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谢迟站起身,走了一步,又回头,恶狠狠指着江疏道:“你敢有半点对她不轨……!”
江疏拿着扇子,在自己脖子上一横,“知道了,某人就是我的榜样!”
谢迟临出门,正了正衣领,开门出去了。
外面众目睽睽,场面一时一言难尽。
里面,江疏惆怅,隔着被子,扶着阮清的肩膀,声音一改方才的玩世不恭,低声问她:“嫂子,你还能翻窗吗?”
阮清打十四岁时,就认识他们这五只恶虎了,那一年,常被谢迟带着,同他们一起玩,也没什么好怕生的,病恹恹点了点头。
她本就热得厉害,有在衣柜里关了许久,用被子裹着,温度散不出去,就快要有些糊涂了,虽然点着头,但是明显不太行。
江疏愁死了。
只好一咬牙,将扇子插在腰间,将阮清抱起来,推开窗,跳了出去。
御花园在大盛宫,与东宫虽一墙之隔,可要走起来,怕不是要个把时辰。
江疏背着个人,没办法,又只好寻了另一处无人居住的殿宇,将阮清暂时安置了。
赤练带着刘太医,入内医治。
江疏在外面等着。
刘太医,是谢迟从小就用着的太医,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信得过。
“姑娘这是疲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再者……,又逢天癸,身子亏空,才病倒了,虽没什么大碍,但要先去寒,再滋补,以免落下病根。”
阮清也懂些医理,本就对自己的病心里有数,她的确今天是月事头一天,身子弱,才会这么不禁折腾。
“多谢大人。”
她想了想,又道:“刘大人可有什么法子,叫我尽快撑起来些?皇贵妃娘娘那边,还等着我过去伺候。”
“这……,姑娘,猛药皆是伤身的,况且你正值天葵,恐会引起癸水过多,亏上加亏。”
刘太医甚是担心。
“无妨,就一次。”阮清勉力在床上撑着起来,向刘太医俯首作揖,“求刘大人帮这个忙。我这个时候病了,实在晦气,无论冲撞了宫中的哪位贵人雅兴,都吃不了兜着走。殿下他能帮我一次,不能时时都给我挡着。”
刘太医,看了看赤练。
赤练抱着刀,表情冷漠,想了想,殿下让她保护阮清的安全,却没让她做阮清的主,便道:“请姑娘三思。”
阮清虚弱笑笑,“放心,我自己的身子,自是爱惜的。”
于是,刘太医开了退寒的方子,滋补的方子,又留了一颗九精丸,忧心忡忡看着阮清,“我开的方子,姑娘先喝着看,若不见好,或是有了旁的症候,明日还当改方。”
“知道了,多谢刘大人。”
阮清心里苦笑,她是要回侯府去的,哪儿有福气天天看宫中御医呢。
到时候,参着这两张方子,自己改一改吧。
刘太医走后,阮清吃了药,又尴尬地对赤练道:
“赤练大人,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个忙。”
赤练见她如此为难,当是什么大事。
但是,殿下有言在先,她的命,就是绑在阮清的裙带上的。
于是,紧了紧手里的长刀,“姑娘说吧。”
阮清看她那副样子,好似是要去替她行刺皇帝,忍不住红着脸笑道:“大人莫要紧张,我就是……,想求大人,能否帮我弄两条新的月事带。”
赤练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啊,咳!这个很简单!”
阮清好不容易从头到脚都捯饬好,九精丸的药效也上来了。
顿时感觉烧也退了,人也精神了。
于是,便出门去,避开人多的地方,默默重新回了御花园。
赤练远远看着她进去,才一阵抓狂。
这是在宫里,去哪儿找两条新的月事带?
寻常宫女的,必定粗糙,且未必是新的。
难道让她去宫妃的寝殿里偷?
第16章
烟火
此时,天已经蒙蒙黑了,满宫华灯初上。
御花园中,中央的宝座空着,静待皇帝驾临。
谢迟的位置,空着。
太后、皇后分坐左右两侧,各自身边围了一圈儿贵女,正巧意奉承,各自卖乖,讨着欢心。
沈娇身为太子生母,自然也免不了不停被轮流刷一番存在感。
可是她脾气不好,又素来有妖妃之名,所以,面前过去的贵女,如流水一般,谁都不敢耽搁太久,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
她也乐得清闲,朱红的唇,骄矜地一颗一颗吃葡萄,搭着二郎腿,瞅着那些小姑娘争先恐后地讨好太后和董氏,心里哼:
本宫的儿子,最后娶谁,还不都是本宫说了算?
讨好那两个老太婆,有什么用?
正讨厌着,就见阮清神采奕奕地来了。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阮清规矩地行礼。
沈娇挑眉:瞧,会讨本宫欢心的人,这不就来了?
她伸手,拉阮清到身前,“乖,你小时候,叫本宫什么来着?”
阮清以前,被谢迟偷偷带进宫里一次,见了沈娇,也听了谢迟的话,喊沈娇一声姑母。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没规矩,娘娘莫怪。”阮清不肯改口。
“怪什么怪?你那死了的夫君,与阿徵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你也算是他的嫂子,私下里,唤本宫一声姑母怎么了?”
沈娇说话,又贴心,又扎心,贴着心窝子狠狠地扎。
阮清但凡有一分曾经把顾文定当成自己的夫君,这会儿就得哭。
如此难伺候,难怪别人都不爱跟她说话。
“是,姑母。”她立在一旁,这回主动净手,剥葡萄。
沈娇望着满园子的莺莺燕燕,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他怕在这儿被脂粉堆淹死,寻了个由子,去找他父皇了。”
“嗯。”阮清低着头,小声应了。
“听说你病了?能不能撑得住?”
“为娘娘分忧为要。”
沈娇甚是高兴,“好。阿阮啊,那么本宫就想问问你,你说,今天,阿徵的太子妃会是谁呢?”
她突然把这么大个问题,丢给了她。
阮清目光淡淡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
“皇上最看重天下太平,前朝制衡,后宫安宁。”
如今的皇帝谢肃安,是个心思极深之人,一手帝王术玩得炉火纯青。
他一向不喜后宫干政,更不允许前朝一家独大。
所以今天,太后和皇后推荐的人,多半不会要。
而皇贵妃之所以屹立不倒,仗的是自家沈氏一族手里的矿山、盐田、以及海船,撑起大熙每年的一半库银,朝中倒是并没什么靠山。
沈娇眉眼间有了点笑意,“那你觉得,谁才合适?”
“阮清愚钝,不敢说。”
“咱们娘俩闲聊,恕你无罪。”
阮清抿了抿唇,“中书令孟如晦,是皇上为潜龙时的嫡系,最是亲近。刚好方才,孟小姐在珠镜殿更衣,而殿下……,他就在柜子里。”
如今皇权盛极,万国来朝。
天家的确并不需要通过婚姻笼络权臣大族。
中书令孟如晦,向来只效忠皇上,位高,但权不重,对于皇帝来说,应该是最稳妥的亲家人选。
沈娇眸子动了动,抬眼嗤笑她:“小聪明。”
阮清恭谨低着头,不再做声。
孟如晦自视甚高,自诩清流,从不偏帮太后和皇后任何一派,虽然与北衙龙武军行走甚密,但手里没什么兵权。
而且这样一个人,皇上在,他就是阿徵的保护伞。
皇上若是不在了,他就是没了大树的猢狲,想踹就踹了,完全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沈娇满意地吃了一颗葡萄。
“阿阮啊,馊主意是你出的,人也是你这嫂子给阿徵选的,回头他发疯,你要负责顺毛儿,不关本宫的事。”
阮清:……
她麻木了。
沈娇又道:“若不想遭罪,就想办法帮他把这事儿了结了。”
阮清:……
她袖中的手指绞在一起。
自己一个寡妇,如何真的能阻了太子与中书令家千金的婚姻呢?
这分明是要她的命。
这时,皇帝谢肃安来了,谢迟陪在他身后。
所有人跪下恭迎圣驾后,各自落座,七夕节正式开始。
谢迟经过沈娇面前,“母妃,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他在人前,仿佛永远都看不见阮清。
“有这么个可人儿陪着,就聊些闲话儿呗。”沈娇嘲笑他们俩。
明明没人见的时候滚得天翻地覆,人前却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假装不认识。
谁知,谢迟却更假装不认识,忽然抬头问阮清:“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他目光飞快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的确好像是退烧了,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异样的红,稍稍放心。
“回殿下,阮清。”阮清屈膝施礼,一个字,一个字回话。
“哦,是那个会打叶子牌的嫂子。”谢迟好像在磨蹭时间。
阮清暗暗咬唇。
赤练怎么还不来?
下面,一阵一阵的,潮涌一般,已经有些不适了。
再这样下去,很难保不会脏了裙子。
这时,天空上,轰地一声,一支烟火灿烂炸开,照亮了半个上京城。
整座御花园,都随之一阵惊呼。
所有人都站起来,全部望向天空接二连三绽放的烟火。
御花园一会儿沉入黑暗之中,一会儿又被五颜六色的光芒照得雪亮。
阮清也扶着沈娇站起来,陪着看。
谢迟则漫不经心地转到他母妃身后,立在靠近阮清的那一侧,望着天空。
他一只手搭在沈娇肩头,一只手,则仗着自己衣袍宽大,落在了阮清的后腰上。
阮清腰上一阵滚烫,顿时整个人都绷紧了。
御花园这么多人,谢迟你疯了?
她也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只能僵硬地望着天上。
可是很快,注意力就被那些绚烂的烟火吸引了。
今年的烟火,时间特别长,花样特别多,有往年三倍的光景。
只听身后,谢迟对沈娇道:“母妃可喜欢?”
沈娇:“你亲自安排的,本宫自然喜欢。”
她答复着儿子,目光却瞅着阮清。
阮清活动着酸酸的脖子,静静听着。
谢迟:“孩儿不在京城三年,母妃受委屈了,今晚的烟火,且做小小补偿。从今以后,年年都有,年年都会更好看。”
沈娇翻了个白眼,笑道:“你这些话,还是别跟本宫说了,留着睡觉时候在床上说梦话吧。”
阮清:……
这时,刚好孟贵卿巴巴地过来。
“臣女贵卿,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皇贵妃娘娘。”
阮清立刻告退,“娘娘,我去再叫人送些花式的点心来。”
她一走,谢迟的脸色立刻就没那么多表情了,草草应付了孟贵卿一声。
阮清也没兴趣听他们都说些什么,自己去廊下找宫女要了些东西吃,快饿死了。
正在角落里,背着身子,狼吞虎咽将一块糕塞进嘴里,就感觉有人在身后点了一下她肩膀。
回头,见是救命的赤练,顿时眼泪都快出来了。
赤练用她平素里做东宫带刀卫的警惕,四下看了看,将怀里一包东西,塞给阮清。
“你拿好。”
阮清捏了捏,不止一片,“有劳大人。”
“放心吧,新的。”
“您哪儿弄来的?”
“贤妃娘娘宫里偷的。”
“……”
第17章
亲上一大口
两个人嘀嘀咕咕,鬼鬼祟祟,就被人看到了。
之前与孟贵卿一起,抠谢迟柜子门儿的那个龙武将军之女,常欢,大老远就冲她们俩喊:“喂!你们俩在这儿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阮清立刻将那一包东西藏在了身后。
常欢叉着腰过来,“我就说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来什么七夕节?原来是来宫里偷东西!”
她之前就注意到阮清了。
那么好看一个寡妇,一进御花园,把所有男人的眼珠子都给如磁石一般吸住了。
她嗓门大,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阮清一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就连皇帝、董后和太后,都望向了这边。
董后吩咐身边的晚霞,“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晚霞过来时,阮清已经被围在了人群中央。
常欢可显着她了,好大声:“我都听见了,她们俩在这儿接头,那个拿刀的塞给她一包东西,还说是偷的!”
赤练有点心虚。
虽然,东西真的是偷的。
但是,偷月事带到底算不算是贼,她不确定。
这时,谢迟也来了,身后,还跟着孟贵卿。
他冷脸看着赤练,“她是孤的人。偷了什么,回去东宫自有处置。”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句话,先将阮清撇清。
“都是属下的错!求殿下责罚!”赤练立刻跪下。
“殿下,是我求赤练大人帮忙的。”
阮清却也跪下,双手将布包举过头顶,“是我让她帮忙找点东西,因着太急,大人也是没办法,就从贤妃娘娘宫里借了。”
一直没存在感的贤妃,远远听到了,委屈地瞅了一眼皇上:这还有臣妾的事儿呢?
那边,晚霞姑姑上前,接过那包东西,捏了捏,软的。
掂了掂,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的样子。
她有些疑惑。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文昌侯府的寡妇,来宫里勾结侍卫,到底偷了什么。
晚霞将布包,一片一片掀开,一条细带子,拎了起来。
所有女宾,一片低呼,捂着脸,各自看向别处。
所有男宾:哦!
还有年纪小点的,巴巴地问:“这是啥?这什么啊?”
谢迟有点想笑,但是,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气。
阿阮这是两遭被常欢撞到霉头,烦透了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想收拾她了。
可是这收拾人的手段,别这么软绵绵的好不好?
常欢闹了个大红脸,还要强行给自己辩解:“这……这……,我怎么知道她们鬼鬼祟祟塞的是这东西?我分明听见她们说是偷来的!偷什么不是偷?月事带就不值钱了?”
她一个武将家的女儿,大大咧咧,说话不经脑子,张口闭口月事带,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暗笑。
这个七夕节上的大笑话,怕是没有两年,都笑不完了。
可是,一直站在谢迟身后的孟贵卿,却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常欢到底算是她的人。
常欢丢人,就是她孟贵卿丢人。
谢迟虎着脸,佯嗔道赤练:“既然是场误会,还跪着什么?送文昌侯世子夫人回去。”
赤练立刻跳起来,“是。”
她护着阮清往外走。
两人刚要穿过人群,却不料,孟贵卿不咸不淡地道:“世子夫人,你裙子脏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阮清迈出去的脚,当下僵在原地。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寡妇,本来抛头露面,入夜不归,就已不成体统,如今裙子上还染了血,给这么多人看见,若是就这么回去,以后如何见人?
其实此时天黑,那一片血迹并不明显。
若非孟贵卿有心提点,旁人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可现在既然说出来了,阮清就如一个笑话,摆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可下一瞬间,一件绣了缠金蟒龙的紫金外袍,便披在了阮清身上。
谢迟只穿了里面紧身的银色袍子,漠然退到她身后一步开外。
“行了,走吧。”他淡淡道。
太子殿下此举,所有人都震惊。
赤练也愣了。
太子殿下当众给阮姑娘披衣?准备公开吗?
谁知,谢迟却冷漠呵斥:“赤练,还愣着干什么,送世子夫人回去。”
晚霞姑姑恭谨提醒道:“殿下,世子夫人的衣裙染了血污,您将蟒服赐与她,实在是有辱殿下威仪,也于礼不合。”
谢迟却彬彬有礼笑着道:“不过是借而已。况且,孤想问姑姑,救人于危难,与太子威仪,哪个更重要?”
“可这如何算是危难……?”晚霞还想争辩。
谢迟:“姑姑也是女子,自当知道,在我大熙,女子的清誉若是没了,便是一生中最大的危难。”
他立得笔直,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叹。
太子仁德,实乃我辈楷模,是当世之福!
阮清低着头,唇角轻轻一弯,披着谢迟的蟒龙跑,恭敬谢恩,之后,跟在赤练身后,穿过人群走了。
谢迟淡然回了宴席间。
晚霞一一向董后禀报。
皇帝谢肃安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拈着胡子,笑着望向谢迟,没说什么,但是,甚是满意。
待到议及太子妃人选一事,太后和皇后各不相让,暗暗较劲。
谢迟与沈娇也不说参与,一面吃葡萄,一面娘俩闲聊,完全事不关己。
直到两厢相争,毫无结果时,沈娇才起身道:
“皇上,臣妾以为,孟如晦家的姑娘,就很不错,听说,才艺冠绝上京城,方才见了,容貌和仪态也是数一数二的。”
皇后和太后都举荐自己的人,只有她,举荐皇上的人。
顿时招来两厢白眼。
但是沈娇不介意。
谢肃安听了,沉吟了良久,却道:“罢了,既然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无需强求,此事延后再议。”
他虽然不是什么明君,却是个头脑极其清醒的人。
虽然,早已瞩意孟如晦家的女儿,谁知,她竟然是如此德行。
身为中书令之女,竟然当众倾轧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仁爱之心,尚不及太子,若是将来为妃为后,母仪天下之时,手握大权,还能容得下何人?
谢肃安最讨厌的,就是后宫不得安宁。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谢迟浅浅一笑。
他现在心里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出宫去,把他的宝贝阿阮给劫回来,好好的,狠狠地,抱住,亲上一大口!
第18章
小洁癖
宫门外,阮清坐在马车里,甚是疲惫。
九精丸的药力快要过去了。
身下的血却多的吓人。
她疲惫枕在翠巧儿腿上,闭上眼。
原本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完成皇贵妃的任务。
最后那一段,不过是机缘巧合,顺势而为。
若不是在衣柜里偷听过,也不知道孟贵卿是何品行。
还好,谢迟反应快,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
眼下,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若是这样都改变不了圣意,也实在没办法。
她豁出了这张脸皮,又拖着病体熬了一大天,真的已经尽力了。
……
阮清回了侯府,还要禀过老夫人和夫人,将今日七夕节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她披着太子的蟒袍,顾老夫人和秦氏,还要起身对着那衣裳行礼,又要感慨太子殿下顾及文昌侯府的脸面,感激涕零了好一会儿。
如此,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才能回房。
两个丫鬟匆忙打了热水,替她用温水擦了身子,换了衣裳,便草草睡下了。
之后,翠巧儿守着,香果儿去按照刘太医给的方子煎药。
中间,阮清醒了一回,两个丫鬟便服侍着她把药先喝了。
床单透了月事,脏了,便又换了一床,倒头继续睡。
如此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好像总算把魂儿给睡了回来。
阮清睁眼,还懒着。
帐外,翠巧儿道:“姑娘,刘太医来了,已经等了许久了。”
阮清眨巴眨巴眼,回过神来,才一阵紧张:“他怎么会来府里?”
“说是皇贵妃娘娘知道你昨晚身子不适,又在宫里受了委屈,特意遣过来瞧瞧的。”
阮清松了口气,“快请进来。”
她披衣坐起身,隔着纱帐,见刘太医被请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个高高的学徒。
刘太医入内诊脉,那学徒就背着手,在屏风外东张西望,还摆弄一下这个,碰碰那个,把她的寝卧,好好溜达了一遍。
阮清:……
香果儿见了,生气,出去呵斥:“喂!你能不能手脚老实点?”
学徒一回头,香果儿立马闭嘴,扑通一声跪下了。
“太太太太……”
“好了。太什么太,太医在里面。”谢迟过去,把门关了,免得被侯府里旁的人瞧见。
刘太医看过阮清的病情,“风寒倒是好了许多,但这身子,也亏了不少,九精丸药力太猛,姑娘本就身子弱,实在是精元损耗极大。”
“那该如何补养?”谢迟在屏风外面溜达,不由分说地插话道。
刘太医一大早,已经因为擅自给阮清用九精丸,被谢迟狠狠骂了一顿,肋骨上还挨了一脚,这会儿已经不敢随便乱回话了。
世子夫人是个寡妇,脉象却看起来像是房事过度。
太子殿下如此关切,甚至不惜假借皇贵妃的名头,易装亲自来探,两人的关系,用脚趾也想到了。
“这……,除了按方补养,还需多加休息,尤其是,夜里要睡好。”
阮清一阵大红脸,“知道了,多谢刘大人。”
刘太医到了该走的时候,谢迟却不走。
“这侯府里,有许多孤与少时故友的回忆,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孤暂且留下,追思故人,刘大人先回。若是门房问起,就说,你那学徒,留下来指导丫鬟煎药了。”
刘太医也不敢多问,提着药箱告退,走了。
他刚一走,谢迟就摘了头顶药童的头巾,一头扑到阮清床上,将她抱住:
“阿阮,想死我了!”
翠巧儿和香果儿赶紧出去,带了门,一个站在房门口,一个去了院门口,守着。
阮清大着胆子,软软推了谢迟一下,“殿下,我都病了,身子还不方便,太医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就饶了我一回吧。”
谢迟却抱着她不放,“饶你什么?孤就贴着你,又没说要你。”
“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今天休沐。”
“那……,东宫就没什么事吗?”
“有事,处理不完的事,但是,还是要先看过你没事,孤才放心。”
静了一会儿,阮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所以昨晚,太子妃到底定了哪家的姑娘?”
谢迟抱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你抓住孤,孤就告诉你。”
阮清脸唰地就红了,转过身去,背对他,“那我不要知道了。”
他与谁订婚,都能成了拿捏她的理由,也太过分了。
谢迟贴在她身后,低声哄她,“都说了不会要你的,只是贴一会儿,阿阮,孤也是很辛苦的啊。”
他捉回她刚才逃走的小手,“就放这儿,不折腾你,它都想你好几天了…,你不可怜可怜它?”
阮清:……
“刘太医刚刚说了,让我好好休息,尤其要睡好。”
“你睡你的。”他的鼻尖贴到她后颈,一面蹭她,一面嗅她。
阮清被嗅的整个脊背都簌簌的。
她努力毫无反应,专心睡觉。
谁知,他又用手指,摩挲她的唇,反反复复,甚至还撬开唇瓣儿,探进去,摸她的牙,戏弄她的小舌头。
阮清心里恨死了,也不敢使劲儿,只能轻轻咬了他手指一下。
结果,换来谢迟咬她的耳垂,
他低声狠狠道:“孤想把你身上的每个小窟窿眼儿,都狠狠收拾一遍。”
阮清忽然想到,那天看到东宫梁上的避火图,有一幕情景是女子跪在男子身前。
她跟了他几个月了,一直都很抗拒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倒也不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