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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不过这周末我另有安排,”普莱斯夫人稍作思索,问,“下个星期日如何?”

    纪轻舟略为难地皱了下鼻子,说:“但下周末我应该在南京出差,下下周可以吗?”

    “那就期待你的首次参与了。”普莱斯夫人温和浅笑道,“我想,你应该会享受那种氛围的。”

    ·

    随着普莱斯小姐的礼服定制单确认,收到大笔资金入账的同时,纪轻舟的工作量也骤然增长。

    或许是因为普莱斯花园公馆的宴会举办在即,高定手工坊的礼服订单量在短短两周内遽然暴增,使得纪轻舟不得不停止了接单,只怕自己会忙不过来,辜负客户的信任。

    每日连轴转的忙碌中,时光悄然而逝,眨眼便到了六月初旬。

    以眼下的工作量,纪轻舟其实不怎抽得出时间去南京。

    但既然一个月前就已答应了某人,他还是提前将一部分紧要任务赶了赶工,整理出一些能够带去南京的工作,勉强抽出了一周的出差时间。

    出发南京的前一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五。

    上午十点半,纪轻舟将杂志社的工作收了尾后,正打算赶去下一个工作地点,到了二楼却被解良嬉拦截了下来。

    “截止今日上午,六月刊,三万册已全部售空。”解良嬉先是报出了一个好消息,接着语速飞快地说道:

    “我觉得下期如果来得及,还可以再多印三千册,完全能够卖得出去,你想象不到,我们的杂志在香港、在南洋华人区,有多么受欢迎。”

    “那就再加呗,听主编您的安排。”纪轻舟口吻慵懒而爽快地应和道。

    解良嬉看了看他的公文包:“你这么快下班了?”

    “嗯,等会儿去吃个午饭,下午得去学校上两堂课。”

    “怎么变两堂课了?”

    “调课了啊,把下周四的课调到今天了。”

    “奥~又要去南京啊。”解良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端午不回来?”

    纪轻舟带着笑意摇了摇头:“周三啊,就放一天假,他能怎么回?”

    “这可真遗憾,他不回来,我都没机会拿伊芙琳小姐的事调侃他,再过一阵,我都要忘了这事了。”

    “那可真是万幸。”

    纪轻舟扯了扯嘴角,说着正要转身朝楼梯口走去,又被解良嬉叫住了脚步。

    “等等,你们手工坊最近可还能接礼服订单?”解良嬉突然想起此事问道,“如若来得及,我要定做一套礼服。”

    纪轻舟回过头扬了下眉角:“不会又是为了普莱斯小姐的生日宴吧?”

    解良嬉轻点了头:“嗯,你知道?”

    “很难不知道,最近因为这场宴会,我们手工坊的订单都要爆了。”

    “这么说,是做不了我的礼服了?”

    “其实是已经停止接单了,不过谁叫你是我良嬉姐呢……”纪轻舟拖长尾音道,额外给她开了个后门,“我在南京会记得给你设计礼服的,记得去找林经理付个定金。”

    说罢,他便不再多聊,朝着踱步过来的白今慧挥了下手道:“走了,一周后再见!”

    “纪先生又要去南京啊。”望着青年快步下楼的身影,白今慧抱着书籍站在解良嬉身旁感慨:“他太太可真幸福,有这样一位俊秀文雅又总是记挂着她的丈夫。也不知纪太太是怎样的一个人……诶,良嬉姐,你应该见过她吧?”

    “呵,是见过。”解良嬉转身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语气淡淡回道:“那可是位大户人家‘千金’,肤白高俊、仪表气质甚为优越,就是性情淡漠,说话刁钻,气量又小,不是好相处的人。”

    白今慧听闻此言,脑袋中便浮现出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冷艳、娇气又任性的大小姐形象。

    心说怪不得纪太太从未来过杂志社,原来是性子孤傲之缘故。

    不过……

    她想起纪先生方才提起去南京时那副眉眼带笑的模样,暗忖这样一位冷傲不好招惹的大小姐,和他们老板倒是还挺相配。

    第200章

    乘凉(纯感情)

    当站台上悬挂的时钟转过六点半时,

    一列火车带着缭绕的浓烟与滚滚车轮声缓缓驶入站台。

    随着一道尖锐的汽笛鸣响,火车停靠,不久绿皮车门开启,

    风尘仆仆的乘客们从一节节车厢蜂拥而出。

    在喧杂浑浊的空气中,人群推搡着、拥挤着流向狭窄的出口。

    月台上,穿着一套卡其衬衣裤的男子熟练地避过人群,来到头等车厢附近等候。

    夏日里白昼漫长,

    尽管已接近七点,天边仍晕染着绯色的晚霞余辉。

    在那薄暗的夕阳背景中,穿梭在月台间的每一位旅客都成了漆暗又模糊不清的剪影。

    正当他视线巡睃于几扇车厢门周边,

    焦急又耐心地翘盼着某个人影的出现时,

    一瞥之间,蓦然见一道雪白的年轻身影出现在灰暗人群中,径直地朝自己的方向疾步而来。

    人头攒动中,

    他的身形面貌分外的清晰惹眼。

    解予安愣了一下,

    直到对上那双熠熠的眼眸,

    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下意识地往那方向迈了几步,待青年到来时,

    便张开手臂,将人抱进了怀里。

    轻拂的晚风吹来青年发丝间熟悉的香味,

    令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低头埋进对方的颈项,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了好了,

    解元,

    别太引人注目了。”纪轻舟被他吸得缩了下脖子,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提醒。

    站台内,与久别的兄弟朋友拥抱的不是没有,

    但终究是少数,尤其又是在这仲夏时节,两年轻男子相拥太久很难不引起路人注意。

    解予安闻言,缓缓松开怀抱,手掌仍依恋不舍地抚摸着青年后腰的衣衫,过了会儿才彻底收回手来。

    “怎么穿长衫了,差点没认出来。”他半垂着眼睫,状似平静地问道。

    眼神却如黏在了青年身上般,一遍遍细细地描摹着爱人的夏日限定装扮,温柔的眼光凛凛如水。

    “这不是天热嘛,穿西装皮带一系,一点也不透气。”纪轻舟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顺手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痕。

    考虑到火车上闷热的环境,他今日便穿了件轻薄透气的雪白丝麻长衫。

    无任何花纹的柔软面料,反而衬得他肌肤愈发的白净如玉,被风乱拂着的黑发下,脸庞斯文安静又乖顺漂亮。

    解予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

    纪轻舟抬眸对上他熟悉的目光,面上便浮现出愉悦的微笑,扬唇道:“走吧,累死我了,回去休息。”

    后方,阿佑已提着两只行李箱跟了上来,解予安见状便抬起胳膊揽住青年的肩膀,顺着人流朝出口走去。

    日暮时分,火车站外,月辉轻洒,映出远方黑黢黢的房屋轮廓。

    纪轻舟还以为今天照旧要坐那边三轮摩托去出租屋,结果解予安却带着他来到了马路旁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旁,帮他拉开了车后座门。

    “呦,换车了?”他挂着笑意问,率先坐进了车里。

    “嗯,问学校借的。”解予安淡然回答着,和阿佑一块将行李放上了车。

    “少爷,我来开车?”黄佑树问道。

    “嗯。”解予安本就是这么打算的,闻言直接将车钥匙递给了对方。

    待坐入车内,甫一关上车门,他便迫不及待地牵起青年的手握进了掌心里。

    因不怎熟悉南京的道路,黄佑树车子开得较慢,尽管如此,还是比边三轮快上一些。

    约莫四十分钟后,他们便顺利抵达了解予安所租的公寓。

    将汽车停在公寓楼下的院子里后,黄佑树提着自己的行李下车,独自前往熟悉的旅馆办理入住,又将开启为期一周的带薪休假。

    而纪轻舟二人,则先找了家附近的餐馆吃了顿夜饭,在月色笼罩的街道上聊着琐碎的话题,逛了会儿街消了消食,方回到公寓房间。

    “你这公寓里住的都是附近学校的老师吗?”

    “嗯,差不多。”

    “那我们晚上动静得轻点。”

    “……”

    两人小声交流着,踏着实木楼梯来到阁楼门外。

    转动门锁,推开房间门,便感一股闷热之意扑面而来。

    稍后,随着“啪”一声轻响,解予安点亮起居室的电灯,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门对面长桌前方,黑色的钢窗微开着,玻璃上浮现出昏黄的灯影。

    “你这房间里可真够闷的……开了窗门怕蚊子进来,不开窗又着实热得很。”

    纪轻舟换了拖鞋,将自己的行李箱提到了卧室,一边咕哝着,一边拉开纱帘,将阳台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随着澄清的月色探入卧室,晚风轻轻吹动起门旁的纱帘,闷热不堪的屋里总算飘进了一丝夏夜的清凉。

    可与此同时,耳边也似有蚊虫的嗡嗡声若有似无地盘绕起来。

    “要不你赶紧先点个蚊香?”

    纪轻舟说着转过身来,回头正看到解予安将摆放在柜子上的台式风扇插上插头,打开了电风扇。

    “忘准备了,明早去买蚊香。”解予安回道。

    “我不来,你就不打算买了?日子过得真糙。”纪轻舟轻叹着呼了口气,面朝着风扇岔开腿坐在了床铺上。

    迎面吹来的风虽算不得凉爽,但到底比不开风扇时舒服,他便撑着手臂后仰身体,阖起眼睛,感受对面吹来的凉风带走身上的热意。

    但还未等凉快多久,流动的风便被一道高大身影阻拦,朝着两侧分流而去。

    纪轻舟似有所感般掀开眼帘,毫不意外地撞上了一双静谧幽邃的眼眸。

    “干嘛呢,站在这挡我风,太恶毒了吧?”他语气轻佻地抬起下巴问,又抬起脚尖踢了踢男人的小腿,“元宝乖,往旁边站站。”

    解予安被他这么一踢,反倒弯腰俯下身来,手臂揽着青年的肩膀抱着他压到了新铺的床铺上。

    “诶,怎么这么心急啊?”纪轻舟抱怨道,虽是怪罪的口吻,面上却笑吟吟的很是纵容。

    “抱一下。”解予安语气沉静地解释,掌心贴着他的后颈抚摸着,安然地吻了吻他的眉心。

    他本意也只是想先抱一抱他,而察觉到身下青年习惯性勾住自己后腰的双腿后,却又不禁心头微颤,耳根燃起一阵热意来。

    “你是真不嫌热啊。”

    “你很热?”

    “嗯,后背衣服都汗湿了,马上可以养鱼了。”纪轻舟漫然应声,抬手捋起额前头发,露出干净漂亮的眉眼。

    约莫是太热的缘故,他双唇格外的红润有血色,眼神也慵懒微显朦胧,像是刚喝了酒,有些微醺的状态。

    解予安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摩挲着他光滑的脸颊说:“那脱了乘乘凉。”

    纪轻舟闻言先是挑眉,接着泰然地扯起唇角笑道:“行啊,你帮我脱呗。”

    解予安微抿着唇静静地应了声,一边揉捏着他的后颈,轻柔又毫无威胁性地亲吻着他的唇颊,搂着青年后背的右手却缓缓下移,解开了那长衫侧边的两颗扣子,掀起了衣衫的下摆。

    感受到腰侧微凉的空气,纪轻舟垂眸看了眼自己胸前被推起的衣衫,疑惑地蹙了下眉:“你这是脱什么呢?哪有人从下往上脱长衫的?”

    解予安默不作声,唇边微不可见地牵起一丝笑意。

    纪轻舟看见他的神情,察觉不对劲,正想要翻身扯起薄被盖在身上,对方便忽地直起身来,手掌不容逃脱地控制着他的膝盖,压着大腿向两侧分开。

    “解元,你别一来就搞这种……”

    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纪轻舟手肘撑起身体,后仰着脑袋,语气夹带着几分无奈的味道,“好歹让我先洗个澡嘛。”

    “不脏。”解予安淡然开口,接着便在青年说不清是羞臊还是避让的目光中,低俯下身去,隔着薄薄的丝质衬裤亲吻在他的腿根。

    ·

    闹腾了大半个钟头后,纪轻舟总算如愿洗上了澡,但在洗去一身热汗的同时,却又沁出了更多的汗液。

    小窗之外,月亮不知不觉间爬上了树梢,皎洁月光若轻纱披落室内,未开灯的盥洗室银白一片。

    月影倒映在蓄满水的浴缸内,不断地涌起着涟漪,如若海浪轻抚着沙滩,溅起银光点点洒落瓷砖地面。

    待泡完澡,精疲力竭地回到床上时,纪轻舟仿佛已被浴室内蒸腾的水汽热得融化了一般,裹着件轻薄的浴衣,蔫头耷脑地抱着枕头趴在床铺上,闭着眼睛已是昏昏欲睡。

    解予安盘着腿坐在他身旁,老老实实地给他按摩着腰背大腿,时不时地听从指挥给他捏捏肩膀。

    “诶,对,就这个脖子后边,酸得很……”

    “使点劲啊,解教官,没吃饭呐……”

    解予安稍稍加了点力道揉捏着他的肩颈,道:“不敢使劲,怕你出事。”

    纪轻舟突然失笑,侧过头问:“怎么,你还能给我脖子扭断不成?”

    解予安略无奈地扫了他一眼:“积点口德。”

    “嘁,你又好到哪去。”

    纪轻舟轻哧了声,转回脑袋趴在枕头上,继续享受按摩,倏而感慨:“你说你要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多好,一个解元元,一个解元宝,轮流在家陪我。”

    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纪轻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解予安刚刚居然扇了他屁股,诧异地回头:“你打我屁股?”

    “双胞胎,想都别想。”解予安冷声道。

    “我就这么假设一下,你这么凶做什么。”虽然不疼,纪轻舟却开始借机发作,“不按了,背对着你,我怪不安的。”

    他这么说罢,便翻了个身扯起被子裹在腰上。

    刚刚躺平下来,解予安也跟着侧躺在了他身旁,搂着他的腰又将人抱进了怀里。

    尽管已过夜晚十点,那双漆黑的凤眸却仍很有精神地凝视着他。

    纪轻舟转头对上他深沉的眸光,轻咋舌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

    纪轻舟眯着眼睛,扫视他几眼,回道:“想吃肉的眼神。”

    解予安沉默了一下,坦然道:“那你没看错。”

    纪轻舟一听便觉腿有些发麻,他简直怕了这年轻人的精力,逃避般地转开视线道:“你不是刚吃过吗?”

    解予安嗓音低沉道:“饿了一个月,你说呢?”

    “那你现在是饿太久了,虚不受补,只能少量多餐,懂不懂?”

    “嗯。”解予安没有反驳,拉起他的左手放到唇边,吻了下他指根的戒指后,又含住他的指尖咬了咬,“那今晚第二餐……”

    未等他说完,纪轻舟便把左手抽了出来,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问:“对了,我的生日礼物呢?”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解予安淡淡笑了下,却也未揭穿,凑近过去亲了下青年的唇角,接着便起身去取礼物。

    第201章

    礼物(纯感情)

    恋爱这三年多,

    纪轻舟收了不知多少来自解予安送的礼物。

    有节日送的,更多则是日常生活中随手购买的或许也称不上是礼物的一些实用物件。

    如新上市的电器、新出的唱片、感兴趣的书籍、花样漂亮的茶杯、进口的颜料画纸、新版本的钢笔与彩色墨水等等,常在某天突然出现在家中的某个位置,

    或是他办公室的桌柜上。

    多到他有时候忙着工作,看着手里的画笔,时常要回忆一阵,才能想起来这套笔究竟是解予安送的,

    还是他自己挑选购买来的。

    尽管日常也常送东西,但每年生日,对方还是会特意准备一番,

    将精心挑选的礼物用漂亮的礼盒包装起来,

    使得送礼物这件事变得更有仪式感。

    以前的解予安没有这种意识,这一点也是从纪轻舟身上学来的。

    见解予安去取礼物,纪轻舟挪了挪位置,

    斜倚着床头半坐起身来。

    稍后,

    便看到某人手里拿着几个风格毫不相干的礼物盒,

    回到卧室,关上了房门,

    将那三个礼盒放在了床边。

    一只是绑着金边蓝丝带的深蓝色礼盒,其余两只则是看起来分外古典雅致的镶螺钿雕花檀木盒。

    “你这几样东西,

    感觉风格差异很大啊。”纪轻舟思忖道。

    “嗯,

    先拆哪个?”解予安略显期待地将礼盒往他面前推了推。

    纪轻舟扫了眼,见那中式木盒样子贵重,

    便先拿起了那深蓝色的长礼盒,

    慢慢悠悠地拆开了丝带。

    原本见这盒子包装得很是商务风,还以为里边会是领带、香水、男士钱夹之类的物品,哪知打开盒盖,

    却见一条蓬松柔软的淡蓝色围巾迫不及待地冒出了头来。

    “怎么夏天送围巾啊?”纪轻舟满脸疑惑,不可置信地拿起那折叠整齐的围巾瞧了瞧,发现这礼盒里装的还真只有这么一件东西。

    虽说这围巾手感不错,软绵厚实,使用的是纯羊绒线,花纹颜色也还算经典时尚……

    “等等,这不会是你自己织的吧?”纪轻舟展开围巾后,才注意到其起针部分不怎均匀平整的卷边,心说这凹凸不平的卷边总不会是人家刻意设计的,毕竟这设计也不怎么好看。

    于是便将疑问的视线投向了坐在床边的解予安。

    “嗯。”解予安点头轻应了声,微垂着眼睫,似有些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真是你织的?哇噻,出人意料啊,解元宝。”

    得知真相,纪轻舟眼睛瞬间亮起了光彩,没想到年近三十的自己还能收到这种好似十七八岁时才会收到的充满着恋人纯纯爱意的礼物。

    虽然于他而言,送自己手织的围巾有些俗套,但想到是解予安织的,又有一种奇异的惊喜反差感。

    毕竟是个清朝出生的民国人,这种程度或许也称得上是浪漫了。

    “你学生知道,白日里冷峻肃穆威风凛凛的解教官,晚上在出租屋里给老婆织围巾吗?”他挑起眉,口吻揶揄问。

    解予安开口却道:“老婆?”

    “没叫你关注这个。”

    纪轻舟略无语地回了句,铺开围巾仔细瞧了瞧,发觉解予安这个初学者野心还挺大,第一次织毛线就用上了麻花针法,织出了双面的大麻花纹。

    兴许是之前有用别的练过手,这一条织得还算不错,除了起针部分有些密度不均,没有什么大瑕疵。

    “你这围巾织了多久?”他回归正题问,“沈女士教你的?”

    “嗯,差不多三个月。”

    “这么说,你是今年开学刚过来就在打毛线了?我之前居然没有发现,藏得够深的。”

    他一边咕哝着,一边拿起围巾在脖子上试戴了一下,马上又嫌热地摘了下来。

    解予安眸光柔和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事实上,尚在寒假之时,约莫是纪轻舟风寒刚好的那段时间,他便起了这心思,想要送他些厚实保暖的衣物。

    虽说以对方时装公司老板的身份,想要什么贵重衣物都是轻而易举的,但或许也是因为这点,因为日常生活中接触的服饰物件着实太多,纪轻舟反而不怎在意自己的着装,平时工作都是怎么方便怎么穿。

    他想也许唯有自己亲手做的,在对方眼中才会显得稍微特殊一些。

    “行,多谢元宝先生的贴心礼物,我很喜欢,天冷我会记得戴的。”纪轻舟语气明快地说罢,将围巾叠了叠好,放回了礼盒中。

    旋即又兴致勃勃地将两个雕花木盒取了过来,一一打开,只见白炽灯暖黄的光照下,那垫着红色丝绸的盒子内金光闪烁,赫然摆放着两件分量不轻的金首饰。

    “这又是什么?手镯,项链?”纪轻舟目光被其中一件镶满着立体镂空蝴蝶的华丽金镯所吸引。

    伸手拿起那金光熠熠的镯子观赏了一番,问:“这是手镯吗?尺寸有点大啊。”

    “脚镯。”解予安语声平静沉稳地回答,仿佛所送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纪轻舟对上他漆黑的目光,略意外地挑了下眉,指尖挑起那条细细长长同样缀着镂空蝴蝶的链子:“那这个,不会是腰链吧?”

    解予安稍作迟疑,回:“可以是。”

    纪轻舟轻“呵”了一声,将金链子放回了盒中:“是就是,你的纯情人设在我这早崩了,也不差这点癖好。”

    解予安微微启唇,想替自己澄清一番。

    但事实摆在眼前,也无可辩驳,便又闭上了嘴。

    纪轻舟研究了会儿那脚镯的构造,掂了掂分量道:“看着不粗,还挺沉,戴上这我得负重走路吧?过一阵,腿部肌肉都要结实一圈。”

    “不至于如此夸张。”

    “那你给我戴。”他说着将镯子递了过去,背靠着枕头,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的左脚伸到了男人面前。

    解予安垂眸看着他白皙的足踝,一声不响地握住了他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腿上。

    接着拿起金镯,解开链扣,将开口拉宽了些许,修长的手掌刚包裹上青年白净的左脚,对方就把脚抽了回去。

    “你正经点儿,别挠我痒啊。”

    “没挠,你太敏感了。”解予安耐心道,握住他的脚踝拉回到自己腿上,说:“脚绷直,很快的。”

    话落,便又用温热的手掌紧紧束缚住那纤细的足踝,一手拿着镯子从那绷直的脚尖缓缓套入。

    分明只是戴个饰品的工作,他也不知为何,看着对方那紧绷的足弓与渐染粉红的敏感肌肤,与之紧密贴合的掌心也有些异常灼热起来。

    他一直觉得纪轻舟的足踝很漂亮,关节纤细,线条流畅,如同精致的玉器,令他想要在上面装饰些什么,但又不知该买什么。

    直到前阵子去金器店给纪轻舟挑选礼物,看到这立体镂空的蝴蝶脚镯,他眼前便浮现出两年前闪烁在对方脸颊旁的蝴蝶耳坠来,莫名觉得这饰品很是适合纪轻舟,便连同那配套的蝴蝶金链一道买了下来。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错,这脚镯果然很适合对方。

    纯金的镯子上,一只只形态生动的镂空金蝶展翅,仿佛下一瞬便会翩翩而起。

    每一次链条晃动,金蝶光芒闪熠,衬得那足踝愈发的精致秀气,却又并非脆弱之美,而是轻盈生动的漂亮。

    “好看吗?”纪轻舟脚尖碰了碰他的手腕,眼含笑意问道。

    “还行。”解予安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说这两字的时候别脸红啊,这样很没有说服力。”纪轻舟轻轻笑了笑,接着就撤回左腿,盖上了礼盒盖子道:“腰链就算了,那玩意儿裸戴,好像要卖身青楼了,有机会我会用来搭配别的。”

    解予安固然也很想看他戴那腰链,但还是尊重他的意见。目光似不经意瞟了眼他支起的左脚,倏然问:“允许拍照吗?”

    “嗯?拍这个?”纪轻舟扫向自己的脚踝,扬了扬眉:“你有恋足癖?”

    “没有。可以拍吗?”

    “不可以,没带相机。”

    “我这有。”解予安仿佛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话落,就起身去打开了柜子,从容地拿出了一台墨绿色的柯达袖珍相机。

    “哇,准备够齐全的啊!”纪轻舟看着他手里的手持相机,简直叹为观止:“这相机可不好买,处心积虑好久了吧,解元宝?”

    “给你准备的,你不是喜欢摄影吗?”

    “别狡辩,又是脚镯腰链,又是照相机的,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解予安低头不言,默默地调试起新买的照相机。

    见他这副架势,纪轻舟也不知何故就笑了起来:“行,我现在高兴就宠你一回,要我摆什么姿势?”

    “随意。”

    “那我可躺下了啊。”纪轻舟嗓音里带着点倦意,说着便翻了个身,趴在被子上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闷声道:“本来只是累,被你一折腾,现在是又累又困。”

    他嘟囔埋怨着,趴着床面上状似昏昏欲睡,却有意将双足翘在了床外侧。

    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着,偶尔轻晃动一下,引得足踝上的蝴蝶粲然生辉。

    有一阵,纪轻舟闭着眼睛,未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就好似时间已经静止。

    过了半晌,才模糊听见有快门声响起,他便半撑起身体,转过头朝着解予安眨了一下惺忪的眼眸,问:“拍好了吗?”

    解予安抬起视线,正看到他撑着脑袋望向自己,如同刚睡醒一般,发丝蓬松凌乱地翘着,困倦懵然的神情反而很是生动俊俏。

    他不觉心尖晃悠一下,如有甜蜜的暖流在胸口荡起涟漪。

    等反应过来时,已下意识地将手里那台袖珍柯达的镜头对准了纪轻舟的脸庞,拍下了他回头的一幕。

    第202章

    等我回来(感情)

    次日上午,

    随着耀目朝阳穿透银杏树梢,在阳台门边落下一片斑驳光影,夏日暑热又再度浓重起来。

    阁楼的餐客厅内,

    柜上风扇呼呼地吹着桌面,翻动着报纸一角轻微作响。

    纪轻舟穿着件真丝睡袍,独自坐在长桌前,撑着下巴,

    握着铅笔,时而低头画上几笔,时而又抬起目光,

    望着窗外的景色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绪。

    前方的窗格玻璃上,

    银杏树叶青翠葱茏,碧绿枝叶舒展在碧蓝天空中,宛如一幅宁静画卷。

    纪轻舟望着风景静静发了会儿呆,

    正要集中起精力继续画稿,

    忽而右侧镁光闪过,

    夺取了他的注意。

    他下意识地扭头,便见某男子穿着套深蓝衬衣与灰色西裤,

    身姿笔挺地站在卧室门旁,正光明正大地将那台墨绿色相机的镜头对准着他的方向。

    纪轻舟见状微叹了口气,

    一早醒来,

    这位先生便更换衣着,梳理头发,

    仪表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出门去买了早餐和蚊香。

    回来后,

    当他坐在桌旁慢悠悠地吃着早餐、翻阅报纸时,对方便在卧室里打扫卫生。

    又是更换床单,又是清洗衣物,

    洗完了晾晒到阳台上,动静持续不停。

    但他其实还挺享受这种情侣俩待在同一空间内各自忙碌的时光的,因此也不觉得吵闹,只将他打扫卫生的声响当做是工作时的白噪音。

    结果对方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后,这会儿忙完了家务,又把注意力挪到了他身上来。

    “唷,这是哪位英俊的狗仔先生,又偷拍我?”纪轻舟后靠在椅背上,侧眸瞧着他笑问,“你现在是迷上摄影了?”

    解予安闻言就关了相机,搁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嗓音平淡道:“随手记录。”

    他看似对拍照很热忱,实际对拍摄别的事物丝毫不感兴趣,他只喜欢拍纪轻舟而已。

    “按你这个随手记录的频率,年底我的相片整理起来都能出三本写真集了,还是十八禁的。”

    纪轻舟半开玩笑地吐槽,转而又问:“你这照片打算找谁洗?有些照片不好给别人看吧?”

    解予安走到他身旁,默不作声地敲了敲他的椅背,意思很是明显。

    纪轻舟习以为常地起身让出了位置,待解予安在椅子上落座,便又坐进了他怀里。

    尽管吹着风扇,室内温度依旧燥热不堪。

    解予安却似感觉不到暑热般,卷起的衬衫袖子下,修长如玉的手臂交叉着环绕在青年腰间,弓着后背,将下巴搭在纪轻舟肩膀上,语声低沉而清晰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道:“先存着,等回去上海,在家里改装一间暗室。”

    “行吧。”纪轻舟可有可无地点了下脑袋。

    听他提起回上海的事,倏而又想起一桩重要事情来,侧头道:“你之前那个委任书的拒绝信已经寄出去了吧,有结果吗?”

    “嗯。”解予安意味不明地应了声,顿了顿又补充,“过两日,需要去和北边来的特派员会个面,届时当面拒绝即可。”

    “真这么容易吗?”纪轻舟仍有些不放心问,“我刚看了你桌上的报纸,北方这几个月可相当不太平,北京那边现在尤其缺人手吧?”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理由强迫我。”解予安口吻平静地说罢,见青年眉宇微蹙,似还有些担忧,便垂眼看向他的画本,状若好奇询问:“这画的是解良嬉?”

    纪轻舟不觉被转移了注意,看了看自己笔尖下的模特,稍有些意外道:“我还没画脸呢,你这都能看出来?”

    “特征很明显。”解予安抬起手,指了指模特那长而蓬松的卷发,“像头脾气不好的母狮。”

    “你这话可别当她面说,不然我都救不了你。”

    “你觉得我吵不赢她?”

    纪轻舟摇了摇头,继续提笔画稿,语气散漫道:“我只怕我会成为这场嘴战的牺牲者。”

    “为何?你有把柄在她手中?”解予安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疏漏。

    见纪轻舟兀自作画不语,便盯着他的侧脸问:“上月收了几封情书?”

    “收了一堆,全是你写的,行了吧。”纪轻舟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真是服你了,还给自己脑补醋吃,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们堂姐弟吵架阴阳来阴阳去的,来来回回不就那么点话题吗?终归要伤及无辜。

    “都是自家人,和平点吧,你就当帮我积点口德,毕竟我嘴巴也坏。”

    解予安听见后半句,不禁哧一声笑:“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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