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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池柚拧着洗碗毛巾,

    “嗯?”

    柴以曼:“你是对所有事都这么谨慎,还是只对和我有关的事这么谨慎?”

    池柚没懂柴以曼的意思,

    “什么?”

    “之前还没见面的时候,

    我说等我回云州请你吃饭,你也是不确定了很久,

    好多天以后才和我说你答应了。”

    柴以曼挤了点洗洁精在盘子上。

    “这次也一样,不过是几天的旅程,

    庄元宝问你那么多遍,你都不置可否。”

    池柚低了低头,“我只是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慎重做决定,坚决去落实,做抉择之前的犹豫是为了更坚定地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确实是你的性格呢。”

    柴以曼以点概面地点破池柚,她在说池柚迟疑这两次邀约的事,也在说这三个月池柚踌躇该选她还是白鹭洲的事。

    池柚闻言,出神了须臾。

    她眨了下半晌都没眨的眼睛,“……妈妈有一点说得倒是对,姐姐确实比老师更容易看懂我。”

    柴以曼笑道:“说明我们很合适,不是吗?”

    池柚终于也承认了这个事实:“或许吧。”

    柴以曼沉默片刻,问:“你……对我除了那三个月的承诺外,有没有一点点……觉得我真的很好,很适合做女朋友的想法?”

    池柚:“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

    柴以曼的优秀是客观事实,她从不否认。

    柴以曼停下了洗碗的动作,沾着水的手撑在台边。

    她轻声问池柚:

    “如果白鹭洲没有回过头来追求你,你会不会更早地接受我?”

    池柚还是低头洗碗,语气平静。

    “她回不回头,都不影响我和你之间的进程。我说过,我答应过你这三个月会好好和你接触,努力喜欢上你,我答应过的事从不改变。她后悔了也罢,彻底不回头也罢,那都是三个月后才可以进入我的内心让我思考的事情。”

    就算白鹭洲的靠近会让她脸红,白鹭洲的温柔会让她放松,甚至在厨房做菜的时候她会更怀念和安静的白鹭洲相处,但这些统统都不会动摇她的根基。

    她和柴以曼的课题是一个单独的课题,和白鹭洲的课题是另一个独立的课题。她不会让它们互相产生干扰。

    柴以曼凝视着池柚的侧脸,半晌都没说话。

    “你知道吗,我既觉得我的希望真的很渺茫,又觉得,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你了。”

    柴以曼弯起唇角柔和地笑。

    “我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你,但我对你的好感,正在和你交流过的每句话里面慢慢累积。我有些害怕,怕这些‘好感’最后累积成了‘喜欢’,你却选择了白鹭洲。”

    池柚转过头,和柴以曼对视。

    “那姐姐要不要趁现在还没累积成喜欢,停止接触?”

    “不要。”

    柴以曼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

    “因为我说了,就这么放过你,我不甘心。”

    池柚这个女孩就是有这样的吸引力。

    因为她对待事情足够认真固执,所以既会让人对她的这份固执望而生畏,怕迈不过去她严苛的那道槛,又会让人忍不住去想:如果迈过去了呢?如果自己可以有幸成为那个会让她认真固执对待的人,那该会有多幸福呢?

    然后就舍不得,也不甘心放弃了。

    于是心甘情愿赌一次。

    永远怀揣着会赢的期待,也随时做好会输的准备。

    柴以曼相信,白鹭洲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

    白鹭洲在赌池柚会否回头,她在赌池柚能否向前。

    “你刚刚说,会好好和我接触,努力喜欢上我。那这次去陵江,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我想和你多接触接触。”

    柴以曼温和地低声问。

    “你可以出于守诺,答应我吗?”

    柴以曼切入的角度让池柚说不出拒绝的字眼,她用语言逻辑强行推动了她的犹豫。

    池柚思索了两秒,点了头。

    “好吧,我去。”

    柴以曼笑了,说:“元宝刚刚走之前和我说,行程就在明天下午。你要是去,就别回家来回折腾了,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们一起去机场。”

    池柚:“可是要去一周,我得回家带些衣服还有洗漱用品。”

    柴以曼:“不用了,到陵江我给你买新的。”

    池柚:“这……不太好吧?花你的钱……”

    柴以曼:“本来就是因为要帮我的书的广播剧的忙才去的,你放心,不仅这些我买了,你来回机票和吃饭住宿我全包了。这也算差旅了嘛。”

    “……嗯。”

    池柚被说服了。

    “那,在你家住一晚,方便吗?”

    柴以曼:“你昨晚不是也在白鹭洲那儿住了一晚,有什么不方便的。”

    池柚语塞了一秒,“我……我是问你方便吗?”

    柴以曼笑得颤了颤,指着外面,“上下两层楼空房间多得是,随便住,怎么会不方便。还是说,你问我这句话的意思是——想住到我房间来啊?”

    “你……”

    池柚听得出来柴以曼在故意逗她,细眉毛一皱,有点羞恼地把洗碗布按在台子上。

    怎么都这么喜欢逗她?

    柴以曼又笑了会儿,及时打住。

    “好了好了,快洗碗吧。洗完我还要写东西呢,忙了一天,你估计也想休息了。”

    这一天,池柚在白柳斋做早餐,在柴以曼家做午餐和晚餐,不仅做了三顿饭,中间还开了五个小时的会,确实也是累到了。累得她都没力气再跟柴以曼客套谦虚,只点点头。

    两个人不再闲聊,专心洗完手头的碗。

    厨房的事忙完,柴以曼在一楼帮池柚收拾了个房间出来,还给她留了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池柚随口问柴以曼睡在哪个房间,柴以曼说也在一楼,就在池柚隔壁。

    池柚:“那二楼呢?”

    柴以曼:“二楼空着。”

    池柚:“一般人住复式不都会睡在二楼么?”

    柴以曼:“我懒得爬。”

    好吧。

    和柴以曼互道后,进到房间锁上门,池柚立刻洗了个澡。

    这一天下来她满身油烟味,实在受不了了。

    进去洗澡前,池柚惯例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她按了好几下锁屏按钮,发现屏幕始终不亮,才反应过来是没电关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机的,她今天一直在忙,都没注意。

    池柚刚脱完衣服,这会儿身上一件也没穿,于是想着明天再去找柴以曼借充电器,反正自己晚上也不玩手机。

    她放下手机,走进卫生间洗澡。

    池柚洗完出来,才穿好睡衣,就听见了柴以曼敲她房间的门。

    咚咚咚。

    礼貌的慢节奏三声后,柴以曼的声音响起:

    “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池柚低下头,愣愣地看了眼自己没穿内衣的胸口,婉拒道:“不太方便,姐姐有什么要紧事吗?”

    “还真有。”柴以曼隔着门和她对话,“你手机是不是关机了?白鹭洲好像试着联系过你,但联系不上,把她逼得都在群里艾特我问什么情况了。”

    池柚靠在墙边,将门拉开了一条很窄的小缝,“手机没电了,麻烦姐姐帮我和老师说一声。”

    柴以曼意欲不明地笑了笑,“让我说?”

    池柚:“我不方便出去。”

    柴以曼:“行,我说就我说,那我打完字你看一下,没问题我再发出去。”

    池柚:“不用,我相信你。”

    柴以曼笑意更深了些,不过这次不是意欲不明,而是明显的开怀。

    柴以曼一边打字一边和池柚同步:“我和她说,你现在在我家,手机没电了,让她不用担心。”

    过了一会儿,她给池柚念自己在群里收到的回复:“白鹭洲问,需不需要来接你回家。我要怎么回答?”

    池柚:“如实回答就好了。”

    柴以曼点点头,又打字并同步:“我告诉她,不用来接了,你今晚住在我家。”

    等了好一阵子,对话框再没新消息出来。

    “她不回了。”

    话音刚落,柴以曼的嘴型一顿。

    “哎,回了。她问,那明天什么时候来接你。”

    池柚:“明天也不用啊。”

    明天就得出发去陵江市了。

    柴以曼按照池柚的原话回复过去。

    等待少刻。

    “白鹭洲又问:那后天什么时候来接你。”

    ……这样问下去,岂不是要问到天荒地老。

    池柚:“你直接告诉老师我们要去陵江的事吧,和她说,未来一周都不用考虑接不接我的事了。”

    柴以曼将池柚要传达的意思编辑好发送出去,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等待白鹭洲的回音。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白鹭洲不会再回,都打算要跟池柚说,群聊对话框里才又弹出新消息。

    柴以曼听到提示音,低头看向手机,眉毛微微一挑。

    “她回了。”

    池柚:“说什么了?”

    “她说:哦。”

    第079章

    柴以曼离开之前,

    问池柚需不需要现在给她拿充电器。

    池柚太过疲惫,就算这会儿充上电,她也没有精神再看手机,

    便说不用。

    该说的话都已经传达到了,白鹭洲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什么情绪。就算有藏在简单文字后的隐忍情绪,

    池柚也累了,

    起码今晚,

    她不想再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

    要一直去揣度和照顾别人的情绪,从来都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的事。

    而池柚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尽力去揣度并照顾着身边的人。家人,

    同学,朋友,白鹭洲,柴以曼,

    甚至是素未谋面的庄元宝。她猜他们的心,

    猜他们想要的东西,猜他们在生气还是委屈,然后把自己的私情与私事无限地向后放置,觉得先让他们舒心,

    比什么都重要。

    可这真的太累了。

    为他们做饭,

    安抚他们的情绪,给予所有自己能给予的东西。她确实是心甘情愿,

    但她也是血肉之躯,

    她的中脑腹侧多巴胺也会分泌殆尽的。

    池柚是一个从小就不常被世界善待的人,学校里的人歧视霸凌她,

    社会上的大部分陌生人们也总用各种怪异的目光打量她。尽管会有人被她的特别吸引,但那些没有被铺陈出来的不友善,

    仍然占据着她生命中的大多数。

    然而,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努力给世界输送善意。乃至那些被她吸引的人,也都是被她于千疮百孔中释放出的善意而吸引来的。

    一个收到善意最少的人,却在坚持善待那些正常人,就好像一个穷光蛋在拼了命地给富人钱。

    你能指望她把自己掏得多空呢?

    池柚关了灯,躺在床上,眼睛在闭上的那一秒就睡着了。

    这晚她没做梦。

    或许是今天身体的极端疲惫引出了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疲惫,她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懂事的右脑潜意识帮她挡住了所有纷乱梦境,守卫了她一夜的安眠。

    .

    第二天,最先起来的居然是池柚。

    池柚起床去厨房时才早晨七点钟,昨晚她睡得早,睡够时间就自然醒了,想着反正没事,可以去给柴以曼做早餐。

    疲惫感但凡得以消退一点,她就又开始习惯性地去关心别人。

    池柚做好早餐后去敲柴以曼的门,敲了一会儿,又等了好久,柴以曼才睡眼惺忪地来给她开门。

    “现在几点啊?”柴以曼的眼睛都睁不太开。

    池柚:“七点半。”

    柴以曼:“七点半……我才睡两个小时。”

    池柚:“姐姐熬这么晚?”

    柴以曼:“我得写东西,晚上写才有灵感,一般都是熬到大天亮的。”

    池柚知道自己的好心打扰到了对方,便道歉:“对不起,我知道的话就不敲你门了。”

    “没事啦。”

    柴以曼的声音还带着哑,温柔地笑了笑,努力撑起一点精神。

    “我闻到煎鸡蛋的香味了,你做了早餐?”

    池柚点头:“嗯,要吃吗?”

    柴以曼:“当然了,小柚子都做好了,我怎么可能不吃呢。你等等,我洗漱一下,马上就出来和你一起吃。”

    “姐姐。”

    池柚叫住了转身要回房间的柴以曼。

    “要不你还是继续睡吧,等你醒了,我再热一热。”

    柴以曼揉了下困顿的眼睛:“不会麻烦你吗?”

    池柚:“不会,不麻烦的。”

    柴以曼:“行,那我继续睡了,大概在中午一点醒。”

    池柚:“好。”

    柴以曼还是保持着她一贯的优点:就算需要让池柚等,她也会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让对方知道等待的终点在什么地方。

    这样,池柚就不用一直挂怀着她什么时候醒的问题,不必隔一会儿就出来看看,只需要闲散地等候中午一点的到来即可。

    一点钟的时候,池柚热好了饭菜,柴以曼也准时走出卧室。

    柴以曼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清爽地在餐桌边坐下来。她今天应该没有戴隐形,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的眼镜。

    这副金丝眼镜却没有给她带来过多的书卷气,而是又添了几分矜贵。

    ——可能因为这眼镜又是哪个贵得吓死人的牌子的吧。

    池柚在看着柴以曼吃鸡蛋的时候,想:柴姐姐真的很喜欢把自己穿得像个花蝴蝶。

    不是说风格多花哨,柴以曼的穿着风格很素净。但她喜欢各种奢侈品牌子,衣服、裤子、配饰,都是一眼就能看出十分昂贵的样式。然后就……

    显得她手腕上那串檀木手串更突兀了。

    “你今天盯着我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柴以曼吃着煎蛋划动着手机看今天的新闻,头都没抬,不知道她怎么注意到这一点的。

    “怎么,很喜欢我戴眼镜的样子?”

    池柚若有所思:“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也适合戴眼镜。”

    柴以曼略惊讶地抬眼,“怎么突然想这个?”

    池柚:“戴眼镜好像可以让人看上去成熟一些。”

    柴以曼了然地点头,“明白,年轻人都这样,年龄越小越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

    柴以曼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递给池柚,说送给她。

    池柚没接,疑惑地看了眼那眼镜,“我不近视。”

    柴以曼:“这不是近视镜,这是平光镜。”

    池柚:“那、那姐姐到底近视吗?”

    柴以曼:“近视啊,只不过我眼睛里已经戴了隐形了。”

    池柚更加不解了。

    这是什么操作?

    隐形外面架个平光镜,那为什么不直接戴个近视镜啊?

    柴以曼解释:“这样可以随时摘取眼镜,搭配不一样的衣服。比如一会儿,我要穿外套,就不太适合戴眼镜了。但在机场脱掉外套,就可以用眼镜搭配衬衫。而且,近视镜会缩小人的眼睛,看起来会变丑的。”

    活得……真精致。

    池柚没有接过柴以曼的眼镜,她刚刚那句话也就是说说,没有真以后要戴装饰性眼镜的打算。

    太麻烦了,她还是只会在解剖生物的时候戴一戴这种东西,防止血液飞溅与细菌感染,终究比装成熟来得更务实一些。

    吃过饭以后,池柚给妈妈打了电话,说明了自己要和柴以曼去陵江一周的事,还嘱咐了两句不要忘了给旺财多喂点肉。

    一旁正拖着行李箱往客厅拉的柴以曼随口重复了句:“旺财?”

    “嗯,我家的宠物。”池柚挂断电话,“尼古拉斯·旺财。”

    柴以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起的名啊?”

    池柚:“是啊。”

    池柚不知道柴以曼在笑什么。如果柴以曼知道她桌上还摆着个埃尔蒙特·翠花,又得是什么稀奇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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