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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她用余光扫了一圈,没看见唐纳言的影子,

    只有他们夫妻在说话。

    于是走过去问好,叫了伯伯、伯母。

    姜虞生抬头看她一眼,“休息好了就来坐着吧,马上要去吃饭了。”

    “好啊。”庄齐隔开段距离坐下,也没多问。

    到了宴会厅,两个穿旗袍的服务生拉开了门。

    唐承制和张先定坐在上首,下面依次坐了几张熟面孔。

    唐伯平打完招呼,坐下前环视了一圈,“纳言倒比我们早到了。”

    “去看了爷爷,顺便一起过来了。”唐纳言从窗边走回来,接过服务生托盘里湿巾,擦了擦手,自然地在庄齐身边坐了。

    他侧头看了眼她,大概一路走过来热了,面上泛着淡粉色,浓黑的睫毛压垂着,一径半低着头,看上去恬静又温柔。

    还没等到唐纳言开口,庄齐就看了下对面说:“文莉姐,我们换个座位好吗?”

    正在和身边女孩子说话的张文莉愣了下。

    她抬起头笑,“怎么忽然想到要换位置啊?”

    还能为什么?

    为了成全你啊,为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唐伯伯,答应要撮合你们。

    庄齐这么想着,嘴上说:“我想和棠因说两句话,有事找她。”

    棠因也在一边帮腔,“是啊,我们俩很久没见了。”

    “那你坐过来吧。”

    “谢谢。”

    她不敢看唐纳言,但能想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但一旁的郑云州憋不住笑了一声,被他老子瞪了回去。

    庄齐走过去,对棠因笑,“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棠因看看她,又看了看唐纳言,凑到她耳边,“张爷爷请我们几家吃饭,是不是要说你哥的事情啊?”

    庄齐把张文莉用过的杯子推开,黯然道:“嗯,我想是吧。”

    长辈们制造了这么多机会,通过一个个正式隆重的场合,把两个他们认为合适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弄出各式各种的花样经,不过就是想把这份尚未说定的关系闹大,最好是闹得人尽皆知。

    张先定天大的面子,只是随口招呼了一声,就连沈家大哥都请来了,就为给他孙女做见证。

    棠因撇了下嘴,小声对她说:“看起来你哥不太愿意哦,逼他就范呢。”

    “你看出来了?”庄齐其实不大想谈这个问题。

    棠因笑说:“如果是双方互相喜欢的话,就不用费这些周章了,但我看文莉姐笑得很开心,她应该乐见其成。”

    庄齐托着腮看了一遍坐着的大人,个个身份贵重。

    她牵动一下唇角,“有家人为她争取,是应该开心的。”

    棠因拍了拍她,“别多心了,你哥哥也对你很好,将来不会亏待你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

    唐纳言靠在椅背上,手上夹了支没点的烟,目光昏沉,像落在窗台边的夜色。

    她和沈棠因在讨论什么?

    为什么那么开心,怎么不能对他笑一笑,他的罪过就那么重吗?

    但筵席一开,文莉脸上桃花春风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因为她听见爷爷说:“今天请各位来,也不为别的事情,就是叙叙旧,大家都自在一点。”

    唐承制先举了杯,“来,我们一起喝一杯,祝你们几个小的工作顺利,小郑、小沈,来。”

    有资格称呼沈元良叫小沈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乍一听还挺伤感的,沈元良回忆起亡父,忍不住多喝了一杯。

    一撂了杯子,郑云州就看了眼唐纳言,漂亮啊这事儿办的。

    但那一位还是愁眉紧锁,被妹妹闹得心里不舒服,平淡冷漠地坐着。

    饭一吃完,外头大厅里的交响乐团开始奏乐,不少人在跳舞。

    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辈坐在二楼闲谈,偶尔看一眼下面。

    唐纳言不好走,一直陪在唐承制身边,由爷爷引着自己认识他的故交,其实日常早都见过两三面的,彼此也清楚身份,只是中间缺了必不可少的一环,总觉得不够亲近。

    而一出宴会厅,张文莉就把她爷爷拉到了一边。

    她撒娇说:“不是说好的,您今天提我和纳言的事吗?怎么又没说啊。”

    张先定坐下来,“提什么?人家明确表示了不愿意,你还提什么?”

    文莉急了,“谁说的不愿意?纳言从来没说不愿意,他对我一直很好。”

    “你不要搞错了,他那是教养好,礼数周全,不是对你好。”张先定叹了一口气,说:“莉莉,今天真要说了,不论他是当场拒绝还是过后拒绝,折的都是张家的面子。弄得唐承制也不舒服,还要千方百计给说法,来圆这个场。好端端的,我去和老唐伤这个和气做什么?”

    文莉蹲下来,摇着她爷爷的胳膊,“那我怎么办?讨他的好又讨不到,别看他那么平和,根本就是副冷心肠,怎么都无动于衷。”

    张先定摆了下手,“讨不到就算了,哪怕是所有人都向着你,让你嫁进去了,也难免被他唐纳言轻贱。这样的倒贴不要去打了。你又不是嫁不出去,就非他不可了,沈家老二不也没结婚吗?多的是青年才俊。“

    沈宗良就算了吧,文莉想。

    看上去就不好相处,偶然和他对上一眼,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再说他眼睛里有女人吗?全副心力都在前程上了。

    “哼。”文莉扶着椅子站起来,气道:“这是真正的原因吗?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唐爷爷给你许了好处,才让你丢下我不管的,刚才你们在院子里谈了那么久,就是在说这个吧?”

    张先定重重拍了下桌,“好话歹话爷爷都跟你说了。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事,把两家的关系搞僵吧?别儿女亲家做不成,还弄成仇敌了。现在是什么时局,权势被阉割得这么厉害,家家户户都低调做人。就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公然得罪谁啊,更别说是唐承制了!”

    看孙女不作声了,张先定又站起来劝了句,“老唐领着孙子来找我,说的那么恳切,连不识抬举都用上了。纳言的身份总要高过你,你爸什么位置,他爸爸又是什么位置?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笑着给你脸面了。你承着他们家的亏欠,将来有事也好找你唐爷爷开口,好过你要死要活地嫁进去,明白了吗?”

    文莉还没转过这个弯,嘟囔了一声,“不明白。”

    “不明白就走吧,别在这儿丧眉耷眼的,你现在就回京去。”

    文莉又搀上她爷爷,“我不回,我请了假来的,就要陪着您。”

    张先定无奈地笑了声:“你啊你,打小就轴。”

    舞会热闹,适龄的青年男女聚在一起,笑语不断。

    但庄齐没有去跳,她拿了杯香槟坐到了泳池边,望着天际出神。

    海上的明月仿佛格外亮些,月光像从水中浴出的一般,洗净了污垢尘埃。

    “想什么呢你?”周衾在旁边那把椅子上坐下,问她说。

    庄齐扬了扬下巴,“赏月呀,还有什么好做的。哎,你怎么不去跳舞?”

    周衾摇头,“不跳了,我总是踩棠因的脚,快把她踩成残废了,她和魏晋丰跳去了。”

    “你故意的吧?”庄齐斜了他一眼,说:“以前我们俩跳的时候,也没看你踩我。”

    周衾发出微妙的叹息,“节奏不一样吧。再说我也不敢踩你,万一你不理我了呢。”

    庄齐笑了笑,“那你就老实坐着吧,和我一样。等差不多了,瞅准机会进去说一声,也好先回房间去休息。”

    周衾看着她,“就那么不喜欢这里啊?”

    “可能因为我本来也不属于这里吧。”

    “哪有,庄叔叔要是不过世,你也不比谁差。”

    夜色沉酽,庄齐望着坠入云层的月亮,手撑在椅子上。

    她深吸了口气,音调是强装出的轻松,带着点颤,“但他就是不在了呀。前年去扫墓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问他,为什么非要把我生出来,又不告诉我妈妈在哪儿,自己还撒手走了。那么,我一个人留在世上干什么呢?”

    除了唐纳言,她别无所有。

    现在连这么一个人也要没有了。

    她身后那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弹奏着最美妙动听的乐曲,站着社会上最有身份的一群人。

    他们穿戴得体,谈吐高雅,但每一个都令庄齐感到害怕,连他们的眼睛都不敢看,因为那当中的大多数,都在想怎么夺走她的哥哥,想怎么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做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比不上做一阵来去自如的风。

    唐纳言出来找她的时候,看见泳池边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夜风太急,把他妹妹的鬓发吹散了,她一双腿悬吊在椅子上,素白脚踝晃动在裙褶下,耳边的珍珠坠子颤动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映着月色轻摆的梨花。

    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是那样伤感,拖出一道道啼血的哀愁。

    唐纳言叹了口气,忽然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能跟一个这么点大,没爹没娘的孩子计较什么呢?她也不过是被吓着了。

    周衾听了,开个玩笑逗她说:“你哥哥不是还在吗?等他也结婚了,你再说这种话不迟。”

    庄齐听出来他在讲笑,便也顺着他,“那按你说的,等他结婚我就去死好了。”

    “胡说!”唐纳言忍不住低喝了一声。

    吓得他们两个都站起来,回头看着他。

    周衾磕磕绊绊的,“纳......纳言哥,我们是......”

    唐纳言负手站着,神情肃穆地静立在树下。

    他温和地打断周衾,“先进去吧,你爸爸该找你了。”

    “好。”

    等他走了,庄齐捏着裙摆,眼看她哥走过来,一步步往后退。

    她使了一天的性子,把唐纳言气得不轻,冷不丁见了他,心里多少还是怕。

    唐纳言抬了抬下巴,“你再往后就要掉进去了。”

    “那......那我回去了。”庄齐抓起桌上的手机,快步往外走。

    但夜太黑了,她又不熟悉路,走反了方向也不知道,只知道快点离开。

    唐纳言跟在她后面,眼看她一步步去了海边,快走了几步追上她。他握住了庄齐的手腕,“你要回去也是往西,总往沙滩跑是怎么回事?”

    庄齐望了眼四周,知道这里人多,警惕地挣开了他。

    她重新判断了一遍方位,嘴硬道:“我吹风啊,吹完现在就回去。”

    这一次她走得很慢。

    刚才的一路小跑已经耗光了她的体力。

    唐纳言也陪她走着,一只手抄在了兜里,严肃冰冷。

    反而弄得庄齐十分奇怪,都做好被骂的准备了,结果他一句教训也没有。

    她踩着细软的沙子,拨开吹在脸上的头发,“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和周衾在一起?你不是很不喜欢的吗?”

    唐纳言没说话,被沉默包裹的严严实实。

    庄齐不如他有定性,一连串地发问:“你怎么也不说,我为什么要在车上说那些?为什么要和文莉姐换座位?”

    等了很久,像度过了一个枯槁漫长的夜晚。

    唐纳言才看着她说:“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没那么喜欢提问了。”

    何况没什么可问的,他都已经猜到了,唐伯平给她施了压,让她变得胆小畏惧。哪怕他未雨绸缪的,反复交代她不要怕。

    但情有可原,唐伯平久居上位,积威于内,她怎么能不害怕?

    庄齐说:“好,我年纪小喜欢问问题,那我来问,上午我的话你听清了?”

    唐纳言点头,“听的很清。”

    海面上是茫然无边的夜,身后不远处有盏路灯,他背对着它,面目模糊在一团灯火里,只剩个骨相绝佳的廓影,怎么都瞧不清明。

    那一刻,庄齐觉得她离他好远,哪怕已经站得这么近。

    她嗯了一声,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太让人难过,声音擦上了哭腔,“唐伯伯找我了,他没有明说,但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让我撮合你和文莉姐。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你之前骂我都正确,我就是太不知轻重了,才会想和你有什么结果。”

    “不要哭。”唐纳言伸出指腹,揩了揩她脸颊上的泪,“接着往下说。”

    庄齐仰起脸看她,尽了最大的努力瞪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你犹豫是对的,不给我回应也是对的,你真应该拒绝我,或者直接把我送出国,我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来了,到底还是来了。

    唐纳言在心里哀叹,他还是听见了这段话,他心爱的女孩子回过头责怪他,怪他当时没有坚守住原则,没有一而再地回绝她。

    去年立冬那一天,他和沈宗良在园子里煮茶,他的预言全部变成利刃,再经由妹妹的口说出来,落在了他的心上,刺出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眼泪实在积得太多了,模糊了她的视线,庄齐不得不抹了一把。

    她凝视着他,像再也看不到了一样。

    唐纳言也看着她,他们融在彼此的目光里,也许灵魂已吻在一起。

    庄齐抽泣着说:“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吧,以后......以后你还是我哥哥,我......我......”

    她无法再说下去,也不知道要我出个什么来。

    “好了。”唐纳言柔声打断她,屈起指腹给她抹掉下巴上的泪珠,他说:“别总是哭了,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就不要为它哭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静静心。”

    他这么说,庄齐的眼泪掉得更凶。

    她瘦削的肩膀不停抖着,“你不怪我吗?也不骂我太任性了吗?”

    “我在车上骂过了,你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对吗?”

    “对。”

    唐纳言平和地点头,“是我之前说的,主动权一直都在你手里,你可以这么做。”

    他不怪庄齐,不好怪这么一个懵懂的小孩子。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宠坏了她,现在全是自作自受。

    有那么一刻,有那么一刻庄齐又犹豫了,她想扑到她沉稳的哥哥怀里,说我一点也不舍得离开你,刚才的话通通都不作数。

    但她没有,欲望在心里左冲右突,还是忍住了。

    在这之前,她已经因为无处安放的感情犯了大错,害得哥哥拼了命地在长辈们当中周旋。他一直是子弟中的典范,言行举动都合乎礼节,在他的阶层里游刃有余,原本不用这么辛苦的。

    庄齐不敢想象,如果他们非得在一起的话,除了舍弃功名外,唐纳言还要为此付出多少。

    她人微言轻,只是这个圈子里再边缘不过的小角色,什么也做不了。也不会有人来关心她的态度和想法,只会固执己见地把她定义成祸水,还是唐家人亲自引进门的。

    庄齐点了一下头,想扯出一个笑容,但没成功。

    她说:“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唐纳言微笑看着她,“前面就是了,慢一点走。”

    庄齐嗯了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亮光中。

    她走后,唐纳言一动也没动过,双腿像陷在了沙子里。

    云层里透出一点月亮的微光,朦胧地照在他身上。

    等他也回到房子里,唐伯平已经在庭院内等着他,一副兴致问罪的样子。

    唐纳言说:“是我先去找了张老爷子,我猜爸爸是想知道这个。”

    唐伯平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交握在一起,“长进了,精明又有城府,工于心计,步步都走在你爸前面,用一个肖钢蒙蔽了我那么久,如今竟然还能劝服张先定了,真是青出于蓝,青出于蓝哪。”

    “但有什么用呢?”唐纳言苦笑了下,他端起杯茶,“还是被您查出来了,小齐被您这么一吓,就再也不肯理我了。就在刚才,她哭着和我说了再见。”

    第38章

    正好选上

    chapter

    38

    时间不早了,

    夜色像墨汁一样浓稠地泼下来,四处漆黑一片。

    父子俩坐在院子里,茶桌上亮着一盏样式古朴的提灯,

    不知哪个先辈用过的。

    唐伯平抽了阵烟,指着他骂道:“你小子瞒得好,

    我总是不敢相信,

    对你自己养了十来年的妹妹,

    你也下得去这个手。亏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肚子里装的道理都被狗吃了,一到晚上就要往西山钻哪你,

    整夜整夜地同你妹妹胡闹,

    就这么把持不住!”

    来回话的人说,卧室的灯常常一晚都不灭,

    有时唐纳言等不及,一进门就把人压在窗台边,窗子也来不及关上,

    只看见白帘后的女孩子被顶得一晃一晃,

    黏腻的叫声从二楼飘出来。

    唐纳言半夜穿着睡衣下楼,被他扔掉的床单,也是整张都湿得不能看了。

    听到这里,

    唐伯平摆了一下手,

    让底下人不要再说,

    他一张老脸都发烫了。

    他始终不能接受,

    自己一向克己守礼的儿子,有一天变得如此放浪形骸。

    修身养性这些年,

    突然被自己的父亲大骂急色,还真有点恍惚。唐纳言身体往后靠,

    散漫地笑了下,“爸爸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换你来当一天我就明白了,谁也忍不了哇。”

    三十年的疲惫和厌倦都涌了上来,他伪饰得好累。

    他已经不想再演了,在外人面前也就罢了,这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说两句实话吗?

    过去那些谦虚的、恭谨的、客套的、温和的、理智的、克制的面目被他全部撕掉,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在唐纳言清俊的面容里浮了出来。

    唐伯平狠瞪了他一眼,“坐直了,把你这副混不吝的模样收起来,这不是我儿子。”

    “您有没有想过,可能这个才是您儿子,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唐纳言没有动,坦荡地对上他的眼神,他说:“有时候我也会想,一辈子就拿来读书、做文章,竭尽全力地向上爬,当最出色的那一个,那么,什么时候轮到为自己活呢?好像什么时候也轮不到。”

    唐伯平说:“没人不让你为自己活,少把你色令智昏的行径上升到这个高度!和自己的妹妹搅在一起,连我也替你没脸,知道的时候我都不敢声张,今天漏出去一个字,明天就要被整个大院的人笑话。”

    唐纳言手搭在茶桌上,生死看开的语气,“没事,大伙儿要笑也是笑我,她又不是爸爸带大的,耽误不了您贤达的名声。”

    “你是我的亲儿子,唐家将来还要交到你手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放得下心吗?”唐伯平说完,猛拍了两下桌子。

    唐纳言笑了下,起身要走,“就别交给我了,也不是什么皇位,还传来传去的。各人过好各人的日子吧,反正我们一家三口就没团聚过几天,这个家门我以后少进几回,您多保重。”

    唐伯平吼了一句,“你给我站住!就为了一个姑娘,你连家都不要了是吗?谁教你这么忤逆父母的?养你到这么大,我们容易吗?”

    唐纳言极其迷惑的口吻,“还不容易啊,我有耽误过您一天吗?小时候把我丢给保育员,关我在书房里读书看报,长大了还必须听吩咐结婚,发表个不同意见就叫忤逆。当父母可真是舒服啊,可以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

    这栋房子上了年头,尽管几次大修过,基本还是保留了原貌,院子虽有人精心打理,但因为靠海的缘故,空气潮湿,树木都格外茂盛繁密,有种草木疯长,几乎压倒人气的阴森。

    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年唐伯平只顾着自己,实在没有多少精力分给他。现在儿子大了,又急不可待地拿他当棋子,催促着他躬身入局。

    唐伯平跌坐回椅子上,“张文莉的事不用说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唐纳言站在绿荫里,背影挺拔,嘴里咬了一支烟,口气也疏狂了些,“现在就剩下我自己,只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管她什么张家还是李家的,没个好岳丈就出不了头了?资质差到这个地步,也就不必爷爷费心了,您说呢?”

    这样的对峙里,唐伯平还是忍不住笑了声,是被他儿子气的。再怎么闹意见,心里还是欢喜、满意他这个接班人的。

    他摆手说:“你倒是不差,差能把你老子弄得团团转吗?何况爷爷和爸爸都在。行了,分手了就别再来往,你的婚事也先不提了。”

    话已至此,唐伯平也不敢再强求什么,再说下去真要父子反目了。

    不好弄到这一步,他的独子年富力强,又深受各方器重,认真较量下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真是闹得不好看相了,个中缘由再一被拆开,被有心人诟病成结党营私未遂,那这罪过可就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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