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所有人都错愕地抬起头,看向这个样貌出众的青年。“Alex……”夏文石傻了眼。
分析师难以置信,快速划动地图,可是越看图越心惊。
见分析师的脸色。很多被强塞进来的人,吓都吓软了。
“A、AAAA级异端,我们这他妈不是去送死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任务啊!”
“真的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吗?”
“我想下车,呜呜呜呜呜呜我想下车啊。”
一个青年猛地站起身来:“哭什么哭!谁爱当逃兵谁去当!”
“别哭了!你们现在下车,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们很快就吵了起来。陆安不知道非自然局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但他清楚,英雄在蝶岛的待遇从来都不怎么样。陆安低头看着已经哭脱力、趴在自己双腿上睡觉的女孩,轻轻地抹去她眼睫上的泪水,神情无悲无喜。
这是一辆注定到达不了【春之钟】的列车。所以这些牺牲到底有什么必要呢。
末日到来,人最后的权力,就是选择怎么去死了。
“我们去求队长吧!中途停一次车,你们想当英雄的尽管去!我不想死,我走可以吗。求求你们了。”
一个被咬断一条手臂的青年痛哭流涕起来。
他跪下来,一边抹泪,一边痛哭。
“到【嘉开北】我们一定会死的!”
“停车吧,这车上还有那么多普通人,他们肯定也想下车。”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就连苏婉落都愣住了。她看了下沉睡的女孩一眼,又回头看了眼后面车厢瑟瑟发抖,抱着亲人尸体痛哭流涕的人。强烈的疲惫过后,就是深深的哀伤。
夏文石抓了下头发,恍然:“对啊,我们是有任务到京城,但是他们不是啊。”
“我们让队长联系上面,停一下车吧。不耽误时间的。”
苏婉落还没来得及联系队长。
另一个可以直接联系队长的B级异能者,已经开口了,他说:“总局拒绝了。”
一群人愣住。
“什么?”
“为什么拒绝,明明时间还那么早,停一下根本不会耽误任务!”
“你们把电话给我,我来跟队长说话!”跪在地上的青年喘着粗气,扑了过去。而那个B级异能者摇了下头:“队长同意停车开门,可是总局拒绝了。”
“总局……拒绝了。”青年犹如被雷劈,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用干裂的唇无助抽泣着:“不,放我下车……求求你,放我下车吧……”
B级异能者看着他,嘴里全是苦味说:“你求我又有什么用呢。这辆车的运行,队长做不了决定,程局做不了决定。督察官说,现在总局也做不了决定。”
苏婉落和夏文石豁然抬起头。
“总局也做不了决定?!”
他们的讨论声太大了,5车厢的人也听到了。
很多人都苍白着脸站在外面听着。
列车越来越靠近【嘉开北】,乘客的心情越来越绝望。【平安站】还只是一群从肿瘤医院爬出来的低级异能者,但【嘉开北】已经只是一个A级异端了。“车可以停一下吗?我们想下车。”有人在失去至亲后,麻木地牵着自己的孩子,开口问道,“车可以停一下吗。”
苏婉落:“我……”那个人已经扑过来,眼里满是痛苦地抓住她的手臂了。
后面乌泱泱站着很多人,他们都一身狼狈,在【平安站】失去理智,现在只想逃离这辆死亡列车。
“求求你了,我的孩子才只有五岁,求求你,让我下车吧。”
她的泪水决堤。
后面的人,受不了惊吓,也哭了出来。
一张张脸都写满了苦痛和哀求。
苏婉落喉咙发干,对此手足无措。
“让我下车吧。”
“求求你……”
“停车吧,求求你们,停车吧。”
“让我下车,让我下车。”
“停车啊!!”
“停车!!”
哀求过后是痛彻心扉的嘶吼!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后面的情况混乱无比,哀求无望后,一些人开始打算冲进驾驶室。甚至有些情绪上头的人,开始砸窗户,宁愿卧轨也不想被异端分食而死。
“这辆车没有驾驶室!驾驶它的人在京城!是他们不愿意停!”
混乱之中,有人打了起来,有人尖叫,有人崩溃地呐喊,哭嚎。
陆安伸出手,捂住了那个女孩的耳朵,替她隔绝了所有吵闹。
她哭得眼睛通红,睫毛潮湿,睡梦中都在抽噎,卷曲的长发披了满肩。
见女孩呼吸逐渐放缓,陆安才收回了手。
这辆列车的经停,总局做不了决定。
需要蝶岛来做决定。只可惜,除了【无神论者】,谁都无法直接联系到蝶岛。
蝶岛不会为一群无辜的人,耽误列车哪怕一秒的进程的。而【无神论者】被【传教士】紧盯,也不可能专门为此事去向蝶岛求情。
陆安坐在车边,没有去看车厢内的乱象,他只是看着旁边疾驰而去的雪山。
车马上就要到【嘉开北】站,那里一个A级异端,已经盘踞在站台、虎视眈眈。
他完全想不出,这列车该怎么到京城。
谁都不曾在意的车厢角落,青年苍白修长的手,点了下自己的耳朵。
车厢内很多异能者,都在歇斯底里,哭着求总局开门。
他们求助无果,毕竟眼泪和鲜血、都撼动不了蝶岛铁面无私的联络员。
可G144列车里,却有人越过队长、越过淮城分局、越过京城总局,越过蝶岛的联络员,越过蝶岛的指挥官,越过计划的总负责人。将信息传到了极点实验室,蝶岛至高无上的话事人的耳中。
叶吻这段时间,收到的信息很多,于是没有多做犹豫,顺势接通。
可她接通后,听到声音,愣了下。给她传消息的是个陌生青年,青年那边或许非常混乱,让他的声音也有点失真。
他的声音如溪流般,平静。
“京淮铁路的最后三站。【嘉开北】盘踞着一个A级异端【地煞藤】。【锦昌西】守着一个A+级异端【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春之钟】一整个高铁站,已经化作异端。”
他说:“话事人,这列车注定到不了京城。”
“马上就要到【嘉开北】了。”
陆安看着外面绵延不绝的雪。
问她。
“话事人,停车吗?”
凤凰
叶吻低头,
长发静落,银灰色的瞳孔看不出情绪。她甚至都不需要知道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已经给了答案。
“不。”
——话事人,
停车吗?
——不。
陆安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青灰的苍穹下,
雪山无言。
列车沿着铁轨一往无前,穿行漆黑隧道。
很久,
他放下手臂,
看了坐在他旁边已经哭得睡过去的女孩一眼,
居然意料之中笑了下。
陆安手指为她拂去脸上被泪痕打湿的卷发,
凝视她一时轻一时重的呼吸。站台上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
这个女孩和小时候的叶吻有三分相似。只不过叶吻不会哭得那么狼狈,
就算哭,
应该也只会在她的哥哥或者父亲面前哭。
对于叶吻,
陆安有太多的记忆。
第一次见面是在病房。
伯里斯那个时候还没和秦恒闹翻。叶吻需要进行眼部手术,
被安排到他旁边的病床上。
他比叶吻年长一点,伯里斯叫他好好照顾妹妹。
可是叶吻并不需要被照顾。
叶吻第一次杀人是在阴山福利院。蝶岛话事人五岁就和血结缘。
陆安对她的第一印象是,
她胆子好小,在蝶岛上一定被秦博士保护的很好。
秦博士离开时,叶吻不自觉感到害怕,她伸出手,
抓住秦博士的一根手指,颤声说:“我不要在这里,
我们回家做手术好不好。”她努力镇静,
可语气无法抑制恐惧,便有了一点委屈撒娇的味道。
秦博士笑着揉了下她的头发,
说:“小吻,听话。”
叶吻收回手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那一次手术很自然失败了。
叶吻的眼盲是先天性的,人类当时的医术根本无法救治。
但就是那一间病房,他和叶吻相识。
秦博士离开前,跟他说了和伯里斯同样的话。
“安安,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吻。”
这对陆安来说真的是太稀奇了。
他从小就因为心脏病被困在病床上,治疗和输液成为他生活的主旋律。一直以来都是他被照顾、他被监视、他被医生严格对待衣食住行,必须以“脆弱”的姿态活着,做什么都不能出格。但是现在来了一个,需要被他所照顾的人。
一瞬间,在陆安眼中。
叶吻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了。
他温柔期待地看着叶吻,但是叶吻并不想理他。
叶吻只在叶笙和秦博士面前稍微活泼点而已,她警惕性非常强,一点都不想和他认识。不过陆安对这个需要被自己照顾的小盲女有着出奇的耐心。
他们的关系破冰,在一次雷雨夜,叶吻被噩梦吓醒时。电闪雷鸣,陆安小心翼翼给她开了旁边的小夜灯,搬了个凳子坐到叶吻的床前。陆安压下唇角弧度,他觉得这种时候他不该开心。但这是他第一次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他抓住叶吻冰冷的手,对惊魂未定的叶吻,轻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叶吻或许也是真的太害怕了吧。她有太多太多的噩梦。血,火,废墟,眼泪。掌心全是汗,死死抓住他的手,才慢慢冷静下来。
第一次见面时,秦博士和伯里斯说的话,在陆安心里埋下了长久的种子。
他早就厌倦了“被保护者”的身份,可哥哥担忧的眼神,医院上下为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又令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叶吻是第一个需要他的人。
他理所当然,眼巴巴望着她,恨不得三分钟就去问一次,口渴了吗,要睡了吗,要他给她念书吗。
叶吻是叶笙的妹妹,又是先天的S级异能者,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真的像个小瞎子一样,事事受限。
但叶吻没有拒绝他。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下床可以开灯可以倒水,不过叶吻还是会接受他的帮助。失去视觉,会让人变得更为敏感。叶吻可能也知道,这样的“帮助”,会让他开心。
她想和他做朋友。
在病房的时候,他们还不熟,他一股脑地在叶吻身上投射多年压抑的照顾欲,而叶吻照单全收。每次,只有说起叶笙时,叶吻会特别激动。叶吻说,她的哥哥很厉害,她想治好眼睛,然后长大了和哥哥一样厉害。
陆安当时没有接话。叶吻离开那天,专门过来跟他拥抱道别。
陆安注视她离开,想的是,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或许她就不需要他了吧。
一个人的性格真的是可以三言两语就概括的吗。他是伯里斯拉拢选票的一个标签。一个病弱、善良的总统幼子,热心于和平、热衷于慈善。好像温柔就该是他的本性。
生于蝶岛,长于蝶岛,他的本性真的是温柔吗?
不过,做一件事做久了,会成为习惯。
他可能真的成了和平主义者。但他的父亲伪善,他的哥哥,恨的疯狂。
他无法拒绝【蝴蝶】的请求。他现在正被哥哥需要着。
千山的风雪,被一扇玻璃隔在窗外。
陆安举起自己的手来,他掌心的纹路特别浅。
眼中流露的烟蓝色,像雾一般冰冷。
【毁灭之息】流动在他灵魂深处。
旁边一直有人在吵。
“停车啊!停车!”
“马上就要到【嘉开北】了,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别往前了,放我下车吧,求求你,放我出去!。”
撕裂的哭腔和崩溃的求饶,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已经失去理智,用尽全力拍打窗户,拿头撞门。
【待春来】计划的队长,受不了吵闹,还是从一号车厢出来。他是个退伍军人,手里拿着枪,朝天开了三枪空枪,随后枪口扫过所有人,恶狠狠地说:“都给我闭嘴!”
在死亡的胁迫下,众人抽噎着,咽下了恐惧。
队长对异能者下命令,“把他们都控制到座位上!”
“放开我!”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我!”
夏文石不忍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无辜去死,说:“队长,现在离任务结束还有三个小时!我们真的不放他们离开吗。停一下车并不耽误计划!我们就停一分钟!”
一分钟,绝对不会耽误计划的。
队长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瞳孔很深,说:“不要拒绝上级的命令。”
怕他们被普通人情绪感染,队长直接下令,让他们往前走。“不怕死的都给我到前面的车厢来!”
夏文石失魂落魄站在原地。苏婉落安慰他说:“走吧。”
路过陆安时。苏婉落说:“Alex,你要过来吗。”
陆安没有拒绝。
队长掏出枪的时候,几乎收获了一整车人怨很的视线。但他毫不在意,扫视过一群跟随过来的异能者。队长点了几个年纪偏大的人,说:“你,你,你,你们给我过来。剩下的人,都呆在前三节车厢,不要动。”
来到3车厢。
夏文石嘴唇发白,眼里都有了血丝,他抓着头发,痛苦万分。
“我们真的能到达春之钟吗?这他妈怎么可能啊!总局把任务交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妙。这可是S+级任务啊,我就是一个衰仔,我能有什么用!A级异端我们凭什么打得过,难道要像动画里一样,濒死时刻,主角团的友情感动上天,觉醒力量吗?疯了吧,搞笑吗!”夏文石几乎要把下唇咬破。
他觉醒异能后,恶补了很多关于异能世界的知识。了解的越多就越知道自己的渺小,人类的情感确实可以化作力量。但是个人的亲情、爱情、友情、自我牺牲……都太渺小了。
要知道成就A+、S级的异端的情感,早就超越极限,往往是一个时代的血泪。
而他能做什么呢?
夏文石眼睛充血。
程局长说第五版主的力量,甚至来自于忒伊亚、来自于月亮。五十亿年的清冷光辉,照耀人类几千年的文明之花,绽放和凋零不过刹那。他能做什么?
他蓬头垢面,脸上全是污血。
苏婉落现在也脸色苍白,不知道说什么。
陆安这时,开口:“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夏文石和苏婉落都茫然地抬头。
陆安又一次重复,声音很轻:“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也许蝶岛真的充满罪恶。
但这一百年人类的秩序,都依赖于全球各地舍生入死的非自然局,依赖于很多很多,像这样勇敢无畏的普通人。
夏文石沙哑说:“我们就这样等死吗?”
陆安没有给他回答。
因为他也给不出答案。他是【灾难】,他救不了任何人。
列车快到【嘉开北】了。
隔得很远,也能看到那些诡异的、错生在大地裂缝里的黑色巨藤。
【嘉开北站】早就成了【地煞藤】的巢穴。
这个第五版块的A级异端。贪婪地张大嘴,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它巨大身躯像是一团乱线,藤蔓从岩浆里破土而出。【地煞藤】的花是血红色的,开在大地的裂缝里,像是碧落黄泉为人引路的彼岸花。
一群人被强硬地束缚在座位上,目睹死亡将近,忍不住痛哭,忍不住破口大骂!
“杀人犯,杀人犯,你们这群杀人犯!”
“你们就是杀人犯!”
【任务倒计时:2:30】
【尊敬的旅客们,列车即将到达嘉开北站。】
【女士们,先生们……】
G144的车头驶入【嘉开北】。
苏婉落气息微弱,眼中也再也绷不住泛出泪花,别过头去。夏文石更是崩溃地抱头,他捂住耳朵,不想听到人间炼狱般的尖叫。
仿佛是生命的倒计时,每个人都开始惶恐发抖!
而陆安平静地看着窗外。
锦昌西站,【地煞藤】兴奋到身躯都在战栗,它枝条盘成一个洞——是直通肠胃的口,里面的烈火岩浆,等着把这列车吞噬。
陆安等着毁灭的到来。
但是下一秒,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砰!剧烈爆炸引起的金色能量波!直冲云霄,几乎要吞噬整个嘉开北站!
陆安愣住,抬头,就看到了G144车的1号车厢爆炸了。
这是一场由内往外的爆炸。
车身,玻璃,包括1号车厢内的人,全都在爆炸中化为齑粉。
下一秒,陆安听到了类似于凤凰鸣叫的声音,清越高昂,漫过山河。金色的能量波,化为赤血色的羽翼绽放,遮天蔽日。
一个鸟类模糊的形象出现在天空中,像是华国神话里的凤凰。可是陆安知道,这不是凤凰。这是一个异端。
饱饮鲜血的A+级异端,展翅的瞬间,将【【嘉开北】站夷为平地。
它每一根羽翼都流光璀璨,睁眼的刹那,却只有扭曲的邪恶疯狂。
这是一个被封印在G144列车内的,A+级异端。
陆安看着这一幕。
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人类真的可以创造出A+级的器械吗?
*
蝶岛。
叶笙终于从负责人口中,了解到了待春来计划的全貌。
负责人不敢和他对视,脸色苍白,颤声说。
“华国的G144列车,在灾厄年初融了一个A+级异端的血肉骨灰。那是一个鸟类畸变种,本体是鹰,但蝶岛称之为【凤凰】。”
“【凤凰】被封印在G144列车上,作为开往总局的最后信使。每断一节车厢,就是解除一段【凤凰】的封印。而【凤凰】嗜血,需要足够的血来让它‘复活苏醒。”
“‘待春来’计划里,真正执行任务,将芯片送到总局的,只有【凤凰】,只有G144列车本身。至于其余车上的人,都是——献祭【凤凰】的燃料。”
*
所以队长,去往第一节车厢,就是为了赴死吧。
陆安想清楚一切后,又一次拨通了叶吻的电话。
这一次他声音里居然还带了点笑。
“话事人,我们成功通过【嘉开北】了。”
愤怒的情绪翻涌,像是岩浆滚烫。
陆安说。
“【锦昌西站】的后土神祇,最起码要牺牲这一列车所有人。”
“话事人,停车吗?”
他又一次问。
最后一站
——话事人,
停车吗?
第二次了。
电话里的陌生人这样问她。
“你是怎么联系上我的。”
叶吻并没有生气于他这种类似冒犯的质问。
那个人的声音冷淡,像雪融化在耳边,安静道,
“这重要吗?”
叶吻:“列车通过【嘉开北】站,【凤凰】出来了吗?”
陆安笑了:“嗯,
你想告诉我,你不知情?”
叶吻手中的钢笔用力,
将一只蝴蝶钉死在桌面上,
轻声说:“我怎么可能不知情。”
所有计划,
都必须得到话事人的签字。
生物药剂的诞生方式,
她知情;世界娱乐之城的建立目的,她知情;全球停电断网会造成的后果,
她知情;
这列G144,
最后走投无路的献祭,
她也知情。
叶吻:“我的回答和上次一样。”
叶吻断掉联系,
松开钢笔。
她低头,
看着鲜血淋漓的指间,伤口在慢慢自动愈合。
叶吻拔出钢笔,
在纸上匆匆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起身,往外面走去。
*
她小时候,一直很崇拜哥哥。因为她觉得哥哥特别酷,
在那个人人狂热的旧蝶岛。只有哥哥逆时代而行,完全无视《蝶岛公约》,
做说一不二的暴她最开始还会因为那些人背后说哥哥坏话而生气,
后面就发现……哥哥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不需要观众,也不需要听众。哥哥做了很多在蝶岛高层看来,
无意义的事,比如毁掉【应许之地】。他们嘲笑他,给自己放出了一堆敌人。
而哥哥一枪射穿那个人的嘴巴,血溅会堂。
……他不需要听众,但他会嫌吵。
秦博士对于两个孩子的教育方式并不同,哥哥理所当然成了他理念的继承者。哥哥想要结束灾厄,可叶吻因为灾厄而重获光明,不想结束,她觉得这并非坏事。两人就此产生分歧。
往日的时光隔得太遥远。
以至于她现在再见到叶笙,根本想象不出他爱人的样子。
弗丽嘉港上,穿过血海硝烟走出的青年,衬衣与烈火纠缠,眼里仿佛沉了一轮血色的太阳。步步踩过极限,破开规则。每一发子弹都风起云涌。
哥哥应该是冷漠的、强势的、危险的。太多太多对“蝶岛首席”的标签,让她忘了。最开始乐园的樱花列车上,哥哥只是个被打扰睡眠,会烦躁睁眼的少年。
哥哥也会骂脏话,哥哥还会讲冷笑话。
阴山福利院的废旧楼道上,她哭着扑过去时,哥哥也没有推开她。
她翻出了很多哥哥在淮城的录像。
会出神地想,如果自己没有留下那一张纸条,哥哥这一世会不会更幸福点。一无所知,跟随末日到达人生终点。
毕竟在淮城的哥哥,可比蝶岛首席生动鲜活多了。
从叶吻的视角看过去,叶笙在淮城遇到的所有人都和她的生活割裂。
对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叶笙最开始所困扰的原生家庭、秦家、大学生活,都轻得像是尘埃。连争吵都显得苍白、没必要,不足为道。
所以她也不知道,宁微尘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以宁家继承人的身份入局,去上演一出“艳遇、开学”的戏码的。
淮城……
她看着哥哥因为黄怡月的几个电话而愤怒。看着哥哥为了钱而奔波,进鬼屋。看到哥哥吞食胎女,在分局和宁微尘对峙。
——“长官,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呢。我们是原告和被告。”
叶吻没忍住笑起来。能够让宁微尘露出那种表情的,只有她哥哥了。
提着行李箱,穿行过淮安大学林荫道时,叶笙是真的放松下来。
哥哥在尝试融入这个社会。他勤劳认真,记着每一笔花销。他帮自己的老板举相机,直播女生情人湖教训渣男的画面。他还会插手一些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感情纷争,坐旁边,忍住离开的冲动,听他们吵得你来我往。
这种事完全想不到,会发生在蝶岛首席身上。而宁微尘在淮城的形象同样不可思议。
列车上风流薄情,轻佻恶劣。却又在秦家,气笑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出柜。
【枷锁】眼睛都快瞪出来。洛兴言肯定没想到,他从耶路撒冷回来,居然是为了看这出豪门闹剧。
旧蝶岛的上一世,谁都不知道宁微尘卧室里的画、不知道叶笙窗前紫罗兰的寓意。可是这辈子,一开始,他们的艳遇就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一见钟情。
如果叶笙的大学城市不是在淮城就好了。
没有故事大王出场。
叶笙的生活可能就是在鬼屋打工,风平浪静,偶尔处理几起灵异事件。
偏偏第七版主的故事在淮城落笔。
暖风熏得游人醉。
世界在烈火中崩析,故事焚烧殆尽。
*
“等下给我召开联合国会议。”
“话事人,联合国那边提议的沉眠计划和出逃计划,是否要安排进会议讨论里。”
“不。”叶吻一个人,拥有着一票否决权。“人类沉眠不了也出逃不了。现在我们和蝶岛要么共生、要么共死。”
又一人的声音响起,清晰问她。
“如果最后只剩蝶岛,那么话事人,是否启动‘绿洲’计划。”
绿洲计划——开启极点实验室,让【生命之丝】做屏障。彻底放弃岛外的城市和人,断尾求生。
从此,蝶岛成为地球最后的“绿洲”,而人类最顶尖的一批科学家,则活在墙内,存留最后的文明星火,寻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