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4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海里并没有这种屎壳郎,作者瞎扯的。

    第47章

    平倩如说:“其实我觉得,

    局里有时候挺能和稀泥的,

    有时候又挺无情的,

    处理什么事,不是看对错和情理,就只是看结果。不好收场的,

    就拉一条被子盖住,等实在盖不住了再说。处理完也不会有什么后果的,销毁决定下得可麻利了——反正知春不就是一把刀么,

    燕队一条光棍,

    也没有什么背景,销毁就销毁了,

    这回蝴蝶的事万一捅出来伤筋动骨,所以就得‘大局为重,

    慎重处理’。”

    说话间,她看见盛灵渊瞄了旁边的小牛排好几眼,

    都快放凉了也不动一下,就知道他是嫌牛排块大,于是端过来帮他切了。切完,

    见盛灵渊有些惊诧地打量着她,

    脸又一下红了,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要吃这个吗?我那个……顺手就……”

    平倩如怯懦又内向,长得也不好看,从小到大,她好像总是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如果不肯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就有要沦为“怪胎”的风险。她不想显得不合群,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试图团在别人身边,默不作声地伺候一个又一个的公主病。

    本以为进了异控局就好了,反正这里都是怪胎,她可以回到“怪胎星”做自己了,没想到“怪胎们”的明暗规则也并不比普通人少。

    方才盛灵渊那个“我想要那个,但是我不说,你得领会意思,主动给我送过来”的矜持眼神太熟悉了,平倩如一不小心就把大佬当公主病对付了。

    盛灵渊眼角轻轻一弯,平倩如脸更红了,甚至有点耳鸣。

    “您……您有剑铭吗?”她结结巴巴地说,说完,又觉得“剑铭”这词的发音听着像骂人,又慌慌张张地改口,“不是,我、我是说您怎么称呼?”

    盛灵渊想了想,“灵渊”这名字,当时他在赤渊报过了,既然宣玑那小妖替他遮掩身份,他也没必要在后面拆台,于是说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吾名潇,你也是他们说的那个……‘特能’吗?”

    “是啊,但我也不知道我的特能是什么,有时候我觉得杨潮都比我像‘特能’,局里也检查不出来,只是显示我的能量水平超过了‘特能界定线’,就稀里糊涂地把我招进来了。”

    平倩如苦笑,“搞不好是那天检测仪器坏了——要不然我现在应该留校做研究员了。对了,您不知道什么叫研究员吧……”

    盛灵渊好像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但一顿饭以后,平倩如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生平都交代了,连隔壁家狗的“个狗隐私”都没保住。

    她不是健谈的人,很少能跟别人聊得这么愉快,吃完饭去签单,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怀疑自己有什么隐秘的花痴倾向,遇见个长得帅的就刹不住舌头。签单的时候,她无意中一回头,看见那个自称“潇”的剑灵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但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身上,而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那眼神平静而欣慰,但似乎又含着一点渺远的悲意。

    平倩如一愣,再要仔细看的时候,他已经回过神来,冲她笑了一下,注意力被一个小孩手里的冰激凌球吸引走了,好像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十分钟以后,盛灵渊终于在平倩如的指点下,明白了怎么从酒店正门出去,他举着个花花绿绿的冰激凌,坐在酒店楼下城市综合体前的小广场上,看人。

    商场拜他所赐,漏了个洞,关了一半,有紧急施工队在那抢修,但这天正值周末,广场上还是有络绎不绝的市民。

    盛灵渊长发绑成一束,坐在喷泉旁边,即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模样还是太扎眼,弄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陛下是从小在众人视线焦点里长大,不怕人看,谁对上他的目光,他还会冲人家一笑。

    半个广场的路人都被他把脸笑红了,没一会功夫,好几个女孩走过来问他要“微信号”。盛灵渊不知道“微信号”是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他巧妙地跳过话题,照样跟人相谈甚欢。

    宣玑从医院回来,从停车场坐电梯上了露天吸烟区,靠着栏杆往下一看,一眼就看见了此情此景。

    他点了根从老王那薅来的烟,登陆了异控局的内网。

    总局的电子办公做得还不错,架构清晰,“器灵”备案登记可以直接在线填表,宣玑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个“全责协议”,看得胃疼。

    真是全责,事无巨细,连“出差时额外食宿费用由负责人自理”这种规定都写上去了。

    “什么鬼东西。”宣玑没骨头似的往栏杆上一趴。

    这玩意他是绝对不可能签的,“负责”,前提得是他能控制。

    控制人皇?想什么呢!

    再说盛灵渊又不是真剑灵。

    至于把陛下送到总局隔离室,那更是开玩笑,他老人家一个不满意,还不得把总部大楼掀个底朝天?

    这时,他看见盛灵渊冰激凌吃完了,有个小姑娘被朋友推出去,上前羞羞答答地问了句什么,盛灵渊欣然点头答应,那小姑娘就捂着脸,一阵风似的跑到附近的甜品摊上,点了一大杯热饮给他,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宣玑:“……”

    他感觉陛下也不用有什么身份了,以后在路边卖笑就够他活得挺好。

    宣玑退出了系统,把手机锁了屏,决定干脆不备这个案。

    备什么备?反正盛灵渊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留下,到时候就说自己剑丢了就得了。

    他没问盛灵渊以后有什么打算——问也没用,那老鬼不可能说实话。

    他俩虽然一起进出巫人塚,又几次被迫战斗在同一阵营,但到目前为止,基本还是一搓就裂的塑料友谊。更麻烦的是,他俩一沾上对方的血,就会产生很一言难尽的联系,混在一起本身也不方便,宣玑推己及人地想一想,如果他是盛灵渊,那巫人塚的事情一了结,他应该就准备走了。

    宣玑给那位陛下洗头发的时候,详细讲了自己的身份是怎么来的,以盛灵渊的聪明,应该听得出来,这是在隐晦地指导他怎么混进人群。

    这时,盛灵渊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宣玑耳边就响起那人的声音:“多谢款待。”

    宣玑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地冲他摆了摆手。

    “人面蝶的查验方法给你们留下了,记得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盛灵渊站起来,“小妖,就此别过吧。”

    他说完,就端起那杯热巧克力,抿了一口品了品,转身汇入了茫茫人海,显眼的白色运动服和长发闪了几下,旋即不见了。

    宣玑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追上去,可一条腿刚跨上栏杆,他又回过神来,心想:“这不是挺好的吗?”

    就在这时,肖征发来信息——被隔离了二十四小时的肖主任这会刚想起来问他剑灵的事,宣玑捻灭了烟,一边走一边把电话打了回去:“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老肖,本命兵器丢了需要备案吗?唉……可说的呢!一回来就找不着了,离家出走了吧……你说这事……我第一个月工资还没领,已经赔进去好几身衣服外加一把剑了!能不能报销?我看那个月德公他们偷出去的‘秘银’就不错,比我那破剑炫酷多了……”

    盛灵渊没走远,他不急着给自己找身份,阴沉祭文这事没解决,他不太放心离开这群不靠谱的后辈。

    他给宣玑的那张巫人族咒上做了手脚,趁着夜色,盛灵渊从高楼大厦的顶端掠过,快成了一道风,循着那张咒文的气息,来到了肖征的医院。

    肖征把宣玑带给他的咒扫描进了电脑——那鸟人说这东西的效力在上面的文字,是写的还是印的没关系——然后他把符咒做成透明的水印,打在一份紧急通知的文档里,没有请示黄局。

    第二天正好是周一,上午九点,各单位依照惯例,都在组织例行晨会。

    巫人族的符咒就在这时被压缩在邮件里,顺着内网,挂着“第一优先级”的重点标识,瞬间传到了全国各地的异控局分部,同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看到了那封《关于违法使用镜花水月蝶瞒报伤亡人数的调查通知》。这是毕春生出事以来,官方第一次发声,无数心里有鬼的、好奇的、八卦的手点开了那份文件。

    电子文档展开的瞬间,每个人身上都亮起了或白或红的光。

    与此同时,宣玑从一场诡异的梦里惊醒——

    他不是普通人,通常是不做梦的,特别是圣火戒指碎了之后,连那个疑似盛灵渊的背影都没再出现过了。

    而且一般在梦里,他也只是一个视角,就像在屏幕外面看电影,本人是不在其中的,可是这一次的梦格外奇怪,宣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火焰色的长袍,捏了捏手掌——他居然有感觉!

    就在这时,他的脚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拖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宣玑:“什么情况?”

    他发现自己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一个寝殿里,周围有仆从模样的人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突然惊醒,朝他看了一眼。

    宣玑吓了一跳,却见那仆从仿佛没看见他似的,又困倦地合上了眼睛。

    “我现在是个什么?幽灵?鬼?这一身红红火火的,不是厉鬼吧……怎么还往里走,这是哪?”

    他不由自主地进了那重重纱帐中,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注视着帐中的人。

    那人平躺着,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在不安地皱着眉,眉目间戾气逼人。

    是盛灵渊。

    宣玑对着他发了好一会的呆,这具身体还是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心想:“半夜三更摸进别人卧室里,这样很像变态啊……哎,刚说完就动了。”

    他脚步犹豫地走到那床边,侧身坐下,不知是他太轻还是床太硬,那床榻居然没有一点凹痕。

    宣玑听见他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就此诀别,往后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了。”

    盛灵渊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些,宣玑看着他的脸,愣了愣,心里忽然涌起说不出的悲怆与眷恋。

    随后他发现自己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抬起,火红的长袍下露出一只没有血色的手,轻轻地抚摸过盛灵渊的脸。

    宣玑猛地甩开那陌生又强烈的情绪:“这这这就不太文明了吧!醒醒,陛下,有人摸你!”

    床上的盛灵渊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跟死鬼一样,被人这么摸都没醒。

    宣玑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拼命想把胳膊往回抽。

    “真的像变态啊……喂!”

    然而他出了一脑门热汗,手没抽回来,身体却往前倾去。

    宣玑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灵渊……”

    他舌尖上迸出这两个字,轻轻地砸了下去。

    在宣玑心里大声的“卧槽”中,他梦里这个有感觉、却不受控制的身体垂下头,轻而虔诚地含住了盛灵渊干涩裂口的嘴唇。

    第48章

    宣玑当时的心情……大概也就是感觉有一千来只尖叫鸡放声嚎叫吧。

    他脑浆瞬间就沸腾了,

    顺着头骨缝隙往外蒸发:“非礼!怎么还能有这么耍流氓的!天理何在!快住手……不是……住口!报警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

    耍流氓的是“他自己”,

    而他还控制不了。

    宣玑一时间更绝望了,就想拎着盛灵渊的领子,把这位倒过来抖三抖:“说好的明察秋毫呢陛下?您不是吹牛逼说站在电梯间,

    能听一整层楼的墙角吗?这是提前入土为安了吗,还睡个头啊睡,这样都睡得着,

    安眠药厂不请你当代言人真是瞎了他们狗眼啊!”

    这时,

    盛灵渊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适地略微侧了一下头,

    睁开了眼睛。

    宣玑:“……”

    脑子里那一千多只嚎叫“他怎么还不醒”的尖叫鸡瞬间哑巴了,方才的沸反盈天也跟着“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他大脑死机了足足十秒,

    一个念头才蹦出来:“他怎么又这时候醒了?太没眼力劲儿了,我尴尬癌要扩散了!”

    男人……男鸟人,

    可能是一种反复无常的小生物。

    盛灵渊的眼睛掀开了一条缝,里面零零星星的,有困倦又茫然的水光,

    他大概没做什么好梦,

    睁眼时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心事重重的,睫毛的阴影像是沉入了瞳孔的最深处,孤独极了——因为那瞳孔深处,只有床幔与彻夜不熄的烛火,

    空无一人。

    宣玑一愣,他看不见自己。

    盛灵渊不知是醒着,还是无意识地睁着眼,他的眼神凝固不动,在幽幽的烛光下对着床帐发呆,宣玑就屏息凝神地伏在他身上,两个人的视线在咫尺间交叉在一起,却并无瓜葛似的,又匆忙擦肩而过。

    宣玑——或者说梦里那个人,盯着那双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心绪突然动荡起来。他近乎恶狠狠地扣住了盛灵渊的脖子,想要夺走他的呼吸。

    然而盛灵渊的呼吸就像窗外的落雪一样,平稳而寂寞。

    宣玑突然有种自己被撕裂的感觉,外间忽然响起了遥远的报时声……子时三更到了。

    盛灵渊的眼睫飞快地忽闪了一下,一瞬间,宣玑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他看着盛灵渊,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将他胸口的悲意点燃了,无处发泄的愤怒与不甘撕心裂肺地翻腾起来,盛灵渊的气息、嘴唇的触感……与领口缭绕的浅淡熏香也被放大了无数倍,烙印似的刻在了灵魂上,他忘乎所以地亲吻着那个人,像是想把他嚼碎了再一口吞下。

    随后身后无从抗拒的黑暗把他吸了进去,他被那无尽黑暗吞没。

    “当”一声钟响,有人在黑暗中长喝:“成——”

    强光刺进他的视野,宣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绝望到恍惚的痛楚依然在。

    他心里一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旁边的床铺空荡荡的,被子整齐地叠着,没人睡过——盛灵渊昨天就潇洒地跟他挥手告别了。

    宣玑冲出了房间,近乎惶急地到处找人,鞋也没穿,就这么光着脚跑到了楼道里,听见身后的房间门“咣当”一下拍上,他才激灵一下,神魂归位。

    “等等,”他头上两撮毛翘着,一脸茫然,“我是不是没带房卡?”

    他们这一族有古训,只有拿到了圣火戒指,才能离开赤渊,那是不是戒指碎了他就应该立刻回去,否则容易脑残?

    酒店楼道的监控正对着他房门口,宣玑跟镜头大眼瞪小眼一会,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按人类的办法解决——五分钟以后,他来到酒店大堂里,谢过服务员拿来的一次性拖鞋,等着前台核实身份给他开门。

    因为形象过于“不凡”,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得多看他一眼,宣玑在众人围观中思考起了人生。

    梦里,寝殿外的仆从和侍卫都对他视而不见,他坐过的床铺没有一点凹痕,别人都看不见他。

    所以他在梦里是什么身份?鬼吗?

    “鬼”,其实是一种笼统的民间说法,古人认为肉体像件“衣服”,穿衣服的是魂魄,肉体死了以后,魂魄裸奔,还得摇号排队,再去领取一具新的,也就是所谓“转世投胎”什么的……不过这其实大多是无稽之谈。

    异控局内部的研究院对这个课题有详细解释,所谓“鬼”“灵”“魂”等等诸如此类的说法,其实都是某种生命物质,被特殊能量聚合。很多修真传说中,“元神离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像人皇这样生命能量无法估量的,甚至能在身体不在的情况下,凝结出一个与常人别无二致的躯体——比如赤渊里那个被阴沉祭文召唤出来的那个,虽然记忆缺失了很多,与本尊相比,确实少了不少活气,但已经足够逼真了。

    至于那些生前就不怎么健康,随便爬个三层楼都能喘成狗的凡人,也就不要奢望自己这具不中用的肉体腐朽后还有“灵魂转生”了,“灵魂”早在中枢神经系统受损的时候就凉了,比肉体烂得还早。

    也就是说,即便是所谓的“鬼”,用相应的能量仪器也能检查出来,像他梦里那种有意识有知觉的,能量反应一定非常高。

    普通人看不见就算了,但盛灵渊那双眼睛比异控局的能量扫描仪还厉害,只要不是特别稀有的物种,大部分沾一点远古妖族血脉的“特能”,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为什么连他也看不见?

    还有最后那个钟声,宣玑觉得那钟声他在哪听过,应该在他庞杂的传承记忆中的最深处……

    就在宣玑把自己锁在房门外的时候,他遗落在床头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

    肖征用私人手机连着给他打了十通电话,联系不上人,处于快要燃烧的边缘了。

    他的公务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不同的电话和信息没完没了地跳,热得烫手。

    肖征把宣玑给他的那张咒做成水印下发之后下发,值得欣慰的是,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反应,但有一小撮人身上闪过红光后,突然就不明原因地晕倒了。

    这些人大部分是核心安全部门的外勤,不乏位高权重的,各地分局都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肖征这边接到消息,也是措手不及——他本以为宣玑给他的就是个“检测咒”,下发以后就能看出谁非法动用过镜花水月蝶,这样他就可以有针对性地向上级要求彻查。

    没想到宣玑又搞幺蛾子。

    仔细想想,宣玑这小子,烧过他眉毛,招呼都不打一声,一道引雷符把他劈成了光头,这种在检测咒里做手脚的事太符合他的尿性了。

    酒店大堂的宣玑连打了一串喷嚏,无辜地揉了揉鼻子,还不知道自己身后又骂名滚滚来了。

    肖征愤怒地摔了手机——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相信这货靠谱!

    这时,来电显示赫然跳出了黄局的大名,这电话不能不接,肖征只好缓了口气,拿起滚烫的手机。

    黄局那边劈头盖脸地问:“怎么回事?小肖,你在搞什么?紧急通知谁让下发的?看完就晕倒又是什么情况?”

    “我……”肖征刚要说话,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来

    ,捂住了他的嘴,肖征吓得一哆嗦,身上“呲啦”一下起了微小的电流,手机屏幕紧接着灭了。

    那扣住他的手像被静电打了一下,指尖微缩,随后,肖征听见一个人“嘘”了一声。他蓦地挣开那只手,转过身,看清来人以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接连往后退了三步,后背弓了起来,声音变了调:“你是谁!”

    来人顶着一张跟赤渊魔头一模一样的脸,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好整以暇地冲他微笑:“莫怕。”

    肖征这时才看清,对方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应该是定做的,胸口还写着“东川分局第四十七届秋季运动会”的字样,身上也没有文件里描述的那股“腐朽”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倒是闻出了酒店洗发水的味。

    “你是……那个剑灵?”

    盛灵渊很细心地给病号关上窗户,泰然自若地搬了把椅子坐下,又和颜悦色地指了指肖征的伤腿:“你腿脚不好,坐下说话吧。”

    肖征:“……”

    这也太不见外了,到底谁才是主人?

    肖征问:“宣玑让你来的?他人呢?”

    盛灵渊没回答,指了指肖征的私人电话——黄局方才刚说两句话,电话就断了,立刻又把电话打到了他的私人号上:“想必是上峰传音,不要承认。”

    不要承认?

    盛灵渊的普通话发音虽然还算听得懂,但用词怪怪的,肖征十分不习惯,满半拍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让我不要承认那封紧急通知是我发的?不是……等等,那咒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些人碰了会晕倒?什么原理?中招的还能醒吗?有没有后遗症?姓宣的那小子告诉我这是检测用的我才同意发的,你们这些不着四六的玩意,这是人身伤害知道吗……”

    肖主任脾气急起来,那语速就跟灌口似的,盛灵渊有一半没听懂,见他急赤白脸那样挺有意思,被他逗笑了。

    肖征出离愤怒了:“还有脸笑!记过!处分!停职!扣工资!”

    盛灵渊长这么大,也没被人这么吼过,一时觉得有点新鲜,心说:“小雷兽好大的嗓门,果然天赋异禀。”

    他于是指了指旁边的保温杯,保温杯就悠悠地飘起来,自动倒了半杯水递到肖征面前:“润润喉,稍安勿躁。”

    肖征:“……”

    这是宣玑的剑没错了,可恶样像一个妈生的。

    “你们在明,别人在暗,”把肖主任气了个七窍生烟,盛灵渊才慢条斯理地说,“心眼不要太实在了,倘若有人动过人面……镜花水月蝶,却恰好没碰你发的那份通知呢?或是有人位高权重,指使他人去做这种勾当,自己的手反而是干净的呢?”

    肖征义正言辞回答:“所以要严查,有这个证据,我就可以向上级请示,先从直接接触过蝴蝶的人开始,不信拔出萝卜带不出泥……你又笑什么?”

    肖征发现这“剑灵”的气质比宣玑还欠抽,因为他一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挂着“你可真是个缺心眼的小可爱”的潜台词。

    “这位小……”盛灵渊看见了肖征额角的青筋,把后面的称呼吞了回去,继续说,“若你用过那蝴蝶,你会坐以待毙吗?”

    肖征一愣。

    “我说过,你们在明,他们在暗,这些人若是狗急跳墙,联手勾结外人——那些像东川这些人一样谋财害命之徒——一起叛乱,你待要如何收场?”盛灵渊敲了敲椅子把手,“听我的,就说那‘紧急通知’是有人冒你名发的,里面有恶咒,报给上峰,再广而告之,警醒所有人不要打开。以防止传给别人为由,将那些‘中招’者单独隔开,严密控制,暗中翻查其所有私物财产,看他们与何人联系。近来蝴蝶一事沸沸扬扬,贵司……贵局想必也是人心惶惶,密谋者们私下里联系一定十分密切,必有马脚。”

    肖征飞快地消化了一下他的话:“你到底……”

    “平日里要不动声色,出手便要打蛇七寸,否则一击不中,必遭反噬。有时做事太正派了,反而坏事,嗯?”盛灵渊站起来,瞥了一眼窗外早高峰的车水马龙,忽然问,“你知道何为‘人烛’吗?”

    肖征听说过这个词,赤渊毕春生一案的结案报告里提到,赤渊里召唤出来的魔头说毕春生是“人烛”。

    “天生万物,本无所谓‘魔族’,‘魔’都是生灵痛不欲生,抱一执念,舍弃一切、斩断一切,自愿堕落,若是修为不够,连‘人魔’也当不成,只好化为不人不鬼的‘半魔’,便叫做‘人烛’。”盛灵渊看了肖征一眼,眼角卷起一点温润的笑意,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一句,“分明是清平盛世,何至于此啊。”

    肖征架着拐追出去的时候,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肖征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他病房的门窗都贴着驱魔辟邪的符咒,门口还有个异常能量检测仪,怎么人都进来这么半天了,都跟死了一样?

    他连忙一瘸一拐地仔细查看,发现异常能量检测仪上的指示灯全灭……这玩意过载了!

    这时,才被放回房间的宣玑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把电话打了回来。

    一看那一串未接来电和肖征愤怒的语音信息,宣玑立刻就猜到怎么回事了,他此时对那位陛下已经没脾气了。

    别人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盛灵渊天天给甜枣,每颗甜枣里都掺着耗子药。

    “老肖你听我说,”电话一接通,宣玑就飞快地说,“别承认那通知是你发的,再发一封邮件,就说刚才那封是病毒,让大家不要打开,然后把中招的……”

    “以预防传染的名义隔离调查!刚说完又说一遍,知道了,烦不烦!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自作主张的账!”肖征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第49章

    东川属于准一线城市,

    第一人民医院的规模不是赤渊小县医院能比的,

    周围省份里有得了重病的,

    基本都会聚集到这里。虽然前两年刚扩建过一次,这会还是人满为患,电梯是要给需要别人抬着走的朋友用的,

    楼梯则分出一条紧急通道,供脚步匆匆的医生护士们楼上楼下地跑酷,剩下的病人及家属,

    全都丧着脸,

    排着队慢慢走。

    有个两三岁的小孩,大概是生病难受,

    脸烧得红彤彤的,在他妈怀里不停地哭闹,

    手脚乱倒腾。小孩妈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路抱着这么大个孩子十分力不从心,

    只能一边手忙脚乱地控制小孩,一边低声下气地跟碰到的路人道歉,一个没留神,

    再一看,

    就发现小孩手里抓了一把东西——这熊孩子把人家一缕长发扯过来了。

    “快松手!”小孩妈狼狈地出了一头热汗,“我打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被拉扯了头发的人却顺着小孩的手偏过头,轻轻地勾了勾小孩的爪子,手很凉,玉石似的,

    小孩发着热,自然而然地想靠近凉的东西,放过了头发,攥住了那根递过来的手指。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有薄茧。小孩妈这才发现,那一头长发的居然是个男人,站在下面一级台阶上。

    “那个……不好意思啊。”

    男人半侧过头,冲她笑了一下,摊开手掌在小孩额头上轻轻一贴,舒服的凉意涌上来,哭闹不休的小孩刹那就安静了。

    “没什么,”他说,“我侄子也很不好带,小孩子么。”

    小孩妈被那半张侧脸晃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远了。

    盛灵渊把被熊孩子揪出来的长发拢了回去,忽然忍不住想起了他的太子。

    太子大名是父母留下的,小名“彤儿”,是他起的。

    那孩子天生不足,从生下来开始,就日日夜夜地哭,没完没了,仿佛来人间活这么一场,痛苦程度不亚于被“逼良为娼”,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

    这孩子身份特殊,父母早亡,盛灵渊早年身边没有能信得过的人托付他,就只能带在身边,被这位“夜哭郎”折磨得苦不堪言。他的手每天不是压在那孩子天灵盖上,就是搭在那细小的脖颈上,一天大概有七八十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念头。

    再后来,可能是他习惯了,也可能是他发现,小孩子就是一面能哭会闹的镜子,能照出大人平静面具下焦头烂额的心。

    盛灵渊一度把太子当成“磨刀石”用,逼着自己在那尖锐的哭声里凝神静气,活生生地磨出了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他透过楼梯的缝隙,朝熙熙攘攘的门诊大厅看了一眼。

    如今赤渊火灭,人间太平,大概那孩子做得不错。

    这时,一群白大褂推着个急诊一路狂奔而过:“让一让,让一让!”

    盛灵渊隔着一段距离,瞄了一眼正被人围着抢救的年轻男人——还有气,但神魂已经消散了,这一番大动干戈地救,注定也是徒劳无功。身后一对中年男女,该是他父母,踉踉跄跄地跟着,女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捂着嘴,不敢大声哭。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得很。

    盛灵渊抱臂冷眼旁观片刻,抬头看见天花板上吊着的指路标,勉强认出了“急诊”两个字,那些白大褂忙得脚不沾地,不时有人被推进去。

    其实宣玑说的“身份”很容易拿到,一对叠加的小障眼法,选准时机,顶一个死人就行。

    周围中招的凡人一开始会觉得他就是原主,长着跟原主一样的脸,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就可以在日常接触中,潜移默化地修改人们的记忆,慢工出细活,渐渐让他们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偶有细节疏漏也不要紧,反正大部分人都活得稀里糊涂,就算从自己身边人身上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小事,也会自行补个合理化的理由。比他在酒店外面被一圈警车围着,紧急修改附近所有人的记忆容易多了。

    不过……

    盛灵渊悄然下楼,离开了医院。

    他想,他要这玩意干什么?那小妖实在多虑了。

    这些人的日子,图个新鲜,多看一看也就算了,百丈凡嚣,太热闹了、太吵了,他过不惯,解决了那扰人清静的阴沉祭文,他还是得回赤渊,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希望百年千年后,可别再有不开眼的后人把他挖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先是他,随后是巫人族的阿洛津,那么下一位被阴沉祭文惊扰的……该是哪里的老相识?

    盛灵渊沉思了片刻,目光最后钉在了南方,从医院西门走了。

    与此同时,宣玑正好赶到了医院——可惜他从东门进的。

    他匆匆赶到肖征的病房,进门以后,劈头盖脸就问:“老肖,刚才是不是什么人来过?”

    “你那把比你还贱的剑。”肖征一手按在过载的能量检测仪上,换下病号服,金鸡独立地提裤子,“还破坏了公物……”

    宣玑瞄了一眼那台一人多高的检测仪,一看就很贵,于是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赔不起,辞职报告我发你邮箱里,回老家了,拜拜。”

    此时,他迫切地想回族里祭坛看一看。

    宣玑虽然看着外向跳脱,但不是个情绪化的人,很少会有大悲大喜,可是盛灵渊一而再、再而三地勾起他莫名其妙的情绪。

    如果说巫人塚里那次,还可以说是受环境和剑身共鸣,可早晨的那个倒霉梦又是怎么回事?这会他胸口还堵得难受,要不是一丝理智尚存,方才路上差点把“全责协议”翻出来签了。

    如果他们家祖上没有受虐狂的传统,那他们一族一定和当年的武帝有更深的羁绊。有多深,宣玑不太能想象。

    因为守火人往往出生在战乱、饥荒或是大天灾之年,一睁眼就是上一任葬身火海的情景,继承的记忆几乎就是三千年的苦难史,可即使是一次一次被赤渊吞噬,也被代际传承隔离了——类似于一种保护机制,也就是说,宣玑能从上一代的记忆传承里“记住”死亡的这件事,但死亡一瞬间引发的巨大恐惧与痛苦情绪并不会传到他这里。

    连死亡带来的情绪都可以被隔离,为什么盛灵渊会给他这么深刻真实的触动?

    “等等,站住!”肖征情急之下,一挥手打出一串电火花,拦住他的去路。

    宣玑人在医院,神魂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猝不及防被电了个正着,“嗷”一声差点撞上门框,痛苦地捂住胸口:“你得狂犬病了吗皮卡丘·肖!”

    “别想跑,事都是你惹出来的,跟我回总局!”肖征单腿蹦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还有,赶紧把全责协议签了,管好你们家那破剑灵。”

    周一大清早,特能界来了一场大地震——而且余震连连。

    总局内部要调查镜花水月蝶的通知毫无预兆地横空出世,吓跑了所有人的瞌睡虫,还没来得及把通知看明白,就发现旁边有同事不明不白地中招倒下了,紧接着总部又发了第二封通知,又说方才那封并非官方文件,里面有病毒。

    在一片人心惶惶中,中招晕倒的迅速被隔离。

    不明真相的担心自己也中了“毒”,嗅觉敏锐的开始觉出里面另有隐情,心怀鬼胎的则各自惴惴不安。

    肖征先斩后奏,下令封闭包括总部在内的各地单位,“在确定病毒是否有传染性之前”,禁止所有人进出。

    整个特能系统中,一场旋风似的大搜查毫无预兆地卷过全国。

    “地方上还好,”肖征放下电话,对宣玑说,“调查组说总部情况最糟,总共十七个外勤和前外勤,在接触邮件后产生可疑症状——唉,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晕归晕,定罪之前还得审和判呢,你确定不会有后遗症,是吧?”

    宣玑正在手机上看平倩如传给他的视频,是个留守善后科值班的同事从总局传回来的。

    只见一个外勤精英模样的男人嚼着口香糖,一边刷手机,一边傲慢地踩过门口的金龙往里走,不等地板上的金龙抗议,那人突然脚步一顿,整个人发出一层红光,眉心有个蝴蝶纹路一闪而过,然而一头栽倒,周围立刻起了骚动,镜头停留在那男人脸上,那人身上红光褪去,脸上露出灰败的死气。

    宣玑有苦难言,心想:“那谁知道啊。”

    那位祖宗可没有法制观念,万一他老人家觉得这些人“论罪当诛”,那搞不好直接就“诛”了,连程序都不走。

    “啊……是的吧,呵呵。”宣玑挤出一个干笑,朝窗外看了一眼——他俩现在正在紧急调配的私人飞机上,在飞回总部的路上,宣玑开始盘算着要么自己干脆“跳机跑路”算了。

    幸好肖征没注意,他这会手机、邮件提示音此起彼伏。

    “肖主任,总部三个涉事外勤的账户里,发现了给前任善后科科长巩成功的转账记录,最高金额十八万,最低三万四千。我们查了转账记录前后七十二小时,他们所有的通讯记录,发现除了巩成功,他们都联系过老局长,大部分是电话联系,其中一个外勤在转账后发了一条信息给老局长——‘您托我带的土特产已交给巩主任,巩主任让我向您传达感谢,改天亲自上门回礼’。”

    肖征转手把信息复制给了全国各地的调查组。

    很快,他就收到了各地的反馈,那些动过镜花水月蝶的人,通讯记录里,不约而同地都出现了这么个词。

    “如果不是贵局风俗特别淳朴,走到哪都互相带土特产的话……这个‘土特产’应该就是个关键词,”宣玑摩挲着下巴说,“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外勤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事故,伤亡人数超过规定,就去巩成功那买镜花水月蝶来粉饰太平——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得通过熟人介绍,暗号就是土特产。”

    肖征冷笑一声:“以带‘土特产’的名义贿赂巩成功,拿到蝴蝶,看‘回礼’的说法,大概巩成功还会分给‘中介’一些好处,产业链真够明确的。”

    宣玑又问:“金额怎么不一样,还有零有整的?”

    肖征拿起电话打给总部:“调‘万年仪’,查嫌疑人转账前后一周之内有没有负责过什么任务。”

    宣玑好奇地问:“嗯?什么仪?”

    一个小时候,飞机降落在异控局总部,宣玑见到了那座巨大的“万年仪”。

    “万年仪”在地下十八层,足足有四五米高,存放它的大厅差不多是个标准足球场的尺寸,四壁是一层一层摞起来的阶梯屏幕,输入日期和大致的地点坐标之后,万年仪周围的气温、湿度,立刻调整到当时的情况,连雷阵雨都能模拟。

    与此同时,周围的屏幕上开始滚动当天发生的重要事件,世界各地的异常能量反应分布等等。

    宣玑看见几个研究员打开万年仪,把一个昏迷的涉事外勤塞了进去,仪器“嗡”一声,屏幕上各种数字一通乱跳。

    “原理是世界上发生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肖征说,“万年仪能通过一些分析运算,追溯到这个人某一时段身上发生的能量反应,再通过模拟还原当时的环境,以及被调查人身上的能量反应,激活被调查人压抑隐藏的记忆——当然,被调查人首先得是‘特能’,普通人的能量太低,达不到阈值,万年仪检查不到。有时候被调查人还会有意识反抗,不过这些无意识的……”

    他话音没落,万年仪周围的屏幕上就出现了被调查人的脸。

    那衣冠楚楚的外勤一身狼狈,满身尘土,他浑身颤抖地拿着电话:“局长,求求您了……抓捕变异蝎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一个加油站……真不是故意的……死了、死了……”

    屏幕上的图像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尸体有好几十具,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正好停靠在附近的游客,大部分尸体已经血肉模糊。

    肖征倏地眯起眼:“就可以当成呈堂证供了。”

    调查员转过头来请示:“肖主任,现在怎么办?”

    肖征一摆手:“抓捕,给黄局打正式的报告。”

    这时,宣玑若有所思地盯着万年仪,忽然问:“这东西能追溯到多久以前?几百年?几千年?”

    “有史以来,”一个操作万年仪的研究员回过头来,对他说,“当然,太远的事只能查查当时的天气,因为没有活人记得了嘛。”

    第50章

    在阿洛津的“溯洄”里,

    宣玑曾经被盛灵渊用视角问题坑过一次,

    看了屏幕上显示的那段视频,

    立刻就敏感了,追问:“但在他这个记忆里,为什么能看见他自己?”

    旁边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

    一脸傲气地回答:“宣主任,这不是记忆,万年仪是我们过去十年最伟大的发明,

    您以为它是什么?催眠仪或者读心术?”

    宣玑:“……”

    这研究员什么毛病,

    非得用这种英雄母亲的语气说话吗?就跟那玩意是他亲自下的一样。

    “万年仪,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库,

    有世界最前沿的超级计算机作为硬件支持,哦,

    机房就在楼下,”研究员用瞭望江山的姿势,

    指点着四壁大大小小的屏幕,“当我们输入一个变量——也就是那边那位失去意识的嫌疑人时——万年仪会根据他的个人信息,生命轨迹,

    特殊能量流动模式,

    以及大脑对刺激的反应等等,作出综合性的推演与模拟……”

    “等等,”宣玑一头雾水地打断他,指着屏幕问,“也就是说,

    这是你们那机器推演的结果,不是真的。”

    研究员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在异控局里,总是显得低人一等,因此越发看不起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特能人——靠老天爷赏饭吃,没事在深山老林里进行封建迷信活动,自以为“修炼”,逻辑混乱如泥塘,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

    他不耐烦地一推眼镜,说:“这您可以放心,万年仪对最近二十四个月内的事件推演,精确度高达98%……”

    宣玑忍不住再次打断他:“二十四个月以前呢?比如三千年以前。”

    “参数越少,自由度越高……就是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越多,这您听得明白吧?”研究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尽量把自己的意思翻译成白话,“万年仪会根据事件发生的概率高低,把推导出的可能性排布这些屏幕上,按照屏幕编号从高到低分布。因为屏幕只有三千块,所以您只能看见发生概率最高的前三千种情况。”

    “啊,了不起,”宣玑听完以后,一脸恍然大悟状,“这么牛逼,‘万年仪’这么平淡的名字真配不上它。”

    研究员表情略微一松,感觉这个宣主任虽然也像是“深山老林品种”,小学没毕业的样子,但人话还是会说几句的。

    然而他脸上得意还没来得及摊开,就听宣玑又说:“应该叫‘两年仪与九千多年蒙特卡罗(注)模拟器’嘛!”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