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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阿尔弗雷德哑然,过了很久才开口道,“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

    “也就是尽可能地多杀人。”君特垂下眼睛,“战争结束了……无论萨克森还是安格利亚,让年轻人过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吧。”

    礼拜一清早,阿尔弗雷德起床,君特已经洗了澡,赤脚站在地毯上擦拭头发。吃过早饭,君特主动给阿尔弗雷德系领带,帮他将衬衣的褶皱抻平。然后他伸出手,“手表。”

    “原来你讨好我,是为了要回那块手表。”阿尔弗雷德假装生气,“不给你。”

    君特拉他的手,“阿尔菲,那是我的手表。”

    “我扔掉了。”

    “扔掉了?”

    “对,扔到森林里了!林子里有松鸦,一种巨大的鸟,特别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估计早就被松鸦捡走装饰鸟窝了。”阿尔弗雷德煞有介事,一边欣赏君特的震惊与无措。“好啦,对不起,我不该扔掉你的手表……”

    君特皱眉,“那是米克给我的礼物。”

    “正因为是他给你的,我才会扔掉。”阿尔弗雷德整了整领子,“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坐在车里,君特始终眉头紧皱。直到车开进医院,阿尔弗雷德才从口袋中掏出那块表,握住君特的手,给他戴到左手腕处。

    “你不是扔掉了?”

    “松鸦不肯要,叼回来了。”

    君特笑了笑,“你真讨厌,殿下。你是个虐待狂。”

    阿尔弗雷德在他脸颊留下一个吻,“我只是个嫉妒得发疯的可怜人——我也觉得讨厌,如果能把你带在身边就好了!我简直没办法离开你。”

    “奇怪的控制欲。”

    “你不愿留在我身边?”

    君特眨了眨眼睛,“给我打电话。”

    他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手,下车了。阿尔弗雷德摇下车窗,“没问题!晚上……晚上八点怎么样?礼拜五下午我来接你,收拾好你的行李等我。”

    君特点点头,“我会的。”

    就这样,阿尔弗雷德每晚八点给医院打电话。哪怕无聊的会议和文件无休无止,听到君特的声音就能使他高兴起来。礼拜五他接君特去老房子度周末,天气晴朗便出去散步,要是下雨,两人就坐在窗前,凝望灰色的雨丝。

    “我们很合拍。”一个礼拜六的傍晚,紫色的明亮云霞逐渐在山巅消隐。在阿尔弗雷德和君特在树林里寻找松鸦。君特听到他的话,笑道,“我是个粗鄙的军人,不是贵族。”

    “我同样是一名粗鄙的军人。”

    “你还是一位王子殿下——像那种童话里的王子,穿着漂亮衣服,生得顶顶英俊,在舞会与意中人跳舞,最后继承王位,成为国家的象征。”

    “哪有我这么老的王子。”阿尔弗雷德大笑。

    “王子永远是王子。”

    “你觉得我顶顶英俊吗?”

    “挂掉胡子之后算得上英俊。”

    “你这个家伙。”

    松鸦在树冠里鸣叫,君特盯着摇晃的树影,发了一会儿呆。夜里他表现得格外热情,让阿尔弗雷德惊喜交加。

    “我还是不错的,对吧?”

    君特睡眼朦胧,“很好,好极了。”

    阿尔弗雷德亲吻他的手腕,“和我结婚。”

    “天真的傻瓜……”

    他们拥抱着沉沉睡去。半夜,阿尔弗雷德觉得异常燥热。馥郁的花香如同一团无形的云,沉重地压在他的胸口。他猛地睁开眼睛。

    第40章

    阿尔弗雷德认识这种花的香气。那是初夏的傍晚,林地与沼泽边缘的一座小型城堡的花园中,粉紫色的花朵静悄悄地吐露清幽的芬芳。每天吃过晚饭,他就在花丛间散步,修整疲惫的大脑。战事渐渐停歇,有消息称,萨克森准备谈判——虽然后来证明那只是马克西米安三世的缓兵之计,但阿尔弗雷德仍记得那个美妙的夏日。

    四时花,副官特意去打听了花的名字。这是一种羞涩的花儿,永远只在夜间绽放。

    “君特,”阿尔弗雷德触摸君特的脖颈,烫得惊人,“醒醒。”

    君特哼了一声,眼皮抖动,“……殿下?”

    空气开始粘稠,信息素胶着,阿尔弗雷德浑身爬满了汗水。Alpha的本能疯狂叫嚣,命令他抓紧时间标记面前的omega,为其彻底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机会。阿尔弗雷德当然明白标记意味着什么。被标记之后,君特再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身为omega,天性将迫使他屈从于标记者,剥离他的安全感。君特会变得敏感、抑郁,极度依赖他的alpha。借由费洛蒙的力量,阿尔弗雷德能够完全操控他,从身体到精神。

    对君特而言,标记也许再糟糕不过;阿尔弗雷德则大获全胜:无论如何,君特不能离开他了。想象中最美满的婚姻生活近在咫尺。想想看!回到家,君特正在等待他的归来,送上带着四时花香的拥抱与亲吻,餐桌上摆放的银制餐具闪闪发亮。夜晚,他们坐在温暖的壁炉前打牌、聊天,阿尔弗雷德可以尽情抱怨乏味的工作、装模作样王室贵族和阴沉的天气。假日里,君特陪他打猎消遣,或者去林间寻找新的鸟儿……奇迹发生了一次,那么,说不定上帝赐福,让神的慈爱再临,他们的小家庭会拥有一两个孩子……漂亮的、可爱的、白皙的金发婴儿,躺在君特的臂弯中,甜蜜地吮吸手指……

    不,神啊,一个孩子就足够了。花香令阿尔弗雷德意识模糊,他握住君特单薄的肩膀,摇晃他,“君特,看着我。”

    那双眼睛睁开了,灰蓝色的眼睛,像冬季阴云下冷峻的海。

    “你在发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君特吃力地点了下头,他的脸湿漉漉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额头上。阿尔弗雷德撩起那些头发,“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想标记你,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

    还来得及,这时离开卧室,给医院拨去电话。阿尔弗雷德忍耐着,等待他命运的判决。

    “你愿意吗……”

    “我……我不想回医院。”

    君特伸开手臂,环抱住阿尔弗雷德的脖子,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想在这里。”他声音微弱,神情僵硬,“我不想……不想去那里……很冷……很黑……殿下……”

    阿尔弗雷德亲吻他的鼻尖,问出最后的问题:“我是谁?”

    君特笑了笑,侧过脸露出颈子,如同叹息一般答道:“唉,阿尔菲。”

    事后,有那么几次,阿尔弗雷德想问君特是否感到过后悔,不过从没问出口。他永远记得那个炽热的凌晨,君特揽着他,就像溺水的人抓紧倾倒的桅杆。他乐意为他提供支撑,因为标记将他二人连接,合为一体——他发誓竭尽所能保护君特,他的omega,他命中注定的敌人与伴侣,他的爱……不过君特听了他的告白,只是哈哈大笑,“‘命中注定’是个很奇怪的说法。”

    标记时,丝丝缕缕的酥麻感游走全身,如同电击。阿尔弗雷德讲起中学时他的一次触电事故,差点送掉性命。君特靠着他,不停地嗅他的下巴和脖子。阿尔弗雷德低头望着捣蛋的坏家伙,“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

    “你说你的教师不负责任,你几乎被电死。”君特说。

    “我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阿尔弗雷德指着自己的脸,“好好看看我,然后谈谈你的感想。”

    君特凑过去,扯开他的衣领嗅闻,“我对你的信息素更感兴趣……你说我的信息素是某种花香,那太诡异了,我明明对花粉过敏。”

    “你可以用手帕捂着鼻子。四时花的气味很独特,你会爱上它的。”

    “为什么是‘四时花’?”

    “因为这种花只在四点以后开花。在安格利亚南方,仲夏夜到处弥漫着四时花的香气。”

    君特的脑袋动了动,“烟味。”

    他又嗅了几下,“是一种高档烟草的气味。”

    阿尔弗雷德啼笑皆非,“从没有一个人用烟草形容我。”

    “那就是你偷偷吸烟了?”

    “看着我。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什么样的?”

    君特用手指抚摸他的上唇,“愿上帝保佑你。答应我,阿尔菲,你一辈子也不要留胡子。”

    “我答应你。”

    “你发誓。”

    “天哪,你让我为胡子发誓?”

    “快点,告诉上帝你绝不会再留胡子。”

    阿尔弗雷德发了一个潦草的誓言。他捏了捏君特的后颈,那里有他留下的标记。刺破腺体时君特惊恐地挣扎,试图逃离即将到来的厄运。他用全身力气才按住他,将信息素注入,完成了标记的最终过程。

    ……

    “去外面走走?”

    阳光温柔地洒在野草坪上,巨大的灰喜鹊蹦蹦跳跳,见了人也毫不畏惧。君特抱着阿尔弗雷德的手臂,自打标记后,他果真对他表现出了过强的依赖。礼拜一送他回医院,君特便情绪低落,怎么也要磨蹭一会儿。“我觉得这样真讨厌。”他嘀嘀咕咕地抱怨,“标记让我像个软弱的小孩。好吧,真正当小孩时我也没这样黏黏糊糊地讨要妈妈的拥抱,索求她的关注……”

    阿尔弗雷德向他道歉,安抚他,送给他几件常穿的衣服充当“安慰剂”。君特甚至进行了一定的“筑巢”行为,斯托克医生不情不愿地告诉阿尔弗雷德,君特用那些衣服构筑了一道“防线”,睡觉时,他就躲在防线内,蜷缩得像个婴儿。

    “野鸽子总也不来。”君特盯着灰喜鹊,“这些鸟非常凶猛,它们会攻击野鸽子。”

    “我让园丁抓几只斑鸠关在笼子里,”阿尔弗雷德说,“下个周末你来就能见到了。”

    “别,千万别。”

    “为什么?”

    “野鸽子不能关在笼子里……”

    “但养斑鸠的农民说,他们就是把斑鸠放笼子里的。”

    君特停下脚步,“不要把鸟关在笼子里。”

    他非常认真,眼睛一眨不眨。被标记后他的身体状况忽好忽坏,阿尔弗雷德心软了,“对不起,我收回我说的话。”

    “阿尔菲呀,阿尔菲。”君特拉着他继续向前,“礼拜一我们九点出发,行不行?”

    “九点钟未免太晚了。”

    “可是你下个月就要去萨克森出差了。”

    “好吧。”阿尔弗雷德抱着君特的肩膀,两人坐在一个小湖泊边观赏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树林,“九点半,怎么样?”

    “谢谢,那就太好了。”

    第41章

    阿尔弗雷德发现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无论是普通人还是王储,四十一岁才结婚实在太晚了些。他的鬓边已经夹杂了不少白发,不过君特说得对,刮净胡须后人会显得年轻许多。他把这个重大结论告诉副官,那位刚刚做了父亲的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表示,“可成婚之后必须蓄须。”

    “法律没这条规定。”

    “我爸爸说……”

    “查理,你自己都做了爸爸,不要成天把父母挂在嘴上。”

    “但我的胡子让我看起来成熟稳重,”威尔逊犹豫地说,“我妻子很喜欢我的胡子。”

    “那你就留着。”

    阿尔弗雷德不情不愿地回了一趟格兰瑟姆宫。玛格丽特和她最亲爱的琼斯夫人在一起——这简直是必然的。见到阿尔弗雷德,玛格丽特没有半分热情,“哦,为什么?你的拖车不再舒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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