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定!”师坛主一声呵斥,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银针,咒术已成。接下来只要将两滴鲜血分别滴入百里轻淼双眼中,她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永远是钟离谦了。
“说起来,我施咒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神奇的施咒要求呢。”师坛主边滴血边嘟囔道,“尊上真是个看不透的人啊。”
他先滴了左眼,再移到右眼时,手指猛地一跳,第二滴血没有进入百里轻淼的右眼,顺着鼻尖滑下去。
“怎么了?”师坛主举起自己干瘦的手,翻来覆去看,“奇怪,怎么会抖呢?”
“你对我做了什么?在我眼里滴了什么!”百里轻淼强撑着没哭,咬牙道。
哭是给关心自己的人看的,而不是在敌人面前示弱的!百里轻淼虽然爱哭,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做无用功。
“不对啊。”师坛主将视线移到百里轻淼脸上,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屋外暗中观察的闻人厄也觉得师从心的状态不对,他忙掏出《虐恋风华》,发现上面的字迹正在疯狂发生改变。
原书贺闻朝与紫灵阁主大婚之日,百里轻淼先是在钟离谦帮助下逃脱,与钟离谦互换姓名后分开。大婚当晚洞房夜时,她又遇到一直关心着她的闻人厄,闻人厄陪她渡过那个难熬的夜,并许诺成神会帮她将牛郎织女星安排在一起。
今天刚巧是贺闻朝和柳新叶成婚的日子,百里轻淼身边没有男二男三,只剩下一个正在施咒的师从心。
闻人厄眼看着书中的字迹飞快地变成:师从心看着泪痕未干的百里轻淼,被她脆弱却又坚强的姿态吸引,烛火下百里轻淼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光,师从心的心乱了。
闻人厄:“……”
又见神光,师坛主也能看到神光?而且这段话之前分明是给闻人厄的,现在就换了个人名。
师从心脑海中也浮现出那行字,他举起油灯,细细观察百里轻淼的脸,掐指测算天机,得出答案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太剧烈,仿佛要将肺咳出来,百里轻淼听声音都觉得惊心动魄,感觉身边的人马上就要咳死。
闻人厄皱眉,殷寒江忙戴上鬼面具,一晃身出现在室内,单手拎起师从心,将人拽了出去,留下百里轻淼一人在房内满头雾水。
“尊主,咳咳咳……”师从心狂咳,好半天才缓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属下好像不能再对她下手了。”
“为何?”
师从心回答道:“属下修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离、求而不得”中的病,这本是从佛家中转换而来的道,修者必须体会百病缠身、五劳七伤的滋味,品人间苦楚,才能登上大道。我方才看那女子时,竟有种被神威震慑的感觉。
“就好像,她本该是属下的上级,比裘坛主与尊上更高一级……不不不,比不上尊上。属下一看到她,就好像……苗坛主的蛊虫遇到母蛊,像着魔般地想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付出一切呢。”
闻人厄:“……”
百里轻淼前世,司灾厄、疾病、死亡,可不就是师从心的本源么,他将来就算是成仙成神,也只会是百里轻淼的从神。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土味小剧场,舒护法与裘坛主打斗始末——
裘坛主:你瞅啥
舒护法:瞅你咋地
裘坛主:谁让你瞅地
舒护法:我今天就瞅了咋地
裘坛主:你再瞅一个试试
舒护法:试试就试试
裘坛主:开揍
第33章
意料之外
闻人厄并未觉得愤怒,他早已适应剧情的惯性,现实发展时不时要靠拢原剧情这应是正常现象。
他们逆天改命,不断扭转剧情,可原本的命数还在抵抗,这种情况下,偶尔会出现原剧情硬是贴在某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那你对百里轻淼是否有倾慕之情?”闻人厄问道。
他忽然发现选项不止钟离谦一人,师从心……闻人厄细细打量师坛主,除了有病容外,生得还算不错。以师坛主的体质,在他能够将病气收放自如之前,无论与谁双修都会病死对方,也只有鬼修能够承受住他体内的病气,这也是当年闻人厄把师从心安置在冥火坛的原因。
世间唯有女主不会怕师从心的病气,这不也是一种唯一吗?
闻人厄和善地看着自己为百里轻淼选择的“备胎”,师从心感受到闻人厄期待的视线,忙狂摇头道:“咳咳咳,怎么会呢?属下效忠的对象,仅有尊主一人。”
意思就是,今天闻人厄做魔尊,师从心就效忠闻人厄,明日舒艳艳若是篡位成功,师从心也一样效忠魔尊,没有任何问题,绝对是玄渊宗一脉相承的忠心。
闻人厄顿时兴致阑珊,挥手道:“你既无法动手,百里轻淼就先放在一边吧,先去为钟离谦下咒。”
师从心忙退下,隔着窗子看了眼百里轻淼,微微摇头,他内心深处是想帮助这位女子的,但……尊主有吩咐还是要办的,日后在无伤大雅的地方顺手帮一下吧。
见他的表现,闻人厄大失所望地摇摇头道:“连违反本尊的命令偷偷救人都做不到,不堪重用!”
刚刚赶到的苗坛主:“……”
尊主所谓的“重用”,难道就是违背他的命令吗?那他明白为什么舒护法能够一直稳坐护法之位了,在背着闻人厄暗施手脚这方面,他苗秋青的确是自愧不如。
苗坛主进入房中,继续用布条蒙住百里轻淼的眼睛,喂她服下蛊虫,便离开去给钟离谦下蛊。
钟离谦刚被师从心施咒,又被苗坛主下蛊,他全程是清醒的,自然知道这二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他并未害怕,一颗悬着的心反而落地了。原本他始终担心闻人厄会利用他对付钟离世家,或者利用钟离谦在俗世中的名望,蛊惑学子们建立邪教,好增强闻人厄的实力。
此刻他担心的两件事均没有发生,钟离谦博览群书,比百里轻淼有眼界,血液滴入眼中,他就分辨出这是依靠血液追踪某人的咒术,对他的神智没有影响。苗坛主的蛊虫入腹内他就知道是同心蛊,这种蛊虫会让人的情绪与另外一人相连,是情蛊的变种,苗疆女子多用是它感应丈夫的心情。
相传苗疆之所以有情蛊又培养出同心蛊,是因为苗女们发现,她们的丈夫就算被情蛊控制,深深地爱上了她们,也不影响他们去拈花惹草。有些男人将欲与情分得很清楚,可以一边深爱一个女人,同时与另外一名女子发生关系,事后还可以翻脸不认人。
为了彻底收服丈夫,苗女培育出同心蛊,如此一来,丈夫若是对其他女子意动,她们就能立刻感应到。
钟离谦知道这种蛊虫没有影响人神智的能力,它们不服从母蛊,仅能感应到彼此,而且这种情感体验是双向的,若是自己意志坚定,完全可以不受对方情感影响,还可以反过来压制对方。
“闻人先生应该清楚这两种方法无法控制我,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是希望谦为他追踪某个人吗?”钟离谦问道,“可谦并不擅长追踪,与其找我,倒不如派更擅长的修者去做。”
钟离谦是个聪明人,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闻人厄究竟想做什么,目的为何。冥火坛做客的日子里,他经常拿着棋子与自己对弈,想出无数种可能性,此刻却发现自己都猜错了。
“尊主高深莫测,非吾等可揣摩的。”师坛主道,“钟离公子还是乖乖听尊主吩咐吧,咳咳咳。”
苗坛主比后上位的师坛主知道的多一点,他清楚百里轻淼是闻人厄看中的弟子,只不过现在被裘丛雪抢了,他也清楚同心蛊是用来做什么的,加上闻人厄刚刚说师坛主“不堪重用”。综合以上线索,他认为尊主可能是想借钟离世家的手除掉裘丛雪这个散仙,同时回收自己看中的弟子。
当然这个猜测他是不会告诉钟离谦,完成任务后他直接走人,解除同心蛊的方法苗坛主已经交给闻人厄了,剩下的就看闻人厄自己了。
师、苗两位坛主离开后,百里轻淼拼命挣脱开绳子,偷偷走出房门,见四下无人,她没有逃跑,而是反向里面走去,寻找清雪师父。
百里轻淼不傻,方才出现的两人皆是深不可测,她一个普通的元婴期修者怎么可能挣脱绳子逃出去,这一定有阴谋,说不定对方正等着她出逃呢。与其傻兮兮地中计,倒不如去找师父,清雪师父是散仙,功力深厚,两个人会比她一个人更容易逃出去。
闻人厄本以为百里轻淼会向出口逃走,出口处已经设下幻阵,只要百里轻淼向那个方向逃,就能遇到鬼打墙,怎么走都会走到关押钟离谦的房间,谁知她竟比自己想象得要聪明。
“奇怪,百里轻淼是这么聪明的人吗?”闻人厄蹙眉道,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偏离了自己的计划。
如果百里轻淼走出口,她会一路无碍地找到钟离谦,可她向里面走,冥火坛深处是藏着无数鬼修的!
她才走出两步就听到一声哭泣,快步走过去,见一红衣披散头发的人正蹲在一个房子的墙角里哭泣,哭声令人心悸。
百里轻淼听到哭声就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道:“姑娘,你也是被抓到这里的人吗?”
“呜呜呜……”那红衣人只顾着哭,哭得肝颤寸断,好伤心好伤心的样子。
百里轻淼听得有些心疼,心想这位姑娘可能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更加担心清雪师父。
“呜呜呜,他们、他们最后推选我去见他,为什么是我,呜呜呜……”红衣人哭道,“明明那么多同僚想要和阮坛主亲近,让他们去好了,我不想的!”
“他们逼你做什么事情?”百里轻淼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到这位姑娘的痛处。
“逼、逼我……”红衣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慢慢地转过身,抬起头道,“他们说我长得最丑,逼我去亲阮坛主。”
“啊!!!!”看到红衣人的脸,百里轻淼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这是怎样一张脸啊,眼珠挂在眼眶上,脸上满是腐臭的味道,舌头里更是有蛆虫爬来爬去,更重要的是,这人……好像是个男子。
红衣人一把扣住百里轻淼的手臂,压着她爬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我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和阮坛主在一起,但是他骂我,说我把虫子弄到他身上,这些明明是我养的小宝贝,你说它们丑吗?你看一节一节一拱一拱的,明明那么可爱。”
“啊!!!你不要碰我!”百里轻淼运足真元推开对方,她一个元婴期修者全力一击,竟只将对方推出去半米。
映月玄霜绫吓得在空中胡乱飞舞,在碰到红衣人的虫子时那条银色的绸带还哆嗦数下,硬是将虫子甩下去。
百里轻淼在前面跑,红衣人一扭一扭地追上来,边跑还边说:“为什么师坛主和阮坛主都觉得我丑,明明裘坛主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裘坛主可喜欢我了,经常夸我,我好想念裘坛主啊。咦,你身上为什么有裘坛主的味道?你别走啊,等等我!”
百里轻淼哪里知道师坛主裘坛主,她只知道那个被迫与红衣人接吻的阮坛主太可怜了。她心惊肉跳,一路狂奔,却根本甩不脱红衣人。她觉得自己不是打不过对方,而是不敢打。
就在绝望时,她左眼忽然看到一间屋子正发着光,忙推门冲进去,将房门锁死,捂着狂跳的心口屏住呼吸,生怕外面的红衣人发现自己。
红衣人站在门前,歪头瞧了一会儿,“嘤嘤”哭了两声后道:“这里是师坛主请的客人,不能打扰,我得走了。”
说罢委委屈屈地一扭一扭离开,他想念裘坛主。
百里轻淼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没那么害怕了,她拍拍心口,观察这个屋子的环境,左眼却一眼就看到一位手拿着书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也专注地看着她,百里轻淼的左眼与对方的视线就这样黏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
钟离谦:“……”
他方才忽然一阵心悸,久违地感觉到十分害怕的情绪,知道是同心蛊发作,正待想办法平心静气时,一个女子冲进房中。至此,钟离谦的视线便离不开这位女子,只觉得她的身影仿佛硬糊在眼前一般。
就好像……有个人整张脸贴在你双眼前,身上还绽放着万丈光芒,只看两眼就觉得眼睛疼,偏偏还无法移开视线。
钟离谦满脑子都是百里轻淼的一张大脸,心想这又是什么新的折磨人手法吗?
百里轻淼要好一点,她左眼全是钟离谦的脸,右眼倒是能观察周围环境,可双眼看到的东西不同实在太难受了,她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钟离谦动一下,百里轻淼就头晕想吐。
看来只能蒙上眼睛了,钟离谦心念一动,拿出一个布条蒙上眼睛。修真者可神识外放感知周围环境,双眼看不见也没麻烦。
对方的动作提醒了百里轻淼,她立刻扯下一条衣袖,斜着绑在自己的左眼上,仅露出右眼,这下舒服多了。
右眼可以清楚地看到钟离谦的样子,是个翩翩公子,百里轻淼看见他动了下,吓得贴在墙上,映月玄霜绫于面前疯狂打转,惶恐道:“你别动,保持这个样子就好,别放虫子!”
钟离谦感到她惊恐的心情,心中默默背诵诗文,让自己和百里轻淼都平静下来,浅笑道:“姑娘放心,我生来就是这副样子,不会变的。在下钟离谦,敢问姑娘芳名?”
“钟离谦?钟离世家的人?”修真界常识百里轻淼还是知道一点的,她发觉自己已经冷静,猜测道,“阁下也是被抓到此处的吗?”
“算是吧。”
钟离谦平和的态度令百里轻淼放松下来,她收起本命法宝,拱手道:“上清派百里轻淼,我本与师父下山游历,路过鬼邙山,被人抓到这里,师父现在下落不明,我正在这里寻找师父。钟离公子可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玄渊宗,冥火坛。”钟离谦回答道。
他心中疑惑更胜,闻人厄为何要将自己与这样一个普通的正道弟子绑在一起?而且此女子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
“玄渊宗?”百里轻淼当下更觉不对,之前她见过闻人厄,明明闻人厄是个很好的前辈,也见过清雪师父,应该不会伤害他们啊?
难道闻人前辈遭遇不测,玄渊宗已经易主了吗?不,也有可能是冥火坛的人擅自做的。
百里轻淼自储物腰带中取出闻人厄给她的信物,她本来一生也不打算使用这个信物的,不过为了师父,还是要试一下的。
暗中观察的闻人厄见到那信物心中暗道失策,决不能让百里轻淼用信物召唤自己。他一旦出现,钟离谦还怎么和百里轻淼单独相处?
殷寒江看到尊上难得露出为难的神色,当下戴上鬼面具,周身气势一变,化为一道残影进入房中,从百里轻淼手中抢走信物。
“你是什么人!”百里轻淼与钟离谦立刻靠在一起,他们感觉到殷寒江的实力不差,心意相通的两人当下决定联手对敌。
鬼面人手持信物,指尖在七杀花纹上轻抚,沉着嗓子道:“你不配拿此物。”
戴上鬼面具的殷寒江不必掩饰自己的表情,他这几日心中压抑,似乎只有此刻,挡住脸,面具下可以展现出自己真正的表情,他才稍稍放松一下。
于是他有些阴沉地看着百里轻淼与钟离谦,想起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心中剧痛。
若不是这两人,他又怎会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又怎会像现在这般痛不欲生。
他若是不知道该有多好?
殷寒江将信物贴心口放好,没有伤害两人,安静地回到闻人厄身边,取下面具,露出那张沉静忠诚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轻淼:我好像聪明了,这不是我的错觉!
钟离谦:嗯,那确实是我的智商。
第34章
豪情万丈
“尊上。”殷寒江双手捧着信物,送到闻人厄面前。
闻人厄:“……”
这是他送给百里轻淼,用来交换破岳陨铁的。不管是修真界的因缘果报,还是闻人厄本人的性格,全部不允许他收回这个信物。是以方才百里轻淼拿出信物时,他虽有些为难,但如果百里轻淼当真使用了信物,闻人厄定会出手的。
他会现身将两人丢出冥火坛,随后两人分别,他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殷寒江也是第一次闻人厄没有发号施令,仅是因为看到闻人厄略有为难的神色,就冲出去抢走了信物,算是为闻人厄分忧。
且他戴上面具后,与之前露脸时判若两人,别说百里轻淼与钟离谦,就是闻人厄自己也险些认不出来。难怪书上若不是后来百里轻淼无意间看到包裹里的鬼面具,无论是书中角色还是读者,均未认出此人正是一直忠心守候的殷寒江。
说起来,闻人厄认为,殷寒江那时应该是故意让百里轻淼发现面具的。他大概是想要百里轻淼惊恐之下绝望而死,可惜没能成功。
“本尊的信物给出去就不会收回。”闻人厄道,“你留着吧,日后我再给她一个传讯符就是。”
殷寒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将信物贴心口收好,闻人厄见他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若是不阻止,殷寒江似乎想将那信物嵌入自己的胸骨中。
不过是用炼制七杀戟剩余的材料炼制的信符而已,虽与七杀戟同宗同源,却没什么大用。唯一的用途是若有人用真元催动信物,闻人厄就会有感应。
罢了,既然殷寒江喜欢,就随他去吧。
闻人厄见殷寒江温顺的样子,心中略有不解。之前破军剑炼成之时,殷寒江明明已经解开心结,不再束缚自己,现在怎么好像又退了一步?
难道是鬼面具的缘故吗?
“将面具给本尊。”闻人厄伸出手道。
殷寒江没有递出面具,只是用手攥着,闻人厄随手拿起面具拽了一下,竟感到一股阻力,用力拽第二下殷寒江才放手。
他细细观察,这只是个凡间最普通的面具,不是特殊炼制的,说不定就是殷寒江在边陲小镇随手买的,根本没有什么影响人神智的功效,殷寒江为何不愿他拿走这个面具呢?
闻人厄顺手将鬼面具戴在脸上,隔着面具看到殷寒江面色微红,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表情。他忙将面具取下,却见殷寒江还是那副沉静的样子,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本尊眼花了吗?”闻人厄心中暗暗道,手中鬼面具翻来覆去,看不出什么门道。
“手给我。”他又吩咐道。
殷寒江将手放在闻人厄面前,闻人厄抬手切脉,一股真元注入殷寒江体内,见他体内经脉顺畅,修炼没有任何岔子,似乎不像是走火入魔。
闻人厄收回手,掌心贴在面具上,满心不解。他自从捡到书之后,心中便升起无数疑虑,解决一个便马上出现另一个,仿佛命数就是如此,他永远不可能猜透所有事。
“尊上喜欢这面具吗?”殷寒江见闻人厄一直拿着面具,不由问道。
“也不是。”闻人厄把面具还给殷寒江,看他收回面具,放进储物袋中,面色依旧是淡淡的。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闻人厄确信殷寒江不会欺骗自己,在他面前亦不会有什么掩饰,他们早已交心,从来是坦坦荡荡的,为什么当殷寒江戴上鬼面具那一瞬,他竟觉得无法读懂这个人了呢?
“日后与本尊单独相处时,不要戴鬼面具。”闻人厄道,“如非必要,也莫要戴它。”
“属下遵命。”殷寒江的回答很轻很轻,全然不似以往那般坚定。
闻人厄很想就鬼面具之事再问嘱咐殷寒江一下,但百里轻淼那边已经开始手牵手了,他不得不转移视线,盯着两人的进展。
牵手的原因是钟离谦一脚踩空,险些跌倒,百里轻淼反手抓住他的手道:“钟离公子,你目不能视物,还是彼此照应一下比较好。”
钟离谦摇摇头道:“我觉得很奇怪,就算看不见,修真者神识外放,应该能感知一切的,为何我会没发现绊脚物呢?百里姑娘,你帮我看一下是什么东西绊倒我的?”
“是一截腿骨,”百里轻淼单眼看去,“它还自己滚来滚去的,一直想要绊你。”
钟离谦松开百里轻淼的手道:“百里姑娘,你还是用法宝缠住我的手吧,男女授受不亲,谦恐唐突了姑娘。”
他倒没有迂腐到这个程度,只是双眼仅能看到百里轻淼这一点令钟离谦警惕。他确信百里轻淼是个名门正派,心性率直的女子,是不会害他的。但正是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百里轻淼也没在意,她甚至觉得用映月玄霜绫比牵手更好一些,将两人的手臂紧紧捆在一起,这样钟离谦若是摔倒或者被吹飞,她还可以及时放开映月玄霜绫,免得自己受牵连。等她定住脚步,运足真元,就可以将人拉回来。
于是握手变成一根绳子绑住两人,百里轻淼还真有点像导盲之人了。
闻人厄:“……”
这与他最初设想的不对,明明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和“心意相通”已经做到了,为何相处模式还能如此僵硬客气?他竟没想到还有蒙眼这个办法!
难道当真是因为他没悟通第三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可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究竟是何意呢?”闻人厄自语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情根深种了。”他身后的殷寒江答道,声音有一丝抖,大概也是觉得这句话好笑吧。
“本尊知道字面意思,”闻人厄道,“但要怎么做到呢?吾等乃是修心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要等深陷其中才能发现?当真如此糊涂,还如何修心,如何悟道?悟道只有顿悟,从未有过‘不知所起’。”
“谁知道呢?”殷寒江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寒意,“大概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会懂吧。”
这可怎生是好。闻人厄清楚要百里轻淼对贺闻朝死心是很难的一件事,他也没有强求百里轻淼移情别恋,但钟离谦爱上女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何连他都不曾动心?
情爱之路上,魔尊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他能够参考的只有原书,翻开《虐恋风华》,反复品味百里轻淼与钟离谦相遇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过书上的字迹在疯狂发生改动,闻人厄只来得及看了一遍,剧情就变成了新的。
两人为了逃出冥火坛,互相搀扶着,两个人共用一只眼睛走出房间。此时已经天黑,百里轻淼怕再遇到红衣人那样的鬼,便与钟离谦搭话:“也不知抓我们的是什么人,我师父是散仙,法力高强,当时我们明明走在一起,忽然我眼前一黑就晕倒了,师父也不见了。醒来后就躺在这里,有个病恹恹但略英俊的人在我的左眼滴了一滴血,还抽走了我的血。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生得阴柔美丽的男子喂我吃了个什么东西,我心口一痛,也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钟离谦听到百里轻淼的经历,抿抿唇道:“为何只滴了你的左眼?”
“不清楚,他似乎是打算双眼都滴的,可到右眼时,忽然咳得不行,是突发急病吗?”
“那位应是玄渊宗冥火坛堂主师从心,他修人间七苦,苦人先苦己,他病痛缠身已是习惯,绝不可能突发急病,他就是疾病本身。”钟离谦解释道。
说话间,百里轻淼忽然回头,用仅剩的右眼紧紧盯着钟离谦,她右眼微眯,摸着自己的心口道:“奇怪,我为什么忽然满心疑虑,总是在怀疑钟离公子你呢?”
钟离谦:“……”
那是因为他在怀疑百里轻淼,同心蛊作用之下,百里轻淼受他影响,也疑神疑鬼起来。
钟离谦心中本还存有侥幸,希望他与百里轻淼只是眼睛被下了追踪咒,同心蛊另有其人。此时情绪共鸣,也绝了他唯一一丝侥幸。
同心蛊之下,所有情绪无所遁形,他必须与百里轻淼同一战线,否则二人断难逃离冥火坛。钟离谦本想着随遇而安,可闻人厄的做法令他心生危机。他身为钟离世家的继承人,将来要是因为同心蛊做出什么错事来,那还不如卸下重担,做一个散修比较好。
“百里姑娘,我先放开绳子,躲在一个地方。随后你解开蒙住左眼的布条,我要先确定你我中咒的程度。”钟离谦果断地说道。
唯有知晓一切,才能随机应变。
百里轻淼同意,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眼睛究竟怎么了。等钟离谦藏好后,她解开布条,顿时左眼中仿佛看到一条线,她顺着这条细线转动身体,隔着一扇门竟看到了钟离谦,她的视线穿透了门!
“钟离公子,我看到你了。”百里轻淼道。
钟离谦从门后走出,百里轻淼又见大脸糊眼,忙又蒙起眼睛,保持独眼龙造型,并对钟离谦讲述方才眼中看到的事物。
“这咒术真是厉害,”钟离谦叹道,“取血之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人找到并看到,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阻碍。”
“所以我眼中的血是钟离公子的?那我的血给了谁?”
“正是在下。”钟离谦知道不能瞒百里轻淼,坦然道,“谦之所以蒙住双目,也是因双眼只能看到百里姑娘,这双眼睛有与没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百里轻淼知道那种感觉,心中十分同情钟离谦,她尚且留下一只眼睛,钟离公子是两个都不能用了。
钟离谦感受到百里轻淼的同情,叹口气道:“百里姑娘,还有一件事要尝试下,你先努力想一下让自己情绪特别激动的事情。”
提起这个,百里轻淼瞬间想到了贺闻朝,顿时悲从中来,想起师兄与柳师姐今日就成婚了,现在说不定在洞房,她真的好伤心……嗯?她竟然不伤心吗?
百里轻淼摸摸心口,那种仿佛有根叉子穿胸入心,并在里面搅啊搅的感觉消失了!
“再想一下开心的事情。”钟离谦道。
百里轻淼又想起过去她与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师兄对她那么好,她真的好开心……不,她一点也不开心,心如止水,一片宁静。
“百里姑娘,你确定方才想的已经是最令你伤心和开心的事情了吗?”钟离谦问道。
“是的。”百里轻淼十分笃定,“我喜欢师兄,师兄是最能牵动我喜怒的人。”
“那谦便放心了。”钟离谦道,“你我二人所吃的药丸乃是同心蛊,中蛊之人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甚至为一方所控,哪方心志坚定则哪方为操控者。”
百里轻淼:“……那我刚才的心情,是被钟离公子你压下去了?”
“正是,”钟离谦释怀一笑,“我感受到悲楚,平心静气,很快恢复;我又感到喜悦、心动,也尽力压下去。一开始可能有些不熟练,日后多练习几次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心境了。”
百里轻淼:“……”
那岂不是说,她是被压倒控制的一方?
钟离公子是放心了,那她呢?百里轻淼一时啼笑皆非。
“百里姑娘也莫要担忧,谦定要想办法解除你我身上的咒术及蛊虫,谦方才试验的是短期内你我对彼此的影响程度。眼睛可以暂时蒙住,略有不适却也不会影响太多,心情的话,谦会努力保证不大喜大悲,平心静气。”钟离谦坦然道,“谦知晓,这样一来,百里姑娘确实略吃苦一些,但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平静、三思,总比狂怒狂喜要好。”
“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百里轻淼一脸释然地摇摇头,对钟离谦笑笑,“我师兄今日成婚了。”
钟离谦面色一愣,酸楚之意传来,他熟练地在心中默默背诵“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心中豪迈之情大胜。
百里轻淼也感受到一股豪迈之意,话锋一转,从小女儿的幽怨变为:“有钟离公子相助,百里从此可放下师兄,再不会为情所苦,也算是一件幸事。从此百里浪迹天涯,看尽红尘百态,早日渡劫飞升,也不失为美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开怀,钟离谦不由跟着豪情万丈起来。
闻人厄:“……”
这样的发展,似乎也……不错?
第35章
真相大白
钟离谦认为,自己继续背诗,面前这位姑娘大概会与自己义结金兰歃血为盟,他忙背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类的诗句,见百里轻淼的神情自豪气冲云天变为悠然,心中恍悟,自嘲一笑。
“钟离公子怎么了?”百里轻淼感受到钟离谦的心情,不由问道。
“忽然想到一事,才明白是谦着相了。”钟离谦谦和地笑道,“我担心自己的心情被百里姑娘影响,失了理智,便强行压制情绪。其实并非我心志强于你,而是百里姑娘更为人着想。在两人均被对方影响时,你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压制我,反倒顺着我,才避免你我二人因为一争高下而心绪失控,从而走火入魔。”
百里轻淼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倒也不是这么回事,是我觉得总自怨自艾不是好事,钟离公子倒是帮了我不少。”
“这样吧,我们做个约定,”钟离谦道,“在想到解除同心蛊的方法之前,我们不管谁情绪过于冲动,对方都要帮她冷静下来,不需要其他情感,仅要冷静并三思而后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