见我,可是她又收了我的东西,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莫非她又在欲擒故纵?
她恍然大悟,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然后,一连十余日,她都吃了闭门羹。
到了腊月二十,她下朝,再次来林府,这次她让门子传话:“王管家,沈大人说,她有重要的话,要亲自对你说。”
王首春正等着看沈琴心的好戏,闻言以为沈琴心终于憋不住了,要找她将东西要回去,毕竟谁能在身家交给别人还得不到一丝回应的情况下安心呢?
就让人放她进去了。
沈琴心走的很快,又穿的是新衣,明显能看出认真拾掇自己了,发髻梳理的很整齐,涂了口脂,脸蛋粉白,鼻梁高高的,嘴唇又红又润。
王首春偏脸,暗啐了一句:“孔雀开屏。”
沈琴心来到她面前,认真看着她:“王管家,我送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王首春直视着她:“收到了,怎么,沈大人急着要回去吗?”
孰料沈琴心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脸上还溢出笑来,弯着唇道:“不是,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双手伸来,捧着一沓银票。
“王管家,这是我本月的俸禄,零头我留着花,大头八百两,交予你掌管。”
王首春:“……”
她盯着沈琴心看了许久,总算看出来她脸上神色完全不似作假,她是真的要交给她管。
她气极反笑,呵了一声:“行呀,我来管,不过,我这个人管银子有个特点,那就是只进不出,沈大人想好了吗?”
沈琴心傻眼了,立刻想到她在金楼里大手大脚的模样,暗道莫不是自己给的不够她花?
她以前还觉得自己每月八百两俸禄挺多的,百官中能高出这个数的,统共也不超过三十个人。
这时越想越是发慌,若真是如此,自己还真有点养不起她了,那想娶她过门,岂不是没什么希望?
她赶紧道:“我想好了,我确实要交予你管,我知道每月八百两俸禄不多,但是请王管家听我一言。”
王首春再一次感觉到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因为沈琴心每次都不接她的招,也不是不接她的招,而是她的招,实在太诡异了,诡异到她完全想不到的地步。
她揉了下额头:“说罢。”
沈琴心认真道:“一则,我家里的长辈都被陛下驱逐出京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神京城,所以日后绝对无人管束你,给你使绊子,甩脸色,你就是当仁不让的主母;二则,我府中只有我和弟弟两人,人丁单薄,既无妯娌,也无婆母,你无需处理复杂的关系;三则,我将家完全交给你来当,家中一切你都可做主,除了涉及朝政之事,万事我都可依你。”
紫嫣等人惊呆了,王首春也惊呆了。
她在说城门楼子,沈琴心在说胯骨轴子。
她现在真的好想将她脑壳劈开,看看她究竟是如何做到在她对她不理不睬的情况下,还想着她嫁给她的美事的?
“给我轰出去!”王首春跺着脚喊。
赤豹五人只好客客气气地将沈琴心“请”了出去。
沈琴心满脸懊恼,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招惹她了,临走还不忘将八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她走后,王首春气得往桌上捶了一拳,捶完就发出哎哟一声,紫嫣赶紧上去给她揉手,还好心“安慰”她。
“姐姐,我看这个沈夫人,你就做了吧?”
王首春气得又去捶她:“你到底是我姐妹,还是她姓沈的姐妹?”
这天晚上,沈琴心翻来覆去,王首春也翻来覆去,有些事发生了真的无法当做没发生,她一闭眼,就想起沈琴心白日说的那番话,尤其是她说话时的模样,认真至极,仿佛她真的要嫁给她一样。
王首春气得在被窝里磨牙。
接下来自然是拒不相见。
到了腊月二十五那日,下了一场大雪,早晨醒来,天地之间皆是一片白茫茫,整个皇宫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恰好这日休沐。
林燕然赤着脚去窗前看了一眼,回来惊喜道:“娘子,下大雪了,我们可以堆雪人。”
有琴明月往她怀里缩:“可是人家怕冷。”
林燕然道:“放心,我不会让娘子冻到。”
早膳后,她带着有琴明月去了御花园,百花凋零,只剩下满园玉树琼枝,竟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此时雪花纷纷扬扬,下的正大,园中都是积雪,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一个脚印也没有。
有琴明月略微皱眉:“今日园中竟无人当值扫雪吗?”
林燕然道:“娘子莫急,是我提前嘱咐过的,为的就是带娘子来踏雪。”
说着吩咐太监宫女退开,不许在园中乱踩,她自己牵着有琴明月往园中走去。
她穿着白色貂裘大氅,走在前面,有琴明月穿着火红的狐裘大氅,跟在后面。
“娘子,你试试,这新鲜的雪地,走起来最有意思了。”
“你听——”
“咯吱咯吱,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琴明月踩了两脚,果真,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煞是悦耳。
林燕然便道:“走,我带娘子踏雪而行,赏满园雪景。”
手紧紧牵着她,步伐走的极慢。
有琴明月跟在后面,唇角一直上扬,因为阿然的手好暖,好稳,仿佛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松开她。
林燕然走了几步,回头来看她,不觉莞尔。
因为身后只有她的脚印,有琴明月是踩着她脚印走的,她的脚小一些,靴子踩在她的脚印里,竟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仿佛一个人走的一样。
“娘子怎么踩我的脚印?”
“就要踩阿然的脚印。”
“为什么嘛?”
“想踩。”
林燕然笑,继续带着她前进,身后传来一句软糯的嘟哝。
“想永远和阿然走在一起,就连脚印也不要分开。”
林燕然心软的不行,恨不得马上将她抱在怀里,可是她又想让她感受在雪中行走的快乐,真是……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于是她走的更慢了。
两人的身影一红一白,大氅随风翻卷,如诗如画。
多福领着众人停在远处,忍不住叹道:“总听人说神仙眷侣,我今日总算见到了。”
御花园里有一面小湖,湖面被积雪覆盖,万籁俱寂,湖畔有一凉亭,有琴明月被林燕然牵着,小心翼翼踩着积雪走过去,呆住了。
“这亭子怎么……”
凉亭还是那个凉亭,但是凉亭四周,都被厚厚的帷幔挡住了,只留了一面出口,正对着湖面上的垂钓台。
凉亭里面,摆了桌椅,椅子上铺了暖和的软垫,桌上摆了一架小巧的白瓷炉,正在烹煮热茶,旁边放了汤婆子,随时可以暖手,脚下是个掐丝珐琅火盆,里面的银炭烧的正旺。
林燕然牵着她坐在椅子上,又给她腿上盖一条黑狐皮毛毯。
“娘子,你坐着赏雪,我去为你堆雪人。”
有琴明月顿时不舍:“阿然,人家也要去。”
林燕然笑看着她:“刚才不还嚷冷?”
有琴明月摇她的手:“人家现在暖和的很,一点也不冷了。”
林燕然却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她,左右摇晃:“不行哦,娘子要么赏雪,要么赏我,反正雪人我负责堆。”
有琴明月知道她担心自己冻着,何况肚子里还有宝宝呢,只好放弃,林燕然给她倒了杯茶,招手多福等人来伺候,这才走向垂钓台,开始堆雪人。
多福等人过来时,全都是绕着走的,压根不敢损坏帝后的脚印。
有琴明月一边饮茶,一边看着林燕然堆雪人,心中直痒痒,好想过去同她一起耍雪,可是又怕真的冻到宝宝,瞧了半晌,忽地心中一动,吩咐多福:“速去取来文房四宝。”
于是这天上午,太监和宫女们就眼巴巴看着帝后两人,一个堆雪人,一个泼墨作画。
等到雪人成了,画也成了。
林燕然走回来的时候,头发和眉毛全变白了,有琴明月心疼不已,又瞧见她脸色被风吹的通红,更加心疼。
“是不是好冷?”
叠翠等人要来帮忙,她也不肯,亲自上前给林燕然拍打雪花。
林燕然嘿嘿一笑,握住她的手:“娘子你试试?”
她的手暖乎乎的,完全不似冻到,有琴明月总算放了心,带她看自己画的画。
林燕然看的十分认真,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有琴明月顿时有点紧张,难道自己画的不好?
林燕然这时看了她一眼,语气十分震惊地问道:“娘子你居然会画画,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有琴明月顿时愣住,想了一想,发现自己还真没告诉过她会作画。
林燕然又道:“娘子你把我画的这么美,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可以把我的英姿都画下来了——”
说着开始数:“比如我在荒原大战拓跋雄鹰,我和娘子大闹皇宫,我和娘子承天门前哭别离,我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嘶——感觉错过了好多,心痛!”
她故意捂着心口,做出一副遗憾至极的样子,顿时逗的有琴明月笑起来。
她在人前的笑十分含蓄,笑不露齿,唇角上扬,墨色的眸微弯,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便好似仙女下到了凡间,有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温柔妩媚,风情万种。
林燕然看的移不开眼,喃喃道:“要是我会作画就好了,我定要将娘子笑起来的样子画下来,画一幅还不够,要画很多很多幅……”
有琴明月道:“那是多少幅?”
林燕然道:“无数,不计其数,数不胜数,但是说起来,只有一幅,那就是我心里娘子永远不变的美丽模样。”
有琴明月笑意更浓。
她是真的开心,本来只是如往常一样,兴之所至,即兴而画,可是阿然总能让她感受到惊喜。
还有今日她带着她出来赏雪,她以为就是来看看雪,堆个雪人,可是她让她听雪花被踩过的咯吱声,牵着她踏雪而行,为她封亭取暖,变着法子夸她的画好看……
多福等人全都一脸欣慰地看着。
真的好喜欢看帝后这般恩爱的模样啊,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回到寝宫,林燕然就让人将炭火烧旺了,又端来提前准备好的驱寒汤,陪着有琴明月一起喝。
有琴明月最讨厌喝药,见状就想耍赖躲过去。
“阿然,人家坐在亭子里,浑身都暖洋洋,一点也没冻到嘛,不想喝药呜呜。”
林燕然哄她:“娘子你喝光,我送你一件礼物。”
有琴明月耍赖:“那你先送我,我再喝。”
林燕然不上当:“不行哦,不喝驱寒汤的话,没有礼物。”
有琴明月赖在她身上,哼哼唧唧,林燕然仍是不松口,没办法,她只好捏着鼻子喝了。
朝她伸手:“礼物呢?”
林燕然回头喊湘雨:“端进来。”
湘雨端着一只铜盆,咚咚咚走进来。
有琴明月眼睛一亮:“怎么还有一盆雪?”
林燕然宠溺地看着她:“说了带你玩雪啊,肯定要算话。”
便带着她坐在落地窗前,陪她一起捏雪人,她先做了个模子,小小的雪人,一只巴掌大小,胖嘟嘟的小肚子,圆圆的脸,她还用墨汁点了眼睛,又用朱砂做嘴唇,捏出来的雪人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有琴明月有学有样,跟着做了一个,林燕然给涂上了红脸蛋,逗得她咯咯咯笑个不停。
妻妻俩将一铜盆的雪,捏成了十个雪人。
林燕然吩咐叠翠和湘雨摆到落地窗外面的窗沿下。
摆放成一排,雪人的脸对着殿内,这样看去,就是一群胖乎乎的可爱雪人看着她们,像是在站岗一样。
有琴明月坐在窗前,看了许久,一边看,一边笑。
回头望去,林燕然正在命人去将画裱起来。
“一定要仔细了,这可是我娘子给我画的,抓紧时间裱好,我要挂起来。”
没想到阿然这么喜欢自己作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