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们边叫边上前拉拽。身后老王尚未表态,被伺机而动的裴小熊抢先一步占走身体。
原地起跳,再来一个恶鬼猛扑!
“啊!”
“你他妈瞎了吗,让你抓她,废物!”
女歌声们相继倒地,个个承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面容无比扭曲。
姜意眠趁机越过她们,跑下楼梯。
“姓刘的!姓阿姨!”年迈的女歌手不肯善罢甘休,依然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拦住她!把门锁起来,别放她出去!不然你这个月的工资都别想要了,直接给我滚蛋听到没有?!”
小歌手语无伦次地骂脏话,想到什么骂什么,不幸惹火忠心耿耿的某小熊。旋即被它揪着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厘米头发狂拔,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林宝芬再度吓得花容失色:“你疯了吗老王,还不给我放开!离婚!离婚!!”
……
楼上一片混乱,楼下不遑多让。
刘姓阿姨一听喊话,关上大门,一把年纪还迫于工资威胁,抓着扶梯往上冲。
往下跑的姜意眠,登时眼疾脚快拐了个弯,胡乱跑进一间房,反锁房门。
“砰砰。”
“砰砰砰。”
门板被敲得轻晃,依稀还能听到林宝芬破口大骂:“猪脑子,去拿钥匙啊!”
刘阿姨依言离去。
短暂的安静降临,姜意眠呼吸急促,环顾四周,发觉这是一间游戏房。
大理石地面上铺着软垫,巨大的游戏屏对面,一个软绵绵的单人沙发。
再往后,一排方格形状的组合柜,放满精致小巧的手办、游戏机、手柄与头盔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太轻,就是太重,没有一样适合用来堵门,更别提哪里可以藏身了。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姜意眠想到,她身在二楼。
——窗户。
对。二楼不高,先把沙发丢下去,再跳。运气好可以毫发无伤,运气不好至多崴脚、骨折,总之不危及性命。
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反正是被邀请进门的,这种高档小区肯定有监控,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她不怕警察,只要别落在李家母女的手里,被她们抢走照片,顺带销毁所有证据即可。
好坏利弊一一划过脑海,姜意眠推开窗户,正要丢沙发下去。却瞧见看见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祁放?”
她动作一顿。
忽然怀疑起这家伙的一切。
游戏里存在有自我意识的人物。霍不应,傅斯行,季子白陆尧等等。通常还不止一个,只有戚余臣的副本离开。
按照过往经验,他们往往蛰伏在她的身边,且与她的任务息息相关。
祁放完全符合标准。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得困倦、散漫,以微妙的、无害的形式徘徊在社团边缘。唯独这一刻的现身格外反常。
一个老道的玩家悄然升起戒备之心。
而那位浑身写满‘我超可疑’的家伙,却好像无知无觉般仰起脸。甚至因为刺目的光线,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半掀。
“你要跳吗?”
他慢吞吞地张开两条手臂,语调一如既往地懒洋洋,
“我可以接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尖叫——可是——家族——传统技能——哦!!
顺便拎走裴小熊,给祁放单独发一个福利。
裴小熊:?!!!!!!!!
第125章
诡谈社(28)
祁放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为什么?
小区里相似的别墅何止上百,他又是怎么找到李家的?
一瞬间,姜意眠心里生出许多疑惑。
然而门外脚步声停下,钥匙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下并非追根究底的好时机,她立刻抛掉杂念,踩着沙发,登上窗台。
——所谓二楼不高,当然是相对而言的。
事实上,别墅构造远不同于普通民房。只姜意眠站着的地方,离地至少有个四米,就算把她跟祁放这个学校里著名贪吃好睡·超高吉祥物的身高加起来,还凑不够数。
她不太放心:“你确定接得住?”
而不是一个压倒一个?
祁放想了想,歪头:“没有接住,你就告诉丑熊,让它打我。”
“……”
谁不知道你们想打架很久了啊?
不过有心情开玩笑,说明问题不大。
“我跳了。”
钥匙插入锁芯,咔哒一声,门板朝里推开。
同一时刻,姜意眠踮脚往下跳。
风卷起额边碎发,宽松的校服被灌得鼓鼓囊囊,背后一片澄澈蓝天,白云碎开金色阳光。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当社长悄咪咪地问起祁放的视角感受。
他懒洋洋地托着下巴,脑子里自动生成生动形象的比喻:就像一只圆滚滚,又漂亮又听话,还白长一双翅膀其实并不会飞的小金丝雀,从牢笼里娇娇地往外扑腾,往你身上贴贴。
小金丝雀经历不到两秒的失重,便被稳稳接住。
很淡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她活像一只落入顾客手的大西瓜、大白菜似的,被掂了掂,得到一句“你好轻哦”的评价。
下秒钟,小熊呼哧呼哧爬上来,捶爆某人得意洋洋(小熊视角)的肮脏、下流、丑陋嘴脸。
祁放用两根手指头拎起它的耳朵,接着一松。
“它太重,拿不动。”
他低头看着姜意眠,表情困倦,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姜意眠:谢邀,已经脑补到裴小熊踢校服的画面了。
两人一鬼正值恩爱纠缠(?)之时,窗口猛探出来两个女人。
林宝芬头发凌乱,双目充血。
李婷婷二度秃头,满脸忿恨。
一个气急败坏地吼:“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识相的就把照片还回来!不然我告你非法入侵,让你赔钱!拘留!一辈子后悔得罪我林宝芬!”
一个哭得几近晕厥:“姜意眠你给我回来!把我的头发赔给我!不准跑,听到没有?”
对此姜意眠表示:谢谢提醒,这就撤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挣出怀抱,一手抄起在祁放脚上愤怒但无效蹦迪的裴小熊,一手拉住还想附身以大欺小、以人欺熊的祁放。在李家母女新一轮绝命二重奏的bgm之下。
二话不说,就是跑。
*
二十分钟后,体能垫底的姜·金丝雀坐在奶茶店内,脸色苍白,头脑胀热。
祁放很贴心地给她吹吹热开水。
美其名曰测体温,伸手摸一下额头,又摸一下,再摸一下,然后捏一把脸。
手感超软超嫩超满意。
裴小熊不打招呼,擅自将成熟稳重的奶茶店老板编入工具人队伍。这会儿用着人家的身体,无比殷勤地跑前跑后,嘘寒问暖。惹得那些员工们躲在角落里频频偷看,窃窃私语。
店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八卦氛围。姜意眠见怪不怪,用祁放的手机给社长他们报信。
不料一秒收到回复。
社长:【?!双胞胎共爱一男的狗血老土三角恋剧本?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话说黎俊知道李媛媛么?我突然有一个刺激的脑洞:该不会去年跟他约会、人设反复横跳的其实不是双重人格,而是这对姐妹花轮流共享男友吧??话说李媛媛的死跟李婷婷有关系吗?】
唔。社长这人,正经推理不行,提到狗血居然意外的有一套嘛。
问题得一个一个回答。
老王亲口说过,去年年底是李爸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在他的支持与帮助下,李媛媛确实瞒着妈妈请过三个月的长假,偷偷回到b市照顾爸爸。
时间对上了,社长的假设理论上可行,且比双重人格的说法更可信。
李媛媛的死就不好说了。
事发时在场的人仅有李家母女。
按照他们设定的狗血剧本,李家姐妹俩情敌关系,为爱翻脸不是不可能。
从林宝芬对待李婷婷AB面的态度反差上,不难得出‘比起李媛媛,她大力偏心小女儿李婷婷’的结论。
然姑且撇去这点不提,当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一个孩子意外杀害了另一个孩子,她会做出什么举动?大义灭亲?至少保存一个?假如故意杀害又如何?
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身为局外人的他们没有证据,不好胡乱揣测。
【……哇,这也太黑暗了吧!我们不至于次次扯上命案吧?不会的不会的!】
单细胞生物打了个哆嗦,果断选择傻白甜剧本,相信李媛媛的死仅是意外。
学姐突然发言:【黎俊不知道李媛媛。】
?社长一惊:【你们在一起?你们在哪里啊?在干什么?为什么一起啊?】
一连四个问号,关注点好像有点不对,小姜同志上场示范正确提问:【他现在知道多少?】
学姐回:【图书馆碰到,就问了。以他的智商,智障都能想到的事情他还不至于想不到。】
意思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还熟练地玩了把踩一捧一。
社长:【智障是说我吗?】
可以,白踩了,果然人至傻则无敌。
那么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李媛媛已死,死之前常年生活在不知名的省外某地,想收集到她的信息,好比挑战炼狱级别,门都没有。
李家人的嘴巴难撬,何况如今打草惊蛇,瞧李家母女那个狂暴样儿,下周不去学校找他们麻烦就庆幸得烧香拜佛,哪里还敢指望从他们那里获取消息?
哎——!
新的头脑风暴正式启动,诡谈社分布在奶茶店、图书馆、家里床上,各自开始苦思冥想。最终契机来自黎俊提到李媛媛时的一句:“我只在李婷婷的通讯录里看到过一次那个名字。”
灵感骤然大爆发!
「黎俊,交给你一个重大的任务,下周内拿到你女朋友的手机。」
编辑完成,点击发送。
接下来坐等好消息即可。
*
周一上午第三节
,又是大家翘首以盼的体育课。
体育老师照例一声口哨:“今天练习仰卧起坐!下节课体测,两人一组,一分钟21个合格!”
说完,随意点两个自称生理期的同学去搬器材。
不巧李婷婷就是其中之一。
她阴森森地盯了姜意眠一上午,几乎走到哪里,后背那股淬毒的视线就跟到哪里。这下逮住机会,自是刻意挑一个破破烂烂、满是汗臭的旧垫子丢给她。上面还有好多不明污渍,肯定不能用。
这时老师已经走了。姜意眠没有搭理对方挑衅的眼神,提起垫子转身离开。
器材室建在操场坐台的下面,具有一切地下室该有的特质:阴暗,狭窄,空气滞闷。
由于各种老旧器材堆积,长期不见太阳,还额外发展出一股潮湿的味道,闻起来相当糟糕。
“这个。”
体育课不方便抱小熊,江校霸又因频繁中邪,连夜逃到省外大医院做身体检查。裴一默只得退而求其次,附身在小小的钥匙挂件上。
——社长送的,还是熊,小小熊。
一进屋就发现管理员藏在角落里的一批新器材,裴小熊这会儿正双手扯着里面的一张崭新的垫子不放。
姜意眠假意要去拿旧的,它还不肯松手,有模有样地给她盘逻辑。
“这个不臭,眠眠的。”
“那边很臭,给光头。”
那股固执护短的劲,好像要把所有香香软软的垫子都刻上她的名字,藏起来,不准别人用才肯罢休似的。
——尤其光头,也就是李婷婷。
不知是否吞噬太多厉鬼所致,裴一默近来的眼神愈发冰冷,戾气横生。
即便在严令禁止伤人的前提下,它还是我行我素地,一会儿附身班主任跑到教室里痛骂李婷婷一顿,一会儿附身某个同学故意推她下楼梯。
不得不说它把「附身」技能使得出神入化,明里暗里针对许多次,满脸的杀意浓得连姜意眠快都制止不住。
就像一条失控狂躁的大狗勾,与它成天不是感冒就是发烧的病怏怏小主人。后者的威严日渐消退,逐渐管不住它,便只能改为好好哄着它。
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上自然尽量顺着它,例如眼下一张小小的垫底。
“知道了,就用你说的那个。”
她走过去拿,变故突发。
一股蛮力冷不丁地从背后袭来,姜意眠下意识扶住储物架。
人倒没摔,不过架子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摔下来,脖子后面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痛感尖锐。膝盖抵着边缘毛糙的铁管根部,校裤勾破了,透过网纱,隐隐能瞧见一片血色。
李婷婷。
这个名字不假思索地蹦出来。
一回头,器材室的门哐当一声锁上,对应的那张脸出现在雾蒙蒙的窗户围栏之外。
“我说过不要惹我。”
李婷婷满脸得意、猖狂、疯狂,让人不禁想到一副色彩线条皆癫狂的油画。
她简直病入膏肓了。
就算没有双重人格,没有黎俊的委托,没有情敌。她这人好像已经被某种深深的执念所掌控,沦为一具躯壳。
说隐忍也好,自傲也罢。
要是换成绑架杀人、宿舍投毒之类的稍微需要智商的手段,说不定姜意眠还能提起点兴致。可李婷婷不过是一个被设定好的npc,翻来覆去不过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她实在没有兴趣回应。
只是联想到他们下面的计划,才勉强回道:“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
“什么意思?!”
鱼一见钩就咬,姜意眠心无波动:“不停地惹我,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诉黎俊?”
“你知道什么?!”
“你猜。”
“不准靠近黎俊!!!”
李媛媛失控似的大叫一声,抓着栏杆的手剧烈抽搐起来。
“我警告你姜意眠,离我男朋友远点,不然我一定——”
“拜托……”
“我弄死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不要告诉黎俊……”
她用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调说话。
上挑的眼型,眼神在涣散与锐利的聚焦之中不断切换,表情狰狞状若女鬼。
姜意眠:好熟悉的剧情。
两人隔窗对视,无意间忽视了裴一默。下一刻,一团黑雾成型,迅猛地越过窗户。
玻璃应声而碎,铁质的杆管仿佛受到大力拉扯,彻底变形。
姜意眠眼神一跳,快步走到窗边,只见一只陌生的、凶恶的,外表极为古怪可怖的生物压在李婷婷的身上。
一条漆黑的尾巴仿若绳索,勒得李婷婷两腿骨头咔咔响动;一双巨大的手掌扼在脖颈上,它张大嘴巴,露出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尖牙,对准人类的头颅准备一口咬碎——
“裴一默!”
她喊道。
它倏地转过头来,两只眼睛漫着诡异的血色,瞳孔变成黑色的,细细的。
“过来,到我这里来。”
姜意眠朝它招手。
它一动不动,眼神颇为警惕。
——麻烦了。
裴一默失控了,根本认不出她。
而它喘气间带出来的黑气,好似一阵阵阴气,全部喷在李婷婷的脸上。后者拼命蹬腿,脸蛋涨得通红,显然快撑不住了。
“裴一默。”
姜意眠又喊了,这回是软声软气的。
她摸了摸脖子,指尖沾上一点血迹,竖起来给它看。
“我流血了。”
裴一默瞳孔缩了缩。
“还有膝盖。”模仿着某人对男朋友撒娇的语气,她继续道:“膝盖破了,很痛,你不管我了吗?”
裴一默直直看着她。
两秒后,它猛地松了手,跳回窗户,用力抱住它的眠眠,浑身冰冷。
“怪、怪物……”
李婷婷踉跄逃命,临走前不忘拉仇恨,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一大好手。
裴一默哈、哈地喘着气,感到它又有生气的趋势,姜意眠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它的背。
“好了好了,不要发脾气。”
“她没有伤害到我,是我在耍她。”
“裴一默最听话了是不是?我知道你乖,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好,对不对?”
哄了又哄,裴一默终于有反应了。
它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小幅度地点了点,很小声地:“嗯。”
简直委屈死了。
“没事了,你已经把她赶走了。”
姜意眠觉得好笑,抬手摸摸它的头。
裴一默讨到好处,反倒更加小狗起来。毛绒绒的脑袋胡乱一拱,非要她坐下,然后小心翼翼挽起她的校裤。
膝盖这块地方之前就摔过,它宝贝得很,有事没事就闹着要吹吹、要涂药。
好不容易才盼得结痂的,这下又被鲜血淋漓地撕开。雪一样的皮肤就像被挖走一块,剩下一团模糊的肉。
裴一默看得很生气,很难过。瞳孔形状来去变化,看起来都要哭了。
“其实也不是很痛。”
“我都不痛,你不要这个表情。”
姜意眠有心安慰它,伸出手。
它乖乖地脸凑过来,轻轻地蹭一下掌心,旋即低下脑袋,伸出湿滑黏腻的舌头,贴着皮肤去舔。
其实没必要——
算了。
谁让全球通用热知识:不要随便拒绝一只狗狗的舔舔,否则它会以为你不喜欢它,产生暴躁、忧郁等不良情绪。
姜意眠觉得自己可能越来越心软了。
也可能只限这个副本。
“裴一默,你有什么愿望吗?”
她问。
有些话不必多说,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她不会长久停在一个地方。当第三个委托之后,或许就是她要离开之时。
它知道的。
裴一默眼睫微颤,有一瞬间,姜意眠怕它会说出留下来、不要离开之类的话。
可它毕竟是裴一默。
全世界最乖、最好、最不叫人为难的裴一默,永远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它想了半天,吐出一个词:“电影。”
它想和眠眠去看电影。
用自己的身体。
不要别人。
就它和眠眠一起看电影。
不是多难实现的愿望,姜意眠笑了笑:“那你得快一点有身体才可以。”
裴一默点点头。
它找到一条纯白的毛巾,撕成薄条,笨拙地弄了半天,总算系好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然后就坐在地上,脑袋靠着她的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眠眠很快就要走了。
想到这个可能,它从现在开始失落。
“你能感受到阳光吗?”
因为裴一默身上总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所以才这样问。
“太阳很明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姜意眠望着窗外,将手放在它的头上:“被太阳晒过的皮肤会变成健康的小麦色,枕头变得柔软,被子上残留着一种可以让人放松的味道。夏天的阳光刺眼,滚烫,热得真实;冬天的阳光就像一块刚刚烤好的面包……”
她兀自说着。
好像在说眼前的事物。
又好像在说一些非常遥远的,它、他们注定难以理解,不可拥有的东西。
——真实。
裴一默表情钝钝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一直不肯放弃的东西究竟是有多好,才使她这样冷酷。
明明这里有这么多世界,这么多人,也有她喜欢的东西。他们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地表演着,配合着,努力把所有东西捧到她眼前。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丢下他们。走得毫不犹豫,绝不动摇。
她到底想要什么?它不明白。
可是它明白,那一定是她好喜欢的东西。能让她真正高兴起来的东西。
就像它本来不该懂什么叫阳光,什么叫温暖。
但是在眠眠描述下,好像忽然有些懂了。
它靠着她,一股陌生的安宁袭来,不由得渐渐合上眼皮,在她温柔的抚摸下静静睡去。
祁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连光都无法入侵的世界里,阴暗盛行。
然而此处最阴暗、最肮脏、最残暴的黑色生物却像一条温顺的小狗,无比依赖地伏在一个人的脚边。
那人的表情是那般平静柔和,以至于,纵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旁观的他也能想象出这样一张画面:
在那古老又神秘的森林深处,万物俱静,诸神之子与她的忠犬安居于此。
自古如此。
本该如此。
第126章
诡谈社(29)
祁放在门外站好久,直到姜意眠转头瞧见他,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脚往里走。
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顶着一副困到要死的样子说:“好久没看到你,就来看一下。”
——其实现在离她被关进器材室还不到五分钟。
体育课男生的活动范围多在篮球场,按理说没有那么快注意到这边才对。
就挺意外的。
祁放这人看着不靠谱,原来也有留意女生间的暗流,一觉不对就赶过来了。
——比起参与社团活动的表现,这反应着实快得感天动地,叫人受宠若惊。
“谢谢。有看到李婷婷吗?”
姜意眠担心李婷婷受惊之后四处传播刚才发生的事。好在对方大概被吓坏了,什么都没说,一出操场就捂着脖子,赶着投胎似的只顾往医务室跑。
她松了口气。
祁放走过来,低下头,直勾勾盯着她被包成蝴蝶结粽子状的膝盖。
“好丑。”
接着就蹲下来,飞快拆掉,改从校裤口袋里摸出膏药,对准伤口一贴。
“好多了。”
姜意眠不置可否。
“门开了。”
器材室里头实在又阴冷又潮湿,祁放指着门:“不走?”
姜意眠指某熊:“它还在睡。”
“喔。”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祁放这人的脑回路是公认的怪,她不走,他好像也没有要走的样子。
反而微微偏着脑袋,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眸光淡淡,眼尾细长,定定地看着她。好似在研究某种新奇的玩具,他抱着胳膊,看得特别认真,还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她的脸。
又扯了扯耳朵。
姜意眠:?
一句‘你想干什么’还没问出来,祁放捂着脸打了个哈欠:“困了。”
然后像螃蟹一样慢吞吞挪到她旁边,往软垫上一坐,头一倒,靠在她的腿上……闭上眼睛……这就准备……睡了……?
一只两只都这样,难道人形动物的共同爱好是贴着人睡觉吗?
姜意眠不是很能理解。
想起李婷婷所表现出来的异样,她反戳一下祁树懒:“最近狐大仙在吗?”
“没有看到哦。”
狐大仙日常出走,快乐流连于花花世界,潇洒得不得了。
“下次拜托它看一下李婷婷吧,我怀疑——”
两个灵魂抢夺一个身体什么的。
“好哦。”
祁树懒想也不想地答应,而后勉为其难地眯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确定姜意眠没有别的话要说,双眼一闭,睡了。
*
祁放答应得相当爽快。
然没等他问到狐狸,当天午休,李俊发来短信:「手机在图书馆,来拿。」
!绝了!
说起来还是姜意眠的激将法管用,让本就牛皮糖的李婷婷粘上加粘。以前午休回寝室睡觉还来不及,这天中午居然一反常态地陪着黎俊在图书馆做试卷!
图书馆安静的氛围有利于学习,这是学霸们的共同认知。遗憾的是,学渣对学习氛围的抵抗力是有限的。
李婷婷不负众望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