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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这一次进蛇屋。

    叶笙依旧是最后一个做任务的。

    苗岩第一个喂完后。

    叶笙漫不经心问她:“【美杜莎之眼】也能操纵蛇吗?”

    苗岩诧异地看叶笙一眼,不过还是认真道:“肯定能啊。【美杜莎之眼】可是蛇王。”

    说起那位骑士工会血腥残忍的异能者,苗岩语气就格外复杂,“美杜莎这人吧,我其实挺佩服他的。他对别人狠,但对自己更狠。一开始【美杜莎】只是个B级异能者,他的异能是牙齿分泌毒素。但后面他在绿色地狱里有了个天大的机遇。一位S级执行官出动任务时,不小心让一条A级的蛇异端重伤逃走,然后被美杜莎遇见了。”

    “绿色地狱里那条蛇王的代号叫做【魔瞳】,直视它的眼,人的脑神经就会崩坏错乱。那个时候,蛇王已经奄奄一息了。美杜莎趁S级执行官没找过来前,把蛇王的两只眼睛活生生挖了出来同时也挖掉自己的眼。他跟疯子一样,把魔瞳的眼珠子安到了自己眼眶里。厉害吧。”

    苗岩无论多少次说起这件事,都会打了个冷战。

    “他在拿命赌,但是他赌赢了。”

    叶笙听到这里,居然有了种想笑的冲动。

    美杜莎。

    魔瞳。

    很快轮到他了。

    叶笙随手抓了三十颗喜丸。

    光头虽然长相粗犷,但是心思细腻,主动替他多拿了一颗:“喏,给你,知道你走完桥需要三十一颗。”

    叶笙拒绝得很干脆,淡淡道:“今天不用了。”

    光头:“啥?”

    叶笙长腿跨上独木桥,丢一颗喜丸走一步。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他一路走到正中央,丢下那颗喜丸后,那条对他充满敌意的蛇再次出现了。

    两米长的蛇身腾跳而起,它诡异的淡蓝色蛇瞳里是泼天的恨意。

    蛇信子嘶嘶嘶,像是最撕心裂肺最恶毒的诅咒。

    而叶笙这一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比冷静、也无比清晰的和它对视。叶笙任由蛇头靠近自己的脸,黏腻潮湿的蛇信子几乎和他相触。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这条蛇淡蓝色的眼睛里,不光只有三个点,准确来说是五个点,五个点连成一个圈。

    只是第一个点、第四个点和第五个点,被着重画了而已。

    然而,这点和线的颜色他太熟悉了。

    浅灰色,这是铅笔的痕迹……

    能在A级魔瞳上留下痕迹,只有故事笔了。

    ——他曾经用故事笔,在美杜莎的眼睛上,狠狠戳出五个点,又鲜血淋漓地画出了一个圈,作为可以留存下来的记号。

    叶笙面无表情,徒手抓住了这条蛇的七寸,任由它在自己手中痛不欲生地挣扎扭曲。

    一边扔喜丸,一边抓着蛇快步走完独木桥。

    岸边的人目瞪口呆看着他徒手拿了一条毒蛇回来。

    叶笙把这条毒蛇丢在了地上,他目光看向苗岩,脸色苍白,声音却很轻,杏眸里有种山雨欲来的疯狂暴戾。

    叶笙说:“蛇语师,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就是魔瞳?”

    苗岩猛地瞪大了眼:“什、什么?!”

    她半蹲下身去,颤抖的手捏住蛇头,屏住呼吸,看到那一双狰狞疯狂的淡蓝色蛇瞳后,苗岩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啊啊啊啊——!”她骤然尖叫出声,松开手,跌坐地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眼泪都快要掉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王透和光头猛地围了上来。

    他们两人看到那双属于美杜莎的、标志性的蓝色蛇瞳时,也脸色煞白,跟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管千秋强撑着状态,开口说:“你们先不要和魔瞳对视,让我来吧。”

    她已经早有准备了,但看到那双眼睛时,还是恍惚了一下。

    “原来,骑士工会的人也进来了啊。”

    叶笙在旁边略带嘲意的扯了下唇角,漠然说:“蛇语师,你先听听它在说什么吧。”

    苗岩已经快要吓哭了,她强忍着惧意,颤声说:“好。”

    她战栗地拿出口哨,放到嘴里,短促地吹了几声。

    这条毒蛇彻底被叶笙激怒,上岸后它本就浑浊错乱的精神几近疯魔,残留在蛇眼里的美杜莎记忆,在看到管千秋后,彻底疯狂,恨意汹涌。它在地上扭曲抽搐,每一声嘶叫,都狰狞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咚。

    苗岩的哨子从她嘴里掉了出来。

    她僵硬地抬起头,眼里已经有了泪光,颤声说:“管姐,这条蛇说,它要杀了你和叶笙!它要你们偿命!它喊了你的名字……它还喊了叶笙的名字!”

    苗岩的话一出,蛇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跟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站在原地。

    管千秋又一次地看向叶笙,但是这一次,她不再迷茫,而是绝望和恍惚。

    叶笙没有看她。

    宁微尘非常体贴地给他递过来一张纸,笑道:“这位抓蛇英雄,你要不要先擦擦手。”

    叶笙:“……”宁微尘总是能一句话让他恢复理智,不过他还是接过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黏液。

    石湿再怎么对叶笙有偏见,这一刻都反应过来不对劲,他又惶恐又焦急地问叶笙:“叶笙,这是怎么回事。”

    叶笙没回答他,淡淡道:“第三天的任务还需要继续做,晚上说吧。”

    结绳记事里,第三天,还是三个小结。还需要继续喂蛇,做灯笼,晒纸。

    接下来的一路,众人再也不复之前的轻松,死气沉沉。叶笙依旧没有说一句话,眉头紧锁。

    宁微尘似笑非笑说:“你之前跟我说夜哭古村邪门的过于浅显,所以心事重重?怎么,现在它的邪门都摆明面上了,你还是皱着眉。”

    叶笙眼眸清凌凌,看了他一眼,古怪问道:“你就一点不惊讶吗。夜哭古村的时间是一个坍塌的点。”

    宁微尘想了想,如实说:“还好,从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你开始,我就知道这里面的时间有问题。”

    什么玩意?

    叶笙面无表情,咬牙切齿说:“宁微尘,你玩我呢?”

    “没有。”宁微尘笑了下,望向他,桃花眼噙着笑意,潋滟漂亮:“只是叶同学,我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很少有人敢在时间上跟我玩障眼法。”

    叶笙:“……”妈的。他算是理解石湿那句话,石湿让他去世娱城直播,说他光凭一张脸就能让无数人买账。现在这句话他送给宁微尘,并且,他就是那个情人眼里出西施,会为宁微尘买账的傻逼榜一。

    叶笙:“……你现在该感谢第一军校的萤虫了。”如果没有直播,他现在一定拽着宁微尘衣领,让他说人话。

    宁微尘眨眼笑了下,漫不经心问道:“所以为什么不开心呢,叶同学?”

    叶笙跟着众人下楼,前往灯笼室,他回答了宁微尘的问题,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我不认为,我会为同一个原因,失败两次。”

    接下来做灯笼、晒纸的任务,大家都做的很压抑。一天下来,就连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

    晚上回到房间后,石湿赤红着眼,直直看向叶笙:“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叶笙用人皮纸轻车熟路地折成了一个八面体,八面体落在桌面上,像是陀螺一样先旋转了一会儿。

    叶笙低声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的香会燃到只剩三分之一。”

    “一根香能烧十五天,香燃尽,就会被逐出夜哭古村。”

    “实际上,如果真按虔诚与否来决定庇佑的天数。我的那根香,会直接一烧到底。”

    他对孟家先祖,从头到尾,就没有一点敬意。

    “管千秋和我一样,点香时都完全没有想过孟家先祖,但她的香留了三分之二。”

    “因为我们剩下的天数就是那么多。孟家先祖对谁都一视同仁,一根香十五天。我在夜哭古村已经用掉了十天,而管千秋,用掉了五天。”

    管千秋怔怔望着他。

    king工会其余人也是彻头彻尾傻了眼。

    王透喃喃道:“叶笙,这到底什么意思。”

    叶笙说:“夜哭古村的时间是一个坍塌的点,五天一个轮回。在成亲当日,我们进入宗庙,不会先见到孟家先祖,会先被抹去全部记忆,颠倒重来。回到刚进村的时间点,重复上一个轮回的喂蛇、做灯笼、晒纸任务。重复地以为这是个存活副本,打算先活到第五天。活到第五天又是轮回。这么轮回三次,十五天过后,香燃尽时,就是我们的死期。这是你们的第一个轮回,管千秋的第二个轮回,我的第三个轮回。”

    石湿眦目欲裂:“不!不可能,千秋是【绝对清醒】,她的记忆……”

    叶笙漠然道:“要我重复一遍吗,这里是一个坍塌的时间点。”

    “管千秋的记忆不会被纂改,她能记住人生每分每秒发生的每件事,但夜哭古村里面的一切,既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存在于现在、更不存在于将来。它不会占据管千秋人生任一秒的记忆。”

    叶笙的眼神晦暗。

    “我是第一军校的学生,我身上有萤虫的直播,如果我进了一个坍塌的时间点。我的直播间应该一直是一片漆黑,等我经历完十五天破局出去,时间才会沿着我进村的前一秒继续前行。但是现在,夜哭古村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好像同步了。”

    他不知道时间同步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破开夜哭古村的局。叶笙把捕梦网纸流苏里被打结的五条纸摆出来。

    “这里面只有一个结是白胥打的,其他的结应该是我打的。”

    “蛇眼里我做了记号,五个点一个圈,代表五天一轮回;灯笼纸上我留下了折痕,它比八面体的折痕其实还多了一条垂直的线,夜哭古村的整体结构就是个八面体,沿着这条线是一百八十度的颠倒。告诉我第五天,时间回溯时,夜哭古村会上下旋转过来……”

    说到这里,叶笙顿住了,他脸色难看,想起了自己从山洞出来时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这竟然已经是他的第三个轮回了。

    “至于这个捕梦网。根据结绳记事的原理,我给自己留下了五天的暗示:第一天做两件事,第二天做三件事,第三天做三件事,对应夜哭古村的任务。而第四天要抛开一切,做一件大

    事。”

    “破局的关键,就在第四天。”

    “第四天,我们必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石湿整个人如脱水般:“可是,喂蛇、做灯笼、晒纸,是我们必须做的日常任务啊。”

    管千秋的大脑剧烈抽痛。

    她昨天被畸形儿入梦都没有的痛,这一刻铺天盖地袭来。她呆呆望着叶笙,突然一下子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叶笙,对不起,对不起……”

    叶笙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对不起。

    他漠然地看着管千秋,说:“管千秋,我们见过的。你、我,美杜莎,都是上个轮回的人,但只有你和我活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料,美杜莎应该是被他杀了。

    “我会留下这些线索,说明,上一个轮回我很早就预见了死局。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如果自己留下线索,一定会让你也留下什么线索的。”

    “时间回溯,留不下任何语言、文字,就连最简单的点和线都需要画在A级异端上方。”

    画点和线甚至还得动用故事笔。其余的,捕梦网,人皮纸,全是夜哭古村原有的东西。

    叶笙道:“你身上有什么堪比A级异端的东西吗。”

    管千秋猛地回过神来。

    “有……”

    她细白的手指颤抖地抓住了自己脖子上的平安福,她哽咽着哑声说:“有。这是我妈妈给我留下的,这辈子我都没打开过它。”

    叶笙说:“打开。”

    管千秋深呼口气,咬牙,把平安福从自己脖子上取下。

    她眼眶通红,颤巍巍把它打开,发现里面那护神安眠用的沉香已经被她倒空了。

    她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黑色长发……

    一根女人的头发。

    女人的发根还沾着血,带着一小块头皮。

    夜哭古村(十五)

    叶笙取过那一根发丝,

    看着上面的血迹和皮肉,眼神若有所思。

    屋内所有人脸色苍白,一句话不敢说,

    呆呆看着叶笙,等着他说话。

    管千秋手指颤抖放下平安福,

    她眼眶通红,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

    喃喃自语。

    “对不起,

    叶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

    她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晚,

    一个人从山洞中醒来的时候。天旋地转,浑身疼痛。她行尸走肉般踏上红桥,

    抬头,

    看着那座巨大的八面体红楼,

    像在看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怪物。

    叶笙平静道:“没事,

    我比你忘得还要干净。”管千秋拥有【绝对清醒】的能力,

    所以在时间回溯后,还对他有一点印象。

    但是叶笙对这里完全没有一点记忆,

    如果不是蛇眼里的铅笔印记,他或许也猜不出这里是个循环。

    谁又能猜的出来呢?

    石湿都跟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瘫坐在原地,眼睛赤红。

    “所以如果不是叶笙点破这一点,

    我们在迎亲当日就会毫无知觉地进入第二个轮回?然后第二个轮回里,我们又会跟这一次一模一样找资料、查线索,

    兢兢战战做任务,

    等着第五天先祖显灵,重蹈覆辙。最后三次轮回结束,

    香燃尽,我们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苗岩也是被吓到了,她唇瓣颤抖,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里是一个坍塌的时间点。

    一进来,他们就会被村民们安排任务,每个任务都包含了一堆致死条件。喂蛇、做灯笼、晒纸,危机重重,光是完成任务就已经让每个人精疲力尽了。

    在夜哭古村偷懒是违背祖训的行为,不做任务必死无疑。更别提,后面因为任务材料不够,异能者内部的各种猜忌,自相残杀。

    如履薄冰,兢兢战战完成所有任务,踩着同伴的尸体,一路厮杀走到第五天,却发现夜哭古村真正的秘密才正式开启。

    王透喃喃说:“我们分析出了最大的异端、族长的异能、孟家的渊源,避开了喂蛇的死亡条件,做灯笼的死亡条件。结果,就跟笑话一样。”

    石湿稍微恢复点理智,他摇摇头说:“不,不是笑话。这些事都是想要在夜哭古村活下来必须做的,只是想活到最后,它们远远不够而已。”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猛地看向叶笙,瞳孔缩成一个点,眼里的震撼和错愕仿佛出自灵魂深处。

    这是叶笙的第三个轮回,

    意味着,叶笙已经活过了两个轮回。

    他从叶笙加入队伍开始,就没把这个花瓶放心上。因为夜哭古村的背景是他们找出来,任务的死亡陷阱是他们避免的,就连材料不够的问题也是他们工会解决的。

    叶笙一脸病容,脾气古怪,身体状况又差。石湿只把他当作一个“脆弱沉默的小白脸”,心中一直愤恨,如果不是他们king工会,这娇弱花瓶早死了,叶笙居然还有脸跟他们装逼?

    但现在,石湿再看着叶笙那张霜白冷漠的脸,忽然体会到一阵刻骨的寒意。

    ……叶笙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能自己活到第五天。

    国王工会引以为傲、极尽全力、排除的那些危险,是叶笙早在第一个轮回,就一个人搞定的。

    甚至,他想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点。

    【美杜莎之眼】每次出任务都会带一堆新人,然而,夜哭古村有个最关键的致死点是材料不够,需要控制人数。在【美杜莎】的带领下,第二个轮回必然是异能者的自相残杀局!

    他大概知道叶笙第三个轮回的状态为什么很差了……

    因为叶笙在第二个轮回,杀光所有人,才成为最后活下来的胜利者。他还活生生挖出了美杜莎的魔瞳,把它丢进蛇渊。

    石湿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差不多都想到了。望向叶笙的眼神,也由错愕、震撼,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唯有管千秋对叶笙的态度自始至终不变,她强忍内心决堤的情绪,哑声说:“这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发,发色偏棕,发质有点糙,并没有经常打理。”

    叶笙垂眸说:“能在回溯后被留下的东西,一定是夜哭古村原本就有的。我们进夜哭古村后,一直忘了一个人。”

    管千秋愣住:“你是说新娘?”

    叶笙点了下头。

    管千秋喃喃:“可是新娘太普通了啊,她和夜哭古村里所有信奉先祖的村民几乎一模一样。”

    新娘身上没有一点异端气息,她也没感知到新娘的一点危险。

    一个傀儡新娘,真的太普通了。

    叶笙说:“明天就是第四天了。”

    夜哭古村根本没留给他们任何犹豫的时间。

    叶笙的手指摸上纸流苏第四条的结,平静说:“从进村开始,我们就在一直讨论怎么活下去,怎么完成任务,却忽视了一直在进行的夜哭古村婚礼。”

    来到这里的第一晚,孟梁就跟他们说,晚上新娘新郎会进行【相看】。

    第二天,新娘跪在坟前,同死去的新郎一起,向神【请期】。

    第三天,黎明时分,一场雪落满整座红楼。

    叶笙说:“第四天是夜哭古村婚俗里,迎亲前的最后一步,【问名】。”

    “孟梁说的孟家祖训,是惩戒偷懒的人。夜哭古村的【问名】需要媒人去宗祠完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问名】这一件任务,抵得上三个日常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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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千秋喃喃:“所以明天我们去找新娘?让她把问名的任务交给我们几个外乡人?”

    就在这时,夜哭古村楼下又响起了敲锣声。

    “午时已到,关门就寝!”

    叶笙本来就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解释了那么多,他眉眼间已经带了丝疲倦,说道:“不用。你们继续去做任务,打探一下【迎亲】当日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推测一下,回溯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问名】的事,我和宁微尘去就够了。”

    宁微尘见他如此疲惫,桃花眼里有一些叶笙都看不懂的情绪,他支着下巴,开口道:“叶同学,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叶笙点头:“嗯。”他刚打算起身,回头,杏眼古怪地看了眼宁微尘。想到夜哭古村危机重重,主动伸手拽住宁微尘的手腕,命令道:“你也过来。”

    宁微尘被逗乐了,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好的。”看着疲色难掩但还要把人拉到眼皮子底下盯着的叶笙,怎么看怎么可爱,可爱到他想把人藏起来。

    当然,也就他现在能从叶笙身上看出“可爱”这一点了。

    在king工会其余人眼里。叶笙就是一个杀掉所有人,残忍暴戾,满手鲜血,从第二个轮回中走出来的疯子。

    来到床边。

    叶笙盯着摇曳的捕梦网,低声说:“管千秋说新娘很普通,但我觉得她不普通。”他的手机在山洞滚下坡时丢了,不然他肯定用search对着新娘拍一张照。

    宁微尘在黑暗中顿了片刻,突然说:“新娘子确实不普通。她被族长控制了。”

    叶笙皱眉:“什么?”

    宁微尘:“你有没有留意过新娘子的走路姿势?”

    叶笙猛地想了起来,新娘子每次好像是都是在喜婆的搀扶下出场的。莲步轻移,姗姗来迟。她样貌普通,身材普通,可是走路却像是古时大家闺秀一样又慢又缓。仿佛是腿上带着镣铐在走路。

    叶笙低声说:“新娘不是自愿的吗?”

    可她【请期】时那种表情,完全不似作伪啊。难道族长也对她做了催眠。

    宁微尘笑说:“也许新娘心中的欲望,是我们用来和她做交易的筹码。”

    叶笙点了点头。

    这一晚没有人睡得安生。

    第二天,叶笙以为自己醒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king工会的人比他醒的还早。

    天将明未明,天色幽微。

    苗岩正蹲在被绑在角落的畸形儿前,用碗给他喂水。大概是因为夜哭古村的杀机终于显露,他们在其中风雨飘摇,未来一片黑暗。

    所以她对这个畸形儿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情绪。

    石湿站在窗边发呆,夜哭古村不会落第二场雪,但他还是一直望着天空,思考着什么。

    “叶笙,你醒了。”管千秋在桌边捏喜丸,听到动静,转过头去。

    叶笙点点头,就在这时王透从外面推门而入,他风尘仆仆,眼下一圈的黑眼圈,望向叶笙,而后艰难道:“叶笙,新娘子很难见到。”

    “夜哭古村的祖训里,新娘不会轻易见外人。想进新娘的闺房,必须是新娘邀请你才可以。”

    光头也从后面跟了进来,揉着太阳穴,哑声说。

    “村民们很排斥这件事,我和王透一清早就下去想问清楚这件事,结果被他们一顿臭骂,见新娘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说话之际,石湿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幽幽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破局的关键不是新娘,而是族长。”

    管千秋放下手中的动作,她摇头,苦笑:“不可能的。石湿,第一天你问我能不能从族长手里夺取铃杖,我说很难。我觉得……我那么害怕族长手里的铃杖,并且极力劝告你避开他。就是因为上个轮回,有人试图从族长那里入手,然后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石湿不再说话了。

    叶笙直接问道:“新娘子吃饭是和村民们一起的吗?”

    王透摇头:“不是,新娘子吃的饭,是由喜婆单独端上去的。”

    叶笙点点头,他偏头对宁微尘道:“你的蛊惑练得怎么样?”

    宁微尘几乎是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神情有点古怪,静静看着他,语气带了几分荒唐的笑意说:“你要我对一个喜婆使用蛊惑?”

    叶笙觉得他屁事真多:“不行吗?”

    他还不至于吃一个大妈的醋。

    宁微尘:“……”他心里恶劣地想:不行,海妖的蛊惑技能,我这辈子只想在床上对你用。

    不过面上宁微尘还是挂着完美的笑容,眨了下眼,轻声说道:“叶同学,我不需要用蛊惑,应该也能办到你想办的事。”

    叶笙拽着他出门:“你别吹牛了。”

    蛊惑没练好又不丢人。他要是嫌弃宁微尘的异能,早把人扔海里逼着他训练了。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宁微尘的社交能力。在宁微尘毫无障碍和喜婆聊天时。叶笙低下头,用王透的笔,在纸上干脆利落写下了一行字,塞进饭盒中。

    合好笔盖,叶笙抬头看了眼夜哭古村的顶部。

    不知道这个新娘,会不会也给他惊喜。

    ……宗祠千秋,望族万代。薪火不绝,家书百年。

    夜哭古村(十六)

    现在时间还早,

    king工会的人都没有去蛇屋,他们等叶笙过来后,出声问道:“你在纸上写了什么?”

    叶笙说:“写了十六个字。”

    king工会:“……”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夜哭古村一天有两场席。早上九点一场,

    晚上八点一场。之前他们为了节省时间一般都不吃早席。

    不过一想到明天就是死期,一群人就跟吃断头饭似的,

    一餐都不想落下。

    石湿等人现在对叶笙的感官非常复杂。叶笙还是那副苍白清瘦、冷淡寡言的样子。只是一想到他现在的状态不佳,是因为杀了太多人。他们就觉得心里发寒。

    看叶笙手拿筷子,

    都感觉他在面无表情摸着一把枪。

    只有管千秋对叶笙的态度自始至终没变,

    她咬了下唇,

    开口说:“叶笙,

    我还是觉得,我们一开始拟定的方案没错。想要成功,

    必须等到第五天孟家先祖显灵时,

    毁掉孟家先祖的灵牌。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

    我们在第五天该怎么避开轮回。”

    叶笙掀眸,

    问道:“你们搞清楚迎亲当天的流程了吗。”

    苗岩举了下手说:“我大概知道一点。迎亲当天,

    夜哭古村会挂满灯笼,由纸人引路,

    带着新娘上楼顶、过悬桥、一直到后山。接着,族长会牵着新娘一步一步走到宗庙大门前,开庙门,让大家进去跪拜,

    关完庙门才会放下铃杖。”苗岩说到这,悻悻然摸了下鼻子:“后面我就不清楚了,

    夜哭古村的人在有些地方守口如瓶。包括【问名】的流程我现在也没搞清楚。”

    叶笙皱眉,

    他记忆力很好,马上就想到了自己从山洞中出来后,

    冥冥中听到的那声关门声。

    叶笙神色怪异。

    管千秋同样想到第一晚,清澈的瞳孔愣愣望向他。作为【绝对清醒】她的记忆比叶笙更深。

    她喃喃:“对,开门声、关门声……夜哭古村的第一晚,我听到这个声音时,我头都要炸了,回溯的时间点,可能就是所有人进去后、族长关庙门的时候。”

    石湿难以置信:“所以,我们要制止族长关门?可是族长手里有铃杖啊,但凡我们在他面前展露一点异能。族长摇一下铃,我们全都要玩完。”

    光头:“不对,族长会牵着新娘的手走一段路。”光头大脑转动,立刻开口说:“我们可不可以冒充新娘,在族长不设防的时候,从族长手里抢过铃杖?”

    苗岩惊喜说:“好像可行欸。”

    宁微尘听到这,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说:“我不认为族长会认不出假新娘,而且,把夜哭古村的婚礼破坏掉,杀不死孟家先祖,我们依旧出不去这个坍塌的时间点。”

    他的话一出,如一盆冷水浇醒了一群人,是啊,只有杀死最高异端,才能离开这邪门的地方。

    可是孟家先祖,要族长走完一切婚礼流程后才会显灵。而族长关庙门时,就是新的轮回开始。

    众人脸色煞白,这听起来像是个无解的局。

    就在这时。

    喜婆突然臭着脸走过来,她表情难看,目光森森然看着这群外乡人,恨恨道:“新娘子要见你们!”

    一群人:“……”

    一群人:“???”

    叶笙颔首,起身,跟着喜婆往新娘的住处走。

    king工会的人傻住了,面面相觑:“我们……我们要过去吗。”

    叶笙淡淡道:“你们不急着做任务的话,跟过来吧。”

    喜婆把他们带到了一间房前。

    红色的囍字贴着门窗,灯笼高高挂起,窗前坠着三个洁白的捕梦网。

    喜婆把门打开,一身素缟的新娘子正规规矩矩坐在拔步床前,梳头发。她的长发太久没打理,抹了点油才能梳顺。

    新娘子就跟第一天众人见到的一模一样,纤细柔弱,容颜寡淡,各方面都普通。

    见人进屋。

    新娘子朝喜婆挤出一个笑来,说道:“阿妈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这几位客人说。”

    喜婆不满道:“红拂啊,不是阿妈说你,你都是要结婚的大姑娘了,怎么能随便见外人呢,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新娘子乖巧又甜地笑了下,“我知道了,阿妈。”

    等喜婆离开后。

    孟红拂轻声说:“帮我把窗户关上可以吗?”

    “哦哦,好的。”在这极其邪门的地方看到这位新娘,king工会的人都有种诡异的畏惧感。

    谁料,在他们把门窗关好后,新娘子居然一下子眼眶通红,放下梳子,对他们跪了下来。

    孟红拂砰砰跪地上磕了两个头,眼泪如断线般滑过脸颊:“求求你们,救救我。”

    king工会:“???”

    what??

    管千秋伸出手去扶她,安慰道:“你先起来,先别哭。”

    孟红拂肩膀颤抖,用红肿得和桃子一样的眼睛看向众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你们见到我姐姐了对吗,她逃出去了是不是。太好了,姐姐逃出去了,逃离了这个吃人的鬼地方。”

    管千秋愣住:“你姐姐?”

    孟红拂噙泪点头。

    众人不明所以。

    这个时候,叶笙站出来说:“那句话是你姐姐留下的?”

    孟红拂泪眼婆娑看向叶笙:“对,这句话只有夜哭古村的新娘子知晓,外人不可能知道。我姐姐当年就是被村里人逼着嫁人,从婚礼上逃出去后,一直不知所踪。你们是我姐姐在外面找来的救我的人吗?”

    苗岩疑惑:“救你?你不是自愿冥婚的?”

    孟红拂气哭了说:“谁自愿嫁给自己的亲哥啊,还是个死人。我当然不愿意啊。”

    一群人:“……”对不起,我们看你【请期】时那虔诚的样子,还以为你也被孟家先祖洗脑了呢。

    国王工会的人齐齐使了个眼色,他们没兴趣知道她的悲惨故事,只想从她身上找到破局的关键。

    管千秋问道:“我们要怎么帮你。”

    孟红拂眼睛红得像是绝望的幼兽,哀求道:“帮我解开腿上的环。”她跪坐在地上,曲起双腿,把裤腿挽起来。众人看到新娘子骨瘦如柴的小腿上有一个黑色的环,远看像是一条细小的黑蛇盘在小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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