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没想到你这么嫉妒我啊,”沈寻看着乔敏,目光如刀,“你就只会怪自己命不好?你以为我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什么苦都没吃过?我告诉你,我在你遇到程立的年纪时,被变态绑架,关在地下室里,不听话就拿鞭子抽我,我妈为了找我出车祸死了,我整整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同时也发现我爸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好丈夫、好男人。我会拼命抢我的手机,是因为那里面有我的工作成果。会写点字?你以为当记者很轻松吗?你们在酒吧鬼混的时候,我在熬夜写稿;为了在群访的时候抢到一个提问的机会,耳环都被扯掉;人们以为的光鲜人物,私下却会对我动手动脚、张着臭嘴要上来搂搂抱抱;出差做调查,怕被人发现要翻围墙,差点摔骨折;住三十块钱一晚的旅馆,老鼠都在床下跑;在国外遇到动乱,差点就没命。”“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容易,但人都更关注自己的伤口,”她看着愣住的乔敏,指了指程立,“我喜欢他,是因为我觉得我有能力去喜欢他,我有能力去照顾他,替他分担,是因为在欣赏他的同时,我也会因为这一份欣赏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如果有一天,你乔敏也变得强大,欢迎你来和我竞争,而不是用这种幼稚的、不上台面的做法。”
她说完转身就走,夜色里的背影单薄却倔强。
乔敏瞅了一眼沉着脸的男人,上前嗫嚅着开口:“程……”
“乔敏,我耐心有限,你适可而止。”程立的声音里透着寒意,森冷的目光让人心生惧意。乔敏从没见过他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怒气,被惊得浑身一颤。
沈寻走到路口,听到背后略带低哑的嗓音:“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淡声拒绝,甚至没有回头看他。
“你这样,我不放心。”程立眉心蹙起。
路灯下,她一身狼狈。衣服上都是泥污,脸上的印痕更深了,长发也凌乱得不像话,连肩膀上都掉着几根发丝,大概是刚才拉扯掉的。
“我这样是拜您所赐,”她低头看着碎裂的手机,“我的手机壁纸是我妈妈的照片,被她们踩了好几脚。”
她语气里的委屈,让程立的胸口一颤。
“我刚才讲了那么多,说得那么好听,”她自嘲一笑,“其实对你而言,我又比乔敏好得了多少。”
“许泽宁走的时候对我说,也许我喜欢你,只是我老毛病犯了,一直想寻找新鲜刺激,想找一个让我停留下来的理由。也许他是对的,”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程立,你这么好,我不该喜欢你,也许我根本没有能力喜欢你。”
眼前纤细的肩膀,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像枝头被雨打风吹的小小花朵,快要支撑不住。程立从未见过她这样一蹶不振的模样,仿佛被抽掉了生气,脆弱、退缩。
他正要上前一步,却见她扬起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径自离开。
夜还未深,这座边城的街头已经寥落。不远处只有一摊流动大排档,丈夫在卖力炒菜,妻子一声接一声地吆喝,希望在收摊前多单生意,又不忘拿起并不干净的毛巾,替丈夫擦汗。
他竟然有些眼红。
站在街头,他抽完一支烟,迷雾升腾里藏着一双苦涩黑眸。
他想起她抱着他,语气温柔地说,程队,辛苦了。
还有她说,程立,我喜欢你。程立,你这么好,我不该喜欢你。
他不想承认,她离开时放弃的表情,像一把钝刀子割在他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手机振动,他接起来,那头是刘征明:“程立,明天跟我去省厅开会。”
他应了一声,挂掉电话,戴上头盔。摩托车低沉的轰鸣划过夜色,渐行渐远。
北京的春天,仍带着清冽的凉意。走出航站楼,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头发,沈寻停下来扎了个马尾,就看到李萌的车滑到眼前。车窗下沉,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红唇黑发,惹得一旁等车的人也纷纷注目。
“北京欢迎您。”李萌冲着她一笑,千娇百媚。
沈寻拉上车门,把背包往后座一扔,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前座上。
“什么情况啊,灰头土脸的,”李萌边踩油门边瞥了她一眼,“知道的清楚你是出差采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沦落红尘历尽沧桑呢。”
“你说你一卖广告的什么时候学会咬文嚼字了?”沈寻轻嗤。
“卖广告的怎么了?”李萌被气着了,“要没我们努力工作,你工资谁发啊?哎,我说你这人犯什么病啊,一回来就呛我。哦,难不成是没能拿下程队,欲求不满了?”
沈寻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跟你说,不要着急,来日方长,”李萌把饮料架上的奶茶递给她,“你不是还要回去嘛,你先帮我把沃森CEO的专访做了,我一路护送你回云南都行。”
“专访时间定了吗?”沈寻问。
“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上午,具体时间他们今天会确认。人家CEO去年达沃斯论坛的时候对你印象非常好,点名要你采访他。沃森去年给我们投两百万,今年有意向签一个翻倍的框架,接下来全靠大姐你了。唉,五百强就是财大气粗。”
“也不见得是靠我,他们今年的战略重点定在中国,本来就有宣传推广的需求。”沈寻吸了口奶茶,慢条斯理地嚼珍珠,“你怎么会想起来买奶茶?”
“关键我们也未必是唯一的选择啊,所以周总一听对方提你的名字,立马让我跟郑老师提让你回来援助。至于奶茶,”李萌扬起嘴角,“我估计你在追爱的过程中心里苦,给你加点甜。”
“我谢谢你。”沈寻低头,狠狠喝了一大口。
程立从省厅开完会回到景清,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他先回了趟办公室,看到沈寻桌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电脑,也没有她喝水的保温杯。
“小美,她人呢?”他问。
“寻姐吗?”王小美惊讶地看着他,“她早上就回北京了啊,你不知道?”
程立一怔,随即黑眸微沉:“我知道,忘了。”
他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摊开笔记本,开始梳理今天的会议内容。
二十分钟过去,握着的笔还是停留在刚开始写下的那行字。手边是王小美沏上的茶,他惯喝的金骏眉,却不知怎么变得格外苦涩。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外面那张空无一物的桌子和那把空着的椅子。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从天亮下到天黑,从大雨如注到润物无声。
一盏台灯照亮小小角落,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敛住心神,专心对待手里的档案。
手机屏幕亮起,他心里一动。拿起来看,是新闻APP的整点推送。
门口传来两下敲击声,是刘征明。
“对了,今天一直开会忘记跟你说了,沈寻单位领导说有要紧的事需要她回去一趟,不确定还回不回来,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吧,”他在门边打招呼,“还没吃晚饭?”
“嗯,没觉得饿,你先走吧。”程立抬眼看向他,语气淡淡的。
刘征明点头,临走前嘱咐了下:“当心身体,伤还没好呢。”
程立放下手中的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到唇边,低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也许我喜欢你,只是我老毛病犯了,一直想寻找新鲜刺激,想找一个让我停留下来的理由。
脑海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烟雾升腾,他眯起眼,瞅着手里的卷宗,自嘲一笑。
这些嫌犯的名字里应该再添一个——沈寻。
案情复杂,情节严重。也许,最终会成一桩悬案。
沈寻再回景清,已经是三天后。沃森那边急着要把专访发出来,她就干脆留在北京,把这件事处理完才离开。
从机场到景清,需要将近一个半小时。不过几天,高原炽烈的阳光,竟让她有种久违的感觉。
车开到一半路程时,速度慢了下来,停停走走。
“堵车吗?”她问司机。
“前面收费站临检,估计是禁毒大队收到什么线报吧,”司机很有经验地回答,瞅了下后视镜,“排了这么长的队,真有运毒的,估计插翅难飞了。”
“哦,”沈寻轻应了一声,转而心念一动,从背包里拿出相机,“师傅,我下来走一段,你到收费站再接我吧。”
“好吧。”司机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同意了,还不忘叮嘱,“姑娘,你不要乱拍啊,禁毒大队那帮人规矩挺多的。”
“嗯,知道的。”她点头一笑。
收费站已经不远,沈寻走了七八十米,就看到收费岗亭旁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
程立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墨镜,英气逼人。午后的阳光为他的侧脸镶上淡淡金边。沈寻想起来,这令人眼熟的画面,大概出自年纪比她还要大的《壮志凌云》,二十多岁出头的阿汤哥从战机上下来,蛤蟆镜下一张豪情万丈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望着望着,嘴角忍不住绽放笑容,怎么也收不住,像个傻子一样,忘记矜持,忘记负气。
他没有看到她,转头和同事说话。
她举起相机。
突然间,一记炸响绽开,像是哪个调皮孩子点了鞭炮。沈寻跟着手一抖,就听见有人在喊:“是枪!”
又是一声响,沈寻几乎条件反射地同时按下快门,定格的图像里,年轻警察被子弹贯穿的肩头绽放出血雾,融在阳光里,洒出残酷的艳色。
尖叫哭喊声此起彼伏,长长的车队,一时间退无可退,一辆辆车里的人们乱作一团,生怕自己成为枪下无辜亡魂。
“退后,找掩护!”程立暴喝,抬手射击压住对方,一手迅速将伤员拉到警车后方。
江北靠在他旁边,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特情没说有枪。”
“你按住他的伤口,等救护车来。”程立把伤员交给他,起身绕到警车一侧。
“老大,那儿有个孩子。”张子宁指了指一个方向。
离他们二十米远的路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那里,像是吓傻了,拼命地哭,他裤子还没穿好,大概是刚才下车来撒尿。
“在对方射击区,太危险了,”张子宁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去把他抱走。”
程立抬手按住他肩膀。
“我去。”他利落出声。
他正要起身,对面突然闪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冲向了那个孩子。那一瞬间,他的眸色骤然一沉,随即低喝:“子宁,掩护!”
又是一阵绵密的枪声。张子宁余光瞥见那个抱孩子的人,也是脸色一变:“寻姐?”
只见一发子弹就在她脚边炸开,扬起尘土,张子宁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再看一旁的程立,他侧颜紧绷,神色也是异常难看。
眼看沈寻带着孩子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辆车后面,张子宁才呼出一口气,但转眼又差点被吓得心跳停止。
只见她向前探身,似乎想要往前够刚才掉落的相机。
程立内心暗骂了一声,黑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女人,胸口急速起伏。
但她似乎不管不顾,一心要拿到那个该死的相机。
他咬牙,心里测算了下距离,低声吩咐:“子宁,掩护我。”
下一秒,他冲出掩护区域,飞奔向沈寻的方向,几乎同时,子弹从他身侧掠过,他拎起相机,就地打个滚,躲进车侧面,动作一气呵成。
张子宁看得心惊肉跳,握枪的手心满是汗。
狙击手这时已经到位,在警告无果的情况下利落扣动扳机。一记枪响,毒贩车里传来一声惨叫。半分钟后,有两个人举着手下了车。张子宁和几名警察迅速冲了上去,把他们压在地上拷住。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沈寻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男人,说不出话来。男孩的妈妈来带走孩子,连声道谢,沈寻摆摆手,只觉浑身发软。危险解除,她才有些后怕,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程立咬紧牙关,狠狠地盯着她,一双黑眸里起了红雾,他脸上满是汗和灰尘,让他整个人更显得野蛮和危险。
“沈寻,你真行,”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句,“你以为你是谁?英雄吗?你是不想活了吗?为了一个破相机,连命都不要了?”
“我离那孩子近……没想太多。”她被他的怒气吓到,忐忑地开口。
“你脑子进水了吗?我需要你多事?你知不知道你慢一秒,我就得给你收尸了?”程立胸口的火越烧越旺,“你不是滚回去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沈寻看着他,却看到那双黑眸里,清清楚楚的惊慌和恐惧。
原来,他也会害怕吗?他是在为她担忧吗?
这一霎,她满心酸楚。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有什么哽在喉中,堵在心口。
见她不说话,他怒意更甚:“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却笑了,水亮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身影。
沈寻身后,是蓝天白云,是远处连绵的田野。人声嘈杂,车队又开始挪动,一旁的汽车也驶开。只剩他们留在原地没有动,仿佛电影画面里乱世的一场久别重逢。
他不知道,原来她一个轻轻浅浅的笑,也可以令他惊心动魄。仿佛沉沉乌云,被撕了一道口子,阳光一点点渗入,最后明媚得一塌糊涂。
“沈寻,”他唤她,声音低哑,“你回来干什么呢?”
回到她的世界不好吗?他已经不想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因为这里有你。”她轻轻答。
我之所以寻觅远方,是因为远方有你。我之所以留在此地,是因为此地有你。平淡而漫长的岁月里,总有什么让我们徘徊、困惑、疼痛、不知所措,原来,是遇到了爱。原来,是我遇到了你。
他看着她的眼,好深好黑。
看得她低下头,望着他手里的相机解释:“这个相机是我爸送给我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都不敢再看他,像只犯了错的小宠物,温顺可怜。
程立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吧。”
第八章
炙热的吻
程立把沈寻带回了他家,只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径自回了局里。
沈寻知道他忙,加上这么折腾一下自己也确实有点累,便乖乖听话待着。
这一晚又是疾风骤雨。
忙到深夜,程立才回来。进门看到客厅只亮了一盏落地灯,娇小的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经过餐厅,看到桌子上扣着两个盘子,大概是给他留的晚饭。
望着那张沉睡的容颜,他的心里忽然异常宁静。
她手下还压着一本打开的书,他轻轻抽出来,就着灯光看她正读的那页。
——如果仆人们不曾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把我俩分离,我大概终究也会失望吧,掀翻雪白锦缎,却发现下面只是一碗汤。事已至此,可我心依然难安,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我渴望有人毁灭我并被我毁灭。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可以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要一语中的,并意寓力量。否则,在狂野的夜晚,谁能把你唤回家?只有知道你名字的人才能。
合上书,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好看的眉眼上。仿佛不受控制,长指轻轻落在光洁的额头,勾勒那动人的弧度,如恋花的蝶,一路流连,直到那嫣红的唇。
他喉结动了动,眸色更深。
“程立。”两个字,从她口中轻轻逸出,仿佛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狂风骤雨的夜晚,谁能把你唤回家?荆棘丛生的迷途,谁能引领你前进?只有知道你名字的人才能。
他本要退开的身体,一下子僵在那里。
他等着她睁开眼,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望着他。但她没有,径自沉浸在梦里,那梦大概是美好的,所以她嘴角扬起轻浅的弧度。
是梦到了他吗?
她微微翻了下身,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是春天的味道。他瞥见茶几上小小一支润肤露,哦,原来是樱花。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餐厅,把菜端到厨房,拧开燃气炉。他怕微波炉的声音大,会吵到她。
微蓝色的火焰跳跃,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程立倚在料理台看向客厅,灯光下那罪犯胸口轻轻起伏,仍睡得酣甜。
他收回视线,垂眸吸烟。
不能想,一想心就乱,像纠缠不清的线团。红色是她的唇,如花瓣般柔软美丽;白色是初见那天踩在地板上的莲足,欺霜赛雪;黑色是她的眼,如璀璨水晶,仿佛有魔力,一望就灭顶。
阳光下她满眼摇摇欲坠的泪和轻柔的声音仿佛还贴在背后,声声不休——程立,我喜欢你。
还有她风尘仆仆而来,说,因为,你在这里。
香烟烫着了手,他骂了一句粗口。
真是魔怔了。
敛住心神,他想到今天的审讯过程,眉头又忍不住紧蹙。
先前看那几个毒贩拼命反抗,就知道棘手,没想到嘴巴那么紧,熬到现在还没吐出半点有用的。人赃并获,整整50千克冰毒,却死活不肯交代。更麻烦的是,本地宗族势力又来闹,要求放人,围在公安局门口吵闹。百来号人,叫骂耍赖,还把照片发到自媒体和论坛上说些歪曲事实的话。舆论沸沸扬扬,一波又一波,上面也连打了两个电话来过问,把刘征明气得直跳脚。
手机振动,他接起来:“刘局。”
“沈寻在哪儿?”刘征明劈头就问。
程立怔了一下,瞅了一眼沙发上的人,缓缓答:“在我家。”
“在你家?”刘征明看了看一旁的林聿,压低了声音,“她怎么会在你家?你小子对她干什么了?”
“我……”程立被噎住,然后一字一句地答,“我什么都没干。”
“真的?”
“真的。”程立切齿,“领导你大晚上找我是来八卦的吗?”
“八卦你个头,我和林局在市领导这儿汇报呢,”刘征明答,“现在没事了,局面控制住了,要谢谢沈寻。”
“谢她?”程立又看了沈寻一眼,“谢她干什么?”
“你没看她?”刘征明声音微扬,“她一小时前,是小郑被子弹打中的瞬间,有网友认出就是今天的抓捕现场,不少大V和媒体都转了,舆论开始向我们这边倒了,嘿嘿,现在我们有足够的耐心跟那帮王八蛋耗了,看谁耗得过谁。”
“哦,”程立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吐出,“我代你谢谢她。”
“什么替我?你更该谢谢她!”
刘征明批评了一句,挂掉电话,却看见林聿盯着他,微微一笑:“沈记者在程队家里?”
“家里”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年轻人嘛,”刘征明呵呵一笑,又怕局长同志对他手下爱将的印象不好,连忙又补了句,“两情相悦,两情相悦,挺好。”
“哦。”林聿淡应,笑了笑。
程立打开微博,搜了沈寻的名字。
她只是发了那张图片,什么都没有说,甚至细心地把小郑的脸打了马赛克。子弹穿过身体的瞬间,绽放的血雾,让整个画面透着触目惊心的壮烈。
转发数已经是四位数,下方的评论里,有为缉毒警喝彩的,有指责毒贩丧心病狂的,也有批评宗族势力不该助纣为虐围堵公安局的。
按了返回键,回到,他的视线又落在那张小小的头像上。
他点开。
照片上的女孩子应该比现在还小几岁,头发刚及肩膀,短裤背心,细胳膊长腿,奶油般的皮肤,拿着一只苹果刚放到嘴边,侧脸完美,目光不知正落向何处,像是表情迷茫的精灵。
原来那颗苹果,是自伊甸园的智慧树上摘下,是原罪,是最初的诱惑。
“程立。”一声轻唤传来。
他抬起头,看到她拉开薄毯,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慢慢朝他走过来。
“你回来了呀。”她打开了餐厅灯,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温柔。
他这才看到她的膝盖上有块瘀青。
“怎么回事?”他指了指,眸色发沉。
“哦,今天带孩子扑到地上时磕到的,”她瞅了一眼,不以为意,“过两天就好了,反正也不穿裙子。对了,你那位同事怎么样了?”
“抢救过来了,已经脱离危险。”他答。
“那就好,”沈寻点点头,然后蹙眉闻了闻,“什么味?哎呀,是不是你把菜热煳了。”
她急忙小跑到厨房关了火,掀开锅盖后小脸皱起来:“真的煳了。”
“没事,我不饿。”他答,看锅里焦了的菜,“抱歉,浪费你心意了。”
“忙了一天怎么会不饿呢,”她端开炒锅,把一旁的砂锅放上,又打着了火,“你受伤后也没正式休息过。不过明智的我呢,还备了红豆沙当夜宵,一会儿就好。”
她转过头,笑意盈盈。雪白的脸上干干净净,像个天真的孩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在他鼻尖萦绕,勾弄着他胸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一簇火苗,越烧越野。
“好了。”她从砂锅里盛出一小碗,捧到桌旁搁下,一双洁白的柔荑,在灯光下几近透明。
“尝尝看。”她举起汤匙,递到他嘴边。
他低头,喝了一口。
“甜不甜?”她笑着问。
他不说话。
看着她的眼,很深,很黑,藏着让她心慌的情绪。
“怎……怎么了?”她忐忑地问。
程立起身吻住了她。
兜兜转转,还是躲不过。自己筑的墙,自己推翻;自己说的谎,自己戳穿。
他曾小心翼翼将所有热情藏在冰山下的深海,隐忍不动,但就在这个夜晚,这一霎间,当她将自己一颗心燃作引线,冰山崩塌,海水翻覆,一切不可收拾。
他的吻狂野、坚定、势不可当,让她的世界为此天旋地转。她只能退缩、承受,任他攻城略地。
但他知道,败的其实是他。败得心甘情愿,败得一塌糊涂。
沈寻手里的汤匙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可是她听不见。她仿佛被拽进了深深的海水里,浮浮沉沉,都不由自己。
这样炙热的吻是来自程立吗?她恍恍惚惚,不敢相信。可眼前这双深邃的黑眸,分明是他的;这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分明是他的;这肆意侵占的唇舌,分明是他的;这混着汗水与烟草的气息,分明是他的。
“甜。”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过她,也终于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她却因为他的答案,脸颊红似火。
“我看到了你的微博,”他低声开口,“谢谢。”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吻我吗?”她怔了一下,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
他弯起嘴角。
“如果是为了公事,我不会出卖自己的色相。”他说。
“今天在发那张照片前,我在——If
you’re
go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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