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孟红拂说:“这个环在这里,我根本跑不了,环被施了诅咒,我一旦离开夜哭古村,它就会化为蛇咬死我。”说到这,孟红拂哭得更难受了。苗岩叹息道:“姑娘,你先别哭的。会有办法的。”
孟红拂说:“明天我就要嫁人了,呜呜呜呜呜呜,我也好想像姐姐一样逃出去。”
叶笙无动于衷,冷漠问她:“环的钥匙在哪里。”
孟红拂抽抽噎噎说:“在宗祠,被族长放到了我夫君的灵牌底下。”
苗岩配合着她骂道:“你们族长脑子有病吧!”
石湿道:“就是,就是。”大家敷衍地帮她骂完人后,马上火急火燎地想从新娘子身上套出解决的方法。
石湿假惺惺说:“我们确实是你姐姐安排来救你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你也很恨这个愚昧落后的山村吧,我们一起毁了它怎么样?”
管千秋愣住。
孟红拂再怎么样都是孟家的人。贸然说这事……
谁料,孟红拂轻声说:“好啊。”
她大概也已经缓过情绪来,在苗岩的搀扶下,站起身。新娘寡淡平凡的脸上露出一个愤恨憎恶的表情来,她赤红着眼,咬牙切齿说:“毁了它,我跟你们一起毁了它。”
石湿心中大喜:“哎哟,姑娘有魄力。”他们还以为孟红拂也会被孟家一堆条条框框约束呢。
孟红拂说:“所以我们要怎么做。”
石湿卡壳了,傻傻地转头去看叶笙。
叶笙静静看着孟红拂,孟红拂察觉到视线,抬起头来,一双圆眼红红的。
叶笙淡淡问道:“孟红拂,你能接触到孟家先祖的灵牌吗。”
孟红拂呆了呆,然后点头:“能。”
她紧张地抓了下袖子,说:“迎亲当日,我是第一个进宗庙的,进宗庙后我会一路上楼梯,到最顶端,跪在先祖灵牌前。族长关庙门,就是婚礼正式开始先祖显灵时。”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眼中读出了惊喜。
王透没忍住开口:“那你可以在村长关门庙门的刹那,毁掉灵牌吗。”
卡住轮回开始,先祖显灵的那一秒。
孟红拂傻了眼,颤声说:“毁掉先祖灵牌……为什么……”她虽然对孟家古村恨之入骨,但身为孟家子孙,对先祖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王透严肃道:“造成那么多畸形儿惨死,造成你和你姐姐悲剧的源头,就是你们的孟家先祖。小姑娘,我们会救你出去让你重获自由的,只要你毁掉你们先祖的灵牌。”
这话不假,毁掉孟家先祖的灵牌,把孟红拂救出去只是举手之劳。
孟红拂:“可,灵牌很重的,而且用专门的石头做成,我……我该怎么毁了它。”
王透和石湿一下子把目光放到了光头上来,目露精光。
“【火种】!你可以借火给她!”
光头一拍脑门,凑上来:“对。小姑娘,我会在你手里放一颗火种!到时候,你在先祖之灵刚刚显现时就点燃火种,一定赶在族长彻底关上门前!不要快,也不要慢。”
先祖显灵的第一秒。
族长关门的最后一秒。
孟红拂说:“那……那你们也得先帮我把小腿上的环解开吧,不然我根本离不开这里。而且,赶在族长关上庙门前,毁掉灵牌,我得跑着上去,这个环不方便。”
“没问题,没问题。”
众人喜笑颜开。
叶笙的视线落到了孟红拂挂在窗边的三个捕梦网上。夜哭古村的习俗,是防止恶灵入梦,挂在床头。但在这里,孟红拂挂在了窗边。
石湿暗中和光头使了个眼色。
光头不用看都明白他的想法。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个姑娘表现得再单纯,再可怜,只要跟邪门的夜哭古村沾边,对他们而言,都毫无可信度可言。
他会给孟红拂的【火种】是由他远程操控的。孟红拂只要把火种带到孟家先祖灵牌前就可以,由他来决定点燃时机。
牢牢守住族长关庙门的最后一秒就行。
只要孟红拂接受了他的【火种】,一切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众人走到这一步,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这该死的、邪门的夜哭古村,不仅要兢兢战战做任务、搞材料,还要弄懂轮回的关键一秒。
叶笙进屋后,就任由国王工会的人发挥。他的视线一直在打量孟红拂的屋内。
夜哭古村(十七)
孟红拂说:“你们先帮我解开蛇环,
我再替你们烧掉先祖灵牌。可以吗?”
王透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孟红拂道:“蛇环的钥匙在宗庙里面,那里是孟家禁地,
一般不对人开放。但今天是【问名】的日期,媒人可以入内。”她清凌凌的目光一下子看向了叶笙,
轻声说:“那张纸是你写给我的吗。”
叶笙说:“是。”
孟红拂吸吸鼻子,一下子红了眼眶:“姐姐一定很信任你吧,
把这都告诉了你。你去帮我【问名】好不好,
【问名】需要两个人,
你可以再带一个熟悉的人。”
叶笙一瞬间抬头,
冷冷和孟红拂对视。
孟红拂穿着一身素稿,神情楚楚,
眼眶通红,
分外我见犹怜。
叶笙说:“【问名】的流程是什么?”
孟红拂说:“喜婆送你们到后山,
会跟你们说流程的。重点是蛇环的钥匙,
蛇环的钥匙就在新郎的灵牌下方压着,
你问完名后,沿原路返还时,
一定要记得把它偷出来啊。”
就在这时,宁微尘忽然含笑说:“你叫孟红拂。”
“嗯?”孟红拂愣愣抬头看向他,对上那双噙着笑意的桃花眼,情不自禁红了下脸,
小声说:“嗯对。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宁微尘说:“很好听。只是我有些奇怪,这个名字是你父母给你取的吗。”
孟红拂抿了下唇,
含糊道:“不是……只是我觉得好听,
自己改的。”
宁微尘微笑:“自己改的?你知道红拂夜奔的故事吗。”
孟红佛摇头,低头,
嗫嚅说:“不,我,我不知道。”
管千秋困惑:“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叶笙也投去了奇怪的视线。
宁微尘对上叶笙的眼神,笑了下,缓缓道:“没什么问题,只是在夜哭古村,这个名字明显不太适合,尤其还是在一位新娘子身上。”
石湿凑过来,愣住:“为什么?红拂夜奔到底讲的是什么?”
《诗经》这种脍炙人口的诗篇,他们都有了解。但红拂夜奔这种不算太出名的典故,石湿还是有点懵的。
宁微尘笑笑:“讲的一段红拂女慧眼识人、私奔相从的风流逸事。”
私奔,这两个词出来,众人就脸色一变,知道为什么不适合夜哭古村了。在夜哭古村,跟外人私逃是违反祖训的天大罪事,要被扒光衣服、扯烂头发。
而柔柔弱弱的新娘给自己改名叫红拂……
原本就觉得她不可信的众人,突然开始瘆得慌。
新娘子眼眶红得像兔子一样,失魂落魄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叶笙并没有在新娘的名字上纠结很久,开口问道:“结婚六礼里的【问名】是新郎向新娘问母姓。所以我去宗庙,是替你作答吗?把你的名字写给新郎。”
孟红拂说:“对,写在后山的石壁上。”
叶笙:“就写‘孟红拂’三个字吗。”
孟红拂摇摇头,说:“不,婚礼全程由先祖见证,名字得用特殊的符号表达,才能被神明看到。”
“你们在喜婆的带领下进宗庙。第一件事,就是卜名,将写有我名字的纸焚烧后,撒入蛇缸,片刻后纸灰在水面形成的纹路,就是你要写在石壁上的‘名’。”
“第二件事,是送嫁,媒人要走进宗庙后面的溶洞内,一边走、一边把嫁妆丢进深渊里,走到尽头,是先祖当年坐化的石室。在石室上写下姓名,就算【问名】环节完成。”
宁微尘不经意问道:“华国的结婚六礼,问名一般是第二件事,为什么在夜哭古村是倒数第二件事。”
孟红拂愣住,才轻声说:“因为在孟家祖训里,【问名】是婚礼中最重要的事。”
喜婆下面走了一圈又上来,不爽地在外面敲门:“聊完了没啊!新娘子见外男像什么话!”
“马上!马上就说完了!”孟红拂开始焦虑起来,她哀求的看众人一眼,嗓音快哭了说:“蛇环困住了我,我哪都不能去,拜托你们了,一定要救救我。”
石湿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众人离开这里,心事重重。
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信任孟红拂,但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因为孟红拂身上没有一点危险的气息。可宁微尘那几句对孟红拂的套话,让他们慌了神,直觉这个新娘表里不一,有点渗人。
“这个新娘身上一点危险的气息都没有,但我还是觉得古怪。”管千秋开口。
众人脸色垮下来。【绝对清醒】都发话了,简直坐实了孟红拂邪门的事实。
光头颤声说:“那怎么办,想在第五天破局,按照婚礼流程。要么从族长下手,要么从新娘下手?新娘邪门,难道族长就不危险了吗——难不成,我们去找族长?”
“不。”管千秋摇头:“我既然在平安福里留下那根发丝,那么找新娘就是正确的。”
王透这个时候开口了,他严肃说:“我觉得新娘子脚上的蛇环不能解。她那么邪门,我们不能信她。说不定解了蛇环,她变成个高级异端,会先反杀我们。”
石湿想了想,道:“有道理。”
光头:“但没有她,我们根本接近不了灵牌啊。”
苗岩道:“新娘也说,带着蛇环她走不快。我们不给她摘蛇环,她在族长关门前是碰不到灵牌的。”
石湿目光沉沉,想到什么:“我记得婚礼流程里,族长得等所有人进去才关门吧,或许我们可以走慢点,给新娘拖延时间。反正,我们不能先给新娘子解蛇环,必须得让她帮我们烧掉灵牌后再把钥匙给她!”
king高层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对一个一看就邪门得要死的古村新娘,也没多少善心。
管千秋沉默片刻,忽然说:“不对,如果破局那么简单的话,根本没有第三次重来的理由。知道回溯的时间点后,我们现在想到的一切,我不信上个轮回的叶笙没有想到。”
她不信上个轮回,他们会全心全意信任新娘,会孤注一掷把胜负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管千秋喃喃说:“一定是上个轮回有个死局,得在第三次才能解。”
她说完,目光看向叶笙,渴求一个答案。
大家跟着她一起转头。
叶笙:“……”看他干什么?他知道个屁。
叶笙面对king工会希冀的目光,眼神烦躁,语气冷淡。
“问名的事只需要两个人,你们还不去做任务,等着今天就死?”
king工会:“……”
一群人默默地抱着喜丸去蛇渊了。
夜哭古村(十八)
叶笙送走了这群碍眼的傻逼后,
偏头对宁微尘,低声说:“【问名】的环节在晚上,白天先走走吧。”
自从进入夜哭古村,
一直受限于生存任务,他还没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座绮丽的红楼。
宁微尘颔首:“嗯。”
叶笙站在围栏边,
望着天上,从镂空缝隙里照进来的阳光,
他伸出手,
细白的指尖碰到了光中浮动的淡金色烟尘。光是微凉的,
不带一点热度。
雕梁画栋的红木古楼,
回廊满目的人皮灯笼。夜间凄婉的哭声,浮散于天地的噩梦。旋转的八面体,
飘荡的捕梦网。配合着锣鼓声,
鞭炮声,
唢呐声,
光怪陆离得像是一幅画。
宁微尘见他神色苍白,
温柔笑着开口道:“叶同学,你很紧张吗。”
叶笙对他没有做隐瞒:“嗯。”
宁微尘柔声安慰说:“不用紧张。”
叶笙犹豫一会儿,
说:“这是我的第三个轮回,最后的五天,我不能出任何错。”
宁微尘深深地看着他,笑道:“不,
你永远可以出错。”他也靠在围栏边,支着下巴,
歪过头去,
漂亮的眼眸里笑意粲然,缓慢轻声说:“有我在,
你永远都有试错的机会。”
叶笙心想:我要是出错,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不过,叶笙没有驳回爱人的安慰,他收回手,抬步往下,出声说:“下去看看吧。”
宁微尘偏头,眨眼问他:“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叶笙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微尘笑吟吟问:“那下次还一个人来A+级危险地吗?”
叶笙:“闭嘴吧你。”
夜哭古村婚礼进行时,家家户户都在忙,忙着砍竹子,做灯笼架子,忙着贴喜联,忙着做饭,忙着弄纸浆,忙着做纸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穿行于楼上楼下。
他们两个无所事事,一看就是异类。
这副悠闲的样子落在孟梁眼里,就跟眼中钉似的。
孟梁恶声恶气道:“喂!我说你们两个,白天不做事就给我滚回房里去。”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外乡人是怎么说服新娘,把【问名】的事交给他们的!气死他了!
叶笙第一天就惹了孟梁,也不介意多惹惹他,古怪地看他一眼:“到底是你结婚,还是孟红拂结婚,怎么你看起来比她还激动。”
孟梁气得歪鼻子瞪眼,就差把手里的扫帚丢向他:“你懂个屁!别再让我看到你!”
叶笙见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孟梁离开后,他直接对宁微尘说道:“他们看起来比新娘还期待这场婚礼。”
宁微尘说:“夜哭古村那么虔诚的信仰孟家先祖,除了‘家文化’外,必然还有利益交换。”
大概是好事将近,夜哭古村的村民对这些外乡人也不再那么排斥了。
他们问起这件事。一位大伯也没隐瞒,眉开眼笑说:“婚礼当天,先祖显灵,人人都可以进宗庙祭拜。”
“在庆祝这对新人礼成时,我们也可以向孟家先祖许愿。愿望能够被先祖听到,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愿望,先祖都会帮忙实现的,心诚则灵!”
叶笙:“……”
怪不得每个人都那么兴奋,为婚礼忙前忙后。
因为这不是一场婚礼,是一场祭祀。
用畸形儿的皮做喜灯;用畸形儿的肉做喜丸;用畸形儿的骨灰做纸人。
用这场血腥诡异的婚礼献给神明,换取自己的愿望成真。
人的欲望,永远是产生邪神的最主要原因。
叶笙在夜哭古村转了一圈后,发现这里的人其实挺少的。很多房间都有空着,村中老人居多,年轻人都没看见几个,小孩更是屈指可数。
叶笙回到房间后,将窗户打开,沉默地站了很久后,将自己一路的分析跟宁微尘说了。
“我在蛇渊,灯笼室,晒纸的顶楼,都给自己留了线索,而这三个线索都指向关键。”
“魔瞳五个点连成圆,点名了轮回;灯笼室的八面体折痕和一道竖轴,不仅提醒我第一晚的眩晕,轴也把正方形的纸变成了‘门’,这是告诉我回溯的时间点;捕梦网的下方,五条结绳,对应我第三个轮回,五天要做的事。”
“如果每个线索都有用。那么管千秋留下的那根长发,一定不是简单地让我们去找新娘子。那根头发的发尾沾了血,还沾了人皮。她或许不知道——我之前在淮城见到的血嫁衣里的头发和这情形一模一样。”
“这像是在提醒我……”叶笙道:“孟红拂怎么会有一个姐姐呢,或许她就是那个逃婚未遂的新娘。”
叶笙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沙哑冷漠,他说:“我们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了。第四天最重要的事,真的就是帮新娘完成【问名】吗?”
“真就那么简单?可是完不成问名,我今天的任务没过关,我也得死。”
“我觉得……我肯定,还给自己留下了线索。”
叶笙的手指缓缓握紧,他在窗前,回过头去,轻声道:“宁微尘,你为什么觉得新娘子是不能冒充的?”
当时了解清楚婚礼流程后,火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冒充新娘。
如今在跟孟红拂交涉完,知道她可以近距离接触灵牌后,相信每个人心中都知道,冒充新娘是最稳妥的方法。异能者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可以缩小骨骼。假扮新娘在婚礼当天毁掉灵牌无疑是最保险的方法。
宁微尘笑了下,安静说:“叶同学,想要冒充新娘,那么你们得从第一天就开始冒充。”
叶笙愣住:“什么?”
宁微尘似笑非笑:“不然你以为我们进村后,看到的一切都是作秀吗?”
“夜哭古村的婚俗里,新娘不是那么好冒充的。想要得到孟家先祖认可,【相看】【请期】【问名】【迎亲】,四个步骤,缺一不可。”
“跳过了前面三个步骤,直接去【迎亲】,就算族长没有发现端倪,孟家先祖也不会显灵。因为这场婚礼,是假的。”
叶笙的心不断下沉,他垂眸:“怪不得……”
所以,他们想要成功,必须依靠那个新娘吗?
那个邪门的、古怪的、表里不一的新娘子?
新娘子会帮他们烧掉灵牌吗?
叶笙轻声说:“其实和新娘子做交易,还有个万全的方法,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把钥匙就放在【火种】里,只有我点燃火种的刹那,钥匙才会掉出来。新娘子迎亲当日,想要得到钥匙,就必须走到先祖灵牌前。”
只是,他现在能想到的解决方法,上个轮回怎么会想不到呢?
叶笙盯着窗户看久了,脑海里突然浮现新娘窗前那三个捕梦网,它们轻轻晃荡,像是轻盈的梦。
“捕梦网……”叶笙从进夜哭古村开始,就一直在留意他们挂在床头的捕梦网。
国王工会早就得出结论,这是用来防止畸形儿恶念入梦的。
捕梦网的作用,好像只是让他们清楚喜丸的原材料。
可他进夜哭古村时,对这个精巧的物件,就一直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
捕梦网很重要……
叶笙猛地想到什么:“夜哭古村的东西以五为圆满,新娘房间里,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五个五个的。但是她在窗边挂了三个捕梦网……新娘子说她被困在屋中,没有喜婆的搀扶,哪都去不了。那么她窗前的三个捕梦网是谁挂的。”
叶笙一下子惊醒般,快步往外面跑去。宁微尘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笙一路跑。仗着腿长,几步作一步地跨上台阶,他再一次来到了新娘子的门前。新娘子所在的房间楼层非常高,从这里能够俯瞰整个古楼。
他放缓呼吸,一步一步来到了新娘子的房门前,屋内新娘子在哼歌,她依旧坐在拔步床边,用梳子梳着长长的头发。她哼歌的声音很轻。
但叶笙记忆力惊人,他听出了调子,新娘子哼的是《葛生》,冬之夜、夏之日,她忐忑而甜蜜地坐在窗前,一梳梳到尾。
忍住心里的古怪。叶笙把目光看到窗前的捕梦网,他的手指碰着下面的流苏,看到了里面……缠着一根黑头发。三个捕梦网,每一个里面都藏了根新娘子的头发。
原来……管千秋留下的线索,还指向了这里。
这就是他留下的最后的线索吗。
叶笙恍惚了一秒,伸出手,轻轻把这三个捕梦网自窗前取了下来。
叶笙直接拿着那三个捕梦网回了房间。这跟【窃梦师】做的网完全不同的,它的纹路是正的,蛇骨为圈,纸流苏上也没有结。唯有一根黑色的头发虚虚缠在上面,像是一个记号。
“你回来了?”宁微尘呆在屋内,抬起头,展颜笑道。
叶笙道:“你看看这三个捕梦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宁微尘道:“你从新娘窗前偷来的。”
叶笙:“嗯。”
宁微尘修长的手指接过它们,稍微拨弄了下流苏下方,就笑出了声:“叶同学,这也是【窃梦师】留下来的。”
叶笙愣住:“什么?”
宁微尘说:“看来你上个轮回,早就给现在的你把每一步都安排好了。一步一步把你引到新娘这里,是因为他给你留下了三个梦。”
叶笙:“……梦?!”
宁微尘道:“对,白日梦。”
宁微尘微笑地朝他招招手:“刚好现在是白天,也刚好第四天时间充裕。你现在可以睡一觉。”
叶笙说:“这到底什么意思。”
宁微尘眸光潋滟,想了想,笑着说:“白胥留在顶楼的反向捕梦网,打上了结,要用对应的解梦签才能开启。但是这三个捕梦网,只要把它烧了,你就能读到里面的梦。”
“这或许就是你留下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线索。”
“嗯,我守着你,你趴在桌边睡一觉吧。”
宁微尘把这三个捕梦网挂在了窗边,低下头,笑着,让叶笙白日伏桌睡一觉。
叶笙被他摁着肩膀坐下,抬头,看着这随风摇曳的三个捕梦网。脑海里只有错愕、荒诞和一阵寒意。
这是只有在第四天,也是必须在第四天,获得【问名】资格后,才能花一整个白天去解的梦。
他如果没有发现这三个捕梦网,解不开最后的线索。
——是不是第三次,也是死局?
宁微尘低声说:“睡吧。”
他用火点燃了捕梦网的底下,火焰从纸流苏的尾端开始燃烧,瑰丽又漂亮。火烧得很慢,细碎的灰烬从天而降,叶笙伸出手接了一下,抬头对上宁微尘含笑的眼眸,稍微安了下心。
他真的两只手趴在桌上,闭上眼睛,试着沉沉睡去。
意识不断不断下沉,香雾袅袅,白日窃梦的幻境里。他听到了管千秋的声音,和另一个陌生少年的声音。
管千秋恍惚地轻声说:“死地,这里居然是死地。冥婚,死的一方居然是新娘子。夜哭古村我们根本出不去,我们永远不可能杀得死孟家先祖。”
另一位少年处在变声期,嗓音低哑,厌恶而疲倦道:“所以,从第一天,旁观新娘【相看】开始,我们就在这场婚礼中必死无疑。我受够了,你们聊吧。”
“南柯,你要去哪里?”
少年说:“不用管我。”
他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像是已经在强弩之末。冷硬,沙哑,咬字都带着血腥味。
“管千秋。”
“叶笙?”
“【相看】只需要族长摇铃作引,而【请期】是对孟家先祖许愿对吗?”
“对……”
“那么,我们这一次只能是死局,也必须……是死局。”
夜哭古村(十九)
【第一个轮回】
——“去村子里要过一个地洞,
地洞只能一个人走。需、需要我给您带路吗?”
——“带路。”
进漆黑的山洞,从九十度的斜坡上滚下去。
叶笙丢掉了手机、蜡烛、纸钱、手电筒。就连第一军校的萤虫,也因为遇到A+级危险地灵异值过高,
自动关机了。
不过这对叶笙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他不用看弹幕那群碍眼的傻逼了。
没有了萤虫的监控,叶笙直接把枪拿了出来。
他擦去嘴边的泥沙,
忍住浑身的酸痛,沿着那一丝微光,
走了出去。
一栋夹在两座巍峨高山之间的巨大红楼出现在他面前。
满楼的灯笼摇晃,
山月间,
飞檐雕栏,
火红一片。
他走近了,才发现红楼底下已经站满了一群人。
“大哥,
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呃,
我们只是迷路了而已。”
“对对对,
我们迷路了。又饿又渴,快要死了。”
十八个人。好几个队伍。
孟梁白眼直翻:“你们迷路了关我屁事,
我们在办婚礼呢,大喜的日子,别死在我们村门口,我嫌晦气!”
叶笙暗中打量着这十八个人。
他们都像是三两结队,
单独行动的。
一对双胞胎兄弟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人当场表演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眼白一翻,舌头一吐,
往后倒去,
“啊,哥,
我好像要不行了,再不喝水,我要死了。”
哥哥声泪俱下:“弟!弟!你不能出事啊!”
孟梁:“……”
孟梁:“他妈的!别死我们村门口!”
这么鸡飞狗跳一会儿,大伯出来了。
大伯缓缓低声说:“让你们进去也可以。点燃魂香,获得先祖庇佑,以后就是我们夜哭古村的客人了。古村会收留你们十五天,但古村也容不下偷懒的人,知道没有。”
一群人喜出望外,原地复活:“知道了,知道了。”
大伯清点了下人数,他吩咐孟梁拿出十九根魂香来。
叶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等一下。”叶笙回头,看到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快步走了过来。
青年很高,样貌出众,深棕色的长发,用皮筋松松垮垮束了下,披在身后,发尾垂至腰间,看起来像个艺术家。
“加我一个人好吗?”青年嗓音动听,举了下手,笑起来眼角有点细纹。但他看起来依旧很年轻,温文尔雅道:“我和我的队伍走散了,我今晚没有地方去。”
叶笙的手指轻轻摸上枪口。
这个最后来的人给他的感觉,比前面十八个人加起来都要危险。
孟大伯给他们拿出了魂香,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要诚心。
叶笙垂下眼,随意把香点燃后,就交给孟梁了。他点魂香时,完完全全没把孟家先祖放眼里,但香也没出问题。
然而最后来的这位长发艺术家,烟居然烧掉了三分之一。
长发艺术家表情微妙。
叶笙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就觉得夜哭古村不对劲了。他觉得,香的燃烧绝对不是按心诚与否来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