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即便如此,却没有人生出一点违和,反倒觉得她就该是这样的。若还是之前那副对着柳听颂一退再退、寡言又木讷的尖锐模样,又怎么会将那群狗仔逼得跳脚,让观众两极分化,一面爱她要死,一面又极力排斥她呢?
只有现在这幅嚣张又恶劣模样,才像是她原本的面目。
“你、别……”
柳听颂的视线往出口处瞥,之前大胆的人,现在反倒成为警惕担忧的那位。
可许风扰并不在意,她的风评本就一般,不在意更差一点。
往上攀爬的指尖触碰到其他布料,没有往前,倒不是理智终于回归,更像是故意挑逗,勾着那边缘的里外试探。
柳听颂被她逼得越发往后,踮起脚往洗手台上坐,就连右手都往后,杵在台面上,纤细腰肢越发曲折。
“阿风……”熟悉的称呼响起,柔和的声音像是央求
许风扰突然笑起:“现在知道怕了?”
“你不是喜欢刺激吗?”
“怕什么?”
她停顿了下,语气越发讽刺,一字一顿道:“是怕谁进来吗?”
她意有所指,另一个人却以为她说的是其他人,所以连解释都不对。
“我只是怕你被人瞧见,到时候被挂在V博,也少不了一场风波。”
什么风波?
当红乐队主唱知三当三吗?
威胁这两个字在脑后浮现,将怒火越烧越旺,可更过分的举动没有发生,就被轻轻柔柔的叹息声吸引。
那人柔和了眉眼,只说了句:“你到底在气什么啊?”
没有责怪没有埋怨,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像情人被欺负惨后的一句小小嗔怪。
许风扰还没有来得及怒斥,那人就仰头贴上她唇角,同时间,那杵在台面的手也抬起,双臂勾在她脖颈,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
因被迫的缘故,柳听颂其实坐不到那么多台面,说是坐还不如说撑在那里,只要踮起的脚尖稍颤,就会跌摔的危险。
可她仍将唯一能支撑住自己的右手松开,完完全全将自己交于许风扰掌控。
但凡对方用力一推……
柔软的唇瓣贴上唇角,并不像之前那么着急,一点点轻蹭,像讨好又想安抚,丝丝缕缕的清雾参入薄唇纹理中,带着丝丝水果糖的味道。
柳听颂哑着声音,耐心诱导:“是什么让你那么生气?”
“告诉我好不好?”
之前留下的伤口还有一块小疤,在每次抿夹时,都会触碰到另一人的唇,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被布料覆盖的手不曾松开,无意识地掐紧,陷在过分细腻的软肉中,周围都泛起红意。
随着往下,是被拉扯往上的裙摆,本该遮到脚踝的裙子,现在露出一截小腿,在绷紧后露出些许流畅线条。
压在脖颈的手指,故意在骨节处一压,许风扰被迫低头,嘴唇被压紧。
那人没有趁机闯入,反而仰了仰头,鼻尖与鼻尖触碰,本就没戴多掩饰的鸭舌帽被顶开,掉落在地方,发出“嘭”的一声响声。
现在,她们都没有了任何遮掩。
在喧嚣热闹的剧场中,当红乐队主唱和隐退多年的乐坛天后,躲在隐蔽的地方接吻,一墙之隔还有一个捧着花的“现任对象”。
这串句子在许风扰脑海中浮现,可下一秒又落入温柔的海中,灵魂发出舒服的喟叹,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本能依恋。
旧爱这个词汇,不仅仅代表着曾经的过往,还一笔一笔刻画着曾经的契合,像是第一次冬眠的小熊,费尽心思为自己打造出的温暖巢穴,每一处都经过最精心的磨合敲打,填满晒过太阳的棉花,再搬来最好吃的浆果。
即便最后因为各种原因而失去了它,可若是有一日再次重逢,你已经变作成熟而强壮的大熊,但当你躺入其中时,还是觉得温和又舒适,是你最最喜欢的巢穴。
它记得你的每一个小习惯,完全将你包容。
呼吸交替,许风扰绷紧脊背,想要逃离却被定在原地。
对方并不着急往里,在似有若无的轻掠,一点点将薄唇涂抹,染上盈盈水光。
许风扰视线偏移一瞬,恰好瞧见镜中。
女人纤薄的背影,被发丝半遮半掩的蝴蝶骨,不堪一握的脆弱腰肢,紧绷至颤抖。
以前她就觉得柳听颂的背很漂亮,总是喜欢在这里留下许多印记。
“阿风……”她轻声呢喃。
指尖不知何时更往上,指腹烫得厉害。
一半是理智在拉扯,另一半已经沉沦其中。
“气什么?”那人适时开口,发音时的颤动,震得许风扰嘴唇发痒,她终于想起反抗,像之前一样咬住对方的唇,之前的疤痕未好,现在又添新伤。
可柳听颂并没有在意,吃疼了也没喊一声,反倒越发温和地将她包裹。
盈盈水光落入眼眸,眼眸中的黑与白都不大真切,如同一汪清泉,柔软又朦胧。
尖锐的犬牙用力,又一次将薄皮咬破,淡淡铁锈味蔓延开。
柳听颂撬开她唇齿,将舌尖也送上。
不懂对方在生气什么,却愿意将自己送给对方泄愤。
指尖滑落,掌心捧起脸颊,大拇指在许风扰肌理上轻擦,哄小孩似的,诱着对方继续咬。
“宝宝……”少见的称谓出现,尾音无意识上挑。
覆在大腿的手一下子收紧,碧水眼眸的瞳孔收缩。
两人都是相对内敛的人,亲昵的称呼很少,唯有在那事失控后,才能喊出些许不一样的称呼。
可是现在……
在诧异中,许风扰失去了全部主动权,呼吸被掠夺,唇间口中都被占领,染上独属于柳听颂的味道。
许风扰突然心慌,生出莫名的恐惧,腿往后撤,试图拉开些许距离。
可对方却紧随往前,将那点还没有存在多久的距离压缩至没有。
“柳、”许风扰后知后觉地抵抗,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闭上眼,好像故意如此,假装看不见许风扰的慌乱,又好像沉浸其中,让人分辨不出。
外头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好几人聊着天路过。
许风扰骤然紧绷,抬手拽住对方手腕,扯下脸颊,试图掌握主动权。
可那人却依旧,不曾受到半点影响。
声音越来越近,感觉是音乐剧的演员。
音乐剧已经结束了?
她们待在这里多久了?
问题在脑海里盘旋,没有得出答案就被另一个事情压住。
不能被看见。
许风扰没有想过,几个演出结束后就离开的外国演员,恐怕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影响,若她的猜想正确的话,该慌张的应该是柳听颂,那可是她“现任”的同事。
不管这事对或错,都下意识将对方护住。
许风扰急忙拽起对方,往最偏僻隔间走,在这些人踏入其中时,被打开的门已轻轻锁紧。
——咔嚓。
另一人没有阻拦,任由对方拖拽,直到躲入其中时,才稍稍拽了下许风扰,让她压在自己身上。
许风扰心跳如雷,直到躲进里头时,才稍稍放松些许,根本无法理会对方要做什么。
那些人果真进来了,用听不懂的语言互相打趣,轰然大笑。
许风扰抿紧唇,依旧没有缓和半点。
更狭窄的空间,让她更加难受。
她表情出现了很明显的恍惚。
有一瞬间的迷茫,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明明反复将柳听颂推开,却越来越近,甚至可以一起躲在那么狭窄的空间中,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涌上来,其中掺杂着参与他人感情的背德感。
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她完全听不懂,只能扭曲理解为她们在打趣柳听颂探班女朋友的事。
对,那位为什么没有进来?
她还在外面等着吗?
抱着那束花。
柳听颂刚刚是用了什么借口,才能进来那么长时间。
她的帽子?!
许风扰突然一激灵,想到刚刚掉落在地的帽子,她慌张转身,想要开门出去。
可另一人却先一步拽住她,抬手压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肩颈埋。
“唔,”
许风扰发出一声低低闷哼。
明明是比对方更身高腿长的大高个,却低着头弯着腰,被对方禁锢在怀里,薄布料透出凸出的骨节,画面有点滑稽,但柳听颂没有松开半点,反而抬手捂住对方的耳朵。
她是知道许风扰那点洁癖的。
不同于旁人,许风扰这毛病更像是心理作用,可以吃路边摊、可以大大咧咧坐在路边、甚至可以和旁人肆无忌惮地粘在一块,与正常人没有差别。
可当情绪有所起伏,她就会犯起洁癖,一天可以洗三遍澡,把手洗到发红发皱,觉得身上的每一颗痣都碍眼,发疯似的想要去掉,拿着湿巾把周围能看见的东西全部擦拭一遍,说是洁癖,更像是焦虑。
如同现在,甚至连她自个都没有意识到,只将问题归结于环境、帽子的时候,柳听颂就先一步察觉。
许风扰埋在对方肩颈,视线被掠夺,听觉被阻断,鼻间是对方的味道,那点沾染的脂粉香早已消散不见,只余下不知如何形容的清冷香气,将烦躁情绪缓和些许。
那人不曾说什么,就这样静静抱着许风扰。
心跳声趋于和缓,代表思考的机器齿轮发出“咔”的一声,缓慢运转。
手臂慢吞吞抬起,想要回抱住对方,可还没有触碰到柳听颂的侧腰,又僵硬止住,紧握成拳后垂落身侧。
外头又响起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远处。
捂在耳朵的手松开,穿过发丝,覆在后脑勺,一次又一次轻抚。
两人依旧没有说话。
柳听颂是担忧,而许风扰则是逃避。
不知该怎么面对,没办法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对旁人尚且可以果断又利落。
但在柳听颂这里,剪不乱理还乱,一刀砍下又粘出更多丝线。
她甚至冒出极其可耻的念头,想就让这段关系像这样维持下去,柳听颂继续和那人恋爱,她可以做对方的秘密情人,既然害怕被再一次抛弃,那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紧密的联系,把它放在钢索之上,永远危险就等于安全。
你真恶心啊,许风扰。
连这种恶心的念头都能冒出来。
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再选择逃避,当即推开对方,站直身子退后一步。
分隔出的距离有风涌入,将残余温度抹去。
许风扰等了一下,直到外头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她才转身推开门。
不再理会身后人,视线所及处多了几摊水迹,许风扰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洗手台。
水声响起,继而是大力搓洗的声音,手可没嗓子那么脆弱,哪怕洗到脱皮,过几天也会愈合。
之前打湿的发丝还没有干,湿淋淋地*
贴在额头,眼眶周围更红了,可能是没有及时处理的缘故,有些感染,透着股可怜兮兮的感觉。
不过许风扰没有那么在意。
身后的人走了过来,将她的鸭舌帽捡起。
想来也是她多虑,哪有人会在意一个被丢在地上的帽子,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件,甚至连捡起、放一边都懒得。
柳听颂站到她身后,垂着眼看她反复搓洗着,眼底的情绪被遮掩,看不出什么。
许风扰也无心细究,若是别人,她或许会掩饰一下,但在柳听颂面前,她那点问题早就暴露得一干二净。
短袖被打湿,从指间到掌心,手腕再到小臂,许风扰越洗越往上,将每一处都搓得发红,原本冰凉的水也变得温热。
“可以了,”柳听颂终于出声。
“你洗得很干净了,”她抬手拽住许风扰的手,强硬地将她往外扯。
自动感应的水龙头瞬间止住。
“很干净,”柳听颂再一次强调。
她将许风扰的双手都扣起,扯过旁边的纸巾,在感受到纸巾的粗糙质感时,不禁皱了皱眉。
但没有办法,为了方便,她并没有携带手提包,更无法拿出质地柔软的纸巾。
她只得将力度放得更轻,纸巾贴在肌理上,吸足水后就被取下,再换一张。
许风扰本想挣脱,却被牢牢抓住,只能低着头看着。
对方没有说话,低垂的眉眼很是专注,不曾偏移半点,只有微颤的眼帘,在眼睑下印出淡淡灰影,像蝴蝶扇动的模样。
那些残余的水都被抹去,甚至连最不起眼的指缝,也因此,那些因大力被搓出的指痕就变得更加明显。
不过许风扰并不在意,为了弥补上一段时间的连轴转,经纪人给她放了一个相对长的假期,除了上次的直播外,再没有工作,所以不用担心如何消除这些痕迹,造成上镜的麻烦。
纸巾落在指间,柳听颂突然停顿住,视线停留在小小的一处凹坑,像是突然发觉到了什么。
过分直白的视线,让许风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曲了曲指,又用力将手抽回来。
“够了,”她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前两天去医院是为了祛痣?”柳听颂开口询问。
她早该想到的,若不是这个问题,许风扰怎么可能因为感冒而去医院。
“与你无关,”许风扰拒绝回答。
可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思绪落到此处,情绪又跟着起伏,她看了眼旁边的洗手台。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对面人的眼睛。
她先一步上前,手里的纸巾落在许风扰唇边。
柳听颂今天画了淡妆,口红虽是很浅的色调,但当涂抹到许风扰的唇上时,还是很明显,尤其是沾染了血迹后,简直可以说上一句凌乱,任谁都能瞧出她刚刚做了什么。
这样的举动提醒了许风扰,她下意识低头,往柳听颂的唇看。
果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原本的伤口未愈又被咬开,旁边还再多了一个,而且不知是不是口红被晕染开的缘故,那唇看起来红肿得厉害,哪怕过了一段时间,也分外明显。
原本打算抛弃鸭舌帽,改戴口罩遮掩的许风扰,沉默了下,觉得这个口罩应该让给柳听颂。
毕竟是她咬出来的,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撒手不管,最重要的是外面还有个……
思绪落到这里,许风扰骤然抿紧唇角,完全抿成一条直线,连留给柳听颂擦拭的地方都没有。
那人一顿,缓缓收回手。
“到底在气什么?”她又一次开口,柔和如软玉调子,掺着一点点无奈的宠溺。
“嗯?”疑问尾音上挑,像小银钩似的,故意钓着人。
许风扰被问烦了,之前不想说是懒得配合柳听颂的明知故问,现在觉得柳听颂简直把自己当傻子看,她已经给对方留了面子了,是柳听颂自个不要。
“外面还有人在等你,”许风扰终于开口提醒,眼眸沉沉,将情绪都压下。
反复的强调,终于让柳听颂察觉到不对,眼眸一晃,脱口而出道:“你看到了?”
事情终于被摊开,许风扰没有想象中的松了口气,反而在心口泛起一股灼热般的刺痛。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有了。”
底线还在,那点龌龊的心思被悄悄压死。
可柳听颂却道:“你误会了,我和卡米耶只是朋友。”
许是怕许风扰误会更久,她解释得有些着急,以至于颠三倒四的,没有个正常顺序。
“她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这次跟随剧团来S市演出,因为我之前帮了他们几个小忙,所以她特地邀请我过来。”
她声音一顿,不知道许风扰看见了多少,索性一下子全部说完。
“她本来想约我吃饭,可我在观众席上看见你和楚澄……”
“我先去后台和她表达了歉意。”
“花是为了祝贺她的演出顺利。”
“她这人在这方面很固执,总喜欢抱着朋友,我平常都会尽量拦着,但这次一别,恐怕很久才能见面,所以……”
竟是这样吗?
许风扰冷凝的面色没有缓和,可心里却开始慌乱起来。
一个拥抱而已,她居然能烦成这样?
“她早就离开,后台那边还有事,怎么可能在外面等着。”
剩下的解释,许风扰不想再听,完全纠结在另一件事,心乱如麻,刚刚回暖一点的指尖又泛起寒意。
“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她生硬憋出这句话,难掩其中的慌乱,当即就想要逃走。
可柳听颂又一次将她拽住。
这一次被压在洗手台的人,变成了许风扰。
宽大细削的手压在台面水洼中,曲折指节有圆骨凸起,需要抓住什么,却只有平滑的大理石。
柳听颂贴在她身上,踮着脚,将过分柔软的身体压在她怀里。
熟悉的动作,像之前一样勾住她的脖颈,压着她低头,仰头贴在她唇角。
之前水果糖的甜味已在唇舌触碰中,被融化咽下,如今只剩下淡淡的铁锈味,还有柔软至极的触感。
不同方才,柳听颂这次吻得很凶,齿尖扫过许风扰的唇,留下小小凹坑,呼吸节奏被打乱,还没有来得及缓和,又被全部占领。
她一只手拽着许风扰的衣领,将这件单薄短袖揉得发皱,另一只手压在许风扰的后脑勺,揪住发尾。
之前的伤口又裂开,被擦拭干净的地方又沾染水光。
“我是你的,”暗哑的声音携带着一个又一个吻,如烙铁落下。
“我一直都是你的,”她轻声呢喃,柔和语句中带着坚定。
“宝宝……”她的舌尖勾着许风扰的舌往外,吮进唇间。
“没有别人,从来没有过,”她一次又一次的保证,不再满足于一处,炙热的吻不断落在嘴角,吻过下巴,细细啄着绷紧的凌厉下颌线,同时,覆在后脑的手也在反复抚摸,将银白发丝揉乱。
“我是你的,一直是。”
杵在后头的手收紧,青筋鼓起却没有推开对方。
直到手机的震动声再一次响起,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眸,骤然睁开。
她一下子推开柳听颂,连一眼都不敢看,手往柳听颂那边一甩,不知丢出个什么东西,继而大步往外,不断加快,最后甚至像逃似的往外跑。
脚步声在空旷过道清晰响起,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吹响,连同剧烈心跳一起,几乎从胸膛炸开。
完了、完了……
许风扰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不知跑了多久,她几乎慌不择路,完全没有辨别方向的能力,只拼命往前。
直到力竭、直到她觉得柳听颂再也跟不上来。
她才一下子靠在墙上。
完蛋了。
她这样想,抬起的双手捂住脸。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