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捻着棋子，我等着他的未尽之言。

    果然，没一会儿，他磨磨蹭蹭地掏出一块印章给我。

    「这是，魏国丞相之印章，阿淑，拿过它，你便可以实现当年的梦想了。」

    他目光灼灼，紧张地看着我下一步动作。

    说来好笑，在外叱诧风云，说一不二的魏国皇帝，居然会因为我接不接印章而紧张地坐卧不宁。

    我知道他期许的答案，可我给不起。

    「你知道的，我不能要。」

    「温淑，你考虑清楚，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薛厉沉下目光。

    「薛厉，我绝不能忍受，我引以为傲的政策与改革报应到我国子民身上。」

    棋盘被他掀下去，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棋子劈里啪啦掉了一地，宫人诚惶诚恐地跪下。

    无限的寂静中，只有薛厉的粗喘声。

    「你的兄长剽窃你的作品，你的爹娘闭目塞听，你效忠的君王不顾生民，你为什么不能选择能给你一切的我？」

    「薛厉，你弑杀兄弟，挖坟掘墓，你痛恨皇室，可你仍然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你没有把你的怒气发泄在百姓身上。」

    「因为你热爱魏国，我也是。我的忠诚从未献给皇室，我只忠于百姓。」

    我看着薛厉的眼睛。

    「你说过，如果我除了余家，你会留在我身边的……」

    「我们之间的矛盾，真的只是因为余初宁吗？」

    我轻笑一声。

    「当年的刺杀并不是我勾连外贼，是余初宁蓄意陷害，而你从头至尾什么都知道，对吗？」

    薛厉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当日之事蹊跷甚多，我不信他没有注意到。

    他偏过头，不再看我的眼睛，我知道我猜对了。

    知道我的冤屈，明白我的难过，但只是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我争辩无门，未曾替我说过一句话。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他的声音。

    「那时因着是否攻打齐国而和你争吵，我一时气急，这才没有替你说话……」

    「那时候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对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那时是真的想顺水推舟处置了我吧？」

    我咄咄相逼，他步步后退。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你死……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吞服假死药，你不知道我当时抱着你的尸体有多绝望。」

    「你要相信我，阿淑。」

    眉眼低垂，嘴角往下撇。

    这副模样我见过很多次，总是在他受了委屈之后，巴巴来找我求安慰。

    而我每次都是哑然失笑，然后抱着他安抚，说他像个小孩子。

    而这一次，我冷着脸下了最后的判词。

    「薛厉，我们回不去了。」

    薛厉收拾好情绪，眼角眉梢逐渐变得冷硬。

    「阿淑，你说了不算。」

    「我们就算殊途，也要求同归。」

    11.

    门外多了许多侍卫，就连窗户推开也可以看到禁军守卫。

    偌大的宫殿，成了一座精致的鸟笼。

    「温姑娘，皇上吩咐了，您只需要在这里静待大婚即可，一定会给您一场天底下最盛大的婚宴。」

    软磨不成，就要来硬的了吗？

    我哑然失笑，薛厉一点都没变。

    宫殿周围被看管的密不透风，婚礼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

    每日都有人送来不同材质，颜色的布料任我挑选，只是薛厉没再露过面。

    我了解他，他想做的事情就算撞个头破血流也一定要做到。

    百官敬服，万民朝拜。

    我穿着厚重的朝服，一步步走上阶梯，走到他的身边去。

    冕旒垂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握住他的手，听山呼万岁。