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看着那块石头,微微皱眉,运转真元将它与书本放入芥子空间中,石头一离开闻人厄的身体,他身上的衣服也随之滑落。就像是原本穿着衣服的人凭空消失一般,灰色的外袍与白色里衣穿过闻人厄的身体软软地堆在地上,而闻人厄明明两件衣服都掉下去,身上竟然还穿着当初用来保护殷寒江的法袍。
他微微叹气,化为遁光来到玄渊宗。宗门外有阵法,想要进入要么强行突破,要么打倒守阵门人,要么趁有人出入时偷偷潜入。当然,玄渊宗自己人是有各自开阵法诀的,谁打开法阵,守山弟子立刻知道来人究竟是谁。
闻人厄没有用任何办法,他无声无息穿过阵法,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先要找到殷寒江,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从书中可以看出殷寒江已经入魔,这是闻人厄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先来到殷寒江的房间,这里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闻人厄想到殷寒江已接手玄渊宗,此刻应该住在宗主的房间。两人的房间仅一墙之隔,闻人厄直接穿墙而入,也没有发现殷寒江的踪迹。
他又来到后山灵泉处,这下终于见到殷寒江。
只见他静静地坐在灵泉边上,拿着一个空着的酒杯,低下头,轻轻地将唇印在酒杯上,看起来还算正常。
闻人厄微微松口气,唤道:“殷宗主,本尊回来了。”
殷寒江没有回头,像是没听到一般,向酒杯里倒了点酒,一饮而尽。
第57章
本尊允许
闻人厄绕至殷寒江身前,见他面部潮红,掌心握着一块巾帕,身边放着酒壶,另一只手抓着空酒杯,怀里抱着闻人厄的法袍。
“殷宗主,你是不胜酒力吗?”闻人厄问道。
修真者若是不想喝多,完全可以真元逼出酒劲,根本不会喝醉。如果他醉了,要么是没有逼出酒,要么他喝的是仙酒。
闻人厄嗅了嗅酒壶,是他常喝的那种灵酒,用后山灵果酿成,算不上多好的酒,不至于醉人。
殷寒江醉眼惺忪,红衣滑下一大半。他半抬眼瞧着闻人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下后道:“这段时间你不是改口叫我寒江了吗?怎么又叫上殷宗主了?”
“寒江?”闻人厄反问道。
他从未见过殷寒江这副样子,印象里的殷宗主总是一身黑衣,沉默得像个影子,即使闻人厄知道他容貌英俊,平日却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容易让人忽略。
现在的殷寒江,红衣胜血,墨发随微风轻扬,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倘若出现在人群中,定是最吸引人视线的那个。
闻人厄记得,殷寒江平时不喝酒,只敢趁着自己不注意时偷偷抿一口,没想到现在他竟一杯接一杯喝起来。
“这酒壶和酒杯……”闻人厄挑挑眉,隐约记得是那次殷寒江偷喝酒后,他递给对方的。
“是尊上喝过的。”殷寒江唇贴在空酒杯上,唇角露出一抹轻笑。
闻人厄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观察着眼前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殷寒江,比曾经沉默的样子更加引人注目。
“本尊以为你不爱喝酒。”闻人厄也坐在殷寒江左侧,事态发展已出乎他意料,不过他不介意与殷寒江畅谈一番。
“对,我不爱喝酒,”殷寒江看向自己右边,对着空无一物的夜色举杯道,“我爱尊上喝过的酒,尊上先喝一口,我才愿意去品尝。”
闻人厄:“???”
他这才注意到,殷寒江每倒一杯酒,总是先对着没有任何物品的右侧倾斜一下,洒掉一点酒,动作像是在喂谁喝酒。
喂过空气酒后,殷寒江再将酒杯转个方向,把方才对着空气那一侧贴在自己唇上,慢慢饮下酒。
“殷宗主,你在喂谁喝酒?”闻人厄察觉到不对。
“怎么,你也想喝吗?”殷寒江朦胧的醉眼望着闻人厄,他拎起酒壶晃了晃道,“可惜已经没有酒了。”
他抱起酒壶,拿红衣擦了擦并不存在灰尘的酒壶,将冰冷的酒壶贴在脸上,幸福地闭起眼睛道:“这是尊上送我的酒壶和酒杯,他喝过的。”
他又拿起掌心攥着的帕子道:“这是尊上擦过手的巾帕,上面有舒护法的血,我洗干净收了起来。”
闻人厄皱眉,他想了好半天,才忆起舒艳艳曾误以为他喜欢百里轻淼,引诱闻人厄去追求百里轻淼,当时闻人厄为了警告舒艳艳,五指几乎穿透她的头骨,指尖留下舒艳艳的血。当时站在闻人厄身后的殷寒江递出一方帕子,闻人厄擦手后随意丢掉了。
殷寒江用帕子擦了擦脸,满意地笑笑,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巾帕与酒杯酒壶全部放入芥子空间中,破军刺随意丢在身边。
破军刺炼制时有闻人厄的血魂融入其中,他一眼便看出这就是当初的破军剑,闻人厄不由问道:“殷宗主,这是你的本命法宝?原本不是剑吗?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尊上要我练剑,我就练剑。尊上觉得我适合剑修,我就是剑修。”殷寒江抱着闻人厄的衣服,眼神迷离道,“尊上不允我陪他去死,我就活着。”
“殷宗主,本尊仅是建议,但本尊认为的并不一定适合你,你不必一切按照我的想法行事。”闻人厄望着殷寒江,忽然发觉自己从未看清过这个忠心的属下,他眼中的殷寒江,是殷寒江依照闻人厄的期待,表现出的自我。
他以为自己表达清楚,谁知殷寒江并没有看向他,反而对着前方空气伸出手,似乎在碰触谁的脸庞,低语道:“尊上喜欢百里轻淼是吗?我送她去见你可好?”
“本尊不喜欢她。”闻人厄肯定道。
这一次殷寒江的视线终于落在闻人厄身上,他抬起手,去抓闻人厄的衣袖,手掌却从闻人厄的身体中划过。此刻的闻人厄是混沌能量的凝聚体,并无实体,是碰不到的。
“本尊……”
闻人厄刚要解释他现在的状态,就听殷寒江道:“假的。”
殷寒江表情是那般平静,就像经历过千次万次般,他不断向前方、后方以及右侧伸手,每一下都挥空,他仰天狂笑:“假的,全是假的。”
“只有这个是真的。”他紧紧抱住闻人厄的衣袍,蜷缩起身体,躺在灵泉边上,静静地闭上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殷宗主,你眼中有多少个我?”闻人厄此刻已经大致明白殷寒江的状况,不由问道。
殷寒江没有回答,对于幻象,他寂寞时会说说话,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不予理会,尤其是现场有人的时候,殷寒江更不可能暴露自己的弱点。
闻人厄坐在沉睡的殷寒江身边,回想起《虐恋风华》后期的鬼面人,与眼前的殷宗主结合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殷寒江入魔癫狂,而是殷寒江为了闻人厄,始终压抑自己的性格。
他自看到书后,一直告诉殷寒江,他需要的不是言听计从的下属,而是能与自己并行的战友。从捡起这个孩子,告诉他练剑开始,闻人厄始终将他所认为的灌输给殷寒江,但这并不是殷寒江想要的。
闻人厄认为殷寒江的资质适合做剑修,殷寒江便去练剑;闻人厄认为殷寒江是他最信任的下属,殷寒江就将自己的性格伪装成最令闻人厄放心的样子;闻人厄认为殷寒江能够在他离去后撑起玄渊宗,殷寒江就努力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每当闻人厄的想法与殷寒江的本性相悖时,他选择的永远是闻人厄。
魔尊坐在灵泉边,见天边圆月升起,他用真元自芥子空间中托出一捧水,水中映出天上圆月。
这是殷寒江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在正魔大战后,送给了闻人厄。
闻人厄眼中仿佛出现一个画面,年少时的殷寒江,看着水中虚假的月亮,安静地笑了。
“是本尊错了。”闻人厄收起那捧水,轻声道。
他捡回这个孩子,将他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将自己认为最好的给他,却从未想过,殷寒江是否需要这些东西。
心魔绝不是一朝一夕可形成的,从一开始,闻人厄便将心魔种在殷寒江心里了。
他拿出那块红色的石头,握在手心上,低声道:“借用一下。”
握住石头的闻人厄凝成实体,混沌能量幻化出的衣服消失,他指尖轻点,将殷寒江怀中的衣服穿在身上,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掌,轻轻抚摸殷寒江的头发。
“嗯?”殷寒江的灵觉很强,一下便清醒过来,他发现衣服不见了,神色慌张,完全没有方才那边硬撑着的坚定从容模样,四下乱抓,寻找着那件法袍
闻人厄挥袖,衣袖于殷寒江脸上划过,他一把抓住这袖子,低声道:“在这里。”
他见眼前的闻人厄竟穿着真实的衣服,一把抓住闻人厄的手,发现竟是实体!
“心魔已经强到这个程度了吗?”殷寒江失神地摇摇头,心中认为是假的,手掌却握着闻人厄的手不放。
“殷宗主,本尊是真的,我从幽冥血海回来了。”闻人厄坚定道。
“是啊,尊上回来了。”殷寒江并没有相信,随口答应着。
闻人厄也不介意他将自己当成假的,借着这个机会说道:“闻人世家世代忠君爱民,却落得满门抄斩,我在乱葬岗中拼凑出无数断头的尸骨,每翻到一具尸骨,我都会期待上面还有头,人还活着,可是一个也没有。大概从那时起,我心中便有了执念,希望哪怕有一个闻人家的人幸存。
“多年后,我自认为已放下心结,脱离红尘俗世的纷扰,斩断亲缘走上修仙的大道,却不知执念始终藏在心底。
“我在乱葬岗中捡到你时,第一反应便是去摸你的脖子,从那时起,我便将你与闻人家的幸存者混淆,用培养一个出色将军的手法去养育你。
“是我的错,是我的执念,将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闻人厄将殷寒江揽入怀中,轻声道:“从现在起,殷寒江可不必为闻人厄活,用你的眼去观察,用你的耳去听,不必戴面具,不必伪装,做你想做的事情。”
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声音,从未听过的话语,令殷寒江明明知道这是心魔,却依旧甘愿沉溺其中。
“我想为尊上报仇。”殷寒江道,“我心性残忍,可能会坏了尊上之前的计划,我必须忍耐,不能任性。”
“你可以任性,”闻人厄道,“本尊允许,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我想把尊上喜欢的东西,都毁掉,献给你,送下去陪你,可以吗?”殷寒江抬起头,期待地望着闻人厄。
“……本尊不喜欢百里轻淼,不用烧她。”闻人厄澄清道。
“真好,”殷寒江轻声叹道,“难怪无数人沉溺心魔幻象无法自拔,这竟是这般美好的事情。”
“本尊不是心魔。”
殷寒江完全没把这句话当真,他抿抿唇,鼓起勇气道:“属下想喜欢尊上,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殷寒江:我想点灯
闻人厄:不喜欢百里轻淼,不用烧,不用!
殷寒江:那我点自己
闻人厄:别别别!把火放下!
第58章
皆是定数
殷寒江的话令闻人厄震惊,他还记得,殷寒江对感情始终一窍不通,贺闻朝欺骗百里轻淼他与舒艳艳并无男女之情时,闻人厄曾问过殷寒江:“殷护法,这种话你会信吗?情爱就真的如此让人失智吗?”
那时殷寒江回答:“尊主说什么,属下都信;旁人说什么,属下只当耳旁风。”
闻人厄一直认为殷寒江与他同样一无所知,而今天,殷寒江说他要喜欢闻人厄。
究竟是心魔作祟,还是殷寒江自己的想法?
见闻人厄久久不答,殷寒江有些不悦。
他一掌将闻人厄推倒,居高临下略带阴狠地盯着他:“区区一个心魔,也敢搪塞我?”
闻人厄从未见过这样不讲理的殷寒江,他张口道:“殷宗主,我……”
话音未落,殷寒江便果断低下头,吻住了闻人厄。
微冷的唇贴在闻人厄唇上,带着些许酒香。闻人厄此生未曾有过如此体验,半身发麻,明明已经是混沌之体,却无法提起真元将殷寒江推开。
此时此刻,闻人厄失去了对时间的知觉,仅剩下唇瓣间的凉软。
他还在想殷寒江的身体为何仍是这般寒凉时,红衣男子已经放开他,颤颤悠悠地坐起身。
殷寒江揉了揉太阳穴,捧了把灵泉水拍在脸上,低声自语道:“我与一个心魔计较什么。”
他斜眼看着闻人厄,眼神冷冷的,唇角勾起一丝不带温度的笑,像是在嘲讽自己。
红衣男人站起身,趁着闻人厄发愣之际,一把拽下他身上的法袍,珍惜地将衣服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闻人厄一人吹着夜风。
红色石块松落,闻人厄重新变回混沌能量体,他以指尖碰了碰唇,只觉得灵魂都是酥麻的。
后山不会有人前来,闻人厄愣了许久,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捡起石头,取出《虐恋风华》,翻开一看,只见贺闻朝与百里轻淼第一次见面时,百里轻淼碰到大师兄的手指,只觉得一阵酥麻自指尖传至心底,心脏狂乱地跳起来。
那时,闻人厄只当这是百里轻淼被天雷劈过的后遗症。
此刻方才明白,原来人与人接触,是真的有酥麻之感。
闻人厄将手探入灵泉中,温热的泉水,比殷寒江的手要温暖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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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轻淼白天与钟离谦殷寒江等人聊过后,差点被殷寒江杀了,还是钟离谦及时劝阻他,殷寒江才勉强压住杀意。临走前他阴毒地瞧了百里轻淼一眼,那眼神吓得百里轻淼当场发起高烧来。
钟离谦赶走师坛主,防止他令百里轻淼的病加重。又命宿槐给百里轻淼喂药,见她病情稳定下来后,钟离谦才对宿槐道:“随我去总坛聚灵阵,你师祖还等着救命呢,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他嘱咐百里轻淼静养,明日宿槐就能脱身回来照顾她。
百里轻淼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蓦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猛地睁眼,借着夜色,见一人站在她床前,正静静地看着她
上一次如此被惊醒时,见到的是殷寒江拿着三棱刺在她脸上比划,这次百里轻淼还没看清人脸,就拉起被子抱紧,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是本尊。”闻人厄抬手一掌点亮室内的油灯,露出自己的脸。
“闻人前辈!”百里轻淼满脸惊喜,“是你还活着,还是我在做梦?”
“本尊还活着。”闻人厄道。
“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是我害你跌入血海中。那时我曾发誓,若你能幸存,百里愿为你做牛做马,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百里轻淼激动得哭了起来,她趔趔趄趄地下床,对着闻人厄要磕头。
“不必。”闻人厄可不能让百里轻淼对自己叩首,他侧身避开道,“本尊来此,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百里轻淼:“前辈请问,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本尊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要的不是字面意思。”闻人厄道。
他方才在后山思考许久,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明白殷寒江的感情是真还是幻,也不明白自己想要如何回应。
他想,大概还是他对情爱理解得不透彻,始终没能悟透那第三句话的内容。也正是因此,他撮合的百里轻淼与钟离谦相处三十年还是兄妹情,他始终不能理解百里轻淼为何对贺闻朝死心塌地,以及……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殷寒江。
这……不让解释字面意思,还能说什么?百里轻淼单眼一黑,十分希望此时她能拥有钟离大哥的智慧。
“你不懂?”闻人厄看着百里轻淼,“你对贺闻朝不正是如此?不仅一往而深,还痴心不悔。贺闻朝娶了妻子,你还念念不忘。他将你囚禁在后山,吊在幽冥血海上,你还为他寻死觅活?本尊想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能叫人……”
他顿住,想起殷寒江唇瓣贴在酒杯上,抱着衣服一个人坐在灵泉边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悸动,这才接着说道:“能叫人魂不守舍,不能自已?”
闻人厄本以为百里轻淼能给自己答案,谁知她抓了抓头发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晓得自己爱师兄,就算他成婚了也爱,可我为什么爱呢?他未婚时我爱他温柔体贴,爱他是偷偷照顾我的大师兄,可是现在,他婚后依旧纠缠我,既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柳师姐,我爱他什么,是我最唾弃的行径,我爱他什么?”
说罢还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恨其不争地说道:“我还要为他寻死,我图什么?”
闻人厄:“……”
百里轻淼一副快坏掉的样子,似乎不能为他解惑了。
百里轻淼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疑惑地说道:“奇怪,我……好像分成了两份,一份理智地告诉自己当断则断,另一个自己却还恋着师兄,甚至盼着柳师姐哪日去了,师兄还能与我共结连理,我究竟在想什么?前辈,我……”
她走到闻人厄身边,求助地想抓住闻人厄的手,闻人厄及时避开,袖口却扫过百里轻淼的指尖,从她手上穿了过去。
百里轻淼:“……”
“罢了,看你自身难保,本尊问错人了。”闻人厄避开百里轻淼,取出一块石头对她道,“此物我需要借用一段时日,待你需要时,定会还你。”
“这是什么?”百里轻淼盯着那块红色的石头咽了下口水,她觉得自己想要,从未这般渴望一个物品,好像这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这是神血,”闻人厄道,“能够助帮本尊稳定混沌能量,早日修成神体,没有它,本尊就是一具虚影,旁人看得到碰不到。”
这便是先天神祇除神格外为转世的自己留下的另一份保障,她将神血也藏在幽冥血海的混沌能量中,等百里轻淼修成仙尊即将踏入神人境界时,自然能够感受到神血的呼应,届时在蕴藏先天神祇精华的神血帮助下,便能够顺利融合神格。
书中闻人厄坠入幽冥血海的瞬间,因与百里轻淼有因果,竟直接碰到了神血,并在接触到神血的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于临死前将神血丢给百里轻淼。百里轻淼接到神血的那一刻,闻人厄欠下的因果还清,从此与女主再无干系。
今生闻人厄如书中一般,被血海吞没后神血便自动送上门来。拿到神血的时候,闻人厄终于明白他与百里轻淼的因果在哪里。
三百多年前,先天神祇的神意助闻人厄踏上杀戮道,三百多年后,修成魔尊的闻人厄,必要为百里轻淼取神血。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所谓深情不悔,不过是因果下的孽债,为的是确保闻人厄不会贪图神血中的力量,将其据为己有。
闻人厄本打算见到百里轻淼就将神血还给她,从此与女主再无瓜葛。然而此时此刻,他需要这块神血,才能让心魔缠身的殷寒江相信自己还活着。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由我来做决定呢?前辈拿去用就是。”百里轻淼忍下对神血的渴求说道。
“多谢,”闻人厄点点头,“本尊定会倾尽所能,助你得到一切。”
说罢人影一晃,油灯熄灭,闻人厄消失了。
百里轻淼正发着烧,她呆坐在床上,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愣愣道:“这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没过一会儿,她躺回原位,又昏迷过去。
闻人厄借到神血,来到他原来的房间,见殷寒江将那件法袍摆在里侧,自己规规矩矩地睡在边上,完全不去侵占那半张床。
修真者休息大都是打坐修炼,几乎不需要睡眠。不过殷寒江似乎是醉了,他面颊微红,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睡在闻人厄床上,不敢越雷池半步,与刚才大胆推倒“心魔”的殷寒江判若两人。
闻人厄轻轻跃到床里侧躺下,安静地望着他的睡颜。
“殷宗……殷寒江,”闻人厄轻声道,“你喜欢本尊,是你的权利,本尊没有允诺的资格。至于我……又该如何回应你呢?”
不论拒绝还是答允,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能够了结的。
殷寒江的心意,需要珍之慎之,以心来回应。
殷寒江这一醉睡到日上三竿,他曲起食指敲敲眉心,扫了眼躺在里侧看着他的闻人厄,伸手一把抽出那件衣服,冷漠道:“这件法袍岂是你能碰的?”
闻人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家想看粗暴的,想看闻人厄一巴掌推到殷寒江,身体力行叫他知道什么是心魔,什么是尊上,但那是不合人设的。
闻人厄想要转变感情,需要一个过程。另外,此刻殷寒江半疯,对他做什么,他也当成假的,有点欺负人的嫌疑了,尊主想给小寒江最好的,怎么会轻易对待。
第59章
共同进退
幸好闻人厄还没有使用神血将自己转化为实体,仅是以混沌能量体的状态躺在法袍上,否则这一抽怕是要彼此相顾无言了。
其实要殷寒江察觉到闻人厄是真实的很简单,只要叫来钟离谦、舒艳艳、裘丛雪等人,随便谁都可以揭穿真相,但真的可以这样吗?
殷寒江是个内敛的人,正常状态下的他始终隐藏自己的本性,偶有忍不住时才会戴上面具发泄一下。从《虐恋风华》最新改版剧情来看,殷寒江在钟离谦与百里轻淼面前,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己已经满眼都是心魔幻象的征兆,除了对百里轻淼展现杀意外,再无其他。
即使自己已神志不清,却依旧在人前保持冷静,绝不露出半点破绽。这样殷寒江,若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你看到的不是心魔,他又会如何?是欣然接受,还是彻底崩溃?
闻人厄不敢去赌,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要是一开始回山后,他直接进入正殿,向所有人宣告闻人厄归来,大家同时知道这件事,殷寒江也会欣然接受。但如果那么做了,殷寒江还会选择继续隐藏自己的心意。且已经影响神智的心魔绝不会因为闻人厄还活着便消失,始终被压抑的本性迟早会毁掉殷寒江。
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从旁暗中观察殷寒江,了解自己最亲近的下属,最信任的人,慢慢驱除他的心魔。
素来直来直往,遇事不决便暴力碾压的闻人厄,第一次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仿佛在用足以举起一座山峰的力量,去拿一根针,绣一朵花。
他满头大汗,轻拿轻放,生怕绣坏了这朵会刺人的花。
殷寒江起身后也没再去看闻人厄,他眼中不知有多少个“闻人厄”,每个都在对他说话,他已经学会无视。独自一人时,他愿意搭理哪个就搭理一下,在旁人面前,他一定要是那个强到足以碾压正道高手的殷宗主。
他醒了醒酒,以灵诀清理了下身上的酒气,神清气爽地坐在桌前,发了几个传讯符。
第一个给钟离谦:“钟离坛主,治好裘护法后立刻给我一个除掉正道八位高手以及贺闻朝的计划,在我耐心耗尽之前,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便按照我的想法行事。”
第二个给舒艳艳:“舒护法,你与贺闻朝有过接触,他的弱点是女人,你与百里轻淼尽快商议出一个引贺闻朝上当、逼他出卖血魔的方法。”
第三个传讯符是给闻人厄的,殷寒江只是炼制好,却没有发出去。
他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请钟离先生做总坛坛主,玄渊宗一切安好,请尊上安心修炼。”
炼制好传讯符,殷寒江手中握着那道符咒,却没有引燃。要发传讯符必须先确定对方位置,以法力唤醒对方的灵觉,主动接收传讯符,才能发到对方手中,这道符是没有办法传达给闻人厄的。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闻人厄坐在殷寒江对面,认真地对他说。
殷寒江根本不会理会这个连“本尊”都不会自称的幻象,忙完这一切后,他起身离开房间。
闻人厄在房内施展幻象让其他人也看不到自己后,这才跟了出去,见殷寒江来到总坛,拿到“信枭”全部名册。信枭本是袁坛主培养的势力,很大一部分人直接听令于袁坛主而不是玄渊宗,这名册记载得也未必是全部人员。
殷寒江拿着名册,一身寒气地传讯苗坛主,飞快地离开玄渊宗总坛,想也知道是清理门户去了。
闻人厄想跟上,又担心被人察觉,且他这边也要做些准备,只能暂时分开行动。
他清楚殷寒江绝对可以找出信枭中的叛徒并重新梳理玄渊宗的人员,只是不免有些担忧,与信任与否无关,单纯挂念而已。此时闻人厄不由得感叹,若是有一本以殷寒江为主角的书就好了,他便可以一直关注着殷寒江的行踪了。
殷寒江一走,闻人厄立刻前往总坛聚灵阵,这个时候唯一能帮他出谋划策的人,也只有钟离谦了。
钟离谦这边刚帮裘丛雪恢复伤势就收到殷寒江的传讯符,他忙捡起总坛那堆玉简,捡着重要的信息读。就算他智计非凡,也要先知己知彼才能行动。
最重要的是,如何既让殷寒江满意,又能打消对方时刻想毁掉大半个修真界的念头。
正埋头苦读时,钟离谦忽觉一阵风吹过。他封闭视觉三十多年,灵觉反而比以往更敏锐了。
钟离谦放下玉简,神识外放,竟感觉不到室内有人,倒是觉得这间房内灵气比以往浓郁了许多倍!
不、不是灵气,甚至连仙气也不是。钟离谦身为大乘期修者,又接触过散仙裘丛雪,早已对仙气有所了解,房内气息竟比仙气还要强大。
“何方高人?”钟离谦问道。
“鹤发散人当真名不虚传,本尊隐去身形,就算是目力有灵通的修者也未必能够看到本尊,你竟能发现。”说话间,闻人厄现出真身,钟离谦的神识立刻察觉到。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闻人先生破而后立,谦倒是不知要恭贺尊主死里逃生还是功力大增了。”
他又道:“尊上归来之事,可曾告知殷宗主?殷宗主为了尊上险些掀翻上清派,他知道你安然无恙,一定会很开心。”
先恭维闻人厄一番,紧接着便巧妙地告诉魔尊,你赶快去看看殷寒江吧,再过两天他就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本尊知道。”闻人厄道,“本尊来此,是有一事与钟离坛主商议。”
听到闻人厄称呼自己为坛主,钟离谦脸色微僵,谦虚道:“坛主实在当不得……”
“殷寒江说你当得,你就当得。”闻人厄打断钟离谦的话,“本尊也有事要你去做,事成后便为你解开追踪咒和同心蛊。”
钟离谦:“……”
原以为闻人厄回来后就会主持大局,殷寒江不再执着于报仇,修真界恢复宁静,从此皆大欢喜,等除掉血魔帮助百里轻淼摆脱情孽后,钟离谦便可以传道天下,做一个自由的师者。可是现在……
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修真修真,修得便是一个豁达通透,钟离谦调整一番心态,依旧好脾气地问道:“不知尊主有何事吩咐?”
“两件事,第一,收集所有关于心魔的秘籍,寻找能够治愈心魔的医修;第二,全力配合殷寒江,助他收服玄渊宗,他想做什么就让他放手去做,不必理会本尊之前的计划。”闻人厄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