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因此不敢懈怠半分。季桐下首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故作急切道:“哎呀,
这徐梧怎么还没来?以前也没觉得他这么磨蹭,该不会是被家里的美人绊住了脚,来不了了吧?”
他对面的人大笑道:“徐梧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你说谁被女人绊住脚我都信,
徐梧?我可不信。”
他这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连面色不甚好的季桐也露出几分笑意,
仿佛想起了从前大家一起玩闹的场景。
说不相信徐梧会被美人绊住脚那人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个话头道:“再说了,就他那阳别山,
怎么可能有什么美人?怕是这么多年来,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吧。”
众人又是一通大笑,有的直接搂过来身边的女人,大手在那柔软的腰肢上摩挲起来,惹得美人一阵轻笑。
季桐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开口制止他们,毕竟这是实话,就徐梧现在待的地方,偏僻穷酸,徐梧这么多年肯定还没娶上媳妇。
季桐满饮一杯酒,不在意地想,到时候给徐梧自己去挑好了,看上谁他就帮他抢过来,也免得他一把年纪了都没女人。
季桐正想着,就听得屋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我来晚了!”
大厅内的人都听见了这声音,笑声瞬间止了下来,纷纷扭头往门外看去。
只见三人接连跨过门槛,打头的,正是他们嘴里念叨的徐梧,他还是同十年前一样,长相稚嫩类书生,身材却比从前健壮了许多,隐藏在衣物下的手臂鼓鼓囊囊的,倒让他少了几分小白脸的气质。
后面两人并排着,左边的是老三,满脸的胡须,一双牛眼气势威猛,仔细辨认还能认出来小时候的憨傻样。
而右边那人...
刚才最先开口提及徐梧的人,滞然看着门口,手中失力,酒杯倾斜向下,酒液都流空了也没发现,而他还怔怔道:“还真有美人啊...”
他的声音不小,厅内的人都听见了,也没心思附和他,只一味看向那“美人”。
她从门外缓缓走上前来,黑暗渐渐被她抛在身后,一点一点走进光的领地,昏黄的烛火打在美人身上、脖颈上、脸颊上,莹白的肌肤在这光线下更显美玉般的通透无暇。
美人神情冷淡,一双美眸微敛,明明她正往他们这走来,却仿佛踏在云端天际,看不见众生之相。
她随徐梧老三一同走到筵席正中央,朝上方的人微微拜首,“见过季大王。”
三道不同的声音传出,众人从方才的怔愣中清醒,视线落在那美人的发髻上,玉冠高束,声音清亮,分明是个男人。
叹息声出现在厅内各个位置,这身段,这长相,怎么就是个男人呢??
季桐看着座下的人,也是满眼的惊艳,他甚至没有先问问自己的儿时同伴,径直便道:“这位是何人?徐梧,老三,你们不介绍一下吗?”
徐梧听出来季桐声音里的兴味,他眉头蹙起,不知为何,突然很不愿意把祝卿若介绍给他。
而祝卿若则没有那么纠结,开口道:“在下文麟。”
不待季桐说话,徐梧当即接话道:“这是我阳别山的夫子,我的结义兄弟。”
他将“兄弟”二字咬得很重,季桐终于从惊艳中稍稍恢复精神,注意到了眼前人的性别不太对。
他的视线落在祝卿若的男装上,怪异道:“兄弟?”
他看向徐梧,眉头微挑,“你什么时候还认了个兄弟?”
徐梧道:“刚认没多久。”
季桐无趣地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啊。”
徐梧疑惑道:“我认兄弟,你可惜什么?”
季桐将杯口微倾,旁边的女子立刻会意上前添酒,季桐却没有立刻喝下,只晃着酒液,道:“可惜这般相貌,竟是你的兄弟。”
这意味不明的话连徐梧都听懂了,他脚步向前半步,质问道:“季桐你什么意思??”
季桐满意点头,“这回对味儿了。”
徐梧脚下一顿,就听季桐继续道:“很多人没这么叫过我了,就连你刚刚也都是叫我季大王,而非我的名字,这样大喇喇地被叫大名,还真是久违了。”
季桐冲徐梧勾唇一笑,“徐阿梧,菜都要凉了,还不快入席?”
徐梧听见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瞬间便忘记了刚才的不满,眼底也流露出几分怀念。
舞姬打扮的女子上前来引他们入席,徐梧没有说话,只同祝卿若和老三一起跟着那女子走向为他们设的宴桌处。
季桐的声音在上面响起,“嘶,好像少了一桌,你怎么不说,你还要带一个兄弟来呢?”
他学着徐梧一样,将“兄弟”二字咬得很重,徐梧心尖一颤,转头看向上方,季桐正托着下巴,打趣地看着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是在为难他们。
他就是故意的,谁让这徐梧总是一副正义勇士的样子,他可还记得从前徐梧骂他的场景,好不容易徐梧要来求他了,可不得多刁难刁难他?
那舞姬脸上出现几分焦急,她也不知道今日有三人来,只有两张空桌,原本想着多搬一个椅子就行,可如今大王直接挑明了,现在都知道是少一张席位,这不是怠慢了客人?现在可怎么办?
这徐梧分明很受大王重视,可偏偏大王就是不开口给他们再开一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故意为难,谁也不会觉得大王会对徐梧做什么,不然为何要为他设立这一番筵席款待他?
僵持到最后岂不还是她背锅?
想到武崤山那片可怖的坟场,舞姬双腿都开始打颤,险些站不住。
祝卿若就站在舞姬身边,眼见这舞姬紧张地开始颤抖,一双美眸含着泪,将坠未坠的模样甚是可怜。
祝卿若瞥了正气愤季桐故意为难人的徐梧一眼,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开口,“无妨,我与徐兄同坐一桌就是。”
舞姬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含着安抚的眼眸中,只见那容颜如玉的俊美公子弯唇一笑,冲她小幅度地点点头。
舞姬咬住唇,脸上红了一片,埋头不敢再看,只喏喏道:“公子请入席。”
祝卿若顺着她说的方向走了过去,席地坐在了长桌左边,在众人或惊奇或轻视的目光下,她端坐在席位前,对还站在原地的徐梧道:“徐兄还不落座吗?”
徐梧眨巴着眼,也没说话,径直便走向祝卿若坐的宴桌,与她一样席地坐下。
“三寨主就与这姑娘一起坐吧。”祝卿若对还呆着的老三道。
老三粗线条,听她说了就按照她说的做,坐到了旁边的空桌子前,刚才引路的舞姬如言坐到了老三左侧作服侍状。
徐梧环视一周,发现这左侧的位子是给舞姬的,可祝卿若正好便坐在了舞姬的位置。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身侧的人,被他担心的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上身挺直,腰背板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明明与她是一样的姿势,徐梧却偏偏觉得她做起来要赏心悦目得多。
厅内的人视线都落在祝卿若身上,本来还觉得她为了给徐梧解围,自降身份坐了舞姬的位子,可如今见她神情平和,一张恍若天人的脸庞上丝毫没有恼怒与不满,就像那位子没有任何旁的意义,只是一个席位而已。
季桐眼中兴趣更浓,张唇道:“你坐的是舞姬的位子,怎么,你要替舞姬伺候徐梧饮酒吗?”
这话明晃晃地贬低祝卿若,将她与舞姬放在了同等位置,没有一丝尊重的意味。
他是武崤山的老大,他的态度代表了在坐所有山匪的态度,于是厅内多了许多不怀好意的眼神,都投注在了祝卿若身上。
坐在老三席位上的舞姬偷偷用担忧的眼神看祝卿若,若不是为她解围,这位公子也不会陷入这个地步...
身处众人视线中央的祝卿若没有因为季桐的话而羞恼,只是抬手端起了面前的酒壶,如季桐所言,替徐梧斟了一杯酒。
她这番举动令看戏的人都愣住了,怎么还真替人斟酒了?
他们还没想明白,祝卿若便对上方的季桐道:“大王可否再上一壶酒?”
季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只能在昏黄的烛光下看见她姣好的脸颊,以及一双潋滟眸子,他点了点自己桌面上的酒,道:“去,将这壶酒给她。”
他身旁的舞姬顺从地拿起酒壶,徐徐往祝卿若桌前走去,及至前,她将酒壶放在了祝卿若面前。
祝卿若对她颔首,道:“多谢。”
舞姬连连摇头,“不敢。”说完便回到了季桐身边。
而祝卿若则是看向徐梧,用眼神示意他。
徐梧不解其意,浑然不知道祝卿若要做什么,瞪着眼顿在原地。
祝卿若无奈道:“弟为兄斟酒,兄岂不需回敬?”
徐梧福灵心至,眼睛都亮了起来,端起新的酒壶便往祝卿若酒杯内满斟一杯酒,笑言道:“你替我斟酒,是敬我这位兄长,那我替你斟酒,便是敬你这位夫子。”
祝卿若端起酒杯敬徐梧,“那便谢过徐兄。”
徐梧也敬祝卿若,“也谢过文夫子。”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将酒杯内的酒液饮尽。
而徐梧还不罢休,张唇道:“你我兄弟互相斟酒,是因为我们情谊深厚,为对方斟酒斟得心甘情愿,哪里管什么低贱不低贱,只在心意。”
他们这你来我往地倒酒,又是兄弟又是夫子的,好一番恭敬,礼数周全,姿态气度皆不凡,将在座所有要舞姬斟酒的土匪都衬得分外媚俗。
一旁的老三像是悟到了什么,破天荒理解了他们的意思,将舞姬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我不要你给我倒酒,我们没那等子怪毛病,来,喝酒!”
舞姬受宠若惊地道谢,随即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在座的众人看着酒杯里被舞姬斟满的酒,心底涌现一股被内涵到的感觉。
他娘的,现在喝个酒还这么多礼节了?
他们是喝还是不喝?
季桐见祝卿若三言两语便将众人刚才的轻视打了回去,甚至连辩解都没有辩解一句,就让别人生几分自惭形秽来。
他脸上笑意愈浓,看着
这话一出,顷刻便盖去了刚才祝卿若营造出的出尘气质,将众人又拉回了土匪窝里,他们从刚才的怔愣中清醒过来,忽然想到自己是土匪,干什么要学那些酸儒书生的做法?
于是纷纷安下心,等着这新的酒上来。
只是很巧合的,在酒上来前,没有人动原先的酒杯,而是开始吃起了菜,只做饥饿的模样。
因为这些酒没有在计划之内,所以来得有些晚。
每桌又上了一壶酒,众人装模作样地给旁边的人倒了一杯酒,便将此事抛在脑后,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先前被祝卿若救了一次的舞姬看见这个场景,又侧头往祝卿若那边看去,只是没看见那文质彬彬的公子,反倒看见了一张络腮胡的脸。
老三看着舞姬眨了眨眼,“你也要喝酒吗?”
舞姬愣了一下,随即迅速点点头,“嗯。”
老三给她倒了杯酒,递到她手里,道:“喝!”
舞姬小声道谢,接过了酒杯,却没有立刻喝下,只捏在手里。
老三性子急,也没有多关注她,给她倒了酒后就继续将注意放在吃上。
席上都在饮酒,祝卿若微微抬眸,将目光落在了季桐面前那新上的酒壶上,只是一眼,她就垂下了视线,没有人发觉她的动作,祝卿若的唇边覆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个笑正好被悄悄看她的舞姬看见了,端方君子,如沐春风。
舞姬的脸有些红,低头不敢再看。
而夹在舞姬和祝卿若中间的老三则是皱起浓眉,藏在胡须下的脸染上些红色。
这漂亮女人怎么老是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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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李兆其见过主上”……===
宴席吃的差不多了,
就该谈正事了。
季桐的视线落在徐梧身上,忽地开口道:“从前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杀人是错的,
宁愿搬到阳别山也不愿意留下,如今倒是想通了?”
徐梧给祝卿若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住,季桐的唇角微微上挑,
以为自己说中了徐梧的心思,好心情道:“只要你求求我,
说你从前都是错的,我便允了你请求,让你阳别山所有人都搬到我武崤山来。”
徐梧放下筷子,脸色有些冷硬,
望向上方的人,
“我不是来求你收留,我是来劝你的。”
季桐奇怪道:“劝我?劝我什么?”
徐梧正色道:“你们在武崤山肆意杀人,劫掠过路人,这等行为不可能瞒一辈子,等朝廷醒过神来,
一定会派人来剿匪,
到时候你们都会死的。”
季桐面色一哂,气道:“所以你是来劝我收手?”
这话将宴席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都跟季桐一样脸上出现几分怒意,不同的是,
季桐除了愤怒以外还有失望,
而他们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嘲讽。
面对众人或多或少的嘲讽眼神,徐梧点点头,
对季桐道:“是,我今天来就是来劝你收手的。”
季桐没了兴致,原以为徐梧是想通了,没想到居然还跟从前一样古板固执,到如今居然还想来劝他收手。
看着徐梧认真的脸,季桐忍住脾气,道:“徐梧,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不可能收手。”
徐梧道:“只要你收手,就还有机会,可若是固执己见,仍然屠杀过路人,迟早有一天会撞上硬茬,等朝廷派人来的时候就再也来不及了。”
季桐冷脸道:“我看你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觉得如果真有人来剿匪,你们阳别山也逃不过被清剿吧?”
徐梧解释道:“无论是因为什么,只有你及时收手,我们两座山的人,才有可能活下来。如果你还是这样,留给我们的结局只有横死。”
季桐越听越不耐,十年过去了,徐梧还是这样天真可笑。
他面对徐梧的话丝毫没有动容,反而因为他的固执感到一股怒意从胸口烧起,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重重敲到桌面上。
酒杯砸中木桌的声音回响在宴席上,喝酒调笑的人也收敛了笑意,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不敢随意开口。
徐梧面对这样的季桐也很是头疼,他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如果再不收手,他们都会死的!难道到如今他还是这样固执吗?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下来,席上静悄悄的,连酒杯互击的清脆声都再也没听见,众人的视线凝在两人身上,没有说话。
在这样的景象中,一直不曾说话的祝卿若蓦然开口道:“季大王可知徐梧在阳别山立了许多无字碑?”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祝卿若身上,季桐也看了过去,视线凝在她脸上。
徐梧以为祝卿若是为自己抱不平,“不必与他多解释,他不会有任何的表示。”
这话倒是让季桐起了更多兴趣,他看着祝卿若,“所以是什么呢?”
祝卿若没有看他,只看着眼前一小片木桌,声音冷淡,好似裹挟着冬日的风雪,“是为你们杀死过的人立的碑。”
季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席上连呼吸声都浅了不少。
祝卿若仿佛没感受到周围凝重的气氛,接着道:“你们每杀一次过路人,他就会在后山立一座无字碑,因为不知道人数姓名,一次只立一座,到如今已经有上百座石碑。他在为你们赎罪,可你们还在吃香喝辣,好不快活,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洋洋自得,以此为荣。”
这话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怒火,土匪的流气凶狠纷纷朝着祝卿若来,几乎每个人都在骂她,所有人的恶意都在此刻暴露无遗。
季桐看着就要控制不住的局面,狠狠将酒杯砸到地上,席上众人顿住,瞬间噤了声。
季桐看向徐梧,冷笑道:“好你个徐梧,特地从阳别山来我武崤山,原来不是来求我,也不是劳什子劝我从良,是来骂我来了?”
他指着祝卿若,“还找了这么个能说会道的小白脸来替你开口,怎么,你自己不会说话吗?还要别人替你说???”
他的怒意已经暴露在眼前,徐梧怕他一怒之下杀了祝卿若,解释道:“不是我叫她说的,她是看不惯你说我不好,这才开口帮我说话。”
季桐怒极反笑,“看不惯?看不惯什么?明明是你先背弃我们要一起扛起武崤山的誓言,带着人跑了,你还有脸说我?”
这话击中了徐梧的心,他确实与季桐约定过,要一起撑起武崤山,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但他不愿意杀人,所以带着其他人跑了,留下季桐,还撑着武崤山...
徐梧垂下头,没有反驳季桐的话。
这时,祝卿若讥讽道:“从来没见过杀人的人,看不惯不愿杀人的人。”
季桐这回是真的压制不住怒意,他气急败坏地用力拍桌,准备下去将人抓起来。
可刚起身就发现不对劲,他双腿无力,连站也站不起来,拍桌的力道小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使劲挪动身体,却发现怎么也无法使劲。
不止是他一个人,座下有人也发现了奇怪之处,“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好像也是...”
“我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
这样怪异的场景令季桐惊奇,他环视了一周,发现席上只有徐梧和他带来的那个人还稳稳坐在位子上,徐梧眼神里也满是惊讶,而那个小白脸脸上没有一点奇怪,神情平和,连一丝旁的情绪都没有露出来。
季桐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的怪异之处,用力抬起手指,“是你!?”
徐梧听见他的话,下意识皱眉道:“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出了人,其他的都是你们准备的,我们怎么下手?”
季桐哪里管他说什么,立即下令,“把那人给我抓起来!”
席上大多都中了招浑身无力,勉强能站起来的,就踉踉跄跄地冲祝卿若来。
只是没等他们接触到祝卿若,徐梧就已经出手将人打了回去,怒骂道:“季桐你发什么疯??”
他回头安抚祝卿若,“你没事吧?”
祝卿若对他微微一笑,眼底有着温和,道:“无事,多谢你。”
这一眼令徐梧感到怪异,她从来都是真诚到有些呆傻的样子,何时会有这样温和大方的眼神?
就像是经历过风浪,面对危险始终从容不迫的高人...
徐梧还在恍惚着,季桐已经发现席上的人对付不了他们,直觉告诉他,必须要抓住这个人。
于是他怒视身边还尚处惊慌失措的舞姬,“你!去外面叫人进来!”
舞姬被他看得浑身一抖,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往厅外跑去,只是还没等她跑出门,外面便急急忙忙进来了一个山匪,胸口全是血,吓得舞姬扑到了地上,不敢动弹。
跑进来的山匪惊惶大叫道:“大王不好了!!外面有官兵打进来了!”
季桐目眦尽裂,“你说什么???武崤山山路复杂难认,怎么可能被官兵打进来??”
那山匪满脸的惊恐,“我也不知道,外面漆黑一片,我只能听到有兵器打击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刚想去看看,巴云子就扑了过来,告诉我外面有官兵,说完他就死了!!”
伙伴死在眼前的样子太过恐怖,那山匪几乎要吓破了胆,六神无主,脑子里只有大王救他,于是屁滚尿流地赶来报信。
席上所有人听到官兵来了都面色剧变,想跑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嘴还在大骂。
还有几分力气的,就努力用手脚攀爬着,试图在官兵来之前躲起来。
徐梧听见山匪的话也是浑身一震,若是官兵打进来了,他们今日绝对跑不了,定然要跟着武崤山的人一起被清剿。
他想到什么,随即将祝卿若护在身后,声音还有几分颤抖,却还强忍害怕安慰祝卿若道:“你别怕,你不是山匪,官兵不会杀你,若他们真要杀,我也一定会护住你!”
祝卿若凝视着挡在她身前的人,定定地看了一会,还是移开了视线。
而一旁的老三也浑身无力,但他身体健壮有几分蛮力,尚且还能动弹。
他将舞姬拦在身后,一双牛眼死死盯着门外,粗声道:“你别怕,我老三保护你!”
那舞姬是有些怕,但不是怕官兵,因为她们都是被强掳上来的,官兵不会杀她。
她怕的是这些山匪狗急跳墙,死前也要拉她们一起下黄泉。
但是没想到,这个满脸胡子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山匪却会将她护在身后...
听说他是阳别山的人,阳别山的山匪似乎没有杀过人...
舞姬悄悄抬头,这回看的不是长相俊朗的祝卿若,而是眼前明明连刀也提不起来,却还要保护她的人。
浑身无力的季桐不敢相信山匪的话,可他那满身的血却不是假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巧?他们刚中招浑身无力,外面官兵就打进来了,而他们最高的战力都在这里,外面只有巡守的人。
一定是有人跟官兵里应外合,先药倒他们,再趁机攻山。
是谁?谁会这样做?
舞姬?
不可能,她们被严加看管,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下手。
徐梧和老三?
他们也是山匪,怎么可能与官兵联手?官兵杀进来他们也必死无疑。
那就只有...
季桐的视线落在那还席地而坐的人身上,神色阴冷狠绝,是她,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