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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的心也是光秃秃的。

    池柚草草地礼貌结束了对话。

    到最后,也没有确定要不要和对方吃饭。

    按理说,这位“新欢”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新欢了,妈妈说过,又漂亮又有阅历,还很有成就。今天聊天聊下来,也能感觉到对方是个温柔有趣的人,相处起来会很舒服,不会觉得无聊没话讲。

    而且,这段缘分确实挺浪漫。

    柴以曼还没有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用笔去描写她。而她,在自己最没兴趣涉猎的文学作品里,有幸被柴以曼永远地留下了一个剪影,和一个铅字姓名。

    只是……

    是不是因为没有见过面啊?

    所以她这么心如止水的。

    池柚想着,要不回头还是和对方约一次吃饭好了,就安排在毕业典礼后。

    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有一点疲于应付这样的社交。

    晚一点回了宿舍,池柚准备写一份新的实验报告,无关学校要求,只是她今天在实验室里解剖白鼠时有了点新的发现。跟姥爷提起的那个最近被热议的医学话题有关。

    虽然她的本能很不愿意去想那件事,但她的理智还是在推着她去想。

    ——出国的事。

    如果这份报告做出一点成绩,或许进入卡罗林斯卡的概率会大一些。

    池柚在写报告时,又收到了柴以曼的消息。

    柴以曼:【你现在有空吗?】

    池柚拿着手机抿了抿下唇。

    就算柴以曼现在不忙了,她们……也……没有必要联系得这么频繁吧?

    柴以曼:【我知道交往该有度。不过,临时有个小忙,想问问你方不方便帮一下。】

    池柚对于朋友向来都是有求必应,有忙必帮。她不知道柴以曼算不算她的朋友,但仔细想想,她们也没有在谈恋爱,算不得恋人。

    那么,现在应该就算是朋友吧。

    既然是朋友,能帮就帮。

    池柚:【好的,姐姐请说。】

    柴以曼:【记得白天我和你说过的那本刑侦吗?就是用了你作为原型的那本。最近它被改编成广播剧了,画师画了海报,我不太确定女主的形象是不是准确。我想,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开个视频,让我看看你。】

    池柚:【你要把我画上去?】

    柴以曼:【哈哈,不是啦,只是参考。】

    池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帮朋友忙而已,直接就发了视频请求过去。

    柴以曼估计也没想到她打视频打得这么快,响了十多秒,视频才被接通。

    手机屏幕上,柴以曼正坐在电脑前面,坐姿很好,腰背清挺,手边是一杯咖啡和一副金丝眼镜。

    她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鼻子前面,上目线看着镜头。

    池秋婉给池柚发过柴以曼的照片,但池柚没兴趣点开,所以一直不知道柴以曼长啥样。

    现在看到了本人,果然池秋婉说得没错,很漂亮。

    很漂亮很漂亮。

    吃完晚饭回来的舍友们忽然打开了门,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包括宋七月。宋七月今天又跑来陪黎青吃饭了。

    她们一进来就注意到池柚在跟人视频通话,“哇”了一声,纷纷涌上来围观。

    程枣枣:“这谁啊小柚子,你朋友吗?我们怎么没见过啊。”

    林慕橙:“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等等,让我想想……”

    程枣枣:“好漂亮啊小姐姐,你是什么明星网红之类的吗难道?”

    宋七月吸了一小口气,转头对黎青说:“这个人长得,也太……”

    黎青:“嗯?”

    “不不,我不是想夸她好看,就是、你不觉得她长得……”宋七月斟酌了一下用词,又压低了一点声音,“这完全和白鹭洲是一挂子长相啊,白,瘦,高,成熟,黑长直。但她可比白鹭洲要温和多了,你看她的笑,明明长得怪清冷的,可又让人感觉……”

    黎青饶有意味地看着宋七月。

    宋七月知道感觉像什么了。

    “我靠!她笑的时候好像你啊。”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完美杂糅了白鹭洲和黎青的优点。

    又矜贵,又优雅,又亲和,又温柔。

    林慕橙终于想起来了,“对对对,我认得你,你是上个月才出席了全国作者大会的柴门雪大大,上热搜了的,我记得!”

    柴以曼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和池柚打招呼,就要先和她的舍友打招呼了,“柴门雪是我的笔名,我本名叫柴以曼。初次见面,我是……是小柚子的朋友。”

    池柚很坦荡地介绍:“她是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现在确实还是朋友。”

    黎青干咳一声,说:“别围在这儿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林慕橙和程枣枣也意识到不能打扰人家相亲,连忙匆匆打过招呼就散了。

    黎青和宋七月也走开了。俩人拿了外套,又出了门,去操场散步。

    等人都走完了,池柚呼出一口气,看向屏幕里的柴以曼,“刚刚那么久,姐姐应该看清我长什么样子了,我就先挂了。”

    柴以曼:“别急。”

    池柚:“还有什么事吗?”

    柴以曼:“刚才没认真看,再给我十秒。”

    池柚便乖乖坐着,让柴以曼再看十秒。

    十、九、八、七、六……

    她默数着结束这段视频通话的时间。

    “小柚子。”柴以曼忽然叫她。

    池柚钝钝地抬头,“啊?”

    柴以曼:“你的右眉毛里,是不是有一颗痣?”

    池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边眉毛,“好像是有。”

    “嗯。”

    柴以曼点了点头。

    “那我的女主画像,她的右眉毛里,也会有一颗痣的。”

    池柚:“这一次的画像吗?”

    “当然,这一次。”

    十秒已到,柴以曼遵守诺言,抬手放在了挂断键上。

    在按下去之前,她忽然笑了笑,又说:

    “也或许以后,每一次。”

    第057章

    “妈呀,

    她也太会了吧!”

    宋七月在听完池柚如实交代的和柴以曼的所有交流后,惊叹道。

    池柚懵懵地:“会?会什么?”

    “撩妹啊,”宋七月殷切地坐到池柚旁边,

    侃侃而谈,“你不觉得她很苏吗?要是我,

    我都被撩得不行不行的了。”

    黎青笑了一声。

    宋七月:“笑屁啊你。”

    “我告诉你,

    小柚子,

    你完了。”

    宋七月信誓旦旦地说。

    “哦不不,应该说你好日子要开始了。多完美一人啊,我给你说你陷进去是迟早的,

    你要是喜欢白鹭洲,你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个柴以曼呐。而且柴以曼更好,起码她的眼睛是看着你的,不像我表甥孙女的眼睛,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你,

    你就等着吧,你早晚会喜欢上她。”

    “是吗?”

    池柚迟疑地问。

    宋七月:“肯定的。”

    “哦……”

    池柚点点头。

    既然宋七月这么说,那她就再努力接触接触吧。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心无波澜。

    后来,

    池柚收到了柴以曼发来的广播剧女主人设图。她回柴以曼,

    这不就是我的样子吗,不是说只参考不完全一样的么。柴以曼说因为你长得很可爱很漂亮,

    依照你画在海报上只会吸引更多听众购买,

    所以值得完全还原。

    她很礼貌地回句谢谢。

    柴以曼又说,还有另一版稿子,

    如果池柚不愿意的话,她一定尊重池柚的意愿。

    池柚回复说无所谓。

    她没有说行,

    也没有说不行,而是无所谓。

    她确实不在意这件事。这种事在她这里,还不足以进入她的大脑让她去思考妥不妥当。或许是她不觉得这很重要。也或许是她*

    本质上还是不太在意柴以曼,所以对有关柴以曼的所有事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所以,池柚得出了结论。

    ——严谨一点,因为目前只接触了这么多,所以应该叫做“阶段性结论”。

    那就是:

    新欢没用。

    一个人的时候,深夜的时候,她的脑子里还是只有白鹭洲。

    白鹭洲在做什么呢?

    在吃饭,睡觉,还是看书,做饭,玩手机,工作,看电脑?

    下一次见面会在什么时候呢?

    是不是只有她带上柴以曼,才有一个借口再见到白鹭洲?

    可是那样做,对柴以曼公平吗?

    不公平的,她知道。

    她曾经发过誓,不会把任何一段感情当做工具,自己没有收拾好,就不会去耽误任何一个人。所以她清楚,还不是时候。

    她可以和柴以曼聊天、见面、吃饭,但是,绝不可以更进一步了。

    池柚同样把这物化为一个课题,她给这个课题定了一个时间。

    三个月。

    如果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柴以曼,就和柴以曼说明白,结束接触。

    她把这个决定坦诚地告诉给了柴以曼。

    柴以曼又发了个小猫支下巴的表情包。

    她仍旧温柔又优雅。浅浅淡淡地,却又柔柔软软地,说:好呀,随你。

    就这样,在和柴以曼聊天、准备新报告、等待答辩的日子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答辩很快到来。

    也很快结束。

    人们专心等待的大日子往往过去得很平淡,甚至留不下什么深刻的记忆锚点,就在紧张和浑浑噩噩中,时间既慢又快地消逝掉。恍惚一转眼,这一天就已经过去了。

    答辩对于学生们来说多少算是一个转折点。尽管它到来的那一天看起来显得很平凡,然而跨过去了,生活的心态都会瞬间不一样。

    ——当然仅指在校的生活。毕业后的苦恼还排着队在等待着,虎视眈眈地预备给学生们的心态多来几轮磋磨。

    于是,毕业前等待毕业证的这段时间,就是最后的狂欢。

    拍毕业照,举行毕业典礼,还有,毕业典礼当天晚上,医科大与师大联合举行的学生专属夜场狂欢派对。

    这一天,宿舍全员到齐。因为必须得到齐,毕业典礼么,由不得谁不来。

    几个人参加完毕业典礼,去到学校各个地方拍照。教学楼,图书馆,林荫小路,喷泉广场,所有她们一起上课时走过的路,她们都穿着硕士服去拍了毕业照。

    拍完一天下来,回宿舍都六点了,累得所有人窝在椅子里不想动弹。

    池柚揉着酸痛的脚踝,试探着问:“要不那个派对就,不去了……?”

    林慕橙摆手:“哎不行,得去,我都和学生会的学弟说好了。人家再三确认咱们宿舍是不是全体到场,酒水都是按份数提前买的。”

    程枣枣:“你可真有精力啊你。不过咱确实也得考虑考虑小柚子,人家本来都不想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能陪着咱拍一天照就不错了。”

    林慕橙看向池柚:“那要不小柚子你休息,我们去就行。”

    黎青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说:

    “还是去吧,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以后恐怕很少有机会再聚一起。”

    林慕橙不以为然,“咱都在云州,怎么会没机会呢。”

    黎青笑了笑,“那是枣枣、你、我。小柚子应该是要出国了。”

    程枣枣:“啊?”

    林慕橙:“哈??”

    池柚愣住,看向黎青。

    “黎师姐,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听的。”

    黎青放下保温杯。

    “那天刚好在床帘里睡觉,听到你跟那位姓柴的大作家发语音消息,在聊之后出国去瑞典的安排。”

    “我……”

    池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其实没有确定要出国,只是柴以曼和她聊天难免会聊起这个事。池秋婉早就告诉过她了,柴以曼也有出国的打算,这也是撮合她俩的原因之一。

    但她也没办法信誓旦旦地告诉朋友们,她一定不会走,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

    而解释只要出了口,不管是怎样的内容,其代表的意义多少都有否定的意思。

    这样的暗示她没法给。

    她不愿给了别人希望,最后却又有要剥夺走的可能。

    程枣枣:“那既然这样,今天小柚子就去吧,最后一聚了嘛。”

    池柚迟疑了一会儿,点头,“好……好。”

    林慕橙突然有点伤感,吸了吸鼻子,“你个小丫头片子,闷声做大事啊,给我们瞒得死死的。”

    池柚抱歉地笑了一下,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池柚。”

    黎青连名带姓地喊池柚。

    池柚咽了咽喉咙,看向黎青。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现在,我有话该说就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无关风月的那种,单纯的,纯粹的,对一个优秀的女孩子的喜欢和欣赏。所以我总是对你的生活很好奇,很想参与进去,多了解一些。于是导致我擅自插手过你很多事。我好像,一直忘了和你说一句,抱歉。”

    黎青从来没有和池柚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缓了口气,嗟叹。

    “看来这个季节,分别不只是关于爱情的,也是关于我们的同窗情。我真的、真的希望,以后见或不见,你都可以在你的领域做出杰出的成绩,收获令你自己满意的成果,找到一个真正合适的人,快快乐乐地活着。”

    池柚忽然眼睛红了。

    黎青仍然笑着,万年不变的温柔的笑。

    她看着池柚,轻声问:

    “快乐一辈子,可以做到吗?”

    直到黎青这番话说出来,池柚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毕业”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着什么。

    如果比喻成书,她和黎青各为两本的主人公,那么现在,就意味着她们要作为彼此书中的配角,即将下线。

    又要说“再见”了。

    又要开始给对方送上漫漫余生的祝福了。

    可要是出国,就无可避免会是这样。她必须要和国内的一切亲朋关系逐一道别。

    要说很多很多“再见”,要送很多很多祝福。然后离开。曾经在一间宿舍里亲密无间的朋友,离别之后,连她们墙上挂的时钟都不再是同一个时间。

    池柚很难过。

    似乎只要是能扯动她灵魂的分别,就会让她难过。

    不论是多细的线,不论线的那头牵着的是爱情、还是友情。

    在离别的氛围中,她们比平时更安静地换好衣服,一起打车前往夜场狂欢派对的地点。

    那有宽阔的场地,有烤肉台,有露天K歌,有DJ打碟。有吧台,有泳池,有黑暗,有在黑暗中游走的五彩的灯光。

    还有好多好多的人,举着杯,玩着水,拿着麦克风嘶吼着一首歌。

    有人泡在水里,将一份份打印过的论文纸稿撕碎,扬上天空,打起水花浇灭它们。

    有人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给自己灌酒,酒从嘴角流到下巴,打湿了衣领。

    有校园情侣分坐在小茶几两边,在红着脸小声商量毕业后的去处。

    不知道是程枣枣还是林慕橙把消息漏了出去,所有认识池柚的人,不论交情深浅,都举着酒杯来和池柚告别。祝她出国顺利,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池柚听着一声声祝福和一声声“再见”,喝下了每一杯敬她的酒。

    她坐在泳池边的沙发里,醉眼朦胧地看着这场才刚刚开始的派对。

    今天会进行得很晚,通宵也说不定。而她醉得很早,旁观着所有人在这方小小天地的狂欢,不禁想:

    如果她尝试学习一下狂欢,她的狂欢会是什么呢?

    是继续喝酒,喝到烂醉如泥。

    还是抢过那个麦克风,哭给全场所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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