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微臣不敢!」2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担得起一句气宇轩昂、英武不凡,如果他的瞳孔里没有燃烧起那么重的杀意的话。
果然,他冷笑一声道:「不管你敢不敢,今日本王都要替皇兄除掉你这个扰乱朝堂的祸害。」
「请王爷考虑清楚,这里是皇宫!」我道。
「那又怎样?」话音刚落,他抬起一脚猛地踹向我的心口。
这一脚力量刚猛,可我没有躲避,在飞身撞上廊柱后又狠狠跌落在地上,嘴里呕出了大口鲜血。
周围的太监们都被眼前这情形惊呆了,害怕真出大事,人员迅速分为两拨:一拨忙跑去找启王通风报信,另一拨则赶过来极力阻拦。
裴昭似乎也怔了片刻,缓过神后还欲向我靠近。
小太监们赶紧飞扑过去将他拦住,死死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还请谨王殿下三思,那雁沉大人可是陛下的心头好。若是真打出个好歹,奴婢们的命倒不足惜,就怕伤了陛下和王爷的手足情分。」
「让开!」裴昭怒斥着试图挣脱,但太监们铁了心拦着,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让他一时半会儿无计可施。
这时我已然从地上爬起,擦干净了嘴角的鲜血,重新跪直了身体。
我俩眼神死死地盯住对方,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通报:「谨王殿下息怒,陛下有请!」
这里距离启王休息的清养殿不远,想必他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
裴昭整理了一下衣衫甩袖而去,走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我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这件事很快就被传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弹劾与力挺裴昭的折子均满天飞。
启王不堪其扰,最后以裴昭私闯宫闱无故行凶,是对陛下大不敬之罪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又为平息众怒无罪释放了赵将军。
3
七天后的夜晚,我一个人站在寝殿的窗户旁静静地望着夜空。
在观察到约定的信号后,火速与负责接应的宫人换好衣服溜出了皇宫。
我先被人领去了一处僻静的宅院,再通过里面复杂的密道来到一个房间,而裴昭早已在此等候我多时。
此刻他已卸下了冷峻坚硬的外壳,变成了记忆中温柔随和的模样。
一见面他立即起身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先小心地掀开我的衣服探查伤势,轻声问道:「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
「我当时明明给了你时间,为什么不躲?若不是我看你实在没有躲开的意思及时撤回些力,后果不堪设想。」他责备道。
「无妨,我没那么容易死。并且只有伤得越真、伤得越重才越有说服力,赵将军对殿下的感佩之情也才会越深。」我答。
那一脚在我的胸口上留下了一块巨大的、近似于黑色的瘀青,裴昭看得皱紧了眉头:「不行,我得再给你上点药。」
「不必了,太医已经上过了。」
「这药不一样,是我外祖父当年军中秘方,对这类伤有奇效。」他十分坚持。
我不再阻拦,问起正经事:「赵将军那边如何?」
「嗯,已经出来了。他这次算是彻底对皇兄寒了心,对我感激涕零,在我派人试探下也颇表露出支持之意。」他一边替我上药一边回答。
「那就好。」我笑了笑。
「委屈你了颜忱,让你这样为我笼络忠良。」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歉疚。
「殿下何出此言?帮殿下也是在帮我自己。只盼殿下早日得偿所愿,为我颜家翻案昭雪。」
「你放心,一定!」他承诺得无比坚定。
4
是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启都琴师雁沉。我本名叫颜忱,是前兵部尚书颜回之子。
十年前父亲被奸臣诬陷参与镇南王谋反一案,我颜氏一族被判满门抄斩。
在砍头前一晚,幸得我父亲的挚友——裴昭舅舅的庇护才留得一命。他冒险用一个和我相貌相似的死囚替换了我,保住了我们颜家唯一的血脉。
离开监狱前父亲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找机会为颜家平反昭雪,不然他无颜下去面见已故的列祖列宗。
因我擅长音律,被裴昭舅舅以琴师的身份养在府上。他私下对我悉心教导,让我通晓政史、饱读诗书。
裴昭那时常来舅舅家串门,我也因此与他结识。我俩秉性相似、意气相投,在日常的相处中建立了珍贵的少年情谊。
本以为能一直留在他们身边,可十七岁那年,我在府上抚琴时被前来私访的启王看中,被强制纳入了宫中。
我虽万般不情愿,但想着或许能以此为契机替我颜家翻案,再大的屈辱也咬牙忍了过来。
事后我曾无数次找机会向启王透露当年谋反案的疑点,可他昏聩至极,没有半点想要彻查的意思。
我发现在他眼中那不过是区区几百条人命而已,他根本不在乎!
我深感绝望,在与裴昭的书信中透露出了轻生之意。
5
裴昭将我从深渊边上拉了回来,极力劝说我活下去,并第一次向我袒露了自己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