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真不知他哪来的厚脸皮继续待在这,言辞凛然道:“我是他丈夫!”“那又怎样?”祝韧青微微侧头,
郁暗的眼睛扫向他说:“先生已经跟你说离婚了。”
解予安抿了下唇角,
神色愈发冷峻:“所以呢,同你一个外人有何干系?”
“我是外人,
你迟早也是。”
祝韧青本能地回驳,
语气不无忌恨道,“你除了有钱还有什么,自私幼稚,
朝三暮四,你根本配不上他。”
“……吵死了。”
倏然,屋子里响起另一人略低哑的嗓音,令互相怒视的两人皆是一怔。
纪轻舟转动着昏沉滞涩的思绪,微蹙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眼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扫过一圈,最终停留在了呆立于床畔的清瘦青年身上。
与那双熟悉的眼眸对上视线的瞬间,祝韧青顿然慌乱失语。
他不知方才纪轻舟听见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喉咙却似痉挛般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小祝……出去。”他的声音虽低,吐字却很清晰。
祝韧青脸色陡地发白,颤抖地轻声说道:“先生……”
纪轻舟不耐地闭了闭眼帘:“出去。”
看见他这不悦的神态,祝韧青心头像被泼了盆凉水般冰冷异常。
终是收敛目光,缓慢地转身,迈出了步子,走入了灯光空茫的走廊。
随着青年脚步虚浮得犹如一个幽灵般地离去,解予安立即关上了房门,上了两圈的锁。
纪轻舟头晕地揉了揉额角,撑着床铺,稍微坐起了些身体。
抬起眼,却见床头散射的浑浊光影里,某人默不作声地脱下西装外套,又解开了衬衫袖口,将袖子往上翻折了两圈。
背后的墙面上凝固着男人高大昏暗的影子,灰暗得像是要将他吞噬进去。
纪轻舟模糊从对方此刻的沉默中感受到一股暴风雨般的压迫感。
正欲理理思绪,组织言辞说点什么,就见对方黑眸凛然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变异了?”
解予安却兀自不语,坐到床沿后,便俯身搂住了他的后背,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掐住青年的脸颊抬起,眼帘微阖,低头亲吻在他微启的双唇上。
他心底怀着浓浓的酸醋怒意,唇齿纠缠间,本想狠狠咬上一口,最好咬得口破血流,给对方一些教训。
但当紧紧抱住时,久违了的馨暖却瞬间透过手臂传遍全身。
他心软不舍,最终只是用犬齿磨了磨青年的舌头,警告性地咬了下他的下唇。
尽管如此,纪轻舟还是怫然抬手推开了他的脸,冷声道:“你发什么疯?”
解予安沉着脸垂着眼睫盯着他,眼神静穆道:“现在你满意了?”
“我满意什么?”
“我不在,你喝这么多酒,想勾引谁?”
“不是给你钥匙了吗?”
“我要是晚来一步,他都亲你脸上了。”
纪轻舟略微一顿,被人这么又亲又咬的,他此刻已然酒醒不少,凭照之前的种种状况,也大概理清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对方质问的口吻,却令他颇为不爽,不以为意道:“亲上了又怎样?又不是上床了。”
“纪轻舟!”解予安紧抿嘴唇,压着怒气道,“你就非要如此放荡?”
“放荡?”纪轻舟稍停了一下,继而唇边泛起冷笑,“对啊,我就是这种人。反正只许你给青梅竹马买金镯,不许我喝个酒呗?凭什么呢?”
解予安一见他这满不在乎的表情,牙根便有些发痒,很有种冲动,想要堵上对方的嘴唇,啃咬得他说不出话来。
但还未等付诸行动,他忽然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不对劲处,反问:“青梅竹马?”
“怎么,你还想矢口否认?上午顾楼街,金店手镯,你自己清楚你做了什么。”
“你看见了?”解予安像是突然明白了他今晚究竟在生何气,不觉间收敛了方才的气势。
话语清清楚楚地解释:“那是我表姐,我同你说过的,她将订婚,我代表父亲来送贺礼,却不知该送什么合适,就让她自己挑选了。今日周末,她的学校不上课,你以为呢?”
“你表姐也是金陵女大的……”
话未说完,他看见解予安一副看呆子的眼神瞧着他,就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发觉是自己闹了个乌龙,纪轻舟脸上顿然浮出尴尬之色,移开目光清了清嗓道:“那对不起嘛,是我误会了。”
他难得这样尴尬,脸孔腾一下通红起来。
薄暗的灯影下,泛着红晕的肌肤像是熟透了一般。
解予安见他这副模样倏然失了气劲,禁不住抬手,用微凉的手背贴了贴他温热柔滑的脸颊,放缓了语气问:“你来南京做什么?”
“你有你的事,我自然也有我的工作。”纪轻舟拂开了他的手,随口搪塞道。
“那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想给你个惊喜嘛,谁知……”纪轻舟撇了下唇角,抬眸对上他目不转睛的注视,轻哼了声道:“我还想呢,倘若连解元宝也会变坏,那真是全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了。”
“尤其是你。”解予安刻意补充。
“是是是,我坏得很,我是狰狞的魔鬼,最喜欢吃你这种鲜嫩纯白的小男孩。”纪轻舟胡乱应道。
话落,他似是被自己的话逗乐,脸上浮出一丝轻笑。
青年端丽的面孔上仍带着几分迷蒙的醉意,一眯眸微笑起来,柔亮的眼睛里便闪动起灿然的水光,令观者不由自主地心动出神。
纪轻舟见他只顾看着自己不作声,就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干嘛这么一直待着?还有什么要讨伐我的吗?”
解予安握住了他的手,攥在掌心里,不动声色道:“别动,我看看你。”
纪轻舟挑了下眉:“怎么,两天没见,我瘦了?”
解予安无言地摇了摇头,才静默对视了不到十秒钟,就似是被他的眼神蛊惑般,情不自禁地低头碰了碰他的鼻尖,接着又阖起眼继续亲吻他的双唇。
炽热的呼吸中,纪轻舟感觉自己唇舌被对方反复地啃咬着,都已磨破了唇皮,发麻胀热起来。
他禁不住偏了偏头,小声警告:“别咬破了,我明早还要赶火车回去呢。”
“来了这,你还想走?”
他一提起坐火车的事,解予安便想到了对方是同谁一路过来此地的。
联想起方才的事情,胸口又是一阵气闷烧灼,低沉着嗓音道:“别回去了。”
纪轻舟不假思索道:“那不行,我还得上班呢。”
“……”解予安默然不语,沉静的凤眸若箭一般地直盯着他。
“又怎么了?”纪轻舟问,抬手摸了摸他清凛的眉宇,“我哪个字又惹你不高兴了?”
解予安迎着他在灯光下熠熠的目光,倏然语气平缓道:“你这样的人,其实最好关起来。省得总招惹那些不通情事之人,在他们心里留下惊鸿一瞥,却又全然不负责任。”
他从前觉得沉沦于对方设计的感情漩涡的自己是偶然的,是特殊的,但看见祝韧青离去时悲戚幽怨的背影后,就改变了想法。
假如自己是不被选择的那个呢,他不敢想象……
打从心底,他觉得对方很擅长培养疯子。
“那是我的错喽?”纪轻舟轻佻地一抬眉眼,双手并拢地递给他道:“那你制裁我吧!”
解予安垂眼看向递来的双手,眼睫微微颤动。
“这是你说的。”他静谧回道,接着便抬手缓慢郑重地包裹住他的两只手腕,拉到唇边,贴着自己的面颊轻吻了一下。
嗅见那手腕肌肤上散逸的熟悉馨香,他就像是受到了无法抗拒的诱惑般,再度俯下身,埋头到他颈项间,边深嗅着,边留下一处处的痕迹。
从敞开的领口中散发的温热香气,逐渐将他全身染得绯红。
解予安压抑着胸口的猛烈跳动,伸长手臂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中摸出了一盒东西,递到纪轻舟手里,耳根通红地低声问道:“你看,这是否可以?”
纪轻舟正被他亲得神思迷糊,突然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小铁盒,顿然醒过神来。
拿起盒子瞧了眼包装上的双语文字,诧异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每个房间都有吗?”
解予安故作镇静道:“法国人开的宾馆,你觉得呢?”
“奥,摸得挺透啊,来了这没少琢磨吧。”纪轻舟意有所指地笑道。
明知接下来的话必然要让自己受番折磨,仍是诚实开口道:“应该可以吧,无毒无害。”
“嗯。”解予安淡淡地应了声,旋即便低头搂着他接吻,悄无声息地从他手里拿走了盒子。
……
翌日,不知是清晨还是中午了,纪轻舟被门外走廊上经过的脚步声吵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半敞的窗帘,以及拱形窗上映着的澄净如玉的蓝天。
室内的空气似有些闷热,分明被子已被踢到了床尾,前胸后背仍冒着薄汗。
纪轻舟目光惺忪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被睡袍凌乱包裹的胸膛上,散落着星星点点花瓣般的红痕,再往下,两条手臂交叉环抱着他的腰身,手臂肌肤上凸显着明显的青筋脉络,显然是被压了许久。
他伸手推了推那手臂,想要转过身去透透气,却反倒令身后人愈发收紧了怀抱。
炙热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纪轻舟无奈地就着这环抱回过身来,还以为解予安尚未睡醒,结果一回眸,就对上那双清明静谧的眼眸。
视线相视的刹那,纪轻舟眼前顿然浮现诸多影影绰绰不能放映的画面,当即转移视线,望向了头顶的轻纱床幔。
经过昨晚,他现在是连眼神都不敢随意和对方交流了,生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或是突然犯起瘾来,搂着他从头到脚地亲个不停。
毕竟亲完之后,总是克制不住地要开始重复某个过程。
“在琢磨什么?”解予安见他醒了却不声不语,只是平躺在他手臂上,茫然地望着上方发呆,不由关心问了句。
“诶……”纪轻舟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真怀念你眼睛还没好的时候。”
解予安明知他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还是兴致盎然地接道:“何意?”
“某人最惨的时候吧,想亲亲不着,想抱也抱不着,只能瞎着干着急。”
纪轻舟用着半开玩笑的腔调调侃,“实在想亲呢,就只好觍着脸说‘亲一下’、‘再亲一下’,求我施舍你一个吻,啧啧,好不可怜!”
“……”
解予安眼神扫视着他通红水润的双唇,说:“嘴又痒了?”
他一提起此事来,解予安又想起了当初的憋闷,旋即不打一声招呼地就半撑起了身来。
本只想亲一亲他,结果一垂眼,看见青年凌乱敞开的睡袍中露出的修长颈项,以及那白净如玉的肌肤上染着的斑驳印记,眼眸顿然深沉了几分。
“不行,别琢磨了,真的会坏的。”
一对上他的眼神,纪轻舟就知道这小子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威胁道:“我这可不保修啊,你是想要一次性的,还是天长地久的?”
解予安喉结滚动了下,道:“不弄进去。”
“同样的招数,你以为我会信第二次?”纪轻舟冷言说道。
见对方仍盯着自己不放,便用脚趾勾起薄被,扯着被子盖到胸口,又转移话题道:“我要饿死了,昨晚就没吃饭,现在估计也快中午了吧?”
“没吃饭就去喝酒?”解予安果然被转开了思绪,稍有些生气地掐了掐他的脸颊,道:“起来,去吃饭。”
“起不来,饿扁了。”
“是饿扁了,还是……”解予安说着,搂在他后腰的手掌意有所指的贴着脊背往下。
尽管隔着层薄薄的丝绸睡袍,但或许是太熟悉了,光是感受到那指腹擦过的温度,纪轻舟浑身便泛起一股过电般的微麻。
他佯作不在意地轻嘲:“就是太饿了,你以为你多厉害呢,别太高估自己了。”
解予安闻言竟也毫无波澜,应声:“嗯,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还需多加练习。”
纪轻舟一听腿就有些发软,忙岔开话题:“别废话了,快去给我打碗粥来,不然你马上会看到我魂归西天的样子。”
“别说不吉利的话。”解予安沉着告诫了一句,又低头留恋地亲吻了几下他的脸庞,尔后才起床去换衣服。
纪轻舟裹着被子侧过身来,见他捡起地上的衬衫西裤,准备拿去盥洗室更换,想了想道:“我不想穿脏衣服,你等会儿再给我找件合身衣服来,顺便去同小祝说一声,今天不走了,改个票明天回去。还有,记得让他去餐厅吃饭,记我账上就行。”
听到这话语,解予安就转过头来,冷声道:“你还准备留着他?”
“都给他带过来了,总得给他带回去吧。”纪轻舟真服他这股醋劲,好声好气道:“我会处理好的,你信我行不行?”
“再给你一次机会。”
解予安话是这么说,待换完了衣服出来,又似仍不放心般,提起被子盖在纪轻舟身上裹了裹紧,嘱咐道:“老实点,在这等我。”
第149章
节制(纯感情)
临近中午,
清晨的凉爽殆尽,宾馆房间愈发闷热起来,时而有讨厌的蚊虫在枕边嗡嗡环绕,
打破耳畔宁静。
解予安出门后,纪轻舟就踢开被子趴在枕头上,合起眼眸想睡个回笼觉。
然而溽暑时节的天气实在炎热,体验过现代科技的便利,
眼下这屋子里却连台风扇也没有。
无论如何翻来覆去,皆躲不开那股如影随形的燥热,他不由得微叹了口气,
索性起床去洗漱。
随手拢了拢身上浴袍,
纪轻舟像往常那般翻身坐起,只下床时动作稍微放慢了一些。
自以为年轻体质好,不会有什么问题,
结果套上拖鞋站起身时,
却险些腿脚一软,
跪到地上。
略微轻抽了口气,扶着床头的柱子站好时,
纪轻舟第一反应是幸好没让解予安瞧见。
否则,对方纵使面上不显,
心底不知得暗爽成什么样。
直到这会儿,
他才开始反思昨夜自己给解元宝的自由还是过了火。
尤其当他一瘸一拐,姿势别扭地走到洗漱间的镜子前一照,
看见脖颈上那务必穿高领才能遮得住的吻痕印记时,
就越发这么认为了。
“是挺爽的,但必须节制……”他喃喃自语着,往牙杯里蓄满了水,
开始洗漱。
昨晚不仅解予安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他也是一样,情至浓时,难免放纵了一些。
但显然,放纵的后果不是那么好承担的,为了今后的可持续发展,还是得注意劳逸结合。
洗完脸,稍加梳理了下头发,趁着某人还没回来,纪轻舟搭着胯,在屋子里踱步行走了几个来回,缓缓地总算将走姿调整了过来。
随后百无聊赖地站到窗前望了望外面的风景,瞧见饭店花园里顶着烈日散步聊天的住客,心想下午凉快些时,倒是可以去楼下转转。
才刚望了会儿风景,门口就传来了皮鞋碰撞地板的熟悉脚步声。
纪轻舟转过身去,还想着解予安这会儿手里定然拿了不少东西,自己得过去给他开个门,旋即便听见钥匙开门声响起。
随着房门的打开,穿着套简便衬衫衣裤的男子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纪轻舟疑惑地看了看他的双手,又探头望了眼他的身后,眨眼问:“我的饭呢,你独吞了?”
“以为我是你吗?”解予安下意识回了句。
见他已经起身了,还稍有些可惜,不动声色道:“这没餐桌,去我房间吃。”
“奥。”纪轻舟恍然点头,低头整理了下睡袍道:“那走吧,去你那。”
“要上三楼,需不需要……”
“不用啊,我好得很。”纪轻舟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走了几步。
解予安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我问你,需不需要把行李带上去,你想什么?”
“……”纪轻舟瞧见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就知道他方才想问的绝对不是此事。
倚在床柱旁冷哼了声道:“那你帮我把东西收拾下,全挪去你那住,这间房直接退了。”
解予安没什么意见地点头,旋即便听着对方的指挥,帮他收拾起衣服行李。
·
相比二楼的房间,三楼的豪华客房要大上不少,设施也更齐全,至少安置了风扇。
解予安所住的房间是个套房,带着一间不大不小的起居室。
乳白色的天花板中央垂吊着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墙边摆放着一套洛可可式的镀金雕花沙发椅,布置得浪漫又华丽。
纪轻舟进门后就开了风扇,对着风乘了会儿凉,才坐到窗前的雕花圆桌旁,同解予安两人边聊琐事边填饱肚子。
饭后,坐到沙发上稍事休息了一阵,纪轻舟觉得无聊,便提出要去楼下转转,于是进里间卧室换上了解予安给他找来的衣服。
那是一套月白色带有细竹提花纹的软缎长袍,全新的衣服,说是在附近的一家高档成衣店所购买。
长袍衣衫与白色衬裤所用都是分外柔软丝滑的好料子,一套下来估计也要大洋十几块。
纪轻舟换好了衣服出来,便径直地走到了窗帘旁的穿衣镜前。
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衣衫,突然身后就冒出了一道颀长身影。
男子衬衫袖子已卷到了胳膊肘处,修长手臂从背后环绕上他的腰间,宽大的手掌贴着柔软滑腻的衣料摩挲着,缓慢的动作似是充满了怜爱。
“你怎么这样?”纪轻舟轻咋了下舌,“换个衣服你也要抱,总摸来摸去的,我还有身体自由吗?”
“……”解予安发誓自己起身时,只是想来看看这件衣服对方穿着是否合身。
也不知怎么的,这双手就像有了自我意识般,不受他控制地搂到了青年腰上。
事实如此,对此他也百口莫辩。
但手下的触感实在是温软柔韧,既已抱住了,也挨了骂,他便索性手臂环绕着更抱紧了几分,弓着身将脑袋搭在青年肩膀上,睁着静谧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镜中俊逸漂亮的青年。
纪轻舟也就是随口责备一句,对他这般黏糊的行为举止早就习以为常。
拉了拉袖口道:“还可以啊,我以为这衣服版型会不太行,结果它肩膀和臂长的松量做得还挺大,蛮合适的。”
“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他对上镜中男子的目光问。
“很好。”解予安简言回答,眼底漾着温柔之意。
简直不能更好看了,他心里暗忖。
纪轻舟本就皮肤白,又穿着一身光滑顺亮的丝质长袍,月白的料子映衬得他的面颊愈发光洁如玉,墨发黛眉,文雅俊俏得真好似画中人一般,令人移不开眼。
思量着,解予安这会儿忽然想起去年某次,纪轻舟第一次穿长衫时,便令一干人等惊艳得呆然失语之事。
当时的他还未复明,只能兀自不快、暗暗心急。
此刻,总算轮到他独享这视觉盛宴了。
可才沉浸于这欢悦的幸福感中不久,解予安想起对方明日就要回上海,又提起了心来,微垂眼睑,贴着他耳畔低沉道:
“我如今,是一点清白之身也不剩了,你再也离不了了。”
纪轻舟一派无辜地歪了歪头:“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照理说,我都将你吃干抹净了,自然要去找下一个新鲜的了。”
解予安明知他在逗弄自己,仍是控制不住神色,语气稍显冷然:“别拿此事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纪轻舟试图推开他的怀抱,结果对方听了他的话,一双手臂反倒坚固得跟钢铁似的禁锢着他不放。
他便侧转过身道:“别忘了我们还在闹离婚呢,你以为睡完了就万事大吉了?我可不在乎这个。”
解予安抿了抿唇,冷淡的面庞上又浮起愠恼之色,正色道:“你若真敢这么做,我便登报,将你对我所做的种种,添油加醋全部登载上去,看谁还敢要你这负心汉。”
纪轻舟毫无语气地“哇”了一声,朝他竖了竖拇指,用着哄小孩般的话语赞叹道:“元宝,真狠。”
“……”
纪轻舟瞧着他眼底压抑的郁怒之色,倏而浅淡地扬了扬唇道:“不想离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哦不对,是两件事。”
解予安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眼色稍显黯然问:“何事?”
“我同意你来南京工作,但只能三年,三年后你回上海,改业从商。”
纪轻舟面上神色寻常,话语却很是清晰不苟言笑,“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我一直是很严肃的,现在我已退让一步了,你要是还不答应,我说分手是说到做到的。”
“三年?为何?”
“反正你想做的事,我给你三年时间去做,至于你的理想,以后未必没有实现的机会,但现在不是时候,你现在该做的是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嗯?”
解予安未置可否,问:“第二件事呢?”
“不能入伍,不能恢复军职,只做学校方面的工作。”纪轻舟紧接着便道。
解予安神色沉静地点头:“这项条件我已同校长谈妥,你放心,不仅你不同意,我父母那边也是一样。”
“你知道就好。”纪轻舟撇下了唇角,看着他犹豫开口:“所以,你……”
“我答应你。”解予安几乎未作考虑,便直截了当地回复。
说着将青年转了过来,面对面地拥抱住他,脸颊蹭了蹭他的发丝,轻声道:“多谢。”
纪轻舟此前反对他来南京工作的态度有多么坚决,他最为清楚。
几乎一谈起此事,二人便要不欢而散,以至于最后,两人每每相处,都开始下意识地避开这个话题。
他本以为,最理想的状态不过是在接下来的数月中,慢慢靠行动向对方证明,这项工作其实并不危险,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哪知纪轻舟却专门来到这里,告诉他,愿意为了他的理想退让一步。
虽只有三年,对比之前的决绝,却是给足了他空间,令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想做的事情。
解予安不知该如何表达灼热起伏的心潮,只能紧紧抱着他,贴着他的耳朵说感谢。
纪轻舟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娶到我是不是你三生有幸?”
解予安禁不住唇角牵起弧度,站直身体,垂眸注视他道:“不是说没拜堂吗?”
“你可以当做拜过堂,我不介意。”纪轻舟对此向来表现得很是无所谓。
解予安迟疑了片刻,抬手拨弄了下他眉前的发丝,似不经意提道:“我们,可否正式地办场婚礼?”
“行啊,”纪轻舟考虑着点了点头,“三年后,你要是听话呢,我们就办婚礼,只邀请最亲近的家人朋友,嗯?”
他不觉又耍了个小心眼,冲着对方纯然地眨了眨眼睛。
解予安一见他这神采飞动的眼神,胸口便又泛起磨人的心动感。
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后,便揽着青年的后背坐到了沙发上,仰头在纪轻舟眉心轻吻了一下,又默不作声地亲了亲他自然阖起的眼帘。
边克制着躁动的心弦亲吻着,手掌却又不由自主地贴着后腰的弧线抚摸,指腹传来的柔滑而有弹性的触感,很难不令他回忆起昨晚的欢实。
倏然,纪轻舟偏开脑袋,垂眸瞧了他一眼,蹙起眉佯作不满道:“你能不能跟小元宝打个电话,叫它老实点,我真是哪招惹它了,总这么骚扰我。”
哪怕什么事都做了,听闻对方这般含沙射影的话语,解予安耳尖仍是有些薄红。
他微抿了下唇,用着一副从容镇定的口吻接道:“打通了,你自己同它说”
“哦?怎么跟它说?”
解予安冷白的面色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厚着脸皮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纪轻舟见状轻笑了声,旋即起身撩起长袍衣摆,面对面地坐在他腿上,隔着轻薄丝滑的中裤料子,磨磨蹭蹭地往里挪了挪位置。
随着他的动作,对方脸色毫不意外地愈发羞赧。
他假作未察觉,接着方才的话题道:“那你把舌头伸出来,给我亲一亲。”
解予安一时无言,这光天化日的,尽管房间内只有他们二人,这要求也着实有些突破他保守的心里底线。
可在青年的眼神催促中,他犹豫几秒钟,还是微启双唇,殷红的舌尖微微探出了唇缝。
“再伸出来一点,你这样我都咬不住,怎么亲嘛。”
解予安张了张唇,牙齿咬着舌头,又伸出了些许。
分明已羞臊得脖颈通红,一双清凛的凤眸却暗怀渴求地直直凝望着他。
看着他这副模样,纪轻舟终于克制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手指点了点他的舌尖道:“嘿,小狗!”
解予安顿然收敛了情绪,冷着面孔,半羞半恼地说道:“你别想出去了。”
说罢,就无视青年的反对意见,直接将人拦腰抱起,阔步走进了卧室。
第150章
解雇
夕暮时分,
西斜的日影笼罩着大半房间。
垂挂着床幔的四柱大床上,纪轻舟披着件松垮的浴袍,斜倚在靠枕上,
支着一条腿,以此为画本支撑,拿着铅笔在纸上画画。
倘若要按计划在九月刊行杂志第一期,此次回去以后,
就必须组建起杂志社,准备起创刊号的内容编辑了。
时尚杂志圈中有一说法为“金九银十”。
处于夏末秋初换季时节的九月份往往是时尚界的黄金季节,九月刊通常也是时尚杂志一年中最受重视的一期,
比被称为“开季刊”的三月刊,
地位更为特殊。
因此,尽管眼下并没有这个概念,纪轻舟与解良嬉商量发刊日期时,
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九月刊作为创刊号。
而为了内容的丰富性与趣味性考虑,
他们的杂志将不仅仅只有时装穿搭相关,
也会包含化妆、美容、发型、娱乐、电影、艺术等多个方面内容。
但其余几个板块,全部交由解良嬉去招聘人才,
搜集素材、撰写内容等,他负责的只有时装这一块,
以及封面人物的造型拍摄。
当然,
每一期的选题还是需要两人共同商量策划的。
关于创刊号的封面,纪轻舟已同施玄曼谈妥,
请对方来做这首刊模特。
施小姐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了,
随着《真假凤凰》在各个城市的热映,今后或许不仅是上海,在全国范围内,
都能拥有相当不错的知名度与号召性。
由她来上封面,想必能令《纪元》杂志更快地走进大众视野。
至于封面的服装造型,他之前专门绘制过一套以“蛛网”为设计元素的古希腊式帔络袍衣裙。
但一来,那套衣服并不适合施玄曼穿着,二来,也不切合他给时装店定的秋季上新主题,就没法用作首刊封面。
虽是以传递展示最新时尚趋势为主旨的刊物,但纪轻舟都办杂志了,肯定是想要给自己的品牌植入些软广的,否则光靠卖杂志,而没法给群众种草单品,那多半要赔本。
因此,给施小姐设计的服装,起码要切合他秋季系列简约优雅之主题。
但如何在简洁的同时,作为封面服装又足够吸引眼球,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前几日约莫是过于繁忙,他一直没什么头绪,而刚刚闲着无聊,静下心翻看着画本里的草稿图时,他倒是豁然生出了些想法。
寂静得仅有风扇转动声的房间里,铅笔摩擦纸页的沙沙声分外清晰。
在画纸上勾勒了女模明艳动人的侧脸轮廓后,纪轻舟首先绘制的却非模特的衣服,而是她的头发。
打着阴影的黑发低盘在脑后,额发一侧,阴影与面庞的交界处,纪轻舟为她装饰上了花环般圆润洁白的山茶花头饰,尔后又在模特头上画上了一顶大如月盘的椭圆形帽子,是为侧戴的阔沿帽。
米白的帽子与模特的黑发形成鲜明的光影对比,配合上洁白如玉的山茶花,衬得整幅画面高雅温柔又宁静动人。
至于衣服则只寥寥画了几笔,大致勾勒了一款简洁日常的翻驳领收腰衬衣。
虽然这一季主打简约实穿,拍照时却未必非要突出衣服不可。
他之前是将思维固定在时装上了,光想着要设计出令人惊艳的衣服,但拍摄杂志封面时,服装往往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整体的构图。
倘若衣服不够引人注目,那就拍人像、拍造型,配合出色的打光营造氛围,即便是黑白图像也能打造出别样的视觉效果。
理清思绪,他画得愈发专注入神。
在那毛呢帽檐上添加上适当的山茶花装饰,尔后又开始为模特的妆容与耳饰补充种种细节。
解予安推开房间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凌乱的床铺上,青年倚靠着枕头,支着右腿,左腿自然舒展地搭在被子上,全神贯注地拿着笔作画。
他仅披了件雪白的浴袍,真丝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为透气而毫不介意地敞露着大半的胸膛。
斜照的金色日辉铺洒在床侧垂挂的纱幔上,风扇吹动着纱幔不断起伏摇曳着,泛起朦胧炫目的光芒,既圣洁,却又旖旎无比。
他不觉在门边止步伫立,恍若欣赏电影般出神地望着这一幕,直至屋内光影渐次暗淡,才恍然回神,迈步入内。
缓步走到床边问:“准备了晚饭,现在吃吗?”
“嗯……”纪轻舟漫应了声,眼睛依旧盯着画纸,似乎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
解予安对此也习以为常,丝毫不着急地坐到了床沿等候,一会儿抬手理一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一会儿又不自觉地抚摸上他热得发红的耳垂。
视线低垂着从青年浓密微卷的睫毛上扫过,自挺直的鼻梁滑落,自然地落在了留有斑驳红印的白皙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