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2
岳峙被这意料之外的相见惹得心悸,机械地坐在车里发呆,完全没注意到远处的纪渊渟忽然直勾勾地看向铲车方向,足足有两分钟。
他的目光又沉又冷静,恍若一滩在静谧夜里的海,透过浓稠的夜色,能依稀看见黑暗中的暗潮汹涌。
“小纪总?”负责人说了半天,见纪渊渟没有反应,忍不住叫他。
“嗯?”纪渊渟恍然回过神来,他略微低下头,看向要比他矮上许多的负责人,浓密的睫毛漆黑,几乎要遮盖住乌色的瞳仁,薄情的嘴唇是淡色的红,“什么?”
“小纪总,这边儿灰太大了,施工也看完了,我们去办公室聊?”负责人恭维地道。
负责人心里清楚,别看这位来视察的领导年纪不大,却是个实打实的硬茬子,甭管是学历还是关系,哪样都能惹人高看他敬重他。
总公司在B市,也难为大少爷千里迢迢跑到A市分公司来跟进这个项目了。
纪渊渟客气道:“劳烦。”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纪渊渟默默地看向车窗外,碧绿色的树木在眼前小幅度地跃动,天气又闷又热,连风都是滚烫的。
就像岳峙和他分开的那天。
但今天不是。
纪渊渟微妙地弯了下嘴角,融化下冰封的外壳,窥见一点温柔和畸态。
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今天是再见。
抓到你了,小岳。
岳峙这一天都不在状态,浑浑噩噩地像中邪了,惹得侯璐十分担心,叮嘱了好几句回家好好睡一觉,难受了就去医院。
岳峙点点头说好,下工骑着电驴回家了。
这边的房价也很贵,他只能承担得起老旧的居民房的房租,屋子又小又破,挤挤巴巴的,连落脚的地方都少,屋里还飘着淡淡的潮湿的闷味儿,只剩下他收拾的还算干净这一个优点。
岳峙关上门,一屁股坐在了老土的灰色沙发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点都不想让纪渊渟看见他。
他也一点也不想看见纪渊渟。
名牌大学,企业世家出身的男人,怎么可能和自己一个开铲车的野种厮混呢?
男人的自尊心下意识地会让他感觉到耻辱,他一点也不想让纪渊渟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这也是他离开纪渊渟的意义。
他没心情没胃口,随便吃了点挂面,收拾收拾就洗澡去了。
他上高中的时候就活得糙,但好歹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帅小伙子,脸蛋比现在白点儿软点,手也是柔软的。
不像现在,掌心里全是厚重的茧子,洗澡时触碰到胸膛上的皮肤,触感一点儿也不好。
他一边洗,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飞出来了纪渊渟,纪渊渟好像比高中的时候还要高一点儿。他的嘴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痣,长在唇珠右侧方,不在面颊贴面颊的距离根本看不出来。
岳峙曾经最爱亲吻这颗亲昵的痣。
但也只是曾经。
他的鼻尖有些发酸,骤然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奇怪的想法丢出脑子,机械性地抽开浴巾擦身体,赤裸着上半身爬回床上。
这间不大的出租屋被岳峙布置的单调,床铺着款式最简单的灰色床单,床帘是咖色的,在床头旁边,老旧的木质床头柜立在那里,而在床头柜的最上方,是一个白色的小狐狸玩偶。
这只娃娃太古早了,它存在的时间太长,毛色甚至都有些发灰,脸上的眼睛是用扣子粘的,已经掉了好几次,最后被岳峙用针线缝上了。
岳峙珍爱这个娃娃,就像珍爱自己的生命,走哪抱哪儿,甚至好几次花钱去干洗店清理。
他拿过娃娃放在被窝里,下意识地将下颚贴近这只玩偶,额角轻轻贴着狐狸的毛茸茸的身体,闭上眼睛。
他得睡觉了,心里乱也得睡。
他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哪有什么空留给自己追忆逝去的前任感情呢。
即便追忆,在这种时刻,也显得无比可笑,连资格都不够。
他现在甚至连站在纪渊渟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岳峙的性格拧巴又敏感,但他早就完全没有立场和资格了。他被生活打压得龟缩起来,用厚重的壳保护自己,对纪渊渟也是。
扪心自问还喜欢纪渊渟吗,喜欢。
他撒不了谎。
少年的爱,简单赤诚,刻骨铭心。
但他必须要丢弃。
被风沙掩埋了许久的曾经,只因为一场骤雨侵蚀,复苏了斑驳腐朽的回忆。
岳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的生物钟准时地将他叫醒,爬起来吃一口早饭上工。
如果昨天被纪渊渟认出来了怎么办?
要不要辞职啊。
可是万一他没认出来,先辞职了岂不是很可惜。
岳峙两眼一睁,又陷入了纠结纪渊渟的逻辑怪圈中。
他寻思自己跟傻缺似的。
他倒是希望这场相遇只是给他一点镜花水月的幻影,在转瞬间就让他回归于按部就班的生活轨道。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
因为岳峙在发呆纠结的摸鱼中,又看见了纪渊渟。
他直接和主管站在了铲车的车旁。
岳峙一回头,心都要吓飞出来,微圆的瞳孔地震,铲车运作却像断电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主管凑上来敲敲车门,大喊道:“小岳!”
“什、什么!?”岳峙一哆嗦,难堪得满面通红,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却还是下意识机械地回答了领导的呼唤。
“真是嘞,”主管拍拍玻璃,生怕他听不见,扯着嗓子喊,“来!下车!”
岳峙这下彻底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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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修了一下,之前收藏的小宝麻烦重新看一看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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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3
他咽了咽唾沫,眼神飘忽了一下,却发现纪渊渟在抬头,透过一层厚重的玻璃,看向自己。
纪渊渟戴着安全帽,有几分诡异的滑稽。他的面瘫一如既往,冷得像冰,恍若万年不化的风霜。他薄薄的眼皮微抬,乌色的瞳聚焦在自己的脸上。
察觉到岳峙的目光,他微微侧了侧头,眉梢轻轻动了一下。
岳峙:“”
他的脸色涨红,犹豫着拉开车门,跳了下来。
今天来了就该辞职的。
“主管,”打工人岳峙毕恭毕敬地答应道,“您找我什么事?”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不去看纪渊渟,努力将他当做空气。
脸呢,丢就丢吧。
反正,他还能跑。
“小纪总视察,”主管的语气很好,“你今天也不用干活了,领着小纪总在你负责的这片区视察,看看咱们的施工,保证安全高质量完成任务。”
“昨天小纪总不是视察过了吗,”岳峙心里一抖,眼皮狂跳,“工地灰太大,该脏了小纪总的衣服,还是别多待了。”
“哎,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主管顿时纠正道,“小纪总愿意亲自视察,说明是对我们的施工感兴趣,也是对工作的负责,这是小纪总强大的责任和能力,我们该夸赞才是。”
“你就领着小纪总逛逛吧,”主管继续道,“咱们这也是有缘,在门口就遇见了,我回办公室开会了,有事再给你发通知。”
主管说完,转身就走了,毫无挽留的余地,留下岳峙和纪渊渟两个“旧情人”尴尬地站在一边。
岳峙穿着干活的破烂衣裳,手上戴着一双麻布手套,脑袋上扣着安全帽,要多狼狈有多滑稽地站在纪渊渟身侧。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只能听见吊车启动运作的嗡嗡声,纪渊渟垂着眼皮看向岳峙,沉默了片刻。
“往回走吧,”纪渊忽然开了口,清冽如涧溪的声音格格不入于周遭的环境,“有点吵。”
“噢,好。”岳峙不敢看纪渊渟,即便碎裂的心一片一片摊在地上,他也不敢捡起来拼好。只能抿着嘴巴不肯多说一句话,眼圈莫名地红了。
这辈子没这么想跑过。
纪渊渟在岳峙身侧,西装革履,脚步踏实稳重,淡淡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涌动在周遭的空气中,好像冬日里缀满枝头的冰霜松针。
“你怕我?”纪渊渟跟着岳峙慢慢地走到门口。
“没有。”岳峙摇摇头,指尖微微蜷缩,捏了捏指腹。
“那怎么不说话。”纪渊渟的表情没变,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可偏偏,岳峙就是从里面听出来了几分不悦。
“呃,”岳峙纠结地过了一下脑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带您视察就好了。”
前夫哥指望我说什么呢。
我不哭给你看都算好的了。
听见这话,纪渊渟却骤然笑了。
他的笑声很小,微弱且清冽,好像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的水。
“好,”他说,“去我的临时办公室喝杯水吗,天气很热。”
“不了,”岳峙摇摇头,推拒道,“送您去歇息,我就回去干活了。”
开玩笑吗?和纪渊渟。
宁愿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